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会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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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会游龙-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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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会儿沐浴完,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道完,他咧嘴一笑,很君子地起身离去,屏风外传来他推门跨出、跟着合上房门的声音,然后,厢房中陡地安静下来。

    带弟悄悄地逸出胸口气息,一颗心缓慢地稳定下来,手相互揉弄双腕,木桶里的热水烟雾迷漫,她渴望投身其中,让温热的感觉流畅四肢百骸。

    她必须快,让身子能伶俐地活动。

    解下衣衫,试也没试水温便跨入木桶里,水好烫,她咬唇忍着,肤上迅速泛出一层红,而外来的热气加速体内气血运行,她配合着呼吸吐纳,让微僵的肌理得以畅快舒解。

    半响过去,秀额上水珠与汗珠凝聚,她嘘出口气,掬起水泼洒面容。

    “带弟,你还好吗?”男子声音微扬,在门外响起。

    她动作一顿,连忙回道:“快好了,我、我没事。”

    听见一阵低沉笑声,纵容而愉悦。“你瞧起来好累,真怕你在木桶里睡着了……想泡澡就多待一会吧,再一会儿,我就要不请自入了。”唉,他唯我独尊的本质仍然未变。

    闻言,带弟心中凛然。她必须谨慎应付,因为机会仅这么一次,成功与否,端看这一把,倘若失败,他有了提防,想再对他假扮柔弱、虚与委蛇,恐怕难了。

    迅捷地梳洗一番,她忙跨出澡盆,一旁矮凳上放置净布和折叠整齐的衣服,她擦拭身子,取来衣衫穿上时,回想到二人在知姜镇客栈的那一晚,他亦是为落水昏迷的她备妥一套干净衣衫,可那时他可恶透顶,毫不避开,强迫她在自己面前着衣。

    带弟捧着那叠衣服,心中有些茫然,有些动摇,她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难道他笑脸以对,举止百般温柔,她就狠不下心肠了吗?那他以往对她做的,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又要如何算清?

    带弟,你莫名其妙!她再度暗自怒斥,银牙一咬,将紊乱的心思压下,七手八脚地套上中衣,系好衣带,复又穿上群青色外衫,腰绑细缠,接着揉弄着一头湿润黑发,她步出屏风外,却见男子不知何时已坐在椅上,双目晶晶地瞅着她。

    “店小二很快便送晚膳过来,你来这儿坐着。”

    带弟明眸溜转,克制着自己、命令着自己,绝对、绝对别让视线停驻在桌面上,因她的鸳鸯刀已由他腰间卸下,好端端地搁在那儿。心,飞跳促急。

    她揉着发,步了过去,脸颊的红晕自然浮现,是极端地紧张和奋力的按捺所造成,至于羞涩……或者也有那么一点点吧……

    见她安静顺从,某种怪异的直觉闪进李游龙脑中,但他是兴奋的、欢畅的,甚至想高声歌唱,他的亲亲肯睬他,不再冷淡着小脸、抿着唇瓣、拒他于千里之外了,即使有诡谲之处,也教昂然的心绪推得极远、极远。

    她的身子真香,忍不住,他偷偷深吸了好几口气,柔软的感觉盈弥胸怀。“带弟……我有件东西给你。”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小木盒。

    带弟认得此物,他上四海镖局托镖,欲保之物便装在这木盒当中。可是,为什么要给她?!他不是说,这东西得跟他形影不离?!既是这般,盒中之物定是万分贵重,他怎地给她了引

    喔,不——什么都别去想,别再费心思猜测,只要……只要专注一件、唯一的一件、非成功不可的那一件——

    “带弟……”他唤着,嗓音低柔,总充满着感情。“你别生我的气,我想娶你当老婆,是真心诚意的,你嫁——”猛然间,银光掠过,疾走如电。

    李游龙话语陡止,四周静谧谧的,而那只小木盒在掌心上摇摇欲坠,极缓、极慢地,他垂下眼眸,恍然地瞪住砍入胸怀的一柄刀刃。

    刀首系着艳红绑巾,似血、如情,一只纤秀柔荑握紧把柄,他有些迟疑、有些不敢置信,双目瞪得炯大,又极缓、极慢地顺着秀手往上瞧向她的脸。

    带弟亦傻了,仿佛电流窜过,手倏地放开刀柄,小脸苍白无丝毫血色。她微喘着,陡然立起,往后退开一大步,指尖竟隐隐发颤,而十指连心。

    是的,她想伤他。想教他在自己鸳鸯刀下尝些苦头,替自己出气。

    她想,他武功之高、见微起防,这一出手必要全神贯注、奋力一击。

    她想,他若挡下第一招,有了应对,自己便是输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心中推演百次,设想无数可能之后,这一刀竟是轻易无比、流畅顺遂地砍入他的胸口,牢牢地嵌进他的骨头中。

    “带弟……”他又唤,苦苦一笑,“当真这么恨我……”

    带弟唇掀了掀,无法成语,她捉住前襟,一颗心震乱难安。

    带弟,跑啊!快走呵!此人已伤在她刀下,这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是那一刀,她、她下了重手呵,刀人肉骨的感觉尚在指尖,他……他……

    脑中两种意志交错来去,一个要她调头逃走,另一个却唤起她侧隐之心,带弟复杂而矛盾地注视着,见他勉强挺立,右掌握住刀背,低喝一声蓦然拔出利刃,登时,热血喷涌——

    “你——”轻呼一声,她步伐不由自主往他跨去,见他的剑诀指连点胸上五处大穴,和缓了鲜血的溢涌,她脚步陡顿。

    李游龙抬起头,胸膛沾满鲜红,这一时间,他闹不清自己该要有何心绪,从没谁这么伤过他,在他卸除所有警觉,想以一颗诚挚的心对待,一柄利刀划开教他沉迷的假象。而鸳鸯刀虽无情,他对她始终是……始终是……

    末了,他叹出一声,面容灰败。“里头的东西你、你收好了……”将左掌的木盒递去,见带弟眸光戒慎,不来拿取,他心紧闷,一个跨步来到她面前,不理她的轻呼挣扎,右掌强拉她的手,把木盒粗鲁地放进她掌心中。

    “你不用怕,我虽气恼……也绝不会伤害你。”声音低沉中带严肃,他气息短且促,胸上的刀口仍缓缓潺出血河,那张黝黑方正的面容变得凌厉起来,凌厉中又透着黯伤。

    带弟被动地握住小木盒,他双手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她小手上亦印下多处血痕,黏稠温热,带着咸腥,她怔怔望着,咬着唇,又怔怔迎向他诡谲深刻的注视。

    “你、你坐下来,你别站着。”她艰涩启口,惊觉自己在为他担忧。喔,不、这绝非担忧,而是……而是她良心作祟罢了,此人是死、是活,根本不关她的事。

    接着,头一转,她由他身侧疾出,拾回两柄鸳鸯刀,故作冷淡地道:

    “你掳劫我,我伤了你,我们……算是扯平了。”

    她知道自己不争气,没胆量再去接触他的眼神,那惨灰的脸庞写满失意,仿佛无声地指控着她。哼,她才是那个教他欺侮的人啊!

    抿了抿唇,她拔步便走,刚“咿呀”地推开房门,却见外头站着店家小二,他正端着大托盘,七、八碟菜肴分两层叠放,努力想腾出一只手敲门。此时两扇门由里头开启,他反射地挂起笑脸,大声招呼:

    “这位小娘子您好啊,久等了,咱给大爷夫人送膳食来了,咦?!您不是身子不舒服,躺在榻上歇息吗?这些药膳还是大爷特别吩咐给您做的,能补中益气、活络筋血,唉呀呀,大爷对您真是用心良——”“苦”字尚未出口,忽地“咚咚”大响,房里头好似有什么重物摔到地上了。

    这一顿,店家小二终于瞥见带弟手上和衣上的殷红血迹,还有沾红的一对鸳鸯刀,他咽咽口水,头颅稍稍右移,越过她的肩膀,竟发现那个豪气的大爷倒在血泊当中,浑不知意。

    “哇——”惊喊一声,菜盘全撒了,店家小二拔腿便跑。“救命啊!杀人了!出人命啦救命啊”

    听闻身后巨响,带弟便知他是失血过多、晕厥倒地了。心震,她硬不去理会,一脚已跨出门槛,满地的菜肴汤汁横在眼前,没来由地,她想起适才他欢喜模样,只因她同他说上几句温婉话语,而他对她的温盲软语,竟无半分招架之力?

    复又跨出了后脚,立在门外。

    带弟,你尽管昂首离去便是,到底在踌躇什么!

    带弟啊带弟,着了魔吗?

    脑中声音再度翻腾逼问,她头一甩、脚一跺,没往前走,却是旋了身,再次跨进门来。

    ***

    她知道了木盒里的秘密。

    里头放着两条银链,各嵌着片长生牌锁,刻明了两组生辰八字。她认得其中一块,那原本就属于她,却教他蛮横地夺去,而另一块长生锁——

    她沿着上头细腻的刻划抚摸了摸,心头纷乱,忍不住细细叹气,双眸朝静躺在床的男子望去。

    “带弟……”李游龙勉强睁眼,薄唇苍白,嘴角却淡淡勾勒。“你还没走?”

    见他醒来,带弟神情转为凛然,倔强地别开脸。

    “那些官兵,他们没为难你吧?”他再问,有些气虚。

    三个时辰前,在那名店小二叫嚷下,大批官兵将此团团包围,一举破门而人,却见带弟正吃力地将一个壮硕高大的汉子抬上床榻。

    见到人来,她出声求援,要他们快快请大夫来,而自己竟徒手撕裂床帷,紧紧绑住男子淌出血的胸口,这样的情景弄得大批官兵一头雾水、举棋不定,那受伤颇重的汉子却在此时瞠开眼皮,嗄哑地道:

    “不干她的事。”

    苦主自己都这么说了,旁人还抢着出什么头?况且,瞧他们的装扮,八成是在江湖上走踏之人,而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不是官府想管便管得起的,因此一干人马很快便撤离出去,至于大夫,李游龙硬不让店家去请,只由怀中掏出一个葫芦小瓶交到带弟手中,人再次晕厥过去。

    店家似乎挺怕惹麻烦,不敢赶人出去,也不敢主动问是否有所需要,而李游龙这一厥完全地不醒人事,带弟有些手足无措,揭开那只葫芦瓶,倒出里头的粉末轻嗅,颇似金创药的香气,还带着一抹独特的辛辣气味。

    她都敢拿刀砍他了,还不敢将这来历不明的药粉裹向他的伤口吗?!

    心一横,她七手八脚揭开他的前襟,挑开一片血衣,当赤裸的胸墙袒露,她才知那刀口正中胸央,在他两乳之间,长长的一抹,甚深。

    这是她的杰作。她瞧着,不懂喉间为何会哽着硬块,教人好难呼吸,她冷静地将药粉撒在上头,下一秒,血与药粉相融,慢慢地、缓缓地没入肌理中,竟能止血收口。见状,她心中欢喜,却骄傲地不去承认,继续将药粉均匀地轻撒。

    尔后,他睡得极沉,带弟坐在床边,木盒中的两条长生银锁握在掌心,她反复瞧着、反复想着,心绪隐隐波澜,教这男子撩拨划过,而她的清和冷静、淡然自在全复于潮浪之中。

    她动情了吗?就因他的死缠烂打、厚颜蛮横引这么,算是动情吗?!

    她大胆地自问,却无一个声音能坚定地告诉她,毕竟,她不识情滋味。

    “你手上……另一块银锁片是我的,上头刻明我的生辰八字,是我阿娘打给我的,我、我想送你……”低哑声音在带弟身侧述,她赶忙收握掌心,将两块长生锁丢进木盒子里,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浓眉皱摺,正勉强想撑起上半身——

    “你躺着!不准你起身!”她娇声斥喝,双手反射性压住他的两肩,硬将他钉回床榻。这么一来,她脸蛋悬在他上头,四目相对,气息相交,带弟双颊陡然涨红,又连忙撤回手,回复适才正襟危坐的模样。

    李游龙怔了怔,刚刚那一瞬,他好似在她眸中捕捉了什么,是某种柔软的、生涩的、不知所措的情感。唉,他又在自编美梦了。

    “好,我躺着,不起身。带弟……”他叹着,一掌悄悄地扯住她的上臂,她象征性地抗拒,却没将他甩脱。

    “你已然清醒,我、我这就走,我要回四海镖局。你……你好自为之。”带弟嘴上如是道,仍坐在床沿未要起身。

    闻言,李游龙沉吟片刻,由鬼门关绕回,他的神色难得认真,口气幽静严肃:

    “为什么等我醒来,你才要离去?你伤了我,却反倒为我担心吗?怕一刀会要了我这条烂命?带弟……告诉我为什么?”她当真恨他,就该再补一刀了结他的性命,而非为他疗伤,守在他身边。

    “你、你……我何时为你担心?!少往脸上贴金,你这人——自大狂妄、蛮不讲理,我恨死你了,你、你烂了、臭了,我窦带弟都不会为你流一滴泪,我留下来,只是想笑话你!”带弟的性情何等骄傲,被他这般试探,挖掘出她想也不愿多想的心事,哪里还能冷静以对!

    李游龙挑了挑眉,选择沉默以对,虽不反驳她的言语,但脸上早巳流露出不已为然的神气。带弟一瞧,恼羞成怒,更加地口不择言了。

    “你武功再高有何用处?!淫贼便是淫贼,我只略施小计,假装妥协,只同你说上几句温柔话语,故意逼出眼泪,你便什么本事也端不上来,教这般技俩迷得晕头转向,半点提防也没了……我、我砍你,便是要你尝些苦头,我不杀你,是你不值得死在鸳鸯刀下!”她嚷道,微微喘息,眸光复上一层朦胧的晶莹。“鬼才会为你担心!”

    她的刀伤了他,连话也如此伤人。李游龙脸色铁青,气她利用自己待她的这份情意做为障眼法,他早该自觉,她瞧他不起,视他如毒蛇猛兽,骂他是浑蛋、淫贼,怎可能在一夕之间软化态度,对他软言相求?

    “那岂不委屈了你。”他声音持平,入耳,倍觉阴郁。“你总是这么高傲、清冷不受侵犯,总拒我于千里之外,如今却为取笑我,甘心扮柔弱、假意迁就,将本性的尊严踩在脚下,如此的牺牲对你而言……很大吧?”

    带弟听不出他话中之意,直觉他已被她挑起怒气,那男性目瞳黝黑幽深,火光闪烁,直勾勾地射向她,仿佛想穿越她的躯体。

    走!快!

    脑中,一道指令下达。带弟正欲跳起,远离他触手可即的范围,稍动,男子的臂膀已狠扣住她的上臂,她被倒拖过去。

    惊喘一声,她摸向腰间双刃,男子比她更快,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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