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淑冷冷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韩玄道微微皱眉,看了韩淑一眼,瞧见她神色有些古怪,于是再次道:“娘娘,圣上殡天,国事不可废,不知圣上临走之前,可有遗诏留下?”
韩淑终于开口问道:“代王何在?”
韩玄道眯起眼睛,嘴角泛起古怪笑意,却听得韩淑淡淡道:“圣上殡天,皇子岂能不在?韩尚书,劳烦你派人去将代王请来,圣上确实留有遗诏,但是要等到代王前来,才能颁布遗诏!”
韩玄道淡淡地看了韩淑一眼,眼中划过厉色,却平静道:“皇后娘娘,代王正在长春。宫,可遣人去请!”
皇后神情冷淡,转头向一名太监吩咐道:“你去清代王前来!”
那太监却没有即可答应,而是偷眼向韩玄道望去,依稀见到韩玄道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太监这才躬身道:“奴才遵旨!”急忙退下。
韩玄道咳嗽一声,上前还要说什么,韩淑已经冷淡地道:“一切等到代王前来!”
韩玄道神情淡定,拱手道:“是!”
群臣就等在秋雨之中,也幸好雨势小了不少,不至于遭受太大的苦楚,但是经过这场淋雨,事后恐怕有不少官员要生上一场病。
乾心殿离长春。宫颇有一段距离,韩淑和群臣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等候着,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名白甲武士飞一般从广场上过来,到得韩玄道身边,禀报道:“启禀大人,韩漠已经进入城中,正向皇城方向杀来!”
一时间,群臣之中哄乱一片,先前死一般的寂静顿时被打破,臣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表情也是各异。
韩玄道淡然一笑,气定神闲,淡淡道:“叛贼自投罗网,看他能杀多少人!”
最为吃惊的,却是韩淑,她听得白甲武士的禀报,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显出惊讶之色,随即在那眼眸子深处,却又显出一丝欢喜。
……
……
西河大道之上,韩漠和韩源两股骑兵汇合在一起,顺着西河大道迅速向皇城方向挺进,最前方是韩源部下的三名前探骑兵,如同三支箭头射向皇城。
“嘶!”
冲在最前方的几匹战马,正在齐头并进,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可是在一瞬间,却同时痛苦地嘶鸣起来,嘶鸣从中而绝,数匹战马同事翻倒在地,战马沉重的身躯狠狠地砸在了街道的青石板上,震起了地上的雨水,整个长街也似乎轻轻一颤,马头重重地与地面撞击在一起,鲜血迸流。
战马上的三名骑兵便是骑术再佳,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跟着战马一同翻倒在地,还没有等他们从痛楚中缓过神来,从大道两边的民居之内,几支淬着毒液的弩箭射了出来,恨恨地扎进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痛楚也在瞬间随着呼吸的停止而停止。
就在当先几匹战马倒地,骑兵被弩箭所杀之时,本来了无人迹的长街忽然响起嘶嘶嘶嘶的响声来。
这些响声并非从两边射出的毒箭,而是从青石板地底下发出来。
西河大道的这一段青石板道路之下,在那青石板的缝隙之间,乃是以黄土充填,当韩漠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刺之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长街之上青石板缝隙间的缓图忽然破裂,从那黄土之下,竟然弹起一根根细细的黑色皮索,在那皮索之上,泛着幽幽的光芒。
数十条绊马索就这般无声地到来,来得极其突兀。
无数的马嘶声叫喊起来,韩漠眼见得前面便有一条绊马索,甚至在瞬间看清黑索上那幽幽光芒,沉声叫道:“小心绊马索,上面有毒!”他手中一紧,马缰勒紧,而绝影却似乎早就感觉到绊马索上有毒,长嘶一声,飞跃而起,其势如飞,在空中越过了两道绊马索,随即落在了地上。
而艳雪姬和韩源胯下也都是一等一的良驹,齐齐飞跃而起,跟这韩漠跨过了绊马索,其后亦有不少骑兵拉马腾起,但是大多数的战马却发出长嘶之声,一时间街道上人仰马翻,叫声连连,不知道有多少人和马筋断骨折,重重地砸在一起,翻滚着,流着血,场面一时间极其混乱。
“小心毒箭!”韩漠已经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从马上飞跃而起,直往左边的民居扑过去,口中却依然高声命令着:“竖盾!”
他手底下这帮兵士果然非同小可,临危不乱,虽然绊马索导致了瞬间的混乱,甚至在顷刻间有不少人和马中毒而死,但是兵士们还是以最快的反应扶住盾牌,在两边竖起了铜墙,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大道两边的民居之内,发出连续不断的嗖嗖嗖嗖之声,正是毒箭射了出来。
也幸好韩漠在第一时间提醒,更幸亏这群骑兵乃是训练有素的一等一精兵,两边的铜墙迅速竖起,阻挡住了疯狂的毒箭潮水。
饶是如此,在盾牌完全无缝隙地组成铜墙之前,还是有几支弩箭射中了几名骑兵,骑兵们只是在瞬息间便即气绝。
对方出后突兀果断,却又狠辣无比。
韩漠此时已经扑到一处民居前,血铜棍出处,已经砸开了大门,身体没有丝毫停停滞,整个人已经窜入了那民居之中,很快就听到“啪”的一声响,民居的窗户破开,一名浑身是血的黑衣人从里面飞了出来,他的咽喉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落地之时,咽喉依然向外喷着鲜血。
韩源也已经动了,他反转腾霜白,直冲向一间民居,手里的三叉戟刺破大门,随即向外拔出,便有一名黑衣人被生生地刺穿身体拽了出来。
巨盾骑兵并不是仅仅防守,他们的风巧弩在盾牌之后迅速地做出了犀利的反击,双方弩箭如蝗,街道上嗖嗖嗖嗖之声不绝。
便在此时,忽听得空中传来“咻”的一声响,那是一支响箭,声音极为清晰,很快,骑兵们就看到两边民居的屋顶上陡然出现了许多的声音,大雨之中,这些声音极其灵活。
骑兵们神情凝重起来,但是他们很快却发现,这些陡然出现在屋顶上的身影似乎并不是敌人,他们一个个打破了屋顶,从屋顶上落尽民居之中。
很快就有人隐隐听到高叫声:“西花厅在此,尽诛东花厅宵小!”
沉寂许久的西花厅在这个时候终于全体出动了,而他们的对手,正是他们的宿敌东花厅,大燕国最强大的两大暗黑机构,便在这条长街两边的民居之内,展开了他们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大规模正面对决。
很快,从两边民居之内射出的箭矢陡然停止,街道上的骑兵们只能听到从民居之内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却看不清里面究竟是怎样一番场景,但是一句句带血的尸首时不时地从民居破门破窗飞出,便可见其中的战斗那是异常的惨烈。
沉寂许久,西花厅的吏员们忍受着极大地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他们的愤怒和怨恨终于有机会完全爆发出来。
双方都是暗黑世界的精英,他们的对决,注定是残酷而血腥。
“砰!”
一声巨响,有一具尸首从民居内破窗而出,而韩漠从窗口紧随而出,他神情冷漠,窜上了绝影马背,一带缰绳,高声道:“这里交给西花厅,咱们走!”一拍绝影马,向前飞驰而去。
第一一二六章 权臣后手
乾心殿前,年仅一岁的代王懵懂无知,在数名白甲武士的簇拥下,被一名奶妈子抱着来到了乾心殿前,群臣看着奶妈子怀中那懵懂无知的幼童,面面相觑。
奶妈子并没有将代王带到韩淑的面前,距离七八步远,那名太监停下脚步跪倒后,奶妈子也停下了脚步,俱都跪倒在地。
韩淑望着奶妈子怀里的代王,细皮嫩肉,憨态可掬,一双小眼睛正咕噜噜地转动着,心中一颤,身体更是微微晃动,她抬起脚步,正要往代王那边走过去,韩玄道的声音却已经响起:“皇后娘娘,代王已经来了,臣斗胆请皇后昭示圣上的遗诏!”
韩淑刚刚抬起的脚步顿时停下,而此时亦有大片的臣子齐声道:“请皇后娘娘昭示遗诏!”
韩玄道的眼睛盯着韩淑,看似平静无比,但是韩淑却能从那一双阴沉的眼睛里看到咄咄逼人之势。
便在此时,似乎阴魂不散般的方为清从人群中快步出来,韩玄道瞧见,立时皱起眉头,而方为清看也不看他,到得韩淑面前跪倒在地,恭敬道:“娘娘,圣上驾崩,但是这大燕江山却需永固,朝中忠于圣上忠于社稷的大有人在,圣上有何遗诏,只要娘娘宣诏出来,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遵旨而行!”
他话声落后,从群臣之中便又出来二十多名大臣,齐齐跪倒:“我等拼死奉诏!”
比起先前在太极殿,这帮大臣的声音响亮了不少,底气也大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得知韩漠已经进京,所以这帮大臣有了信心。
韩淑淡淡道:“都平身吧!”看向韩玄道,又看了看代王,淡淡问道:“韩大人,本宫有一件事儿想要问你!”
韩玄道恭敬道:“娘娘示下,臣不敢隐瞒!”
“代王……是谁的儿子?”韩淑眼中显出冷漠之色。
韩淑此言一出,大臣们都是豁然变色,这一句话很是突兀,但是却又十分的诡异,似乎蕴藏着某种惊天隐情。
韩玄道眼眸子划过一道锋芒,面不改色,平静道:“代王当然是圣上的皇子,也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盯着韩淑的眼睛,反问道:“却不知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本宫再问你,他当真是本宫的儿子?”韩淑冷笑道:“本宫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本就极为压抑的气氛,因为韩淑这两句话,变的更是诡异无比。
韩玄道兀自没有丝毫的变色,平静道:“娘娘生的当然是皇子,这早已经昭告天下,圣上也早封其为代王……娘娘是否操劳过度,所以……!”
不等他说完,韩淑已经抬手指着韩玄道,厉声道:“你在说谎!”
韩玄道淡淡道:“臣安敢欺瞒皇后娘娘!”
“好!”韩淑冷笑着,叫道:“凌磊,你出来!”
从韩淑身后,一名脸色苍白的太监畏畏缩缩走出来,额头上满是汗水,扑通跪倒在地,全身上下颤抖不已,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韩玄道看着跪倒在韩淑身边的太监凌磊,眼睛里显出一丝惊讶,但是这丝惊讶一闪而过,很快被杀意所取代。
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太监竟然会出卖他。
他可以轻而易举将这名太监捏死,而此前这名太监表现得也极为谦恭,韩玄道以前甚至能够从这名太监的眼眸子里感受到这名太监骨子里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这个怕死的太监,却在这个时候出卖自己,却是让韩玄道有些意料不到,他筹谋大事,能够步步为营,只是太过自信,却让他忽略了这小小的一环。
“凌磊,你来告诉文武大臣,代王……是什么人?”韩淑声音冰冷,脸上没有血色,眼眸子带着怨恨的神色盯着韩玄道。
韩玄道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
韩淑微蹙眉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神色大变,整个人顿时便僵住,娇躯摇摇欲晃,但是她一瞥之间,却很快收回了目光。
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站着几名宫女太监,其中有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宫女正站在长廊下,身后跟着两名太监,那老宫女一身装束,似乎是宫里的管事宫女。
能够在宫里待到四十岁,通常倒是宫中的女官了。
但是韩淑一眼就认出来,那老宫女不是别人,竟豁然是韩玄龄的遗孀韩秦氏,亦是韩淑的亲生母亲。
她没有想到,韩玄道竟然会来这样一手,竟然会将韩秦氏从东海带到京城来,她虽然知道韩玄道是个阴狠之人,但是在这道貌岸然的皮囊下披着如此卑鄙无耻的内心,还是让韩淑感到极其震惊和绝望。
凌磊抬起头,抬起一只手擦了擦额头汗水,咬了咬牙,似乎想拼上一拼,只是他还没有说出口,韩玄道已经大声道:“皇后娘娘,臣见你神色不好,可是凤体不适?外面风大雨大,娘娘还是进殿议事吧!”
方为清在旁看的分明,见到韩淑凌磊等人的神情,知道必有极大隐情,立刻高声道:“凌公公,娘娘让你说话,你赶快说来,不得隐瞒!”他瞥了韩玄道一眼,沉声道:“如今百官在此,你只要敢说真话,还没人敢当着皇后娘娘以及百官之面杀人!”
凌磊也知道韩漠已经到来,而且方为清此时为他壮胆,顿时定了定神,正要将代王是偷梁换柱的事儿说出来,却听得韩淑已经道:“凌磊,本宫……本宫身体不适,你……你扶本宫回去……!”
凌磊一怔,抬头看着皇后,一时间没有动弹,韩淑却已经厉声吼道:“你没有听到本宫之言吗?”
凌磊心下惊恐,不知道韩淑为何有此变化,但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来,便要搀扶着韩淑回殿,却不料方为清不依不饶道:“皇后,且慢。臣斗胆,请问皇后要让凌公公说些什么?代王……是否另有隐情?”
“方为清,你好大的胆子!”韩信策厉声叱道:“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了,你身为御史,固然可以上谏说话,却不是让你口无遮拦,目无尊上。皇后娘娘身体欠佳,你却在此信口雌黄,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这样与皇后娘娘说话?你自称忠于圣上,可是圣上刚刚殡天,你却在此对皇后不敬,该当何罪?”
“不错,方为清,你区区一个侍御史,现在是蹬鼻子上脸,还真将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你方为清在这里亵渎皇后,按律当斩!”
“杀了他,杀了他!”
一时间,韩族官员纷纷叫喊起来。
方为清大笑道:“你们俱都是大燕臣子,娘娘没有发话,你们却在这里喊打喊杀,大肆叫嚷,又成何体统?我方为清对娘娘无礼,你们难道就是有礼?”他指着凌磊道:“皇后娘娘有旨意令这位凌公公说话,凌公公就该将话说出来!”
“不错,凌公公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皇后娘娘,如今正值非常之时,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我等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遵循娘娘旨意办事!”
游岭一干人针锋相对,也大声叫起来。
这些人也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韩淑和韩玄道几句对话,看似莫名其妙,但是这些人却敏锐地嗅到其中的气味,清晰地感觉到了韩淑与韩玄道的尖锐对立。
这些人固然有几名是与方为清一样,真的是存了士人的骨气,不惜性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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