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我一个人吃饭,很简单的。”
瑞秋说:“难道你的朋友一直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过?啊,这怎么行!不如周末到我家来作客吧!”
我赶紧改正说错的话:“不是,朋友平时要工作,不过周末我们会聚一聚的。”
瑞秋于是耸耸肩:“那就算了。你们年轻人的活动一定丰富多彩。”
走过皇家路,我们到了玛德莲教堂,这是一座具有希腊神殿风格的教堂,外围由成排的大圆柱所环绕支撑,正面的三角形石墙上,雕刻着精美的‘最后审判图’。
我和瑞秋都走累了,没有急着进教堂参观,在可以看到教堂全景的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
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我远远地望着教堂正门前进进出出的游客,身边的瑞秋瞌睡起来。
一个身姿笔挺的身影出现在正门的台阶上,他的手臂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女子挽着。
佩罗。
我的心莫名难受,而眼睛却盯得更紧。
确佩罗身边的女子和佩罗差不多高,穿着精致的套裙,梳着高高的发髻。两个人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十分显眼。女子的另一只手挽着一位年长男子,正是在沙漠里和我一起被绑架的那个老人。年长男子望着女子微笑,目光充满了父辈般的慈祥和疼爱。
这位老人就是西尔瓦理先生,哈维与希娜因为挪用盗窃他的资金使我蒙受不白之冤。安东尼曾经告诉过我,在宴会上被绑架的男人,其中一个是美国人,很有名的投资商,贩卖军火武器,倒卖禁运物资,无所不做。而佩罗说过,西尔瓦理先生是他的朋友,美国银行家。
女子一边走,一边亲热地与佩罗交谈,时不时将身体靠在佩罗的身上。佩罗似乎也很受用,春风满面、应对自如。
我抬起头,教堂上‘最后审判图’的浮动变得灵动起来,跳跃着、舞动着。我鼻子酸涩,赶快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这样的俗套情节难不住我。
这就是佩罗不能娶我的原因,这就是我周末必须离开的原因。我不过是一个情人,仅此而已。
佩罗一早就明确告诉我,他要我当他的情人,而日子久了,我不由心生幻想。
瑞秋瞌睡过去,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参观教堂,我没有扫她的兴,强装笑脸。
庄严肃穆的教堂里,完全靠顶部的三个小圆顶自然采光,精雕细刻的镀金装饰在稀释的光线中蒙上岁月的痕迹,如同我的心,灰蒙蒙一片。
何止是这座宏伟的教堂,此时此刻,整个美丽的城市在我心中都变了滋味,虚伪浮夸、装腔作势。
回到家,正好接到一个电话。
佩罗说,晚上不能来陪我了,明天他会来为我送行,而他的哥哥波韦会安排人在瑞士的机场迎接我。
我说:“没关系,我明天自己喊出租车去机场就好,不必送了。”
佩罗笑起来:“你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
“你改主意了,希望我留下?” 我反问道。
佩罗沉默了一秒,很快就笑道:“嘴巴真厉害,这样吧,晚上等我,可能会迟些。”
“不要。” 我立刻回绝。
“桑妮?” 佩罗有些吃惊。
电话里隐约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佩罗没有再盘问我,匆忙道:“就这样,我晚上迟些时候来。”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想哭。
柜子挂满了美丽的衣服,秋冬的衣服是佩罗通过波韦送给我的,而春夏的衣服则是佩罗的手笔,我一件都没拿,从马德里带来的小行李袋中,只放了自己的几件旧衣服。
桌上有四样东西,乔依的蓝宝石项链,巫师的贝壳圈,佩罗的红宝石戒指和钻石项链。
我抚摸了一会儿蓝宝石项链,将它用手帕包好,收入行李袋中。余下的东西,我把它们重新放回抽屉。
巫师说得对,我的确不该为爱情而忧虑,无论是乔依还是佩罗,他们都不是我的归属。第一次收到巫师的贝壳圈,乔依替我扔了;第二次收到巫师的贝壳圈,我主动将它弃置。
乔依真心待我,命运作弄,我不得不辜负他。
佩罗真心待我,命运作弄,我不得不离开他。
冥冥中,命运决定了,我必须依靠自己,勇敢地站起来。
电话铃响了。
我踌躇片刻,在铃声断的那刻,拿起了话筒。
是哥哥的电话。
哥哥说,有一封来自沙漠的信,寄信人是保罗。
“哥哥,拆开,快告诉我!” 我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担忧,飞速地说道。
“安冬尼回西班牙了,去了家乡。就这些。” 哥哥说。
“哦。” 我放下心来。
“桑妮,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哥哥问道。
我想了想,对哥哥说:“哥哥,我打算离开巴黎,可能会在欧洲旅行一段时间,别为我担心,我会与你联系的。”
哥哥有些奇怪:“你一个人吗?”
“是,有些事情我想一个人好好考虑一下。” 我坦白道。
“嗯,我明白了。” 哥哥通情达理道。
聊了几句家常,哥哥说,他差点忘记一件事情,我的学生贷款已经被全部偿还了。
“是谁?” 我问道,心里却隐隐有个答案。
哥哥说:“你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佩罗?”
我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若真是他,他就是我们的大债主了。”
哥哥有些担忧地问我,“桑妮,你别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
“不是。” 我否定,但心里的空洞大了。
临了,哥哥说:“桑妮,别为钱担心,哥哥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不会轻易服输,我会努力挣钱还他的。”
“我也一样。” 我说。
“好好保重。” 哥哥声音含笑。
眼泪涌出我的眼眶,我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你保重身体。”
夜已深了,忙碌了一天,又哭了数次,我疲倦地睡去。
寒水浸没了我,又冷又湿。睁眼看,不过是灯红酒绿的大道,熙熙攘攘的车流,我怎么了,象个迷路的孩子,失魂落魄地流浪在街头,茫然若失。
有人抱住了我,滚烫的温度让我厌烦,让我燥乱,我挣扎着,他松开了我。
一阵冷,一阵热,我感到很难受,鼻子被堵住了,呼吸困难。
我哭泣起来,噫噫啊啊的喊着什么,我想喊他,却忘记了他的名字。
他是谁?
他的身影模糊成烟云,随风而去。
原来遗忘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只一个离奇的梦境,我便可以彻底忘却红尘中的爱恋与伤悲。
没有他,也好,痛了累了,我便没有了梦,沉沉入眠。
☆、66 灯城花都4
我病了。
肥皂剧里最俗套的情节在我身上上演,一个应该离开的小三,在女主到来之前偏偏病了,我没有乘上飞机,还让男主□无术。
早晨醒来的时候,佩罗正睡在我的身边,我的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浑身虚弱无力。
我悄悄起身,准备上洗手间,佩罗被惊动,立刻扶住了我。
“我自己来。” 我费力地说道,喉咙哑了。
佩罗给我披了一件衣服,调侃道:“不会全程看你的,只送你到门口。”
他兴许想逗逗我,可我一点情绪也没有。
回到床上躺好,我对他说:“你去忙你的,我就是小感冒,睡睡便好了。”
佩罗不置可否,我昏沉沉地睡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的床头多了一些药物,他人却不在了。
我的心里明明白白,可依旧酸楚不堪。
一般抓过他留在枕边的睡衣,呜呜地哭泣起来。
卧室门突然开了,脚步声朝我靠近,我惊惶失措地抬起脸。
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我,充满了探究的意味,他坐在我的床边问道:“桑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事。” 我用他的睡衣擦擦脸,竭力保持镇静。
佩罗叹了口气,俯身抱住了我,道:“怎么如此好哭,真不肯告诉我吗?”
我伸出手推了推他,“我感冒了,你小心传染。”
他笑起来,“想打赌吗?”
佩罗喂我吃药,陪我吃饭,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的心在矛盾中煎熬,所有的决定在他的情义下不堪一击。
留下,我做不到。离开,我于心不忍。
午后气温升高,我出了一身大汗,人轻松了一些。
睡衣都湿了,佩罗拿来干净的睡衣,我对他说:“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他笑道:“看过无数遍了,你还要防着我?”
我不再多言,低头解扣子。
他一步走过来,动手帮我。
“还记得我第一次看你赤身裸体吗?” 佩罗问。
我吸了口气,点点头,“在船上,你事后告诉我的。”
“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 他又问。
我记得。
当时佩罗问我:“需要我承担责任吗?真主说,我可以娶四个老婆,不在乎多你一个。”
我冷笑道:“佛主说,你应该终身无妻,省得祸害苍生。”
于是他呵呵呵地笑起来:“上帝说,我必得佳人美眷”,完了睨我一眼。
……
我从回忆中出来,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薄怒中略带轻松的心情,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佩罗,缓缓摇头:“我不记得了。”
佩罗轻笑起来:“病糊涂了。” 他环住我的身体,将我放进被子里,然后吻了吻我的唇,笑道:“上帝说,我必得佳人美眷。”
是,你必得佳人美眷,但你我从此无缘。
看我恢复得不错,傍晚时分,佩罗告诉我他有一个晚宴必须参加,然后为我叫了外卖。
佩罗终于走了,我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中,既象重负除去后的空虚,又象温暖离开后的寒凉,更象戴着枷锁的自由人。
我简单地吃了茄汁汤配面包,然后取出我保存的所有的现金,认真地点了一遍。
钱被我分作两份,多的一份,我打算匿名寄给退伍回到家乡的安冬尼,他双腿残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生活,我帮不了什么,钱虽然不是我的,但多少代表了我的心意。
少的一份,我自己收好,既然决定离开,我需要一笔旅费。去哪里呢?巴黎不行、苏黎世不行、阿尤恩不行、马德里也不行,除了欧洲和北非,我还有其他选择,可以走得更远点、更远点。
第二天,我主动打了一个电话给瑞秋,她吃惊极了,大叫道:“你没有去瑞士?!太好了,这下你可以陪我去酒会了,你不愿买夜礼服可以穿我的。”
我问瑞秋是否可以尽快帮我办一个赴美签证,她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坚持要我陪她去酒会,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佩罗的确很忙,只有一个电话,我也很忙,有条不紊地开始我的计划。
定好机票,寄钱给安冬尼,将计划告诉给哥哥,请求哥哥为我保密。
听到我的计划,哥哥沉默了良久,当我有些无措时,哥哥说:“桑妮,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坚强,哥哥支持你。”
我没有哭,但哥哥却哽咽起来。
酒会的前一晚,诸事皆备,我没有借瑞秋的裙子,直接选了一条佩罗给我买的咖啡色无袖连衣裙,不算很正式,也不算太随便。
这夜,佩罗来了。
自从我病后,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在一起,看到我,他的眼中露出了渴望。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不,我不能了。从知道还有其他女人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绝对不能再与他发生关系。
作为告别,我亲自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油爆虾、红烧鱼、豆腐羹、时鲜蔬菜,全部是中餐。
佩罗很高兴,我一边做事,他一边跟着我,问这问那,充满了好奇。
用餐完毕,佩罗拉住我的手说:“桑妮,我喜欢这样的家庭生活,没想到你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小妻子。”
我微微一笑,“我会做菜的不多,没有你说的那么能干。”
佩罗吻了吻我的手:“不,你就是我心目中可爱能干的小妻子。”
佩罗越说越动情,而我越听心中越酸涩。
收完餐盘,佩罗洗碗,我擦干。他每次洗干净一个碗交给我时,都会亲吻我一下。
很温馨,真的象夫妻一样。
我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就让我好好待他,就让我放纵一次。
开了瓶红酒,我们一边喝,一边在沙发上玩扑克牌。
佩罗每次出牌,便会给我一个微笑,我渐渐心不在焉,很快就输了。
佩罗收起牌,环抱住我道:“你输了,我该怎么罚你呢?”
我端起酒杯道:“我罚酒吧。”
灌下半杯,我看到佩罗微微吃惊的目光。
继续玩牌,我继续糊涂,佩罗却显得有些吃力。很好笑。
我又输了,再灌下半杯。
佩罗无奈道:“真笨!我绞尽脑汁也不能让你赢。”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喝下了半瓶酒,头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佩罗收起扑克牌,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算我长见识,服了你。”
我跌跌撞撞地朝卧室走去,对他说:“我要睡了,再见。”
躺在床上,我的眼睛闭着,可意识依然清醒。我的酒量很好,只不过佩罗不知道。
有人轻轻地给我擦脸,脱去我的衬衫、裙子。他脱完了,我立刻转身背朝他,装出十分渴睡的模样。
一切如我料想的一般,佩罗蹑手蹑脚地上了床,关灯,他没有碰我。
夜静谧而温馨,佩罗的呼吸清浅起来,我慢慢放开捂住自己的被子,悄悄地望向他。
黑暗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他的味道却充溢着我的感观,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掠过,爱恨交织、恩义交织,我再次泪流满面。
胡思乱想,我一夜未眠。清晨,我小心翼翼地装睡,清楚地听着佩罗起床、淋浴、穿衣、离开。
静静躺了一会儿以后,我起身洗漱,开始做离开前的最后准备。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佩罗写信。关于信的内容,我反复思量,却迟迟下不了笔。如果说自己想出门远行,佩罗会奇怪我为何不辞而别;如果说我发现他有其他的女人,佩罗一定会揣测我这么做的真正用意,他早就用语言和行动告诉我:情人的含义。如何才能让他对我彻底放手而不加以追究呢?
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我的信从十句话缩成两句话,又从两句话变成四句话。最后的结果是:我模棱两可地告诉他,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好好想想,所以要独自远走高飞。
将信放在厨房的桌上,我梳梳头,化好妆,穿上参加酒会的咖啡色无袖连衣裙,拿起自己的行李袋,离开了佩罗的房子,锁上门,将钥匙扔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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