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厌恶。
白紫烟知道对面的银星打的是什么主意,从她那嘲弄的目光中,她就能窥得她等着看好戏的得意,不然她不会突然分开盘旋在半空而安守不动。白紫烟强忍回望何逸的冲动,只把目光高高的调开,目视前方不肯俯视一眼,是忐忑,是不堪,是不忍,万般她都不肯低头。
何逸始终坚定如一的仰望着半空中那条纯白色的巨蛇,心中擂鼓般震颤不已,但他只是仰望着——就那么望着——不肯低头。
空中的两条巨蛇和地上的何逸,就那么诡异的形成了一种三角气氛,旁人都自在不自在的在他们之间目光辗转,而他们三个之间却仿佛入定一般纹丝不动,唯有彼此之间的目光在森冷的午夜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何逸期盼着已经化身成蛇的妻子白紫烟肯低头看他,不为别的,他只想看看她的眼睛里还有没有他的影子。
第一次,他终于知道妻子的本来面目。
第一次,他深刻的认识到紫烟她真的是妖。
第一次,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受。
第一次,他想看看一条蛇的眼睛,看看蛇的眼睛里面有什么……
她的逃避突然让他无限的惊恐,一颗心被她刻意的疏离重重的挫伤。
傻丫头,你不是很积极吗?
你不是很喜欢大声对我说你爱我吗?
你甚至大声对我说,你是妖,你就是我妻子。
为什么此刻不愿看我?!
我就站在这里,为什么不看我?!
他此刻真的很想大声吼出去,他曾经偶尔想过,当妻子有一天突然现出妖精的本来面目给他看,他会不会有放弃的想法,现在,不需要他想了,当事实展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深刻的体会一点。
那就是——他——真的爱上了——她——白紫烟——
无论她是人是妖,无论她还会不会继续爱他,无论多少个意外发生,他——都不想要放开这个女人的手,他想一直牵着她走……
初现真身 3
他无法容忍任何意外将她从他身边剥离,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笑脸、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和偶尔无伤大雅的小任性,他习惯了倚在厨房的门框边看她贤惠的洗手作羹汤,他习惯了搂着她稍稍有些冰凉的身子鼾睡在柔软的大床上,他甚至习惯了她常常迷糊的神经。
过往的生活细节是那样容易被忽略却又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回忆像一坛陈年佳酿,一下子打翻倒出万般滋味,萦绕在他心间不肯消散。
“紫烟——”他喃喃自语。
“我爱你。”
他轻浅的说出口,却重重的敲进白紫烟的心里,她脑袋‘嗡——’的一声,如被电击般怔愣许久。
“嗤——”一声嘲讽的冷笑,银星赤红色的双目一动,毫不掩饰的不屑。
“你们俩个!简直像个小丑一样在我的面前。”银星冷哼道,“人、妖相恋,天理不容,就算我银星今日不除你们,他日也必遭天谴,早晚是死,不如今日我就取了你们两个人的性命,想谈情说爱,永世都别想奢望。”
爱!多么可笑的一个词!他——竟然——也能说的出口!
和一般凡夫俗子又有什么不同!
爱上一条蛇?!
这是她修炼几千年来听到的最大的一个笑话!
银星突然瞪视对方眼中浓烈的情感变化,一条纯白色的蛇身居然浮出淡淡粉红色,白里透粉,竟显出一股淡雅脱俗的雍容和一丝妖族独有的媚态。
白紫烟晶亮的眸光突然闪烁,周身光芒大现,银星吃惊的看着她突然之间涌起的巨大变化,仿佛没注入了无穷力量的白紫烟,在这一刻高高的仰起身子,散发着磅礴的气势,那是唯有执着如斯的人才能策动起来的力量。
何逸终于如释重负般低下头长吐一口气,他的紫烟,依然那么可爱。
他再次抬头果然望进一双灵动而深情的双眸,那是一双美丽的令人着迷的蛇眼,携着妖精的魅惑和似人类一样浓浓的深情,何逸当场被那样的目光摄走了心魂,只觉灵魂在那一刹那被妻子的目光抽离出去。
直到两人携手多年以后,何逸依然能清晰的回忆这一幕,这双眼睛。
险些两败俱伤 1
斗法,两个蛇妖之间互不相让的战斗。
也许是感应到丈夫何逸的心意,白紫烟一反躲闪退缩的态度,直面银星,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知道克制住银星,然后战胜她。
但道行永远是衡量妖与妖之间的地位,凭借一千多年的道行,即使白紫烟有心取胜,也在银星愈发狠厉的攻击下显得柔弱无力,缠斗多时不觉气血上涌,头晕目眩。
银星发了狠,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对面这只小蛇妖凭借远远低于她的道行竟然困住她这么多时,看似破绽百出的施法竟然隐隐的治着她的招数,不觉叫她越发气结,招招都愈加显得凌厉。
胜负一面倒的倒向银白色的那条巨蛇,眼见白紫烟幻化而成的白蛇显露出疲态,大家一颗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战若不取胜,必遭丧命,隐隐有人暗自扣动扳机静静准备着,即使身为人类的他们在蛇妖银星的眼中不堪威胁,但能尽上自己的一点薄力助那白蛇一把,也不枉他们一群铁血的汉子走这一趟人间。
毕竟,生死面前,白紫烟也的确救过他们的命,于情于理合该他们冒这个险。
正当大家暗自咬牙关注斗法战况时,黑夜中突然冲出一条赤红的光带,那红光鲜艳妖冶,红的如团熊熊焚烧的烈火,远胜银星周身围绕的红光,那一团火红猛然冲进她们之间。
大家惊奇的发现,红蓝两束竟然合二为一,同时逼向银星,逼的她连连后退,最终在一声闷响之后,三条光束渐渐的分开然后消散幻出三个美丽而妖艳的女人,缓缓从半空中落到地面上,落在众人的视线中间。
不知是人群中的哪个轻轻发出一声清浅的抽气声,所有的目光便刷的一下看向正中央。
雪焰轻轻拍了拍衣袖,咕哝道:“下次再叫我,提早些。”
白紫烟见雪焰及时赶到,十分高兴,多亏她刚才帮了一把,“谁让你跑那么远?”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见她二人旁若无人的调侃,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银星眸光更加暗沉,瞧了雪焰一身风骚的样子,不屑的冷哼道:“我当哪路的神仙,不过小骚狐狸一只,被人类残害的不够,居然反倒帮起人类,可真让我开了眼界。”
险些两败俱伤 2
那话说的阴阳怪气,冰冷的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雪焰配合的抖了抖身子,冷笑道:“我还当你是哪路的高妖呢,仗着几千年的道行,德行没修明白,这尖酸刻薄的话倒仿了个十成十的惹人厌。”
银星大怒,“混账!几百年的道行,不入流的下等妖也敢如此猖狂,我看你还真是不知道魂飞魄散的滋味。”威胁的口味十分明显。
雪焰满不在乎的斜睨的了一眼,嘴角一掀,说:“几百年?!原来我还真是高估了你,连我封印的法力深浅都看不出来,你也敢妄言取我性命?”
“废话少说,念你本是妖,立马离开我饶你性命,你若继续帮着这只蛇妖、帮着这群该死的人类,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银星依然扬起磅礴的怒气。
雪焰受不了的吐了口气,看着银星无奈的说:“我说你,对!别瞪我,说的就是你。你自己现在根不使不出全部的力量,你难道不知道?怎么还这么猖狂?”
闻言,银星心中大惊,目光不禁在雪焰身上上下打量,暗中猜测她究竟什么身份,常年被关在基地进行试验研究,她的身体里不知被打过多少的化学试剂,原本以为那些根本不值一提,却未曾想最近频频发现身体里的异常,有时会突然晕眩过去,有时某个部位会疼痛难忍,每当剧烈的疼痛掠夺她残余的理智,她都会从脚底窜起对人类更加浓烈的恨意,那恨意直达骨髓,每每想起银牙便暗咬三分,相对于他们对她和她的同类所为的肮脏龌龊的事情,如今她所做的又算得上什么,区区人命而已,当年她也曾谨遵先辈教诲,与人类绝缘,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是有什么用?!她不去扰人却被人类所扰,为了猎捕她,那群丧心病狂的人类浑然不知怜惜她那里上万条山精水怪的性命,她现在不过是杀人报复,何敢与他们当年屠山的发指行径相比!
难道人类的命就是珍贵的,她们妖精的命活该就是下贱而被轻视的?!
我呸!
论血统,她们比之人类不知高贵多少,这一口怨气加恶气她是怎么也无法下咽,就算毁了上千年的道行她也在所不惜!她就是要曾经亏待过她们的人类付出代价!
险些两败俱伤 3
“你!永远不会懂我的恨意。”银星字字生冷。
雪焰牵起嘴角,“难道你的恨就是用来对付她的?”雪焰指指白紫烟,“或者是他们?”她又指了指周围众人。
“你说你恨,我不反驳你,因为我也曾被他们拉到鸟不拉屎的破岛上去做活体实验标本,那种针插进去再拨出来的日子我也过够了,恨,谁不会?谁没有?你问问所有被抓进去的同类,哪个没有歇斯底里的恨过?你是高高在上的蛇妖,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至少还拿你当个宝,就算是囚禁,给你的也是最高的待遇,你有没有问过其他的同类是遭受什么样的待遇?抽你的血做实验,也不过抽一点,还得想着省点多用几次,他们呢?随那些人想用便取,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性命,侥幸还活着就还能看见一天同伴,如果哪天不小心死了,就算再少,那也是百多年的道行功亏于溃了,难道他们不恨?!”雪焰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
“恨!为什么不恨!连我都恨的彻夜难眠,可是恨有什么用?!恨一些不相关的人又有什么用?难道就因为你恨,你就有资格大开杀戒吗?冤有头债有主,谁亏欠了你,你就应该找谁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说来也不违背你的修为,可你有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与其这么恨无绝期,迁怒众生,不如想着怎么解救同族,他、他、他!”雪焰一脸点指了何逸和身边几个队友。
“他们与你又有多大的瓜葛?真要说瓜葛,你不该感谢他们把你从越南那个鬼山洞里解放出来吗?如果不是他们围剿,你如今身在何处?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难道人与妖之间就谈不上缘分?你却携着怒火一路追杀。远的不说,就说当下,你知道你口中这些肮脏龌龊的人类携着尖端武器想要干什么?”
银星挑眉。
雪焰说:“妖还有个善恶呢,更何况人了,是非黑白,你道行比我深,参悟的比我透,只不过一时迷了心窍,被恨意遮蔽了双眼。不用我多说,你站在这里难道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味道?基地那面的人劫走了蜘蛛神寄身的妖,我想那个小妖应该就是你想找的叫‘墨蛛’的吧?你可以说我在袒护这只蛇妖,是。我袒护她,因为她笨,她善良、她执着,她不像妖精更像人。她模糊了人和妖的界限,但我来找她,她二话不说的就答应。她懂个屁啊!但她知道去了就是去送死,可她还是答应我。就这么个傻妞,我为什么不袒护她?”
险些两败俱伤 4
银星清冷的目光随着雪焰的话扫向白紫烟,后者静静的站在雪焰身边靠后一点,脸上风平浪静,不似方才锐气凌人,也不似之前软弱退让。
白紫烟始终没有开口,她知道雪焰心里有疙瘩,她需要说些什么,发泄什么,不是对她这个外来的蛇妖,而是对面前这个同她一样备受折磨的蛇妖说。
也唯有银星能明白她所说的话,而她白紫烟只需要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就好了,这样的雪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雪焰却让她突然间很是心疼。
“银星,如果你真的想要报仇,我可不可以先请你出马,帮组我们先把基地里那些同伴救出来?真要唤醒那头巨兽,我们都将不复存在,何谈报仇?好!你要真想报,等救出大家,我雪焰陪你!我陪你去!成吗?”雪焰的话说的铿锵有力,目光直直的看向银星。
面前的银星何尝不是曾经的自己。
白紫烟转头望着雪焰,那弯弯的眉眼,那明眸皓齿的雪焰,即便是妖气缭绕却隐约让她看见一道圣光。
她悄悄伸过手握住雪焰的,雪焰没有看她却与她十指相握,狠狠的用了力道。
白紫烟笑了,与丈夫牵手,她觉得那是此生莫大的欢愉。与雪焰牵手,却让她感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动,来自朋友和为目标全力以赴的感动。
银星就那么孑然的站在深夜中许久,任发丝在冷风中飞舞,雪焰的话如同一磅重弹轰然炸开了她的脑袋,一团混乱。
她不开口,也不表态,没有人能猜到她现在在想什么,在思索什么,接下来会决定什么,是点头或是摇头。
不但银星,在场的所有人,SG也好,AD组的也好,前所未有的安静,更安静。雪焰的话,冲着银星却让他们受到巨大的震撼。
这是不同于他们的种族,这是他们不知道的生活方式,这是他们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这斑斑的残酷事实即使不是他们亲手所为,却是与他们同为一族的人类所为,此时此刻面对她们三个妖精,他们身为人类情何以堪?
陆陆续续有人松掉扣动扳机的手,枪口对着她们,他们再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忍更不愿。
头顶一阵盘旋的轰鸣声,几架直升飞机已经到了。
SG队长沉声说:“飞机到了,出发。”一马当先他率先利索的上了飞机。身后的队员陆陆续续的都坐进了机舱。
何逸的身边的光圈早已消失,他走到妻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越过她上了飞机,他想妻子也好、雪焰也好、银星也罢,她们三个妖之间总还是有些话要说。
机舱的门一直开着,螺旋桨呜呜的盘旋……
雪焰看了一眼银星,问:“要去吗?”她像是征询老朋友一样,语气平和的询问她。
白紫烟望了眼,说:“我很希望你去,即使你看我不顺眼。”
雪焰和白紫烟站在风中等了她半天,也没见回应,两人对视苦笑一下,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两人遗憾的转身往飞机上走。
“好。”身后突然有人回答。
两人迅速扭头,只见银星抬起头看着她俩,再次清楚的说:“好,我跟你们去。”
飞跃太平洋 1
几架一色的黑鹰战斗机载着十多人和三个女妖精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