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字经
第十章:三字经
好像经历了一场疲于奔命却最终在山巅一脚踩空的旅程。
顾栖迟醒来那刻,全身像是被碾压过一样痛,眼前的黑雾散开,第一个进入她视线的,是她并不期望的郑森林。
她并没意识到自己眸中分散着的那些氤氲水汽,坐在病床旁的郑森林却在她睁开眼的刹那心底一沉。
近三年,他不曾坐得离她这样近。
近六年,他不曾在她眼底见过这样心灰的情绪。
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启唇吐出那一个字:滚!
他犹豫了下,紧紧锁住眉梢眼角那些压境的黑云,开口的声音极低,似乎唯恐惊动了什么。
“这里很安全,很隐秘,不会给你造成多余的困扰。你可以放心。”
他捏紧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的指节似乎都开始变得锋利伤人:“我还没有通知任何人,我想等你醒来自己做决定。”
他前所未有的耐心温和,顾栖迟静默着看了他两眼,咬牙避开他的视线问:“已经彻底不在了,是吗?”
是个问句,却没有夹带多少不确定。
那个结果她已预想过多次,真得来临已然平静。
郑森林身形微僵,手指握得更紧,没有给出答复。
她失去了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这样的认知正在一点点侵蚀摧毁他努力积攒了两年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厚颜无耻”。
他在努力回来的路上,而她已然走向他人身旁。
“我妈妈那里,我不相信你出现是巧合。是想代表你姐姐去验收下成果吗,看看手下败将如今有多惨淡?”
“还是代表你未来姐夫去慰问被他背叛的糟糠妻?”
顾栖迟勾起失色的唇讥笑:“别在我面前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同情。”
她轻微咳嗽一声,声音更加喑哑低沉:“我说过再见你一次泼你一次,不是说说而已。”
“你最好祈祷我妈妈活得久一点,不然也许明天我就会雇凶杀人。”
顾栖迟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宇深锁,郑森林的情绪被她几句话斩得七零八落。
再见不是朋友。
他本就没抱着奢求。
顾栖迟的泾渭分明,爱恨两极,他再清楚不过。
原本,他自信地以为,他终生都是爱那一端,却没想到,真正的人生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成了她心头横亘难移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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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林利落地滚了。
在她即将开口说出“滚”那个字的时候。
顾栖迟挣扎着摸起床畔的手机,漆黑的屏幕摁过依然难以点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机。
下午她离开的匆忙,等她开了手机,果然一串短信进来。
无非是工作进度的汇报追踪。
还有无数条颜淡询问她去向的讯息。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便没有即刻回拨给颜淡。
她的声音,此刻怕是正常人听到都会觉得有异。现在这样晚,她也不想打扰颜淡,回了条“明天见,安好”,就再度将手机扔在一旁。
这角灯亮起依然显得漆黑的夜,这空调开放依然显得冰凉的床。她躺在上面,有些怀念近些时日来那个温暖的怀抱。
经历过现实的严寒,人总是会屈服于现实的温暖。
想起下午片场霍灵均短暂的那一握,和他说早些收工休息时认真的表情。
她又在深重的疲乏间撑住眼皮将手机摸回来,给备注神经病的人发去一条讯息:临时有事,不回,没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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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顾栖迟讯息的时候,霍灵均已经将手边那本剧本捏得边角全是褶皱。
从他结束下午那场戏,就再未在片场见过顾栖迟的身影。
等他回到顾栖迟的公寓,呆到晚上九点,依旧不见顾栖迟的踪影。
他的每一通电话拨过去,提示音都在告诉他对方关机。
什么心情?他问自己。是怒,还是急?哪一个占据上风?
自从顾栖迟走进他的生活,这是他第一次,失去她的消息。
他这才发现,彼此冠以姓氏的夫妻关系,原来竟然脆弱到在这个人口数百万的城市,他就已经遍寻不到顾栖迟的足迹。
她总是擅长气他,从她的只言片语,到她的大小动作。他越来越习惯纵容,可这一次却想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生气的心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面对面让她看到他的严肃黑脸,可她从来不让他如愿。
“没丢。”看到这两个字那刻,却又禁不住莞尔。
笑着笑着霍灵均自己脸又阴沉了下来,当他突然认识到这叫“傻笑”那刻。
他深呼吸一口气,先进阳台把顾栖迟快要养死的那堆盆栽挨个浇水、挨个可怜一番,内心稍微治愈一些,然后又折回近来快要被他彻底霸占的顾栖迟的书房开始写他自幼心绪不宁时练得三字经。
性本善、性本善……
笔尖收拢那刻,他的脸突然更黑了。
笔下的宣纸上,无数个性本善的最后,突然冒出来三个字——顾栖迟。
一向自律性甚好的霍帅,再没了练字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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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魂不散?
似乎也不对。
在继续等待的时间内,霍灵均在努力思考顾栖迟之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的嚣张,她的自信,她的果决……他最终还是决定沉默,在心底默念适才没写完的三字经。
等陌生的手机号码打进他的私人手机时,他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是将深。”
对方开门见山,语气里的胸有成竹,霍灵均并不喜欢。
和娱乐圈第一狗仔,他并无旧可叙,直觉想切断这通电话,却被对方先一步猜到意图:“别忙着挂,我这里有些东西,我想霍帅也许有兴趣买下来。”
将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霍帅近一年,不是通过别人出面,买过很多差一点就被爆出的照片吗?”
“其中一份,大概还是我的作品。可惜当时我还是个菜鸟,没有扒到背后出资买断的人是霍帅。”
霍灵均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有些狠,有些凌厉。
紧接着就听到将深说:“我原本以为,是哪个顾影后用情颇深的铁杆粉丝做的呢?”
“霍帅可真是用心良苦。”
霍灵均脸色有些风雨欲来,隔着听筒,将深看不到,自顾自往下说:“霍帅也别急着否认,我自然是下了一番工夫才得出的结论。”
“顾影后的性格够直爽,我和她也算有过交情,自然不想爆她的丑闻。”
“可这辛苦拍来的,自然需要些慰问金。”
“想来想去,霍帅做这个献爱心的人最合适。”
通话还在继续,霍灵均感觉到手机震动,屏幕再度亮起,彩信里显示几张图片。
有年轻男子怀里抱着女子狂奔的景象,也有并不清晰的像素下,男子候在病床前掌心贴在女子脸侧的模样。
如果女主角不是顾栖迟,这几幅图片在他眼里不过是别人在戏内演绎情深如许,而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看客。
霍灵均的脸色紧绷到似乎有人一碰就会变天,“将深”,他的声音低沉,掷地有力。
有很久不曾有过这样想要毁灭什么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对这样的霍灵均有些陌生。
他继续动唇,开口所言的每一个字、每一丝表情都强硬、决绝,均是不可挽回的姿态。
他历来不喜别人威胁,他历来不能无视其他人伤害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是霍灵均。记住这个名字,让你明天不得已离开这座城市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第11章 困兽之斗
第十一章:困兽之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顾栖迟从来没奢望自己的私生活,能完全是自己的*,不被外人探知。
这个圈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被推上风口浪尖。身为公众人物,既然得到万众瞩目,自然也要承受被万人议论的结果。
有得亦有所失,很公平。
这家医院并不是她此前预约相熟那家,她刚赶走郑森林闭眼没多久,护士便进来调整点滴。看向她的眼神,透着明显的求知欲。
护士如此,医生必也一样。
娱记媒体会因为利益关系封口,可最难掌控的是路人的悠悠之口。
社交网络这样发达,即便医生有保护病人*的职业操守,但也许明天,世人便会皆知她流产的消息。
也包括她想排除在外的喜爱孩子的霍灵均。
她的职业特殊,需要掩人耳目。
郑森林既然说这个地方安全,不会让她受过多困扰,也就意味着他为此做过努力。她对他关于感情上的信任一分不剩,但是他的行事作风,还算了解一二。
很多圈内人的绯闻,狗仔想方设法盯梢最终都能探知一二。
但并不是他们一旦查探到,便会即刻宣扬让世人皆知。
有些爆出的相对及时,有些稍迟爆出为等待新闻爆炸的更好的时机,还有的因为公关或者其他因素最终被狗仔放弃。
没偷、没抢、没奸、没盗,曝光也不过如此。
小报说她啃上被她开掉的嫩草方城那样离谱到火星去的消息她都能忍,直面事实相比而言已经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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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在醒来收到顾栖迟讯息,追问地址之后,凌晨湿漉漉地推开顾栖迟的病房门。
她乍进门,看到顾栖迟正望着病床旁木制储物柜上那个白色方瓷瓶里插着的那株薄荷草发呆。
顾栖迟前半夜睡去,再醒来,薄荷草就已然呆在方瓷瓶里。
味辛、性凉。是她喜欢的简单的植株。
凭空出现?她以手扶额觉得稍微一想薄荷草的来历就会头疼。
她眉一蹙,颜淡就狗腿地上前替她拎起她额头好像难以负重的胳膊。
“你的伞路上被风吹走了伞盖?”顾栖迟看了她两眼,不知道该用落汤鸡还是落水狗来形容她的狼狈,最后决定温柔地改问颜淡这个问题。
颜淡摇头,难得胆大说了很多个汉字出来,两巴掌都数不过来:“不是啊,顾导。我怕跑慢了还没到病房人醒了发现是自己做梦呢。”
丢了顾栖迟找不到人的噩梦太可怕。
顾栖迟扯唇笑了笑,把手臂从颜淡的搭扶下抽出来:“这么说是脑袋还在智商被风吹走了?”
她看着颜淡眉皱的死死的,摆摆手咳得撕心裂肺。
缓过来才瞪颜淡:“把你身上那一身水抓紧脱了,没看出来你对患感冒有这么深的执念。”
“别到时候烧起来再抱着我大腿喊爸爸,我不打算因为你感冒而跟着变次性。”
说起囧事颜淡脸立马烧了起来,挠头迅速脱掉自己被外面倾盆而落的大雨淋湿的外套。
顾栖迟没多说的事情,她也没问,先按照顾栖迟的意思和两位副导演以及监制沟通顾栖迟未来几天缺席要进行的摄制工作安排。
然后又按照顾栖迟的意思,去和医生商量能否出院回家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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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城市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雨幕低垂,乌云压境的模样。
密集的雨水冲刷林立的建筑物,洗净所有的尘埃。
霍灵均往车窗外看过去,只能看到不停地打在窗户上的水花。一层一层,密无缝隙。
就好像他此刻摇摇晃晃的心城,云雾弥漫,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掩在最深处的是什么。
他想起从将深传过来的资料上看到的那些场景,以及医院内顾栖迟那单薄苍白的脸孔。
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的场景,他只是觉得心跳放缓,有些酸,有些失措;得知就这样失去一个孩子,他却觉得一度呼吸困难,像困兽想要挣扎,却没有方向。
两年时间,他虽从未说起,但在期待一个意外,她能带给他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
婚姻的起因并不是爱情,可他在认真经营,做好了白首的准备,并不打算中途易人。
他在很多事情上,观念有些保守,例如夫妻之道。albert曾说他’三从四德”;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这是对她起码的尊重。
可顾栖迟大概是他此生为止,遭遇的最大的劫难。
让他每次以为良辰美景将至,结果出发后才发现,入目的是破碎的断壁残垣。
她喜欢味辛、性凉的薄荷草。
就像他从她身上品出来的味道。辛辣,偶尔凉薄。
辛辣让人上瘾,凉薄也会让人心冷。
从小霍岐山给予他的家教很严,比如此刻明明愤怒到极致,可他依旧能用平静的外表掩住内里的天翻地覆。
没有拳脚相向,没有恶言相加。
他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同和他女人有所牵扯的男人,并肩坐在一起。
在医院停车场,被大雨包围的如同困城的车内。
他此生也再不想要这样的经历。匆忙赶到医院,却在顾栖迟的病房外,看到那个依然以守望的姿态静候的,先他一步而来的男人。
霍灵均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郑森林等了很久没有听到霍灵均的只言片语,才不得不抢先发声:“你和阿迟是什么关系?”
阿迟……霍灵均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机械的转身看向这个外形英俊丰姿的男人,面不改色地回应:“和你同她早年便分道扬镳不同的关系。”
郑森林握拳的手一松,呼吸紧紧绷住:“霍先生年少时一定也动过心,应该知道即便分道扬镳,年少时爱过的那个人,不可更改。”
霍灵均笑,一副听到了举世无双笑话的模样:“为什么要更改,那是提醒自己不再愚蠢的证据。”
他在不相干的人和厌恶的人面前一向鲜有耐心,想要快速结束这个后患无穷的对话:“我现在和你坐在一起是因为什么?”
“郑先生该不会认为在这么糟糕的天气下我会有心情听你追忆往昔?”
郑森林表明立场:“我不会放弃,我也不觉得你是我的情敌。”
霍灵均点头:“没想到郑先生这么有自知之明。你的确不是我的情敌,要做我的情敌,郑先生似乎还不配。”
气氛从无关痛痒,直窜为剑拔弩张。
可霍灵均不把话说完,依旧不称心:“希望郑先生以后离我的霍太太远一些。”
他看到面前的男人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眼底翻腾消退的情绪。
他把手指搭上车门把手,看着面前那个溃不成军的男人继续说:“爱过的人最终没有在一起,只是因为不够爱。苦衷也好,障碍也罢,都是瞎扯。所以没什么你能挽回的。”
“男小三这样让人鄙夷的角色,希望郑先生还记得道德二字如何写,没有兴趣尝试。”
霍灵均开门下车,长腿刚迈下去,却听到身后微回过神的男人追问,带些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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