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单脸色苍白,吃惊道:“大人,司徒静……司徒静是要谋反?”但是心中却极其疑惑,如果司徒静是要与韩玄道对抗,应该是与渤州郡联手才是,可是他即杀了韩玄道的人,却又出兵去抵挡渤州郡,这事儿就有些诡异了。
“是要谋反!”韩玄道淡淡道:“只不过却不是要与赵夕樵一同造反,而是要与韩漠联手造反!”
“韩……韩漠?”诸人更是吃惊。
韩玄道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冷然道:“不过有他们暂时去抵挡渤州郡,也省的我们自己动手。等到各部兵马抵达,暂不要轻举妄动,本官倒是要看一场狗咬狗的大戏!”
“大人英明!”诸人齐声道。
韩玄道抬手道:“你们都起来吧!”等到众官起身,他才缓缓道:“本官今日召你们来,乃是要与你们商议一件大事!”
众官俱都肃然起来。
韩玄道微一沉吟,终于道:“本官昨夜得到消息,圣上……已经因病驾崩,殁于乾心殿内……!”
十几名官员神情各异,有些微显震惊之色,但是大多数人却显出喜色来,更是有几人在喜色之中,眼眸子里显出一副“固然如此”的神色。
皇帝大半年不曾临朝,一切事情都有韩玄道执掌,稍微有些头脑的人,自然明白宫内出了大事,今日韩玄道直言皇帝已死,不少人却觉得理所当然,有几人已经感觉这是姗姗来迟的丧报了。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虽然是自欺欺人,众官还是尽力做出一副伤痛的样子来,虽然有几人演技实在不好,但这个时候也确实不需要太好的演技。
韩玄道叹了口气,道:“此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如今国家危难之时,诸位当与本官携手,共度难关。、顿了顿,继续道:“圣上殡天,举国同哀,咱们做臣子的,虽然面对国家危难之时,但是却也不能让圣上受屈……本官决定五日之后,也就是十月二十六,召集文武百官齐聚乾心殿,向天下昭告圣上殡天的消息……!”
“大人英明!”
“国不可一日无君。”韩玄道缓缓道:“圣上既然去了,我大燕却还在,为了我大燕的将来,另立新君也是刻不容缓之事!”
众官顿时紧张起来,知道已是十分重要的时刻。
“诸位有何看法?”韩玄道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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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八章 白茫茫一片
太常寺卿犹豫了一下,终是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大人,圣上殡天,自是要另立新君。只是……太子殿下一年多都没有音讯,下落不明,这……这国难之时,要行非常之事,太子不归,是否……是否另择皇子为君?”
按照古今立君之法,皇帝驾崩,自然是太子登基。
燕太子早就下落不明,如果按照礼法行事,那还要等到找寻到太子之后才能另立新君,这自然是不可能行走的一条道路。
而且就算太子还活着,甚至如今就在京城,韩派官员也不可能让太子登基。
所有人都知道,韩淑妃诞下龙子,虽然姓曹,但是怎么说那也带有韩氏一族的血脉,如今韩氏一族如日中天,就算太子在京中,韩族也只会想尽办法立代王为帝。
韩玄道微微颔首,道:“不错,太子没有音讯,国难之时,不能以常理来行事……本官倒是觉得,当初圣上为代王赐名一个‘禅’字,圣意很是明显,那是在非常之时,要让代王登基……!”他的目光扫过众官,道:“诸位所见如何?”
众官急忙道:“大人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立代王为帝,却不知朝中是否会有宵小从中作梗啊。”韩玄道叹道:“只怕有些居心叵测之辈将咱们一片为国之心恶意曲解……!”
韩单方才被韩玄道训斥,心中正在惶恐,此时听韩玄道这样说,立时觉得是个逢迎时机,立即正色道:“大人,圣上自患病以来,国事都是由您一手操劳,废寝忘食兢兢业业,如今另立新君,那也是一片忠君报国之心,谁敢妄加非议?下官不才,但有居心叵测者,下官定当据理力争,绝不会让那群宵小之辈得逞!”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纷纷道:“大人放心。大人一片忠心,天日可表,谁敢妄言非议,那便是居心叵测,想乱我大燕朝政,定要从重惩处。”
众人口头虽然这样说,但是心中却都是不以为然。
如今满朝重臣都是韩派官员,虽然上千名官员之中也少不得一些非世家官员,甚至还有极少数其他家族的世家官员,但是那些官员在这种形势下,又有谁敢多说一句话?
此前也不是没有硬骨头的议论韩玄道的颠倒乾坤权势滔天,但是结果要么是被罢官免职,要么就是被下狱抄家,真正有些骨气的或罢或抓或杀,朝中敢对韩玄道指手画脚的早已没有一人。
韩玄道沉吟片刻,终于道:“即使如此,尔等心中做好准备,五日之后,群臣前往太极殿上朝……随后前往乾心殿祭拜圣上,朝议另立新君之事!”顿了顿,沉声道:“圣上殡天,另立新君之事暂不要透漏出去,等到五日之后,再由本官昭告天下,这也是未免多生事端惹出麻烦来!”
众官齐齐躬身:“是!”
……
三千铁甲骑兵如同旋风般,席卷过大地。
三千匹战马都是纯种魏马,耐力奇佳,脚速奇快,从魏国京都城出发之后,就如同三千虎豹直往燕国燕京城赶来。
这三千铁甲兵,除了韩漠的数百名风骑骑兵,另有凌云所率领的神弓营,更有从燕国铁骑中挑选的精干骑兵,俱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
此时距离燕京城不过两日的路途,时当黄昏,人马也略显疲惫,韩漠在一处树林边令将士们停下歇息,养精蓄锐。
今年深秋之后,燕国的雨水甚多,前几日连绵不绝,歇了三五日,又开始阴云密布起来,等到兵士们搭起帐篷,细雨便又开始从空中飘落下来。
韩漠帐篷内生了火,坐在火边烤暖,除他之外,火堆边则是一身轻甲打扮的艳雪姬,虽然身著轻甲,将她那惹火的身段儿掩饰下来,不过那张俏媚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下,却还是勾魂夺魄。
韩漠此行进京,自然是无人可以阻拦,艳雪姬知道韩漠此行进京要冒极大的风险,只能跟着自己的这个小冤家一同进京。
她武功奇高,外有三千铁甲精兵,一旦韩漠遇险,以她的武功外加这三千铁骑,倒也能够将韩漠带离险地。
愈近燕京城,韩漠的神色也一日。比一日凝重。
雨势越来越大,雨点打在帐篷之上,劈啪作响,韩漠坐在火堆边,望着燃烧的火苗怔怔出神,艳雪姬玉手托香腮,也不说话。
“很晚了,雪姬,你早些睡吧!”许久过后,韩漠终于抬起头,向着艳雪姬微微一笑。
艳雪姬幽幽叹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多想了。若是有机会救出家人,那自然是更好,若是……唉,许多事情想多了也没用。”
“我知道!”韩漠点点头:“你放心,我敢回来,自然不是为了逞匹夫之勇……!”他微一沉吟,终于道:“韩玄道想要我死,我又怎能让他活?”
艳雪姬似乎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一阵沉寂之后,忽听得帐外传来声音:“大将军,京中有人求见大将军,他自称是公输全!”
“他终于到了!”韩漠似乎早已经知道公输全会来,平静道:“让他过来见我!”
很快,大帐被掀开,蓑衣斗笠一身雨水的西花厅二处主事公输全进到帐内,立刻单膝跪倒在地:“卑职参见大人!”
“公输全,京中情况如何?”韩漠没有过多废话,开门见山问道。
“两日之后,群臣上朝。”公输全简明扼要道:“李主事已经做好准备!”
“很好!”韩漠冷笑道:“大半年没有举行朝会,这一次终于是要朝会了……韩玄道只怕要向燕国的臣子们亮出一些东西了!”随即问道:“可有机会救出我娘?”
“大人,韩玄道严密布防礼部尚书府,高手如云,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而且如果没有十成把握,不敢轻举妄动,以免令堂受累。”公输全取下斗笠,“但是几日之前,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韩漠眼睛一亮,道:“什么转机?”
“红袖已经与我们联系上!”公输全抬起头:“我们已经商定好营救计划,一切尽在进行之中,如果一切顺利,最迟明晚就能救出令堂!”
“红袖?”韩漠吃了一惊,起身来,“你是说……红袖恢复了记忆?”
“确实如此!”公输全点头道:“红袖好不容易找到空隙,从府内出来,与我们接上了头,随即我们按照红袖的计划展开行动!”
韩漠怔了一怔,点头道:“如此甚好……!”想到红袖恢复记忆,却不知对红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有家父下落?”韩漠沉默一阵,终于再次问道。
公输全摇头道:“遵从大人吩咐,花厅一直派了人暗中保护韩大人,只是那日韩大人前往韩玄道的府邸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咱们也暗中抓了两名户部尚书府的下人打听情况,他们对韩大人的下落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韩大人曾经去过户部尚书府……卑职不敢擅自猜测,但是……不出意外,韩大人如今应该还在韩玄道的控制之中。”
韩漠的拳头握起,闭上眼睛,脸上的神色冰冷,半晌,才冷冷自语道:“韩玄道,你要称王称霸我管不得你,但是……你敢如此欺辱我的家人,便怪不得我无情。”他的拳头上青筋暴突,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便要将燕京城搅个天翻地覆……你想当皇帝,我就要将你拉下马……!”
……
……
燕历十月二十六,阴云密布,雨势未下,皇宫之内,一片缟白,白色的布,白色的纸,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甲。
白茫茫一片。
当文武百官进入皇宫之后,便即看到了整个皇宫如同披上了一层白纱,诡异无比,许多官员立时心生不祥预感,只觉得今日的朝会非比寻常。
太极殿外那宽阔浩瀚的广场之上,在那条笔直的白玉大道两边,无数的白甲御林军持枪林立,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平添了骇人的杀伐之气。
数百名京官顺着那天长长的白玉大道,向前方那巍峨肃穆的太极殿缓缓行去,大多数官员身上笼罩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许多官员看到眼前这样的场面,心中已经隐隐清楚了一些什么,虽然并没有昭告出来,但是这样一番场景,也只有一个情况才可能布置如此。
皇帝驾崩了!
虽然不少官员早就由此猜测,但是当这个消息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展现时,不少人心中还是感到了极大的震惊。
这种离去的方式太过于安静,也太过于诡异。
大燕国龙座上的那个男人如果就此离去,那么大燕国接下来将是怎样一个命运?
是即将出现分崩离析的动乱?是强权之下的风暴?又或者是……平静承袭后迎来大燕国新的辉煌?
数百官员,心思各异,阴云密布之下,天地间显得有些昏暗,天边甚至隐隐传来暴雨前的雷鸣声,这是否昭示着大燕朝堂也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暴雨?
有些心细的官员在来路之上,就发现京中的气氛比之往日又紧了几分,从昨日开始,京都府就向全城发布了公告,全城戒严两日,城中商铺贸易全都停止经营,禁止百姓上街,一经发现,立刻逮捕。
所以官员们今日上朝之时,便发现大街小巷几乎没有行人,除了来往巡查的衙差和一队又一队御林军经过,难见普通百姓,京里的百姓们似乎也已经适应了京城此起彼伏的变故,都老老实实地缩在家中,等着这一次风暴尽早过去。
太极殿那厚重的大门此时尚紧闭着,一字排开的白甲武士横在太极殿前,肃杀之气凛然,群臣走到台阶处,抬头望着那高高的石阶,望着那巍峨亦带有压迫感的太极殿,都是寂然无声。
臣列之中,御史台侍御史方为清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神色异常平静。
这天,可真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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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九章 真相大白
乾心殿内,皇后韩淑素颜惨白,她的眼睛早已没有了任何光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衰老,也十分的虚弱,她此时正趴在一具玉石制作的棺材边上,在那玉石棺材里,满是冰块,大燕皇帝曹鼎的尸首安静地躺在里面。
一直以来,皇帝的尸首都是被冰块镇住,免得腐坏,直到昨日,才从冰库中将皇帝的尸首取出来,由皇后亲自为皇帝换上龙袍,然后安静地躺在玉石棺材之内。
虽然经过妥善的处理,但是皇帝的遗体却还是受到了破坏,他的脸部已经完全浮肿变形,甚至肌肉也变得如同石头一样僵硬,可是皇后却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就像他还活着一样,没有光彩的眼眸子里,却带着几分柔情。
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坏人,更不是一位昏君。
终其一生,他一直以全部的精力期望去重振皇权的威信,他无愧于燕武王子孙的称号,更无愧于一个男人的称号。
只有韩淑知道,这是一个好丈夫,只有韩淑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流淌着骄傲的血液,却压抑着骨子里的骄傲去找寻更高的荣光,也只有韩淑知道,这个男人内心是多么的细腻和温柔。
她轻柔地抚摸着皇帝发冷僵硬的脸庞,默默无语。
太监总管凌磊轻步进了屋内,跪在韩淑身后不远处,恭敬道:“皇后娘娘,群臣已经齐聚太极殿,一个时辰后,便会前来乾心殿祭拜,还请娘娘更换凤袍!”
韩淑就似乎是没有听见。
看着韩淑消瘦甚至有些颤抖的背影,凌磊轻轻摇了摇头,心中颇有些感叹,神情也颇有些黯然。
这一阵子,都是他每日亲自送来饭食,但是韩淑要么根本不吃,要么就只食用一点点,看着韩淑味同嚼蜡的模样,凌磊明白韩淑的心思。
韩淑内心一定早已经崩溃,如果不是为了等待皇帝发丧,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位代王,她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
“人死之后,是不是真的有灵魂?”凌磊正感叹之时,耳边忽然传来韩淑的声音,他抬起头只见韩淑依然伏在玉石棺材上,脸颊贴在棺材的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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