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到了长春,我们落脚的旅行。因为这时已经晚上十二点有余了,今天未班的航班已经飞走了。所以姐姐唯有跟我们住一个晚上,等明天的飞机。
我们一进门口,服务员就告诉我们说:“先生、小姐,你们要等的朋友已经到了。”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藤问。
“今天下午。”服务小姐回答。于是我们匆匆上楼,按照服务小姐给我们的门牌号,直接找啬微姐去。我们刚上到二楼,就与正在下楼的啬微姐打个照面。“你们回来了啊,我们无聊,正想出去走走呢,虽然已经十二点了。可是听说长春的夜生活也不错,多姿多彩——”然后藤就和啬微姐聊起来了。可是我却侃不起来,因为与啬微姐同行的还有陆翱明。陆翱明,他明知我在长春,竟然还来,他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这个贱人,他在想什么呢?我再看看姐姐,只见她脸色惨白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睫雨——”瞧!陆翱明这样一叫姐姐,姐姐就象个惊弓之鸟似的惊惶失措起来。这样就引得啬微姐看向姐姐,并问我说:“阿盏,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姐姐,张睫雨,姐姐,这是我公司人事部主管李啬微小姐。”我为她们介绍说,然后又对啬微姐说:“我姐姐她是因为公司的休假、假期太长了,加上她一直很喜欢雪境,所以就来长春了。我正巧在一个风景旖旎的小村庄与她相遇——”我虽面对啬微姐,但那余光却时不时扫向陆翱明,似是对他的警语:“——姐姐说她这次旅程很愉快——”我要让陆翱明知道,即使他不在姐姐身边,姐姐一样生活得那么开心。未了,我才转向陆翱明,亢着调子问他:“哟!怎么陆经理也来了?这个大忙人!业务部离开你可不得了了,你该不会是乘机躲到这里来偷懒的吧?”这时,我完全忘了他是我上司,或者说我不想记起他是我上司。我也不管这些话套在他身上合不合理,能不能打击他,使他心情沉沦,反正如果不攻击他两句我就浑身不舒服。我太讨厌他了。
你也该找个伴了(6)
啬微姐也许是嗅出了一点丁事态的不对劲了,所以当藤说到她房间和她讨论一下他前几天观察到的情况时,她一下就应允了。现在在不算宽大,但也不狭小的二楼走道上,就只剩下我,姐姐,还有那个讨人厌的陆翱明了。
我们三个互相瞪视了一会,——不不!应该说只有我一个人贼溜溜地、死死地瞪着陆翱明。而姐姐和陆翱明似乎都很有默契地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姐姐终于望向我,她说:“阿盏,你先回去休息吧,姐姐等一下就来。”我知道她和陆翱明有一场必须谈判,我知道我没有理由留下。姐姐这个人也不是性格儒弱,在我面前她甚至惯于发号施令,可是在陆翱明面前她就乖巧得象个小猫咪一样,我怕她会被陆翱明这个恶魔欺负。这个恶魔当初不要她、和她说分手时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面的哦。
“好吧!”我决定装作答应,“姐姐,你有事就叫救命,我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我转身拐进另一个走道里,然后我就停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没有走,暗暗窥视着他们。我有一种预感,他们接下来的话题肯定会涉及到我。姐姐先说了:“陆翱明,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就是四年前我们已经一刀两断,在此之后的四年网上时光,我将会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姐姐的声音决断、铿锵有力、一点也不象从前般乖顺地改变自己去迎合他。
陆翱明显然被姐姐的语调和声势振住了。我想他发梦也想不到在他面前一向如“乖乖牌”般、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张睫雨会这样子瞪视着他与他说话吧?!“睫雨——”他竟然没有发怒,声音里面还有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这倒使我吓了一振,我以为他一定会发疯似地嘶吼——张睫雨!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子和我说话?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结果他笑了,说:“阿雨!阿雨,我觉得你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刻都可爱。”他停顿了一下,止住自己的笑之后说:“你知道吗?以前,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堆起满脸的笑容迎接我,我们约会的时候,我问你想去哪里、你希望得到一些什么待遇?你总是要我自己拿主意,说只要我喜欢的你就会喜欢——你没有主见,象个空泛的美丽的陶瓷娃娃,甚至我觉得你矫柔做作;其实你只要大胆地,直率地表现出你自己的性格,你不用刻意以笑容抚慰我,有时候你只要静静地守在我身边,静静地望着我,我就会喜欢你,欣赏你,根本不用你装出各种文雅的笑容。”
而陆翱明发表自己论证的时候姐姐一直用她那双美丽的、灵动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等到他告一段落了,就象现在,姐姐挑了挑眉头,对他说:“你说完了没?”那声音就象一个被激怒了的女巫,象是要发起还击了。
你也该找个伴了(7)
“还没完呢。”陆翱明继续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不可自控地喜欢上阿盏。她不象你,她纯真,坦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是那么自然——这正是我所追求的。我喜欢她,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或许真的很爱我,所以才会想尽各种办法千方百计讨好我,我不忍心伤害一个用心至极的你。所以我,我将对阿盏的所有感觉都隐藏在这里了——”他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心脏,那个力道显现了他曾尽的努力,“我费了多大的劲啊,才能掩饰,才能压抑自己对阿盏的所有感情。可是只要阿盏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不能停止对她的爱的增长。所以我必须让她离开公司,我也必须和你分手。所以我装作爱上另一个女人,我把阿盏差遣到外面跑业务。我看见她那么辛苦、在外面奔波,我的心有多痛啊。我看见你总是默默流泪,我的心又有多抱歉,愧疚!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你开始,不应该抱着改变你的希望——”
“你说够了没?”姐姐歇斯底里地吼叫,眼泪夺眶而出。幸好这间旅馆看起来生意较为惨淡,大概只住了我们几个客人,所以才没有房客闻声破门而出。
“还没呢。”陆翱明吼得和姐姐一样大声,额上青筋绽露,“我还要告诉你,自从我心爱的人、你妹妹阿盏离开之后,我整天整夜陷入无底的黑暗中,我想和她说说话,可是我没有办法,而且她恨我。是的,她恨我;我想到了上网,我知道她的QQ号,唯有在网上我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我没有想到与我一起侃了四年的那个人是你!虽然与你谈话之间一直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阿盏,可是稍后我又给自己找了很多证据,证明她就是阿盏。而且,我与阿拉丁聊得很愉快,不是吗?所以我就一直和你聊!一年前你突然发狂地要求见面,我害怕面对我的阿盏,所以我一直推辞。迷底揭开了,阿拉丁不是阿盏,而是你张睫雨,一个在现实中我曾经唾弃,却又在网上使我迷恋的女人;这是什么原因呢?”
姐姐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她浑身抽搐颤栗如风中的抖叶。
“为什么?因为网上的你才真正真实,使我喜欢。”陆翱明又自顾地说下去:“之后阿盏知道了所有的事,包括我喜欢她;但她甚至比以前更恨我,因为我又一次伤害了你,在你的伤口上抹盐。其实当她告诉我阿拉丁其实是你的那一刹,睫雨——”他走过去把手轻抵着姐姐的肩膀:“那时我心五杂味般,惊诧、拒绝、逃避、责问、不知所措和大受打击;兜兜转转,我还是爱着你;我想了很久,或许我只是不喜欢那个矫揉做作的你,而对于你被你深藏在心底的那个真实,我一直有所察觉,我是那么努力挖掘,把那个尘封的你呈现出来,可是你拒绝了,躲避了。这样就造成我感情的枯渴,造成了我爱意的转移;可我还是一直都——”
你也该找个伴了(8)
“你够了没?”姐姐挥开他的手,推开他,一边嘶吼道:“你以为爱情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你说我做作;是,我是做作,那又怎么样呢?我爱做作,不行吗?我喜欢,我爽!大学的时候我曾经暗恋过一个男生,当时我鼓起勇气对他表白,他拒绝了,他说我性格粗莽,从来都不懂得修饰自己的言行举止,他说没有男生会喜欢神经线大条的女人,他说所有男人都喜欢温文儒雅,典致,柔情、妩媚的女人;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我没有谈过恋爱,况且你又没有开门见山地跟我说我怎么知道?我听不懂你那些若隐若现的暗示,我怕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所以我就一直装下去——”
陆翱明显然再一次被姐姐的话振住了,他如呆头鸭似的定住了。
最后姐姐说:“陆翱明,让你的所有不满通通见鬼去吧。”她饮泣着离开了他。
“阿盏——”直到头顶上方有一个声音叫我,我才征愣地醒过来。
我看着藤,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再看看前方走道那个地方,姐姐和陆翱明都不知去处了。
“姐姐呢?”我望向周围,“我只是一晃神,她就不见了。”
“她跑出旅馆外面了。”
“我去追她。”
我拔腿就跑,但被藤一把拽住,他说:“陆翱明已经追出去了。”
“陆翱明?”我浑身一阵痉挛,“那个魔鬼!他会把姐姐吞噬掉的。”
“不!”藤笃定地说:“他爱你姐姐——”
“才不呢。你没见刚才他们吵得有多凶。”
“我看见了。”藤说,“自从他们吵的第一句起,我就一直站在你身旁,只是你没有注意到。并且由他们那个样子我可以看出他们对彼此仍存爱意。相信我,陆翱明他最终一定会找到与你姐姐之间的共点的,他们会得到幸福的。”
“真的吗?”望着藤如此自信满满的、肯定的眸子,我真的竟然相信他的直觉了。
“真的。”藤肯定地说。
“但愿吧。”我也希望姐姐能有好结果。
接下来的几天里藤和啬微姐讨论并策划着成立分公司的事,而姐姐与陆翱明间先是由发疯,狂乱,彼此指责、到躲避——可是在这过程中又不难看出他们真如藤所说的对彼此还存在感情。特别是姐姐回复她一贯的性格之后,不难感觉出陆翱明深深为她着迷。可是姐姐显然不太肯轻易放过他或就此原谅他。我想要重新赢回姐姐的感情,陆翱明还得费一些工夫。
至于我和藤,我们感情融洽,生活得相当幸福,已经有敝开胸怀升华成心意相通,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彼此意会。我觉得这种爱情它不是一瞬间,或者近段时间迸发出来的,它早就已经存在,只是我们都将它掩埋了。它被深深地埋藏多年,直到我们将它释放出来,它就象一杯醇久的美酒一样,散发出醉人的芬芳。啬微姐看见我和藤在一起那股亲昵时总会打着冷战说:“受不了!拜托,两位先生小姐别在我眼前肉麻了好么。”
你也该找个伴了(9)
藤总是取笑啬微姐说:“啬微老太太,我看你也该找个老伴了吧。”
而啬微姐每次都在伪装对藤的生气和瞪视中一笑而过。只是这个笑蕴含了多少的无奈啊。我没有忘记啬微姐对我说过她曾经有一个倾心的男朋友,但被李心儿僵生生地分开的事。我想无论如何,啬微姐始终无法忘记他吧。
33
七八天过后,啬微姐就让我和藤先回G市,而她自己就继续留在长春作进一步的考察。本来陆翱明也是要回去的,可是他见姐姐似乎没有回G市的打算,他便留下了。我不明白姐姐,她不是说要回G市过完余生的职场生活的吗?藤说,姐姐这几天情绪太波动了,她可能要冷静一下子才会回G市,才能平静下来。可是我认为她越是留在那个多情的长春(因为我和藤是在那儿订情的,所以称它为多情)就越是让自己脆弱的心陷于险境,在几天的观察下来,她甚至已经开始招架不住陆翱明的攻击了。
我不是不希望她和陆翱明言归于好,我担心的是陆翱明会再一次伤害纯真的姐姐。那天我发誓,我听到他说他曾经喜欢我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可以恣无忌弹地去爱姐姐?——即使我不喜欢他,我没有回应他的感情,甚至他的“畸情”让姐姐受伤了,我还有点不屑和鄙视它。可是当他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是不应该再去左右一个曾经深爱着他、而且现在还深深地迷恋他的女人的感情——他不应该给她希望然后再在她心灵上划上一道新的伤痕。他真的忘记了,放下了曾经对我的感情,全心全意去爱姐姐了吗?我不相信。否则那就不是真的爱过,如果真的爱过,象姐姐,啬微姐,甚至藤,我自己,都不可能轻易放下的。
所以我觉得陆翱明有些“滑诈”和给人不安全的感觉。我曾经问过藤:“爱一个人真的可以说放下就放下了吗?可是为什么有些人却耿耿地、难以释怀呢?”
“前者指的是陆翱明吗?关于他对你意乱情迷的那件事吗?”
“是的。”我说:“我并不是虚荣,并没有那种失去一个爱慕者就什么了的那种心思。我是担心我姐姐,我那可怜的、单纯的姐姐,会再次受到椎心的伤害。”
“你的担心是有理的。”藤说:“可是我更相信陆翱明从一开始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放弃过对大姐的感情。只是有一段时间他忽然发觉了你姐姐的缺点,或许是两个人之间的不合拍——我们称之为爱情低谷期;而那个时候偏偏又有了你性情的介入,他倏然觉得要是你姐姐有那种直率的,对他毫不隐藏的性情该多好啊,于是他试图改变、使她敝于胸怀。可是她一直不懂,他又不好当场咆哮——我不喜欢你的矫揉做作;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将自己的感情转移到你身上,——或许是潜意识中对大姐的报复。”
你也该找个伴了(10)
等藤说完之后我拧了拧自己的脑袋,望着他:“太复杂,无法理解。”
“是吗?”藤惯性地揉揉我的脑袋:“以后等你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你就会了解的。”
“噢!是么!”我忽然吃起醋来,以古怪的眼光瞪着他。“你好象很成熟的样子哦,谈过恋爱的人就是不由。你已经长大了吗?是男人了——我忽然间记起你说过的——和女人上过床就长大了。”我忽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