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对此,大家给予充分的肯定。会议结束时,基南提出,决定十一月十六日上午举行国际法庭闭庭仪式。
可是,布莱却说:“在正常情况下,国际法庭应该举行闭庭仪式,但是,由于情况不正常,没有这个必要了!”
布莱的话使全场引起极大的震动。
萨塞兰一惊:“哪些问题属于不正常现象?布莱将军!”
迪利比扬格抢先回答:“就是十一日上午,我说的对日本战犯的审判不彻底,布莱将军和勒克莱将军说的对日本战犯的审判不合理!这难道是正常情况吗?”
虽然是旧事重提,但在这时候提出来,却格外使人震动。
阿基诺说:“诚如十一日上午商震将军所说,从主流看,国际法庭的工作是一首正气歌。我们应该看主流,善始善终,举行闭庭仪式。否则,日本人民和国际舆论会说我们有始无终呢!”
商震说:“但我说了,在凹凸不平的政治哈哈镜里,一些假的恶的丑的,变成了真的善的美的。这就是说,国际法庭的工作只有善始没有善终,也就没有必要举行闭庭仪式。”
“只有善始没有善终?”麦克阿瑟实在无法接受,“商震将军如此否定国际法庭取得的巨大成绩,令人难以容忍,我表示坚决反对!”
“我丝毫没有否定!”商震也不示弱,“我说国际法庭的工作是一首正气歌,这就是给予充分的肯定!”
“商震将军是中国人,还是苏联人?”麦克阿瑟气急败坏,在电话中对蒋介石说的话不由得冒了出来。
“我是个坚持正义的中国人,一个对日本战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中国人,一个热爱自己祖国的中国人!”商震语调激昂,“但我们军事代表团与苏联军事代表团是好朋友,与在八年抗日战争中给予中国许多援助的苏联人民是好朋友!”
“在你们的八年抗日战争中,我们合众国也给予中国许多援助,现在还在支援你们打内仗消灭共产党呢,难道美国人不是你们的好朋友?”
“美国人民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我们对美国人民给予的支援是由衷感谢的!”商震积淤在心胸中的种种压抑如同原子弹裂变,“但也有些美国朋友,在处理日本战犯问题上很不够朋友!比如,对中国某些人对冈村宁茨的包庇持支持态度,免罪释放石井四郎,无罪释放西尾寿造和多田骏,严重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感情!为此,我曾经伤心地痛哭过!”
“我对商震将军的感情表示理解。”勒克莱说。
麦克阿瑟的脸色气得铁青,右手的五个指头捏得紧紧的,真想在桌子上猛击一拳。但是,面对商震的义正严词,拳头怎么也伸不出来。
气氛僵持了好一会,戈斯格罗夫说:“我们在东京共事四年,还是有感情的。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不必伤感情了。我建议,闭庭仪式是否举行,采用举手方式付个表决!”
萨塞兰见麦克阿瑟不吭声,说道:“我看可以。”
表决结果,只有索普、阿基诺、戈斯格罗夫和贾迪四人同意举行闭庭仪式。
萨塞兰说:“法庭大门口还飘着十一国国旗,法庭正厅上方还悬挂着十一国国旗,总得举行个降旗仪式吧!”
这关系到十一国的尊严,萨塞兰言之有理,大家表示同意。
十一月十八日上午九点,麦克阿瑟、萨塞兰、两个国际组织代表、十一国军事代表团团长和基南、韦伯、十一国法律代表团团长,以及吉田茂首相,驱车来到国际法庭大厅。在军乐声中,一齐肃立在十一国国旗前面,由韦伯领着十一名美国宪兵,取下十一国国旗,再将国旗折叠好,宪兵们各捧着一面,迈着正步将国旗送给各自国的法律代表团团长。
尔后他们来到法庭大门口,由基南领着十一名宪兵降落飘在大门顶端的十一国国旗,折叠好送给各自国的军事代表团团长。
接着,四个宪兵抬来法庭成立时使用的那张特制的十二级台梯,靠在大门顶端。麦克阿瑟登上台梯,由四名宪兵协助,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红底金字牌子取下来,由两个宪兵抬着送给吉田茂。吉田茂对着牌子深深鞠一躬,双手接过牌子,再转给首相府的两个工作人员。吉田表示,要将这块牌子保存在日本历史博物馆。
这时,仍与悬挂这块牌子时一样,从东京南郊传来十二声巨响,那第十二响仍然使东京城震惊得发抖。
十二声巨响过去,由《波茨坦公告》四签字国代表萨塞兰、商震、巴特斯克、迪利比扬格四人,缓缓关上两扇黑漆大门。但没有落锁,因为各国法官和工作人员还没有撤离这里。同样的原因,门口还有四名美国宪兵站岗放哨。
国际法庭闭庭了,但历史在这里沉思。
日本没有绞首刑的先例,日本人不会设计和制作绞刑台和绞刑架,只好从美国请来三个有经验的木工设计制作,这就延长了对七名战犯处死的时间。
明知将死而等着死是难熬的。因此,当十一月二十一日,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部于半年前新设立的涉外局发言人宣布,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将于二十三日处死七名战犯时,死囚们都显得非常沉着。他们在考虑遗言和绝命诗的同时,一致要求监狱为他们请教诲师和设立佛堂,进行最后一次祷告。
监狱经请示麦克阿瑟,接受死囚们的要求,在监狱一楼五号房间设立佛堂。佛坛上摆着一尊约三尺高、面目慈祥的镀金护佑神像。供桌上摆着半生半熟的一块猪肉、一只鸡、一尾鱼和三杯酒,并烧着檀香木,点着两支蜡烛。佛桌上摆着一只木鱼和一本薄薄的《超度经》,桌下放着两个铺着黄布的蒲团。
二十二日上午九点,按照七个死囚的年龄顺序,广田弘毅七十一岁先进佛堂祈祷,松井石根比广田小两个月排在第二,土肥原贤二第三,以下依次为东条英机、坂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和武藤章。
广田由身着黄色袈裟的教诲师花山信胜佛学博士引路进入佛堂后,在左边蒲团上三跪九叩首,就手敲木鱼念《超度经》。年过花甲的花山和尚则跪在右边蒲团上,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嘴里默默念着什么,为广田祈祷。
《超度经》的内容大意是:人不论男女老幼,不论长相美丑,不论地位高低,不论贫贱富贵,其面部都由个“苦”字组成。两撇眉毛是“艹”头,两只眼睛和鼻梁合为“十”,下边加个口,是个完整的“苦”字。因此,做人太苦,求生求利求名都苦,做出类拔萃的人更苦,做争雄逞强的人尤为苦。正因为苦够了,希望早日离开尘世去天堂。祈祷护佑神在天神面前说情,原谅初升天堂者在凡间所做的一切为神所禁忌的事,让其在天堂永远过着极乐生活。
因为《超度经》文字不多,二十分钟就念完了。广田念完经书,虔诚地烧了一叠冥钞,将三杯酒慢慢倒在地上,再三跪九叩首才起身。
花山面对广田双手合十:“施主超度了,善哉,善哉!”
广田也双手合十答谢,然后离开佛堂。
接着,花山斟上三杯酒,引松井石根入堂。七个人的祈祷超度完毕,已是十一点了。
下午两点,按照七个人要求与花山见面的时间先后,东条英机第一个接受花山教诲师的教诲。
接受教诲的地点仍在佛堂。佛堂里摆着两张靠背上雕着九龙九凤一太阳的佛椅,花山面对东条坐着,先双手合着施礼,然后教诲说:“施主本乃非凡人物,无奈前生欠超度,才遭此种厄运和报应。一切皆由命中注定,悲伤无用,痛苦无益,只能听其自然。希望回顾如烟往事,对者不可放弃,非者不可重为。若对天堂生活产生厌恶之心思念凡问,可面向东方跪下祈祷,一个面颜如太阳般的复俗神,就会出现在施主面前,问你求何等父母,求何等配偶,求何等子女,求做何等人物,你就一一提出要求。但切忌做恶人狂人;否则,不仅下凡不成,还会被天神囚禁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九月又九天。明天,到了那个非常时刻,只要施主彻底忘记自己的存在,就不会有任何畏惧和痛苦,而平安地进入天堂。”
他双手合十:“施主超凡脱俗了,善哉,善哉!”
对花山的话,东条点头称是。人的感情真怪,当过首相的东条,竟感到自己在花山面前是个蒙昧者。他诚恳地说:
“顿开茅塞,顿开茅塞!有了花山教诲师的谆谆教诲,我一切都明白了,也视死如归了!”
他双手合十:“愿教诲师健康长寿!”
“愿施主在天堂万事顺心!”花山也双手合十。
东条将一串念珠交给花山,恳求说:“请教诲师转交我的夫人胜子女士。”
“一定奉转。”花山接过念珠,“是否还给夫人有遗言?”
东条说:“请转告我的夫人和子女,转告与我共过事的一切朋友,我能够为天皇陛下承担战争责任,在保住陛下皇位上尽了自己的一分责任,感到无比欣慰。”
“一定转告,一定如实转告。”花山声音里有几分激动。
“对了,我还想写首诗给妻室儿女,表明我的视死如归。”东条写道:
此一去,尘世高山无须越,
护佑神边唯去处,何其乐!
明日始,毫无畏惧毫无愁,
护佑神边唯寐处,何其悠!
其余六个死囚接受花山信胜的教诲之后,都有诗或遗言请花山转交给妻子或亲属。有的死不认罪,而且把自己打扮成道德高尚的人,如松井石根和武藤章。
松井石根二十三岁结婚无子女,故他的遗诗题为《赠爱妻》:
天地无恨人无怨,心中唯有无畏念:
思宁神安上旅程,无忧无虑趋向前。
何物欲留人世间?唯有心肺一忠言;
平生不做缺德事,于此应怀浩然胆。
武藤章在遗书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霜夜时,心地坦然,一片洁白上天去。
有的怀念妻子,如广田弘毅和木村兵太郎。广田留下的遗言说:
什么都可以忘却,唯独爱妻良牡子忘不了。从此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唯愿夜夜梦中见。
木村兵太郎的遗言是:
我走了,恳望爱妻英凤子想开些。超脱了死,便是永恒的生,愿护佑神保佑我俩来世仍结良缘。
土肥原贤二写了首和歌,相信护佑神会引他去天堂:
不用愁,护佑神在前;
无牵无挂上天去,一待亿万年。
只有坂垣征四郎表示忏悔,他对花山说:
“我对不起中国朋友和朝鲜朋友。只要日中,日朝从此化干戈为玉帛,我抛弃这把丑骨头值得!愿中国和朝鲜两国国运隆盛。”
他写了一首《谢罪歌》,开头两句是:
双膝跪拜神灵前,一心乞恕罪不浅。
从二十二日晚上八点起,整个东京城戒严,这是日本人意料之中的事。
这天的晚餐,是七名战犯入狱以来的唯一的一餐日本饭菜。但他们只吃了个半饱就不吃了。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他们在各自的执行绞首刑命令上签了名,然后一律换上美军救护工作服,被戴上手铐。为了防止有人用手铐砸自己的脑袋,又用两根结实的布条系在手铐上,再绑在两条大腿上。
绞刑场设在监狱右侧一间宽敞的房间里。绞型台架全用安南出产的铁木制成,下面是八尺见方,九尺高,四面装着板壁的绞刑台座。台座东面和北面都有暂时闭着的门,北门紧挨着砖砌墙壁的门,门外是汽车道,那里停着二辆军用卡车,车旁站着二十名手持冲锋枪的美国宪兵。台座南面,是两旁有扶手、宽五尺的十三级台阶伸向台座顶端。走完十三级台阶,是八尺长,五尺宽,用四块木板构成,由电流控制的活动踏台。再往上看,两根直径约五寸的圆柱,从台座东西两旁伸上去,露出外面约五尺高。两柱顶端连着一根同样粗细的圆柱,上面系着七根打着套结的麻绳索,这就是七名战犯的归宿处。
距离绞刑台西面约六尺的地方,有个三尺见方,高九尺,三面有栏杆的台子,是主执行官的指挥台。
刑场南端,有一排铺着天蓝色桌布的长条桌,上面摆着七盆盛开而浓香扑鼻的红色玫瑰花,那是监刑席。
十一点四十分,从监狱通往刑场的近百米甬道两旁,每隔十步相向站着两个持自动步枪的美国宪兵,一直持续到刑场门口。
紧接着,主执行官克里尼密斯宪兵中尉和十四名执行宪兵、八名执勤宪兵和四名法医,由典狱长阿尼斯少校率领进入刑场。他们都是美国人,除法医和阿尼斯以外,都腰间佩戴自动手枪。执行宪兵和法医将准备工作又检查一遍。执勤宪兵分别站在监刑席两侧。
这时,天棚上的四十只电灯全亮了,把刑场照得如同白昼,取“光天化日”之意。
美国处理日本事务理事会主席西波尔德博士作为美国代表,商震上将作为中国代表,巴特斯克中将作为英国代表,迪利比扬格中将作为苏联代表负责监刑。他们由基南和韦伯陪同,于深夜十一点五十分来到刑场。阿尼斯陪他们在监刑席上就坐。
挂在东边墙上的圆形自鸣钟,敲响了凝重而明快的十二声,这时,土肥原贤二、东条英机、武藤章和松井石根被押入刑场。执行宪兵拿着他们各种姿态的照片,对他们作了确认。
接着,克里尼密斯走上主执行官指挥台。按照抽签先后次序,第一个上绞刑台的是土肥原,他由两名执行宪兵押着,迈着走向死亡的特殊步伐,走完十三级台阶,然后立正站着。
执行法官之一先用英语,再用日语命令道:“土肥原贤二,再向前跨进一步!”
他见土肥原已站在活动踏台中心处,又命令道:“土肥原贤二,原地转过身来!”
土肥原面向监刑席在踏台上站定之后,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在祈祷护佑神保佑。
这时,刚才命令土肥原的执行者,将黑布头罩套在土肥原的脑袋上,然后与另一位执行者拉过第一根绞索套住他的脖子。两个执行者退回到十三级台阶的第十二级,一齐向克里尼密斯行举手礼,其中一人说:
“向主执行官报告!一切准备完毕。”
听到克里尼密斯说过:“明白!”两人急转过身子盯着土肥原。
他们刚转过身,克里尼密斯就按动电流通向踏台的按钮。“啪!”的一声,踏台倒向一边,土肥原两脚悬空,整个身躯沉沉地悬挂在黑洞洞的四方绞刑台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