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哪够解忧愁?元嘉一连点了好几杯,喝得头昏眼花,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只能麻烦夏泽来接他了。于是点开联系人摁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喂?”
“睡了吗……唔,来接接我行吗……”元嘉头枕在吧台上,冲着电话嚷嚷,“我在‘遇见’呢,快、快来啊……”
说着他戳了戳挂断,心安理得地闭起眼,等夏泽来接。
他等了很久,眼睛迷迷糊糊睁开,发现酒吧里没几个人,为什么夏泽还不来?是不是嫌他麻烦?或者说已经和顾威滚床单去了?重色轻友……
唔……有色可重也是好的……
元嘉越想越不甘,又戳开手机,“阿舟”两个字重影了,但他还是勇敢地点了下去——
嘟嘟嘟——
“……”电话通了。
元嘉看见电话通了,也不管那头说没说话,就嚷嚷:“阿舟……阿舟你肯接我电话了……呜呜……”
他口齿不清,有点智商的都知道他喝醉了。
“你在哪里?”
那头终于问出一句话,元嘉激动得都要哭了,“我在……呜呜我在……我在哪里啊……”他一激动居然忘了地点。
于是绞尽脑汁,左顾右盼,元嘉才想起来自己在“遇见”,“我在‘遇见’……阿舟……阿舟……”他连喊了几声,低头一看,电话早就挂断了。
他呆愣了好久,忽的把脸埋进了双臂里,悄无声息地哭了,然而没多久他就睡过去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行色匆匆,看见吧台上的元嘉,忽然眼睛一亮,快走朝他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肆柒
元嘉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酒醒,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头昏脑涨的,脚也肿得发疼,元嘉爬起来,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卧室,床边橘色的小台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衬得四周温暖舒适。
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手机上全是夏泽的未接电话,有十几个。元嘉吓了一跳,刚想回拨,卧室门开了,一个男人悄悄地往里探了探头。
“咦,你醒了?”
元嘉循声望去,一时怔住了,“韩宇飞?”
门外的人一开始是怕惊醒元嘉,所以偷偷摸摸地开了条缝探看,如今见他醒了,就光明正大开门进来了。
“是我,你打电话给我的,所以我把你接到我家了。”韩宇飞关切地看着他,“你酒喝得太多了,睡到现在,感觉怎么样,元嘉?”
元嘉有些凌乱,他以为自己打给的是夏泽,没想到拨错电话了,虽然他不是很想见到韩宇飞,但人家毕竟帮了自己,“谢谢啊,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我喝醉了可能有点……发酒疯。”
曾经程立舟说过自己喝醉了会哭,但是元嘉总是毫无印象,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当着韩宇飞的面哭,有的话那真是太丢脸了。
韩宇飞顿了顿,才道:“没有啊……你睡得很死。”
“哦,这样啊,呃……谢谢啊。”元嘉握着手机想站起来,但是脚心一阵刺痛,整个人往旁边摔去,“啊——”
韩宇飞眼疾手快立马一把把他抱住,搂在怀里,“小心!”
元嘉酒后无力,脚上的伤肯定更加严重了,他尴尬地扶着韩宇飞的肩把自己撑起来,受伤的脚轻踮在地板上,两个人近距离面对面,“我……脚不小心伤了,可能有些发炎。”
韩宇飞惊诧道:“你有伤还喝酒啊!这么不注意自己!”
他的责问才让元嘉想起这个点,“忘了,不好意思。”
韩宇飞扶他坐下,抬起他的脚,径自脱下了他的袜子,这才看见他的脚底已经是紫红色的了,被玻璃渣割破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而且有越来越烂的趋势,还散发着一股腐肉臭味。韩宇飞惊呆了,他没想到元嘉伤得这么厉害。
“你怎么没有包扎一下?没有涂药啊?”
元嘉默默地低着头,他这两天为了程立舟的事茶不思饭不想,对这个伤口更是不理不睬,夏泽给的药他还没涂,扔在了办公室里。
韩宇飞见他不语,脸色有些凝重,质问道:“你是不是和他发生了什么?你不开心。”
没想到韩宇飞一下子揭穿了,元嘉想起前不久还“秀恩爱买对戒”来着,这么快就分手了,真是有些尴尬,但作为一个不擅撒谎的人,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刚刚分手了。”
“分手”二字从嘴里说出来谈何容易,元嘉心头一阵撕裂,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韩宇飞抬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道:“虽然听到这种消息我该高兴,但看见你那么难受,我也高兴不起来。”
元嘉还以为他在刻意幽默,苦笑一声:“别逗趣我了,我现在自己都没回过神来,我从来不知道我们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分开……我……唉……”
韩宇飞没有刨根问底,他站起来帮元嘉准备了洗漱用品,让他进去洗个澡,然后自己再去厨房煮点粥,让元嘉填个肚子。元嘉谢过他,把手机拿到卫生间,洗之前拨给了夏泽。夏泽一接到他的电话,劈头盖脸冲他一顿中英夹杂的骂,然后又问他到底为何失踪一天一夜。
元嘉说了前因后果,夏泽倒吸一口冷气,叫道:“所以你现在还在备胎家里???”
“什么备胎啊……”
“这还不叫备胎??他痴情,他等待,他默默地守候,你俩终于分手了,他乘虚而入!”夏泽字字珠玑,显然他可能已经知道程立舟和他分手的事情了。
元嘉伤脑筋道:“我是打错电话了,好吗?本来应该是打给你的啊。”
“我哪有接到啊!”夏泽一口否认。
呃?那……第二个电话他打给谁的?元嘉糊涂了,开免提趁机翻了翻通讯录,然后惊呆了。
“喂,干嘛不说话?你怎么还没离开他家?”
元嘉只好道:“我、我在他家洗个澡再走,身上太臭了。”
“还洗澡!!!!fuck!!”夏泽咆哮声震破天花板。
元嘉苦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发生什么的,我早就拒绝过了,五年前,五年后,我都拒绝过了。我这辈子可能不会……算了,我先洗了,拜拜。”
夏泽还没骂够,元嘉就挂了电话。
我这辈子可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刻骨铭心的爱情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元嘉默默地脱下衣服洗了个澡,出来后韩宇飞的粥也好了,他谢过后坐下来喝起来,粥很烫,他喝得很慢。韩宇飞走到他身边蹲下,抬起他的脚,道:“我帮你涂点药包扎一下。”
“我自己来好了……别……”
韩宇飞不予理会,尽心尽力地帮他涂上清凉的消炎药膏,还拿纱布一圈一圈帮元嘉缠上,他这么细致温柔,元嘉心情复杂,“谢谢。”
韩宇飞拿着药膏站起来,真挚地看着他:“你已经跟我说了不下七八遍的谢谢,我知道你觉得我另有所图,但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朋友关心一下你,难道不可以吗?”
他这样说元嘉也只好默许了,无论韩宇飞怎么想,他至少没有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元嘉也不好跟个刺猬一样,碰都碰不得。
他脚一瘸一拐地出了韩宇飞家门,坚持不要韩宇飞送,自己打了个车,回去老爷子那儿。自己一宿没回去,程老爷子肯定着急了,于是他就打了个电话先解释一下。
“喂,爷爷?”
“唉哟,嘉嘉你总算是打电话回来喽!爷爷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爷爷,昨晚喝了点酒,在朋友家睡了,忘记打电话了,对不起。”
“在朋友家就好,就好,爷爷担心你呀。”程老爷子连声叹气,“你不在,立舟倒是回来了,几天没见,咋觉得我大孙子瘦了呢!”
程立舟回家了?元嘉心里咯噔一下,“爷爷,阿舟现在在家?”
“是呀,在看电视呢,爷爷要回屋睡了,你啥时候回来呀?”
“我……我还要十分钟吧,爷爷那你休息吧。”
“哎,好,那我就挂了。”
元嘉翘着脚,一跳一跳艰难地爬到了门口,他在楼下看见了法拉利,还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程立舟回来了,他回来……是想和好的吗?
姑且,让元嘉美好地想一下。
钥匙打开门,元嘉看见客厅灯火通明,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笔挺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
“我……回来了。”元嘉对着他说。
这时程立舟才缓缓转过来看他,幽深的目光直盯着他看。
元嘉被他看得发憷,道:“阿舟,你在等我吗?”
程立舟冷言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我在朋友家。”元嘉莫名心虚,“我打了你电话,但是你好像没理我,所以我就……就借住在了朋友家。”
程立舟问道:“那个大学同学?”
“嗯……是他。”元嘉点点头。
程立舟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脚上,元嘉换了拖鞋,脚上的纱布一目了然。
“你的脚。”
“我的脚?”元嘉低头看了看,虚晃地踮着地上,“有点发炎,朋友帮我包了一下。”
他摇摇晃晃站不稳,却又不敢坐到程立舟旁边,这副委屈又倔强的小样子让程立舟烦躁,他一下子站起来,把元嘉推到沙发上,让他坐好。
“明天请假,不用去公司了。”
元嘉见他话语冷硬,但却透着关切的意味,有一些些泛起涟漪,“哦,好。”
程立舟看了看他,转身往卧室走,元嘉喊住他:“那个,你要睡觉去了?”
程立舟没理他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元嘉觉得他这是默认了和好,不然他干嘛一言不发回卧室了?肯定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板着脸。
坐在沙发上暗自开心的元嘉按捺不住失而复得的心情,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早点跟进去睡比较好,这样还可以联络一下感情。程立舟这个人,什么话都闷在心里,高兴也不说,不高兴也不说。元嘉很习惯了,所以他认定这是程立舟的害羞。
于是他一瘸一拐走过去打开了卧室门,然后就看见程立舟站在床前,床铺上叠好了他的所有衣服,几套西服也拎了出来,整齐地交叠在一起。
“你这是……”元嘉呆住了。
程立舟看他一眼,手里动作没停,“我出去住了。”
“出去住?你……”元嘉的话哽在喉咙口,“为什么……”
程立舟自顾自收拾,冷冷淡淡道:“我搬出去,你和爷爷好好住。我会抽空回来看他。”
元嘉心中的猜想来了个惊天大逆转,这道雷劈得他四分五裂,头昏眼花,他根本没有想到,程立舟会选择搬出去!
“可是你的房子还在装修啊……”元嘉着急道。
“快好了。”
“那爷爷那里——”
“说我长期出差。”
“那——”元嘉颤着嗓子,问出了最难以启齿的一句话,“那我呢?”
程立舟终于停下了动作,用漆黑的双眸看着他。
元嘉委屈地站在门口,眼里蓄着泪水,“你真的要走?连一次机会都不再给我,是吗?”
程立舟沉默良久,才道:“或许我们该分开冷静一下。”
“然后就真的分开,是不是?”元嘉难过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那种从不回头的人,即使后悔也不会回头的人。我们分开了,就是真的分开了,是不是?”
程立舟被他的话弄得一时没了声儿,站了一会儿,又默默地回身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他把东西直接抱在手里,不多,就是元嘉给他买的几套休闲服和几打西服。他走过元嘉身边,笔直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才发现没有手开门。
“我帮你开门。”
元嘉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跷着脚低着头打开了大门。他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地勇敢,敢亲自打开大门,送走自己最爱的人。
程立舟盯着他满脸泪痕的脸,抱着衣服的手抽搐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抽动,但他还是克制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
元嘉目送他走下楼,走入无尽的黑暗,然后消失在视线当中。
这一刻元嘉真的想好好夸夸自己,真厉害呀,元嘉同志,你没有跪下求他留下,真的好厉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想打程立舟一拳……
☆、肆捌
元嘉在家里休养了整整一个礼拜,对于他的无故旷工行为,顾威竟不闻不问。
程老爷子接受了程立舟出差的这个借口,还嘱咐元嘉打电话叫他注意安全。元嘉过上了每天瘸着脚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年生活。以前他砍价如痴,凡是他买过的菜摊子,老板老板娘都认得他。现在他没了砍价的兴致,摊主倒主动给他便宜。世界上真是有这种奇怪的事情。
夏泽每天都会打电话来关心他,说关心是好听,实则是来火上浇油以及诉苦抱怨。程立舟住在了顾威家,这导致夏泽和顾威无法旁若无人地干苟且勾当。元嘉就静静地听他大吐苦水,也不多话,在夏泽的只言片语中,他小心翼翼地拼凑出一个不需要元嘉的程立舟的模样。
想来程立舟没有元嘉的悉心照顾,活得也不错。顾家有保姆有佣人,根本不愁服侍。元嘉把手机换了边耳朵,继续敷衍着夏泽的胡言乱语。他就知道下场会是这样,做不了情人,连朋友都没得做。当初夏泽的怂恿让他吃够了雄心豹子胆,元嘉自己也是凭着搏一搏的心态奋勇告白。这种感觉好像是把青春期的冲动和潇洒整整往后挪了十年,二十八了,才做出了这种“青春无悔”的事情来。
少一个人其实没什么,一个人睡其实也没什么,糟糕的是走到每个角落都有和程立舟的回忆,越是失落,越是想起。最后想得无法呼吸,蹲在地上,抱着头只想哭。
元嘉把夏泽送的那瓶药水落在了办公室,他也不想过去拿,于是就在附近的药房里买了一瓶,自己每天洗干净脚涂一涂。人不折腾了,脚上的伤果然好得很快。从一开始的腐烂到愈合,一天天看着新肉长出来,淡粉色的,元嘉想所有的伤都应该会随着时间愈合吧?
一个礼拜之后他出关了,脚伤好了,只不过脚背上的淤血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