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再无残渍,马熙拉起身走了出去。她是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更别提能对他笑容相对温存软语。
对另一个人有多浓情,对朴泰秀就有多绝情。马熙拉重重地带上门后,朴泰秀深觉自己已在人间地狱。他不知道,所有的突然之前,都伴随着漫长的伏笔,他今日所受的,也依然消不去马熙拉二十三年来埋藏的恨意。
这个世上,爱,深入骨血,恨,也是刻骨铭心。
除了每天上午能看到来给自己喂药的马熙拉,朴泰秀几乎天天都见不上她一面。孤独和愤懑让这个霸道了一辈子的男人迅速苍老了下来,再也没有想要保持年轻活力陪马熙拉更多时日的念头。他只想离开,离开马熙拉这条毒蛇,或者说,他最想的,是把她从自家赶出去。
马熙拉送走朴民俊和Lena郑后,倒有闲情逸致去侍弄自己的花花草草,她一袭花色连衣裙,在园中站着,像是天女降世般雅致。
回到客厅,她想着今天还没听到李文学的声音,便准备去书房给他打个电话,不料门铃声却打破了她心底刚刚泛起的柔情。
刚拉开大门,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却是金贤静,马熙拉不知她怎么找到这里,但金贤静敌视的眼神已经彰显着她的怒气。
“马熙拉,呵,堂堂会长夫人竟做些不要脸的勾当,有夫之妇去勾引别人家老公,你可真是有本事啊!”金贤静跨步进门,扯着嗓子冲马熙拉嚷道,像是生怕这家里的别人听不到似的。
马熙拉微微蹙眉,转过身来盯着梗着脖子咄咄逼人的金贤静,她稳了稳心神,像是讥笑眼前这气急败坏的女人。“金主播,平白无故闯进别人家里,怕是不太好吧。”
见马熙拉丝毫不被自己的言辞所动,金贤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今天刚刚见过继父,给过钱后免不了被他羞辱一番,她越想越气,越来越觉得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马熙拉这个毒妇。打听到朴泰秀会长的住所后,金贤静飙车来到这里,她就是要让朴泰秀知道,要让朴家上下知道,他们面前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会长夫人究竟是怎样包藏祸心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警告你,李文学是我丈夫,我是他堂堂正正娶回家的妻子!你算什么?情妇?还是他随随便便玩一玩的女人?马熙拉,我劝你离李文学远一点,否则,我跟你没完!”金贤静边说边四处找着什么,她不信这家里只有马熙拉一人,她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家的女主人究竟做了怎样伤风败俗见不得人的勾当。
“金贤静,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怎样,在我叫保安来之前,你还是自己走吧,要是传出去说著名主播私闯民宅,恐怕对你名声不太好吧。”马熙拉打量着金贤静,任她满口污言秽语。
“名声?你还知道名声吗!爬到别人老公床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名声!”金贤静拧着一张脸笑起来,她就是要让马熙拉难堪,让她在自己面前再也骄傲不起来。
马熙拉心中涌起波浪滔天,金贤静却依然自顾自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击向她,所有的言辞她都强迫自己装作没听见,直到她听见金贤静口无遮拦地说她为了钱不惜卖身给能做自己父亲的朴泰秀时,心中最痛处像被撕开旧疤又撒了一把盐,没等金贤静说完,马熙拉一巴掌把她扇得愣在了那里。
清晰的五指印烧疼了金贤静的脸,马熙拉像是使出浑身力气打在她脸上一样,金贤静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她脑壳都被震得生疼。
“你给我滚出去!从这儿滚出去!”马熙拉推着被打蒙的金贤静出门,却撞到了刚刚回家的在俊。
“哦?妈妈,你没事吧?”在俊见马熙拉使劲推搡着金贤静,金贤静目光仇恨地看向自己,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急着站在母亲身旁观察着这两个女人。
“没事,在俊啊,你先上楼去。”马熙拉生怕儿子听到金贤静的口不择言,忙嘱咐在俊离开这里。
金贤静眼中突然放出光来,捂着自己红肿的脸扭头大笑着对朴在俊吼道,“朴少爷,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人尽可夫的□□吧!你妈妈勾引别人丈夫你应该也不知道吧!哈哈哈!说不定,你爸爸是谁她都不知道呢!”
没有哪个母亲会放任旁人在孩子面前诋毁自己,马熙拉已经被金贤静彻底激怒了,可还没等开口,在俊已上前一步牢牢抓住金贤静的手腕。血气方刚的青年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他直直盯着金贤静的眼睛,冷冽的声音从金贤静头顶传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在俊,在俊你回去,别理这个疯子。听话,在俊。”马熙拉被儿子的反应吓坏了,她去扯在俊的胳膊,却无法撼动他毫厘。
马熙拉的慌乱在金贤静眼中十足是一场好戏,她丝毫不畏惧朴在俊冰冷的目光,反而故意挑着笑对他说,“怎么说你也是她儿子,朴少爷,有些事情还是你亲自问你妈妈吧,比如,她是怎么勾引我丈夫的,又在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金贤静!你够了!”马熙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在俊身前推开金贤静,拉着近乎呆住的在俊进了屋。
“敢做不敢说吗!马熙拉!我看你怎么狡辩给你儿子听……”门外的金贤静还在大吼,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此时的她如骂街的泼妇,一心要马熙拉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她要报复,报复马熙拉对她所有的伤害,报复李文学对她的毫不在意。
“在俊啊,在俊,不是那样的,你听妈妈跟你解释。”马熙拉能从容面对金贤静的无理取闹,却无法坦然面对儿子,她紧紧攥着儿子的手,像是怕他转眼就不是自己懂事贴心的孩子了。
“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在俊的眉心扭成一团,她摇着母亲的手臂,他要亲耳听到母亲的否认,他绝不相信,自己端庄简行的母亲是金贤静口中那样不堪的女人。
马熙拉的心绞痛着,她已经完全不在意还在门口喋喋不断的金贤静,儿子的眼神让她全身都像被抽空一样无力。她多想告诉他,李文学,那个被他视作竞争对手的男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马熙拉是早产,只有她和接生的老师清楚,儿子在俊是足月产下的孩子,他是那样健康活泼,身上流着和李文学一样的血液,眉目间如他般俊朗清逸。这是她隐瞒了二十三年的秘密,是她死守在心底的秘密。她,不能说。
“在俊,难道别人几句风言风语就让你质疑妈妈吗!你是我的孩子,就这样怀疑我吗!”马熙拉强打精神,现在,她不能让在俊知道一切,她不能让儿子在这种情况下受到任何刺激。
朴在俊一言不发,他的心乱极了,他绝不相信母亲的品性,却也无法忽视掉金贤静刚才底气十足的嘲讽。他摇着头看着与他同样陷入痛苦的母亲,此刻,这个年轻人需要自己静一静,他一时半刻都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他尊敬亲切了二十多年的母亲。
“朴在俊!你是我马熙拉的儿子吗!你在怀疑什么!难道分不出是别人在诋毁我吗!”马熙拉厉声喝道,她要让儿子清醒,让他相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朴在俊捂着耳朵夺门而出,任马熙拉追出门外跌坐在花园里。
望着儿子越跑越远的身影,马熙拉的手深深陷入旁边的泥土里。 或许,她和得之不易的幸福相遇到此已是缘尽,一如烟光落下的薄凉,一场绚丽的开放已是开至尽头的荼靡。一颗心,已经没有知觉,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伤心至极的母亲。
在俊几乎是一路飞奔到李文学办公室的,他气喘吁吁地盯着李文学一言不发,只是眼中燃起的火焰像要把对方吞没似的。
几个出版商正和李文学洽谈新书的事宜,一看冲进来的这个年轻人,都面面相觑地等着李文学处理。李文学只好抱歉地先带朴在俊去了旁边空置的会议室。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文学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朴在俊,在他眼中,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却总是比同龄人多着一份成熟冷静。
朴在俊直直地瞪着李文学,似要把他全部的内心都看穿一样。手中的拳头已是牢牢握紧,恨不能一拳将他撂倒在地。
“是餐厅出事了,还是地产那边出事了?”李文学见朴在俊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必是计划出差了吧。
“李文学,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我妈妈究竟是什么关系!”朴在俊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他咬着牙强迫自己能够镇定。
心中一凛,李文学没料到朴在俊会如此质问自己,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承受着在俊眼神中传来的杀气。他多想,告诉她的孩子,他有多爱她,可是朴在俊的神情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会这么问呢?我和您母亲是几个月前才认识的,那时候我以记者的身份采访了她,因为那次的因由才有机会结识她这样高贵的女人,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李文学压制住心中的忐忑,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显得从容淡定。
在俊见他并无任何心虚的样子,免不得心中审视他一遍,可从李文学身上,他并未发现一丝不妥。莫非,是金贤静故意往母亲身上泼脏水?可是,又为何偏偏选中自己的母亲?
“你们……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那金贤静怎么会去我家大闹一场!”朴在俊依然心存疑惑,但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样强硬了。
李文学一听,心里“腾”地窜出一团烈火,想起金贤静上次差点伤到马熙拉,他急切地问道,“金贤静?她去找你母亲了?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李代表好像对我妈妈还挺关心的呀。”朴在俊阴阳怪气地瞪了李文学一眼,李文学也无心理会,他只关心他的熙拉究竟有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耐下性子,李文学道,“朴在俊,作为你母亲的朋友,我当然要关心她,何况,这件事好像和我脱不了干系,毕竟,金贤静是我的妻子,我有责任知道她的事。现在,我以长辈的身份来问你,夫人,究竟有没有被伤害到?”
“您好像并不奇怪金贤静来找我妈妈呀。”朴在俊心中的疑问更甚了。
李文学被这么一提醒,才知自己的失态,脑中急速寻着借口,终于冠冕堂皇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还问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只关心夫人有没有受伤,如果因为金贤静出了任何差错,我一定会登门道歉的。至于金贤静为什么会去无理取闹,我回去肯定要问个清楚。你放心,我绝对会给夫人一个交待。”
“既然说是我妈妈的朋友,那就请您回家问那位金主播去吧!还有,您最好管住这位李夫人!再让我看见她来找我妈妈,别怪我对她不客气!至于交待和登门道歉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朴在俊说完便摔门而出,留下心中愤愤难平的李文学。
看来,他实在低估了金贤静,本以为只是利尽则散的合作,到如今他才恍悟,金贤静,实在不那么容易搞定。看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他不能,让马熙拉再受到任何委屈和侮辱了。
☆、实意
对于李文学怒气冲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金贤静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相反,她苦笑了一下,语气极尽嘲讽,“怎么,那女人这么快就向你告状了吗?”
“金贤静!你别太过分!”李文学对金贤静向来客气,称呼也一直都是“金主播”,这样直呼其名实属第一次,看来,他真是气极了。
“我过分?李文学,我是你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妻子,你和别人老婆纠缠不清我难到不该过问吗!你把马熙拉捧在手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现在居然向我兴师问罪!”金贤静的情绪被李文学激起,她痛苦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爱的男人,是她想尽办法才嫁了的男人,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正眼瞧过她一次。
“我早就说过,我们只是工作关系!是合作关系!你能不能别往感情上扯!”李文学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爱马熙拉,爱了她整整二十多年!可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恳求你!别再无理取闹了!我喜欢谁都与你无关!请你别再插手我的人生了。”
“李文学,你当真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金贤静哭着去拽李文学的胳膊,却被李文学挡了下来。
他斩钉截铁地对她说,“金主播,你确实是个优秀的女人,倾慕你的人也不少,除了我李文学,你可以选择任何男人。”
“不!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个!只有你一个!你不能这么对我!她马熙拉哪点比我强?你说啊!我跟她学好不好!求求你,告诉我,你喜欢她什么,我去学好不好!”金贤静苦苦哀求着,李文学甚至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彻底断了金贤静对这场婚姻的念头,他不能给她一丝希望,一丝都不行。
“你这么对我,不值得!”李文学推开扯着自己的金贤静,眉头聚拢地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他淡淡一句话,让金贤静彻头彻尾地快要歇斯底里了。
“金主播,我们这场所谓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不想再错下去了。我们离婚吧,让这个错误到此为止吧。”李文学说出这句憋了好些天的话,竟感觉浑身松快了许多。
“离婚?你说离婚吗?我绝不会同意!现在资金还没有大量流动起来,我们还需要继续在媒体面前出现,而且,你忘了吗,你说要打造我当最美女主播的!不!绝不能离婚!绝不!”金贤静跑到沙发前,几乎是跪在李文学面前,她不会让李文学抛弃自己的,不会让自己才刚刚到手的婚姻就这样付水东流的!
看着金贤静眼中的泪水,李文学多希望这都是一场梦啊。他没有和她这场所谓的婚姻,也就不会伤害这个无辜的女人了吧。毕竟,他只是爱马熙拉而已,并不想伤害任何无关的人。
“就当是我做了这辈子唯一一次亏本生意吧。恕我直言,我真的没办法再和你合作下去了。我想,离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李文学不愿再和金贤静纠缠下去,起身向楼上走去。这个家里,只有回到卧室他才能有片刻的宁静,也只有在那张留有缱绻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