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不会,他也知道我不敢。
在宴会的那个晚上,我几乎将我所有的勇气都用尽了,天知道为了救出夏单我提起了多大的勇气。
夏单迅速举起枪,在他开枪之前,我扑了过去,让他的枪口转移元辰的致命口。而那子弹受我的阻挠,直接打在了地上。
“别杀他。”我说,“……要杀,也要我亲自动手。”
夏单受了阻,本就有气,想要吼我。大概看了我脸上的表情,心中不忍,又把开口的话咽了回去,反而是在将我拽到墙角后来躲避元辰的子弹的时候,狠狠地啄了我一口,他正色道:“清醒一点?”这个时候我竟然蓦然地脸红起来,心中一片酥麻。
元辰抓住了我阻挠夏单的机会,进行了反攻。他抽出了腰上的两支枪,接二连三地对着我们发射子弹。我们无法在他的枪弹下反击,只能躲进转角后的墙后。
这个时候消失的JOLIN打了信号机过来给我,道:“疗养院外我们的人死了几个,元辰带过来的人没多少,被组织毙了几个,但是阿瑟通知说路上似乎还有人往这儿来。”
夏单一个闪身拉着我躲过了元辰瞄准死角的子弹,我皱眉道:“到楼上去。”
这局势本就是一对二,我们两个直接能压倒他一个,若是两个人分开来夹击他,元辰估计现在已经趴下来。可是,夏单却否认我的提议。
他道:“不行。他是有备而来的,周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分开行动容易暴露行踪。”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我一顿,没有在说下去。夏单身上有伤,而且也是我的原故,让他本已凝结的伤口再次流血。我的手不自觉地轻抚上他露出绷带的手臂,竟换来他的轻薄。夏单揽过我的腰,坏笑地凑近我,问道:“担心我?”
他眉宇在笑,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种时候亏他还能笑出来?
我们隐藏在二楼房间的最深处,这是一个最大并且最隐秘的房间,且能将房外的事物窥察得一清二楚。夏单拿着枪警惕着门外的一举一动,静下音来,能听到元辰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
我打掉夏单放在我腰上的手,且然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要警告他。他不但未松手反而将手一环,把我圈进了怀里。
他有些深意地问我,道:“你不信我?”
“信你什么?不信你什么?”
“信我能保护你。”他的眼睛像是施了法术,看了一眼便不能让人离开他的目光,“你不信我的心。”
夏单把我的手抓起放在他炽热的胸膛上,体温透过微薄的衬衫传到我手中来,我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温柔地笑。
不敢在望他那双魅惑的眼睛,转头一会儿,才发觉元辰迟迟未靠近我们所在的位置。夏单细想片刻,才发觉道:“他在拖延时间!”
我才惊到,便瞧见夏爱爱从一旁的房门里闪了出来。疗养院里的房间大多是相通的,之初设计师大概是为了让人员方便出行设计的套路。平常总是嬉皮笑脸的夏爱爱消失了,此时的她,面色有些凝重,她提醒我:“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
说是包围,对方不过增加了五六个人。我从二楼往下望去,门口处的通道堵了三个人,其余的人都上来准备围击我们。
“星然你似乎忘了。”门外已经响起元辰那种似笑非笑的腔调,他说,“这个地方是我与你一起买下来的。”
我知道此时有不少人堵在门外,元辰大概不会轻易冲进来就对房间进行横扫,他会让别人先打头阵,自己再慢慢晃入。他了解我,知道我枪上的技术是顶级,冒然进来的人肯定会死在我子弹下。如果他想真正对付我,只能抓住我瞄准前锋人的时间间隙来找机会。但是在他推门进来之前,我必须让夏爱爱离开这里。门外的人数我不能肯定有多少,元辰人数数量上的优势让这场战斗的胜利几率倒在了他们一边。
我推着夏爱爱,要她从别的房间绕出去,只要没绕错,凭着夏爱爱的机灵能完全将楼下的三个人应付过来。
可是夏爱爱有些不明所以道:“为什么让我走?”
“别废话那么多!让你走你就走!”我打开了那小门,把她塞了进去,“等着我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在我掩上小门的那一刻,三个男人从房间的门外窜入。一切与我料想相同,元辰果然是元辰,他如此了解我,知道想要对付我,只能抓住我应付别人的空挡对我下手。然而,这一切只能是在我面对一个人的情况下。
的确。当我手中的子弹贯穿那三个男人的头颅时,想把枪孔瞄准元辰再开枪,这个地方有个空隙,那时元辰已经瞄准了我,开枪一定会在我之前,而我中弹的几率会比他中弹的几率高得多。
当然要是在没有夏单的情况下,我也许已经被爆了脑袋。
夏单在我杀死进来的男人之前已经对准了之后的目标。而元辰自然也是聪明的人,他一只脚才踏进门口,身子却转身闪到了门墙之后。子弹仍然没有击中他,而是深深地陷进了石墙里。
直到顾天俊出现的时候,双方一直在门前门后僵持着。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疗养院里,因为我还未来及多加思考,夏爱爱也随即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猜不透这个小傻瓜在房间里转悠了多久,转着转着竟又转回了原地。而在她出现的下一刻,元辰的枪一便转向了她。
我的方位在夏单之前,能看见房外的东西比夏单多,他在我之后只是负责盯着元辰而已。
“爱爱!”在我发出这个警告的声音之前,元辰的子弹已经打了出去。而夏爱爱的反应也只是在当场发愣而已,即便她的反应能十分迅速,她也注定躲不过子弹。
听闻我的声音,夏单已能猜测到状况,而我在他惊愕的表情前冲了出去,晃眼过楼道,我同样看到惊愕表情的顾天俊。
不过那只是一瞬的事情,下一秒子弹打入我的身体里,我身体在疼痛下一颤,听见夏爱爱惊叫出来道:“姐!”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在爷爷的培养下有着敏锐及果断的判断力。她迅速抽过我手中的那只枪,毫不犹豫地发出了子弹。而那时元辰的第二发子弹已经打进了我的身体,我觉得我的神智开始在疼痛中涣散,感觉周围的声音已经仿佛愈来愈远。
闭眼前的那一眼看见夏爱爱好好的站在眼前,心里稍微安心了些。在闭着眼睛倒下去之前,我只觉得自己落进一个怀抱里。
夏爱爱带着哭腔用紧张的声音叫着:“表哥……姐姐她……”
表哥?顾天俊?
我逐渐模糊的脑海里滑过一张英俊的脸,有时冰冷,有时温柔。脑子竟然不清晰地想起一些莫名的事情,顾天俊虽说是夏氏分家的远亲,而说到血缘上已经是牛马不相及的关系。要论起他的母亲夏雅芝与家族的关系,简直能说到古代几百年前的辈分去了。如此,我总是看不惯夏雅芝时不时就拿起这如薄纸一般一捅就破的血缘关系来声张旗鼓。
“……星然……”
能听到的声音愈来愈小了,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
是谁?是夏单,还是顾天俊?
我说过我讨厌这个名字,听见这个名字就让我气恼地想起了夏顾琳。我对她有很多疑问,想抓着领口质问她许多问题,可是从我十岁那年开始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取的这个名字,让我厌恶。
“星然……”
我已经不能确定是真的有人在唤我,还是我脑海中臆想出来的声音。只觉得那个声音好熟悉,能让我渐渐安稳心绪,直到我失去了意识。
Chapter 39 养伤
轻轻一动,皮肉上一扯,身上的那股刺痛把我刺得清醒过来。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才稍微移动了一个位置,那股痛感便蔓延全身。我不敢再动,让身体上的神经平静下来,安抚那一阵又一阵的痛感。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此时白日里的阳光从屋外照耀进来,把屋子照得透亮。我的目光停在一点一滴流动的点滴液上,静静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心中想到我中弹的事情,再看看头上挂着的点滴,顿时明白过来,此时我应该是在医院了。
身边无人,周围又安静得很,我便开始有些烦闷起来。
自己从那天开始到底昏迷了多久,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要把握好我的局面,一切情况都是我在意的,比如夏单现在在哪里?顾天俊在做什么,还是分家是否采取了别的行动。我开了个棋局,若是不把关好整个棋局的局面,纵使我技艺超群,也不能成为赢家。
我想坐起来,试了试单手支撑身体,却被背后的伤口痛得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我虚弱,那些痛楚蔓延了全身,我才支撑了一会,便觉得体力不济,最后只能作罢。
不过过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病房之外。我的眼睛停在病房门口,只见顾天俊推门进来。见我睁开了眼睛,他似乎有些吃惊。面容上愣了愣,回过头在门外叫了个执勤的护士进来。
他走过来,伸出手在我额头上一探,问道:“醒了?”
护士过来看了看我的情况,在手中的文件上写了什么,转头对顾天俊说道:“病人恢复得不错,度过危险期了,下午就可以转出加护病房了。”
顾天俊点点头,表示了解,便道:“麻烦了。”
护士又查看了我两眼,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我躺着实在感到全身难受,而且躺着仰视顾天俊的脸也让我不舒服,我努努嘴道:“我要坐起来。”
顾天俊看了我好一会儿,一个笑容展现在脸上。他在病床的床尾上轻轻按了控制按钮,病床便缓缓地将我支撑了起来。
他坐在我的身边,问道:“口渴吗?饿吗?”
我摇了摇头,虽然觉得肚子空空,却没什么食欲。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顾天俊的脸。想起那天他突然出现在疗养院里,心中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可是都不能确定真正的答案。有些疑问放在心里,让我堵得慌,可是现在又不是问的时机。我们一时相对无言,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最后还是我把目光转移到了别处,不为别的,只是受不了他眼里的温柔。
想起接下陈清玖任务的日子,我与他的总总事情,想着想着竟然感到有些尴尬起来。虽然我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百般试探他,想起爱思,想起杨永子,再想想我真正的自己,觉得那些幼稚的办法实在不符合我的个性。再细想,愈发觉得丢脸。即使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顾天俊,想到他那口无摭拦的母亲会对他说本家的夏星然是如何一个野蛮又嚣张的女人,再想想我与他不识面目地相处了一段日子,而那段时间里完全有违我自己的原本性格,怎样都会觉得我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吧……
我独自一个在心中懊恼,只是眼睛不敢再也看顾天俊。
“你昏迷了三天,一直高烧不退,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些?”到底还是他打破了安静,再去望他的脸,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还好。”
我一顿,他未在接话,想来这样的话接了也无趣。顾天俊不出声,我眼中闪过一丝深沉,开口便问:“你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呢?”
顾天俊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莫名,反问道:“什么解释?”
“为什么那天你会出现在疗养院里?”
他大概看出我心中抱着这个巨大的疑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道:“我以为你会先问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顾天俊一顿,接着自己的话道:“你似乎在怀疑我呢,星然。”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完全肯定的句子。他抓住了我心中想的事情,我只是没有出声地默认。我的确在怀疑他,也许爷爷相信分家,但是为了我的目的,我必须要把握住一切不安定的因素。而顾天俊就是不安定因素的其中之一,因为在遇见他之时与之后,我从未认为他与我之间会发生任何相连的关系。
他作为夏氏分家、远亲族人的代表——这个事实很是让我吃惊。
顾天俊依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即使我默认自己怀疑他,似乎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他道:“既然你怀疑我,那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哪句?说再多,在你眼里也是掩盖某种事实的借口而已。我说得是不是?”
我不否认他的说话,但是还是想知道他会给我什么答案,便说:“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
“如果我说,当天是夏爱爱叫我到疗养院去的。这个事实,你是否相信呢?”
我目光一沉,这种事实当然不否认它的存在,但得让我向夏爱爱确认才行。然而看见他如此淡然的目光,我觉得连确认的过程都似乎没有必要了。
我思索着他说话的可信度,手在被子里紧了又紧,最后放开,问他:“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
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在我进来之前,爱爱已经知会我了。她说就算我说破嘴皮子,你也不会相信我。”
我微微侧过头,看他良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她错了,我相信了。”
反而是顾天俊有些吃惊地问道:“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女人的直觉。”
迫于养伤的日子无聊,与顾天俊瞎扯许多事情。聊着聊着,对他的印象好了起来,不像他母亲夏雅芝那般撒泼刻薄,也不似在光天集团那处看到他冷漠、不近人情。夏氏血脉的人,骨子里都善于伪装,如他,如我,如夏爱爱,亦如夏林。
直到天色暗沉,顾天俊有事离去。那时他已经把我转到高级护理病房,并陪我吃了晚饭才走。吃饱了便犯困,轻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天已经完全黑去了。我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开启了一个新的轮回。
撑着身体自己吃力地努力了半天,终于坐了起来。我的伤都在背上,因此下床的问题并不大,只要不触动到背上的伤口,随便走走还是有助于恢复的。因为护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