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思琪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到一起。
“别逼她!”景微扬又重申了一次,他护着景微兰向后退了几步,这次缪思琪没有再追上来。
“没事了。”景微扬低着头柔声的安慰着她。
景微兰颤抖着,侧过头去,视线和缪思琪的接触上,像被烫着一样慌忙闪开。
“我——我想回家。”
“好的。”景微扬点点头,说:“我们打出租回去。”
两个人下了河堤,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里的温度暖和些,两个人冰冷的身体才舒缓些。景微兰觉得自己快成冰的脸也柔和了一些,至少,不在那么僵硬。
“哥,谢谢你。”景微兰说。
景微扬搓着有些冰冷麻木的双手,“这次他铁定该恨死我了。”他有些懊恼的说,“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追过来。”
“其实他是那种很细心的人。”景微兰理智的说,“会跟在你身后追来,我并不意外。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并不是没有心眼,只是不去用而已。他就是——这样随行的一个人——”
景微扬看着景微兰苍白的面孔,觉得刚才那一幕几乎把她半个灵魂都抽走了。
“他,和志远叔叔不是一个人,兰兰。”景微扬一字一顿的说,虽然他知道这句话里的深刻含义会更加刺痛景微兰的心,“志远叔叔和妈妈的故事已经属于过去了,都过去几十年了,你不要害怕了,你会慢慢适应的。”
景微兰的眼神空洞,视线转向车窗外,“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那已经是事实了,我没什么可想的了。我会慢慢适应的,我只是需要时间。”
景微扬握住她的肩膀,景微兰却仿佛浑然不知的模样。景微扬轻轻的叹气。出租车司机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生离死别,对这一幕也已经波澜不惊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倒回几十年前,他们会怎么做?
景微扬像个老头一样再度叹了一口气,几十年了。
当两人回到家时,所有人都焦急等在客厅内,看到他们进门,他们都慌忙站起身来,想询问什么,被景微扬用眼神制止。
把景微兰送回房间的门口的时侯,她的情绪已经很平静了,看样子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就是没有什么精神,脸色发白,眼神里有一种惶惶不安的凄惨神色,让人看了格外心疼。
景微扬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看着她进门,听到门落锁的声音,才放心离开。
景微扬回到楼下客厅的时候,缪思琪已经回来了,只是他呆坐着不说话,客厅气氛显得很压抑。
他让舅舅和舅妈去住进自己的房间,也让缪志远夫妇回了房。缪思琪留了下来,他想他们需要好好谈谈。
等他们都走完之后,缪思琪低着头幽幽地说:“我想要和你谈谈。”
一切随缘
等他们都走完之后,缪思琪低着头幽幽地说:“我想要和你谈谈。”
景微扬并没有奇怪他要和自己聊天的举动,他渡步到厨房门口,定下脚步回过头说:“你要喝点什么吗?”
“呃!?”缪思琪有些为愣,强调性的说,“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嘛?”
“我知道。”景微扬把整个身子转过来,对着他平静的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们喝点东西聊吧,跑了那么远,你应该也渴了。”
缪思琪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有些无助的点了点头,说:“随便吧。”
景微扬转过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两瓶苏打水,看着苏打水他有些发愣,他记得景琪悦除了喝凉白开就是喝这种叫“露银”的苏打水,十几年了都没有变过。
缪思琪见景微扬进去一直没有出来,便站起身往厨房走去,到了厨房门口却见他手里拿着苏打水在发呆。
“阿扬?!”
“呃?!”景微扬缓过神来,他关上冰箱门,把手里的苏打水递给面前的缪思琪。抱歉的对着缪思琪笑笑,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没事。”缪志远接过苏打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轻轻的说:“这是阿姨喜欢的牌子。”
“呵呵。”景微扬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是啊,她一直都喝这个牌子的苏打水,都十几年了。”
两个人先后走到客厅斜对的坐下,刚好能看见彼此脸上的表情。
景微扬喝了口手中的水,开口说:“不是要和我谈谈吗?说吧。”
缪思琪把瓶中的水一饮而尽,盯着茶几上不会枯萎的花,喃喃的说:“你知道怎么了吗?”
景微扬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微兰知道了过去的一切。”
缪思琪拿着瓶子的手,抖动了一下。
“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太害怕了,她的眼神里透露了太多的绝望与恐惧,就像是个生活完全失去希望的人,这个时候我必须保护她。”
“所以——所以你要阻止我们在一起了吗?”缪思琪露出阴霾的表情来,声音也有些颤抖。
景微扬从容平淡的扫了他一眼,“我不是心眼狭小的坏人,思琪。”他只有在很严肃的时候才会叫他的名字,而不是阿琪。
“你知道我爱她!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的!我不会放弃她,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缪思琪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想要吼出来的,只是他在用力的压制着自己。
“可是她接受不了这种事实。”景微扬的话一针见血。
缪思琪语塞。
“毕竟你爸爸和琪悦曾经相爱,她也一直在等他,这是事实,无法改变。琪悦现在又是因为保护微兰和你才出的车祸,当兰兰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你让她情以何堪?”
缪思琪捂住了脸,长叹了一声,肩膀在微微颤抖着。
景微扬站起身去了厨房,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是她唯一的哥哥,她恐惧害怕,我只能站在我的角度保护她。但是,你们会不会在一起,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缪思琪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着景微扬。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思琪。”景微扬低声说,“那并不是你的错,那一切都只是他们上一代的事情了。微兰并没有怪你,她只是被吓到了,一时间承受不来那么多事情。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那我——”缪思琪眼里又多了些希冀。
“给她一些时间吧!”景微扬打断他的话,说。
“恩。”缪思琪微微点头。
“很晚了,你去楼上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了。”景微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缓声说道。
“那你呢?”缪思琪回过头看着他一脸疲惫的样子,问道。
景微扬笑着拍了拍身下的沙发,说:“睡这里咯,这样明早就不会赖床了。”
“我在这儿陪你吧。”
“不用了,我想自己静静,你也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吧,快上去吧。”景微扬一口回绝了他。
缪思琪无法,只能回到房间去。但是回到房间的他,毫无睡意。他曾想过慢慢把过去的事情告诉她,也想过太多类似的场景,也预料她会有很激烈的反应,但是看着她那恐惧无助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阵阵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
也许真像景微扬说的那样吧,她需要时间。那好,就给她时间。给她时间愈合,但是他是不会放弃,他会等她,等她愿意接受这一切。缪思琪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坐在桌边伏案写信。
同样的景微扬也并没有休息,他走到院子里,站到花坛旁边,看着有些凋谢的花瓣,默默的发呆。
忽然一个有力的声音缓缓的在他背后响起,“你知道一切?”
景微扬有些惊醒的转过身去,看到景跃峰憔悴的脸庞,老实的回答,说:“我并不清楚一切。”
“其实整件事情,谁都没错。”景跃峰平静的说。
“呃!?”景微扬有些吃惊他的说法。
“其实志远和悦悦曾经是相爱的,他们经过了很多破折和磨难,但是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只能说他们的缘分比较浅吧。”景跃峰微微叹口气,“关于兰兰的事情,还是由她自己决定吧!毕竟你们都长大了。”
“舅舅,你——”景微扬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刚开始我知道兰兰他们的事情的时候,我内心是极力反对的,我害怕兰兰会和你妈妈一样。”景跃峰沉声说,“但是我觉得那孩子的表现并未让我失望,今天他回来之后眼里的绝望与无助,让我为之一震,我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爱情,但是我想我不该阻止什么的。”
景跃峰回过身走进客厅,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景琪悦的遗像,轻声的说:“一切随缘吧。”
景微扬愣愣的听着他的话,并没有发现景跃峰落下的泪。
不是梦境
次日,葬礼如期举行,因为不敢让家里的老人知道,除了两个孩子和景跃峰夫妇两个,便是缪思琪一家人。
这座阁楼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次缪思琪都忍不住上前和景微兰说话,但是景微兰却像一个受惊的孩子,一直躲着他。
葬礼结束后,缪志远一家也要离开了。景微兰躲在房里不愿出来相送,缪思琪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紧闭的窗台,心纠结着疼痛。无奈的也只能转身离开。
景跃峰和景微扬把他们送到出租车上,目送他们离开。出租车转弯之后,景微兰从院子里跑出来,看着消失的车子,潸然泪下。
原来景微兰一直躲在阳台后面,看着他们离开,当她看见缪思琪往楼上的看的时候,眼神透露的无奈和不舍时,心也在隐隐作痛。只是她不愿出来,她还在害怕,害怕他们之间再没有结局。
她看着空旷的街道,再没了他的身影,“这便是到此结束了吗?”她低着头喃喃的说:“阿琪,你要幸福。”
忽然一个身影从转角处向她奔来,景微兰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抬起头望去。她觉得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在张开着,她的心在颤抖着。
是他,是缪思琪。他手里紧紧的抓着什么,见到景微兰瑟瑟发抖的站在那里,满脸泪痕。他跑到她身边一把拥著她,极力的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兴奋与颤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抛下我,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而泣,就连在他们身后的景跃峰和景微扬都忍不住的要落泪。
“微兰,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之前的事情,我是怕你受伤,难过。我现在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但是你要等我,好吗?我说我会回来,我就一定会回来,你要相信我,好吗?”
“恩。”景微兰模糊着双眼,用力的点头。
缪思琪把手中的信交到她手里,含泪轻声说:“一定要等我。”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天夜里,景微兰又梦见了他。
整整六年了,日子还是有些长了,缪思琪在她的梦里,面貌有些模糊了,只是那高挑的背影一点都没变。
有些不合身的校服套在他们的身上,是个夏日的午后,阳光还那么毒辣,每个人都汗如雨下。他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汗水打湿了后背一大片。
他拉着她的手,走得很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们在林荫小道上奔走着,路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夏蝉在头顶的树枝上声嘶力竭的鸣叫着。她的心激烈的跳动着,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喘息着,肺在胸腔里剧烈的挣扎着。
她的世界,她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旋转起来。
可是她不害怕,因为他还一直握着她的手,一直——
“兰兰,兰兰——”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她轻轻转过头,看到了景琪悦穿着白色的裙子微笑着呼唤着,像个天使一样。
“妈妈——”景微兰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
“兰兰是要很幸福,很幸福的呐!”景琪悦微笑着身体却向后轻轻的退着。
“妈妈,不,妈妈。”景微兰想要放开他的手,去追景琪悦,可他的手握得好紧好紧。
“兰兰,别放开他,只有你幸福了,妈妈才会幸福的。宝贝,我爱你。”景琪悦的身子越来越模糊了,声音也飘渺起来。
“妈——”景微兰忽的睁开眼睛,念念那张淡定的猫脸正对着她。见她醒来,念念把冰凉凉的鼻子蹭过来,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喵——”
“臭念念。”景微兰把它从胸前掂起来,丢在床下。
大清早的猫压床,难怪会做噩梦。
念念对这种不温柔待遇已经习以为常,他抖了抖毛,又支吾两声,跑到一边磨起了爪子。
作为一只四岁,见过大世面的猫咪,淡定才是他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或许,是淡定的,每天都有猫粮吃的生活。
景微兰看了看桌上的闹钟,才六点三十。才睡了不到五六个小时。
脑袋昏昏沉沉的,却是再没有了睡意。她想起梦里景琪悦的话,觉得有些好笑。都六年多了,也许他早已经像他爸爸一样,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了。
虽然缪志远每个月还是定时往她的账户上打钱,但是关于缪思琪,除了知道他已经因为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已经回国,帮助缪志远扶植公司之外,却没了任何音信。
她笑着摇了摇头,披着衣服下了床,去洗脸刷牙,弄点早饭。
景微扬毕业之后,去了外地参了军,现在应该也是将领级别了吧。他们每周都会通电话,他也终于交了女朋友,听他说那女孩是个很温暖的人,过些日子会带回家里。
米诺已经结婚了,结婚典礼上缪思琪也只是让人送了份彩礼,说实在抽不出身来。米诺看着景微兰无奈的笑了笑,景微兰知道全球发生了经济危机,她了解他。
前些日子通电话时,米诺说自己怀孕两个月了。夏晨也已经订婚了,年底结婚的。看来所要人都幸福了,貌似只有她还在傻傻的等待着什么。
今天要去昆明的一家教育机构授课,景微兰收拾好行李之后,把钥匙交给来帮忙看房子的隔壁大婶,临行前抱了抱念念,说:“念念,乖乖等我回来。”
那小家伙在她身上蹭了蹭,喵呜了几声,便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跑到花坛里捉蝴蝶了。
景微兰无奈的摇了摇头,拿上行李带上院门离开了。她还是养成了不坐车的习惯,她习惯性的走在丽江着古老的青石板道上,回忆着过去的时光。
“景微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景微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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