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一听,越发生气了。他说:
“美国是中国的可靠盟邦,唵!由他们单独审判日本战犯,会代表中国的利益的,我们要支持,唵!这个这个,所以啦,唵,苏联斯大林主席提出成立所谓十国同盟军,我拒绝参加,唵!盟邦美国正在支持我们,唵,准备打一场彻底消灭共党的战争,这个这个,从这一大局着想,其他问题,都可以回避,唵,都可以不必坚持,唵!有美国的支持,这个这个,共党的灭亡指日可待,唵!今天啦,唵,雨农(戴笠)他们发动重庆沙磁区各大、中学校的一万八千五百余名学生,这个这个,举行反共反苏游行示威,口号是:‘苏联支持中共破坏和谈!’‘我们与中共和苏联誓不两立!’这个这个,这是为打一场大规模的内战作舆论准备,唵!你要把麦克阿瑟将军当成真正的朋友,把迪利比扬格当成真正的敌人,唵!如果你再与迪利比扬格坑瀣一气,再与麦克阿瑟将军作对,这个这个,你就回国,我派别人接替你的职务,启予你听清楚了没有,唵?”
商震心里明白,蒋介石派的将是什么样的人,为了维护祖国的尊严,他只好委屈求全:“听清楚了,我接受委座的批评和训示。”
第三天下午四点,一架机翼上绘着星条旗的小型客机,降落在东京羽田机场,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是年近四十、身材高大的美国陆军部长帕特森的特别助理马克洛伊和他的两名随行人员。在机场迎接他的是萨塞兰和基南。他们已知道马克洛伊的东京之行的目的,但马克洛伊不说实质性的问题,他们也不便说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麦克阿瑟在最高总司令部门口的地坪里,迎接马克洛伊。又过了十分钟,麦克阿瑟把马克洛伊领进自己的办公室。马克洛伊与麦克阿瑟面对面坐下来,正经他说:
“总统阁下的秘书尼密斯特先生已与最高总司令通了电话,阁下已知道我的来意。”
“知道。”麦克阿瑟无滋味地咂咂嘴,“阁下来,是转告大总统的意见,要我放弃美国单独审判日本战犯的主张。”
“是的。”
“我想过了,这主张不能放弃。”
“不必固执了!”马克洛伊将斯大林与杜鲁门通电话时,说的九国政府将联合组织一百万军队进驻日本,并已获得两个国际组织的绝大多数代表的支持,而且还将接管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等情况,一一对麦克阿瑟说一遍,然后说:“将军阁下不是曾多次对我说过,十分痛恨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希特勒吗?十分痛恨挑起太平洋战争的东条英机吗?恕我直言,如果阁下固执己见,势必成为第二个希特勒,势必成为第二个东条英机!”
“什么意思!”麦克阿瑟的精神猛然振作起来。
“因为将军阁下的固执,将会在日本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马克洛伊神色肃然,“杜鲁门总统和斯大林主席通话的内容在报纸上披露出来之后,可以这样说,整个华盛顿处于一片惊慌之中!”
“有这样严重吗?”麦克阿瑟的心猛地往上撩动。
“昨天下午五点至晚上八点,华盛顿有一万八千多名男女市民,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白宫前面的地坪里,反复呼喊下面口号:‘放弃美国单独审判日本战犯的错误主张,是杜鲁门总统的明智之举!’‘谁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坚持这一错误主张,谁就是霸权主义者!谁就是战争贩子!谁就是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形势就是这样,的确够严重的了!”
麦克阿瑟起身踱了几步,陡然站住。他徘徊在十字路口。向前走,如赴汤蹈火;向后转,感到说出去的话难于收回;向左走,矛盾的转化将不堪设想;向右转,实在不符合自己那桀骛不驯的性格。他又一次感到自己看问题头脑过于简单。
他沉思好一会儿,坐回原处,说道:“我可以放弃由美国审判全部日本战犯的主张,但发动太平洋战争的东条英机,以及参与偷袭珍珠港的日军旅团长以上军官,必须由美国单独审判。审判的地点设在夏威夷州首府火奴鲁鲁(檀香山)。”
他又补充一句:“不这样,我咽不下这口气!”
马克洛伊说:“大总统与斯大林主席第二次通电话时,也曾经提出这种设想,但斯大林主席不同意。”
“大总统已完全向斯大林屈服了。”
“不能叫屈服。但他已放弃了原来的主张。”
“那么,我坚持到底!”麦克阿瑟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说我一意孤行也好,说我这贩子那祸首也好,即使将来活剐我也好,我坚持到底!”
马克洛伊厉声说:“既然将军阁下没有把我这个总统特使看在眼里,请直接与大总统通无线电话,把你刚才说的话对他说一遍!”
“可以!”
麦克阿瑟冲动地站起身来。但是,他只迈出第一步,两只脚就像被钉子牢牢钉住似的,没能迈出第二步。 7.天皇巡幸受挫
每个人的童年,都在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时候度过。只有时过境迁,多年之后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才明白那段不曾意识到的时光。原来就是自己的童年。但这时候童年早已逝去,所有的回忆都已成为遥远而又若明若暗的梦幻。这种回忆,有的是甜蜜,有的是反思,也有的是痛苦,只看人生的经历如何。
现在,裕仁天皇的回忆,正是后者。
这天,是二月二十五日。上午九点二十分,当他对近十余年来的对外侵略战争表示深深的懊悔和诚惶诚恐时,十分钟前应召来到他面前的安部正人,与他说起他童年时代的一件往事。
安部老人说:“恕我直言,陛下的懊悔是忘却了自己的誓愿所致。”
“朕有过誓愿?”裕仁一怔,“朕有过什么誓愿?安部君!”
安部说:“明治四十二年(一九○八年),也就是陛下满七足岁不久,我担任陛下的父皇、当时的嘉仁亲王殿下、后来的大正天皇陛下的政治顾问。三月的一天,我奉陛下父皇之命,去沼津皇家行宫新落成的皇孙宫看望陛下。我去时,陛下与比自己小一岁零两个月、比陛下长得结实的皇弟雍仁亲王殿下,以及特地选来皇孙宫陪伴陛下和殿下玩耍的六个贵族子弟,在玩反映日本在日俄战争中取得胜利的游戏。”
四十六岁的裕仁“噢!”地一声,把多少时光都吞进肚里,思维被拉回到四十年前:“记得,那时候,几乎天天玩这种游戏。”
安部笑笑:“我去皇孙宫时,陛下腰间佩带假手枪扮装日本将领,殿下腰间也佩假手枪扮装俄国将领,各指挥拿着假长枪的‘三个兵’打得不可开交,殿下手下的‘三个兵’全被打翻在地,哭哭啼啼。陛下很高兴,大喊:‘日本大帝国胜利了,俄国佬必须从中国东北和高丽国(朝鲜和韩国)滚出去!’陛下还记得吗?”
裕仁抹去尘封的记忆:“依稀记得,是安部君和皇孙宫养育主任丸尾饰作君劝我们不要打了。朕还依稀记得,安部君还问朕,什么是日俄战争?朕当时回答不出。”
这里说的日俄战争,是日本和沙皇俄国为重新分割中国东北地区和高丽国而进行的帝国主义战争。战场主要在中国东北境内。一九○四年二月六日,日本突然袭击俄国停泊在中国旅顺口的舰队。十日,日俄宣战,战争爆发。一九○五年一月上旬,日军攻陷旅顺口。三月中旬,又在沈阳附近击溃了俄国陆军主力。五月中旬,俄国从波罗的海调来的增援舰队,也在对马海峡被日军击溃。同年九月五日,经美国从中斡旋,两国签订了《朴次茅斯和约》停战。日俄战争后,日本取代了沙俄在中国东北的支配地位,并准备进一步侵略中国。
安部说:“我把日俄战争的意义向陛下说了一遍,并告诉陛下,日本虽然打了胜仗,但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仅日军官兵就伤亡五万八千多人。我这样说的目的,是说明胜利来之不易。可是,陛下却说,帝国打胜了,还伤亡了这么多的人,战争太可怕了。如果我长大了,继承皇位,决不打仗。”
“朕模模糊糊记得,当时说过这样的话。”裕仁说,“可是,后来许多人对朕说过,中国很富饶,中国应该成为日本的附属国。慢慢地,朕小时候的誓愿就淡忘了。唉!是这些人害了朕啊!”
安部问:“陛下说的是些什么人?”
裕仁说:“安部君看望朕之后不久,朕就进了皇室学习院学习。进学习院的第一天,学习院总裁乃木希典大将,单独给朕上第一课《殿下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时,对朕说过:‘日俄战争为使中国成为日本附属国奠定了基础。这一伟大任务的实现,历史地落在殿下肩上。’并要朕将这两句话背熟。朕十四岁那年,进皇室学问所学习帝王学。入学问所的第一天,学问所总裁东乡平八郎元帅也单独给朕上了第一课《殿下的历史使命》。元帅说:‘中国能否成为日本附属国,重任落在殿下肩上。’他还说,这是明治祖父皇和大正父皇的原话。这时,祖父皇已驾崩两年,父皇继位日本第一百二十三位天皇也有两年。一大,我问父皇,他是否说过这句话。父皇说,说过,你好好学习,因为你肩上的担子非常繁重。”
他懊悔不己:“朕继位日本第一百二十四位天皇之后,我身边的历届首相,无一不是梦寐以求使中国成为日本附属国的好战人物。
唉!朕也不责怪两位总裁,不责怪祖父皇和父皇,也不责怪几位首相,只怪自己没有独立见解!”
安部说:“我不该向陛下提这些往事,引起陛下的痛苦。不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痛苦和懊悔都是枉然。面临东久迩宫先生对陛下的彻底背叛,陛下打算怎么办?”
东久迩宫接受国际法庭的第一次审问之后,决心背叛日本皇族和裕仁天皇。他虽然没能将天皇的战争责任写成厚厚的一本书,但却写了长达三万三千余言的揭发材料,有根有据地历数了裕仁近十几年来在侵苏战争、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中一系列不可推卸的战争责任。
诸如一九二七年五月二十八日,日本第一次出兵中国山东,第二年四月十九日出兵山东,四天后发生济南惨案的两次侵华战争,都是得到裕仁首肯的,他对当时的日本首相田中义一说:“为了实现祖父皇和父皇的生前遗愿,使中国逐步沦为日本的附属国,局部的、试探性的对华武装进攻可以不断。”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的沈阳事变前夕,他对前往皇宫禀报的首相若槻礼次郎说:“这是全面控制中国的第一步,这一仗一定要打好。”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日军陆战队进攻上海,裕仁对首相犬养毅说:“上海是个国际性大城市,对日本有利,要争取在几年之内彻底为日本所控制。”同年三月一日,日本在中国东北地区制造伪满洲国,扶植中国废帝溥仪先为执政后为康德皇帝。为此,裕仁有过五次讲话和批示。第一次,日本大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将溥仪从天津接到沈阳时,裕仁对若槻礼次郎说:“要派人对溥仪先生讲清楚,只要他一切听从帝国的指挥,可以安安稳稳地让他在东北地区掌权。”第二次,伪满洲国成立时,他对犬养毅说:“要对傅仪执政说明白,没有帝国的支持,就没有他的今天,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要与帝国心连心。”第三次,即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伪满洲国实行帝制时,他对出任关东军总司令、兼任关东局长官和驻伪满洲国大使的南次郎说:“南君的责任是两个方面,一是随时做好进攻苏联的准备,二是使满洲国成为日本的附属国。”第四次,他对首相斋藤实说:“满洲国盛产优质木材、煤和粮食,这三大物资至少应有三分之二为帝国所有。请斋藤君把任务交南君负责贯彻执行。”第五次,他在首相冈田启介呈送来的关于邀请溥仪访问日本的报告上批示:“为了进一步让满洲归顺帝国,同意康德皇帝陛下访日。”一九三六年八月七日,裕仁批准日本内阁会议通过的《关于日本大帝国之国策大纲》时,对首相广田弘毅说:“这个大纲写得好,帝国决定向南方扩张,并确定和加强对苏联和美国的军备方针。苏联和美国在亚洲的势力很强大,向南扩张就是使亚洲完全控制在帝国手里。这样,中国成为帝国的附属国就非常之牢固了。”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裕仁在御前会议对全体大臣说:“全面进攻中国的时机已经成熟,要力争在半年之内推翻中国现政权,力争一年之内使中国成为帝国最驯服的附属国。中国地大物博,十分富饶,帝国有了这样一个附属国就能无敌于天下。”同年八月,东久迩宫出任日本陆军航空总部总部长时,裕仁对他说:“九姑父的任务是在中国轰炸,迫使蒋介石先生屈服。”同年十二月十三日,日军进攻南京,发生南京大屠杀,遭到国际舆论的一致谴责,首相近卫文麿建议追究南京大屠杀的责任。裕仁不同意:“日华战争刚刚开始,若追究责任,就等于给在华作战的皇军官兵泼冷水。”一九三八年七月十二日,日本与苏联在张鼓峰发生武装冲突,裕仁对近卫文麿说:“这一仗打得不错。帝国打这一仗的目的,是摸摸苏联在张鼓峰一带部署的军事实力,好为将来全面进攻苏联作好军事准备。”同年十二月二十日,中国国民党副总裁、中央政治会议主席汪精卫从重庆逃到越南河内时,裕仁对近卫文麿说:“汪精卫先生是中国著名的亲日派领袖,是第二康德皇帝。帝国利用康德皇帝控制满洲国,再扶植汪先生取代蒋介石先生,中国就牢牢掌握在帝国手中了。”几天后,他又对近卫文麿说:“你们要确保汪先生一行在河内的安全。在适当的时候,秘密邀请他来日本访问,具体磋商在中国建立由汪先生主政的新政权事宜。”汪精卫到达日本后,他对首相平沼骐一郎和外务相有田八郎说:“帝国不要吝啬。汪先生在中国建立新政权,需要多少经费就给他多少。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啊!”一九三九年五月十一日,日本和苏联在中国东北境内的诺门坎发生武装冲突,裕仁在《诺门坎武装冲突之战况》上批示:“这一仗是再摸摸苏联的军事实力,为北进苏联做好一切准备。大本营参谋本部和陆军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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