他在桌面上用手指一笔一顿地勾勒出一个虚无的k。
“这张地图上华亭街沿线南北的产业,都在那个女人名下。”
那里有城中闻名的多家会所、酒吧等餐饮娱乐场所。
是夜夜笙歌的销金窟。
“我今天来见商导,并非是为了讲道理。”
他收回手臂垂在身侧,目光冷静坚定地看着商陆:“这是我此行的目的。”
商陆目光在那条绢布地图上逡巡一圈,嘴角一扯:“你想怎么做,让我和你一起联手端掉她?”
“不可能。”
他的笑浅的风一吹就能飘散:“即便我爱沈蔚至深,如今也不会拿商家在空难后艰难重塑的信誉冒险。为她报仇?她不见得领我的情。何况咬豺狼一口,很难全身而退。”
“自损一万,对方可能压根觉得无关痛痒,这样赔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
“何况有风声说,k做了活死人多年的丈夫,复苏了过来。”
霍灵均收回了那张图:“商导以为我想同归于尽?”
笑容再度挂上他唇角:“我不会亲自动手。就是因为她的丈夫意外苏醒,所以有了机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的哥哥最近致力于在gd集团的董事大会召开之际,谋求更高的位置,行事小心翼翼,行为异常检点。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如果因为近亲的一系列丑闻而丧失股东信任失去上位的机会,想必会义愤难平。也会有心情来收拾门里,清扫家门。”
商陆眼神一滞反应过来:“你想做什么?”
他眼底的疑惑依旧没有消散殆尽:“或者说,霍帅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
“我并非为沈蔚,我希望自己日后生活不再受此人任何影响。”
“寄给所有股东和警方的资料我会准备。我记得商导此前电影里征用过一堆流浪者做群演,当时他们就混迹华亭街。”
“华亭街多年笙歌却次次平安,跟着她的人,做事处理现场都很干净。”
“涉黄、毒/品……我需要商导找人在她的场子里制造明确的不会轻易被清扫磨灭的证据。”
商陆无声地笑:“霍帅太看得起我。”
霍灵均将桌面上那瓶已然启瓶的红酒拖起,细缓的酒柱注入商陆面前的高脚杯,颜色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更为深红:“商导不必谦虚。”
他而后注满自己手边的酒杯,拈起杯脚和商陆的那杯碰了一下,清脆的撞击声入耳:“合作愉快。”
他希望能有成果。
这一场无妄之灾,这一段伺机而动,最终能彻底削平那个女人的欲壑。
**
顾栖迟刚把乔樾关进卧室,颜淡便乐呵呵地拿着她那日从医院离开还未来得及取回的体检报告前来。
颜淡下了车就一路小跑,进门换鞋的时候还在气喘吁吁,额上也隐隐渗出薄汗。
人的一生总有这样的时刻,喜悦不知该如何表达,只知道傻乎乎的笑,失去组织言语的能力。
颜淡笑得太过火,顾栖迟蹙眉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报告:“查出我能长命百岁,你乐成这样?”
颜淡摸头:“有些好消息,要自己看到才更幸福。翻到最后一页啊,老大。”
一秒;
两秒;
三秒。
顾栖迟在颜淡的注目下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近视,看到上面的汉字突然不太认识。
也可能是自己文盲。
心脏跃动的过快,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一秒;
两秒;
三秒……
颜淡看着顾栖迟傻掉的侧脸,突然慌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碰顾栖迟的手臂,担心她重复故事里范进中举式的乐疯了的悲剧:“老大,你还好吗?”
顾栖迟这才回神,猛地阖上那份报告:“庸医。”
她吐了两个字出来,颜淡有些怔愣。
“我在医院待了将近一日一夜,竟然现在才告诉我”,顾栖迟在室内走来走去,很是焦躁。
颜淡更着急,为什么顾栖迟看上去完全没有成为一个孕妇的惊喜?
顾栖迟攥着手机就去拨那个烂熟于心的霍灵均的号码,十一位数字输了一半多,突然停了下来。
有些好消息,她希望在最合适的时候告诉霍灵均。
她垂眸深深望进颜淡的眼睛:“暂时保密。”
颜淡踟蹰着问:“为……为什么啊?”
顾栖迟眼睛一眨,极度俏皮:“原因……这是国家机密。”
第58章 大结局(下)
《江山如画》开镜之后,顾栖迟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没能回城,一直留在影视基地里面。
虽有孕在身,可她的反应不是很激烈。
颜淡跟着她倒是提心吊胆,唯恐有什么不测,且不知道顾栖迟在思量什么,为什么要保密,连霍灵均那里都要一起瞒下来。
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还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拍《念念不忘》时刚有孕的编剧韩青的预产期快到了,顾栖迟和关羽一起去看望待产的她。
韩青的丈夫苏蔺是视频网站wakaka的创始人,此前韩青提过wakaka有意在上市之后投拍一系列微电影,曾问过顾栖迟是否有意参与这个系列微电影的项目,执导其中一则。
摄程顺利的话,几十分钟的短片,两三天便能完成拍摄。
况且片子立意自由,可以任导演自由发挥。
再加上还可以顺便为《念念不忘》的上映做预热。
韩青拿出这些理由来和顾栖迟谈过几次。
顾栖迟本来接到韩青的邀请,已经委婉地拒绝,现在却突然松口主动提出参与其中。
探过韩青回程的路上,关羽还在一旁不断地问顾栖迟原因为何:“出尔反尔不像你的作风啊?”
顾栖迟白她一眼:“这叫深思熟虑,谢谢。”
关羽见到横向杀出来的车就暴躁地不断摁喇叭:“不客气。阿迟迟,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了不得的预谋。”
顾栖迟也没客气:“是,不止是预谋,还是阴谋。准备将你先奸后杀。”
关羽啧啧了半天,撩着自己的假长发对着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两眼:“我就知道我秀色可餐。”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她举办的慈善晚宴里杀出来的那个闯进她分给霍灵均的休息室却被顾栖迟逮到捆在椅子上的“尤物”,吭吭哧哧地问:“上次砸我场子那个后来被你砸的那个女的,我找我在警局的发小摸底摸了好久才搞清楚来历。那人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不然还真找不到关于她背景的蛛丝马迹,她的老板是华亭街寒亭会所的业主。”
关羽是很典型的看不得别人拽的类型,继续说下去的语气开始变得异常鄙夷:“那个老女人此前挺风光的啊,我问过我哥那个很嚣张的杀人不见血的霸王,连他听到那个名字都警告我少惹那个人。不过我哥也说她为人异常恶心,下作,卑劣。口味儿也比较重。我这一回想,过去我杂志的模特,也有遭她毒手生涯报废的。”
顾栖迟盯着她的目光好似浸过寒霜的凌厉枯枝:“听起来你好像很崇拜她啊!”
关羽一激动猛踩一脚油门,车子离箭一般飞蹿而出。
她蹙眉否认:“拉倒吧,我这辈子就只崇拜我老爹,这世上能将我老母那个母狮子治得服服帖帖的还得反向向他谄媚讨好的人就他一个。”
“昨天我哥刚漏风给我,说华亭街那一堆会所今天开始都要停业整顿。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捅破,罪有因得倒是真的。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关羽继续大无畏地分析:“就你那性子,我最知道了。万一那人持续骚扰霍帅狠了,你不弄出点儿动静才怪,这下可以安心好长时间了。”
“我不用担心哪天还得去拘留所探视你。”
顾栖迟把手搭在小腹上,侧脸看起来线条尤其柔和:“边儿去,说得我好像流氓一样。”
关羽怀疑看到这个温柔的顾栖迟是她自己眼花,红绿灯的关口认真地侧身仔仔细细地审视顾栖迟:“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这么女人哪里不对?”
顾栖迟的笑软绵绵的鲜见的甜美,关羽看她两眼温柔的能捏出水来的模样,忍不住骂人:“我艹。”
顾栖迟还是笑得柔和像午后挥洒光辉的斜阳,手却毫不留情地伸出去掐关羽的胳膊:“管好你的嘴,以后跟我说话文明点儿,那不利于胎教。”
关羽愣了两秒,而后开始嗷嗷叫:“你真是——”
她顿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后面的车子摁喇叭催促才重新起步。
“没见过你这样不仗义的。结个婚捂得严严实实,生个孩子也是毫无征兆。”
顾栖迟打断她的质问:“还没生,ok?保密这个消息,尤其别对我内人说,谢谢合作。”
关羽嗯嗯啊啊了半天,忍住想骂人的冲动,末了又笑嘻嘻地开口:“感情霍帅这地位还不如我。”
顾栖迟没理会她的自我感觉良好,转而说起正事:“过些天帮我准备多些玫瑰花。”
关羽觉得奇怪:“你要玫瑰花做什么,那恶俗的东西是纯情少男表白用的好吗?”
顾栖迟微微一笑,唇角浮现出幸福的弧度:“我乐意买,你就说帮不帮。”
“自己没长手?”关羽挑眉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目光里都是探究的神色。
顾栖迟嗯了一声,竟然罕见的没打击报复:“你的身份预订花比较没那么奇怪,我不想大张旗鼓。”
“那你到底需要多少?”
顾栖迟一回想,给出数字:“十年零十七天,一天算一朵,你自己算算。”
关羽吸了口气:“顾金主,顾佛爷,顾小姐……小爷我弄个晚宴会场装饰都没用那么多。你要狂炫酷霸拽地用花埋了谁?”
“你别随便用玫瑰花去恶俗别人啊,要恶俗的用花砸人你砸我啊!”
关羽的嘴一向逗,顾栖迟嘴角一抽:“别急。等你三十岁生日如果还是孤家寡人的话,我雇三十个花美男砸死你。”
关羽:“……”
**
敲定了参与微电影,顾栖迟基本拉来了《念念不忘》的班底。晚上在影视基地附近的宾馆里还在和韩青商讨剧本问题。
韩青多年历练已经转型职业编剧,经验比较丰富,可以在很多细节上给她提供修改建议。顾栖迟提出承担编剧任务的时候,韩青还颇为意外,拿到顾栖迟的初稿,她才明白原因。
微电影的名字,顾栖迟定了很没创意的三个字:我爱你。
剧情更为直观,乍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子叙述自己的暗恋史,描述自己暗恋的那个极好的让她心心念念的人。
韩青和文字打交道多年,那些顾栖迟略显生涩的笔墨下勾出的人物轮廓,让整部微电影的剧情看起来实则是一个人的传记。
而这个在顾栖迟的笔墨下风华无双的人,那些剧情里提到的事情,让她在现实里很显然地对号入座了一个人——霍灵均。
韩青也不是能忍的下事儿的人,和顾栖迟敲定二改稿的时候,就顺便电话里问她:“霍帅最近被黑的的确有些惨,可他宣布退圈以后,也有很多人在惋惜。你想借这部片子,替霍帅澄清那些事情?”
“我怎么看这情节都是一个纯良明星的奋斗成长史,里面那些经历连起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这整得是霍帅的传记。不怕被人说秀恩爱见光死?”
顾栖迟嗯了一声:“我一没在大街上和霍灵均大张旗鼓地搂抱舌吻半小时膈应单身汉,二没把私生活里的东西录成性/爱视频弄出来满天飞,三没自我标榜成举世少有的好夫妻、好男人、好女人。我怕什么?!”
韩青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我知道你一向护短。下辈子你生成帅哥的话,记得娶我啊。”
顾栖迟被她一句话逗笑,挂了电话才发现窗外下起了雨。
雨丝拍打在玻璃窗上,夜色在她眼前分崩离析,碎成一片片连同那些坠落的雨模糊不见。
她回想刚才韩青提到的下辈子。
虽然有些远,可她怎么会舍得和霍灵均之外的别人结缘。
她正想着,被扔到床畔孤独地搁置的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
霍灵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他所在的环境一定特别安静,顾栖迟甚至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他的脚步声:“你开拔的时候答应我什么还记得吗?”
顾栖迟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个,不明所以:“我答应你什么了?”
“接电话的时间没超过四秒钟,说明你现在没有入睡。工作的时候,除了夜戏没有办法,剩下的时间都要早睡好好休息。这话你还记不记得?”
顾栖迟依旧理直气壮:“我不记得自己说过。”
霍灵均也不和她争:“是我说的,不过你听过后向我做了保证。”
顾栖迟沉默,霍灵均于是问:“心虚了?”
顾栖迟这才冷哼:“别揣测我一颗堂堂红心。”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她就和他分享自己这边离n市数百公里远外的天气:“我这边下雨了。”
“是吗?家里的月色很亮。”
他突然问:“现在饿不饿?”
顾栖迟刚要回答,霍灵均又笑着提醒她:“不饿也要说饿,不然我今晚白来了。”
顾栖迟一怔,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站在她房间外的廊道上的男人却等不及她反应过来:“抓紧开门,不然我打道回府了。”
深蓝色最近的事务很忙。他也开始接手部分霍书集团的事务分担霍之零的工作。她开拔前,霍灵均就和应耘没日没夜的加班。通常是晚上他回家抱着她入睡,等她睡着了他再起身处理未完的工作,而她清晨清醒时他却又已经回到床上等她醒来给她一个早安吻就离开。
顾栖迟并没有期待他还能这样意外现身制造惊喜。
门开后,男人将手中的东西搁置在一旁的置物架上,火热的掌心就贴在她腰上,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铺天盖地地通过她的鼻尖和唇舌裹挟在她身上。
相纠缠的肢体滚烫,他喷薄而来的呼吸,也滚烫地打在顾栖迟脸上。
外面的雨冲刷涤荡着空气,他的气息涤荡着她炽热的灵魂。
小别后的思念,在这久不停息的吻中一一呈现。
如此缠绵,如此炙热,如此恋恋不舍。
深吻结束以后,霍灵均才打横抱起她往里走。
顾栖迟将套房弄得一团乱,他蹙眉看了几眼,无可奈何地笑了下:“这几天你就这样虐待你自己?”
顾栖迟没空回答他,她的手摸着他的眉、他的眼,摸过他的唇、他的发。
全部一一烙下她的印记之后,她又开始感慨:“我离开几天而已,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怎么”,霍灵均被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话弄得更加无可奈何,“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