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啊!这是她最想知道的谜底!
见马熙拉转过身来,李文学知道她一定会留下,可她眼神中交结的复杂,让李文学本就愧疚的心更为悔恨。这些年,终究是他,负了她。
李文学走到马熙拉对面,她卷发上的香气丝丝入鼻,她不是妖媚的女人,却让他中毒般无可救药,更让他一辈子不能自拔。
“当年……”李文学,终于要把憋了二十三年的真相告诉她,他,再也不想失去她。
马熙拉的眼神落入李文学的眼中,她认真地听他讲,听她以为一生都得不到的回答。
“那时候,我只是个穷学生,连学费都是邻居凑来的,可我却偏偏喜欢上公主一样的你。我知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你周围围着那么多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我呢,除了成绩好,根本就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跟我在一起,我当时就发誓,哪怕是死,也一定要让你幸福。可是,后来……你母亲来找过我。”李文学落寞着,曾经的伤痛排山倒海,唯有他才懂那些黄连之味,唯有他,才知道放手到底有多痛。
“她……她去找你?”马熙拉轻声问着,像是不忍心,再惊扰了李文学,他的眉,那么浓,却那么忧郁。
李文学想冲马熙拉笑一下,可是,他怎么也笑不出来,“是,那段时间,我听说你辍学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去你家找你,就只能到我们常去的樱花树下等你,我想,你总会出现的。可是,有一天,有一位女士找到我,她说是你的母亲,你们家破产了,连你的学费也交不起……我说我来交,可……她问我,我拿什么让你幸福,我又怎么能给你幸福。她说的对,那时候,就算带你去一趟台湾,我都要打一年的零工,何况是你的学费,你的生活,你的未来……我……”
李文学停了好久,他的眼中,马熙拉看到自己的脸庞映在一汪泪泉之中。
“对不起,熙拉,是我对不起你……你母亲说,你必须要和刘家的大儿子结婚才会有生活的保障,才会享受和从前一样的奢华,是,刘家的财富我们都知道,他家大儿子又和你一样大,我……听说你在家闹,说非要和我在一起才行,我才答应你母亲,主动离开你。毕竟,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
前尘已逝,可人心尽知,那些过去,即便光阴忘了,李文学也无法忘记。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自卑。在爱面前,他愿俯首在地,马熙拉就像他的上帝,而他,只是爱的信徒。忍痛割爱的那天,他在汉江边哭了整整一夜。放手,就意味着失去,失去,便再也无法挽回。
两双泪眼相对,二十三年的时光,就这样在他善意的谎言和她无尽的怨恨中匆匆而过。可是两人都知道,这匆匆而过的年华,哪一日不是熬过了白天再熬黑夜。最好的年华,最真的纯净,已经在很远很远的过去,就交给心里的那个人了。哪怕情缘短暂,也用一生怀缅。
“熙拉,你别哭,别哭啊。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是我骗了你……可是,这些年,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熙拉……”李文学将泪流不止的马熙拉拥入怀中,二十三年后,她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不忍心拒绝,不舍得离开,可是恨呢,她这二十三年捱过的时日,李文学又岂能明白。
一拳又一拳,她咬牙哭着,两只手不停地砸在他宽厚的胸前,震惊、怨恨、生气、哀伤,她的苦,她的痛,都是因为李文学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开我!为什么不信我的心呢!李文学!你究竟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马熙拉哭得哀婉、喊得撕心,几乎用尽全力去打李文学,这么多年的恨啊,竟是因为一句谎言。
李文学任由他打在自己胸前,就算她不打,心也早就碎了,如果她这样能好受些,就算打死他,又有何妨。他这一辈子,只想和同一个人纠缠,由始至终都只记挂着那一个人,无法被取代,不能被篡改,更不会忘却甚至抹去。那是他奋斗的初衷,活着的意义。
终于,她打累了,喊累了,也哭累了,眼角残留的晶莹让李文学忍不住想替她拭去。时光对李文学来说并非遗忘,而是愈加清晰愈久弥新。他记得每一个牵手过的地方,记得她睫毛下的双眸,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那些美好的时光,外表明媚却按耐不住波涛汹涌,时日一到,终要远走。可是,怎能让她如此伤心,眼前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就像当年求他留下时的无助。一双手,抚上她的脸庞,又停在她的肩头。
“我也恨我自己!我好恨!就因为没钱,才不得已放手。所以这些年我拼命努力,拼命赚钱,就是为了不再低人一等,就是为了不再因为钱而放弃自己所爱。熙拉,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的李文学,我现在,足够给你所有,只要你要,哪怕是命,我都会给。”李文学依然是李文学,他看马熙拉的眼神,二十三年都没变过。可是马熙拉,她知道,在他离开的那一天,她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马熙拉的情绪渐渐平复,可眼中的哀怨依然深沉,她如自言自语般叹着,“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怎么会晚呢!熙拉!我们还有以后的人生啊!”李文学说到激动,抑制不住地摇着马熙拉。
“以后?你觉得我们会有以后吗!”马熙拉抬眼看着如此之近的李文学,纵使风度如前,可眼角那条细纹依然出卖了岁月。
“你不爱他!你明明不爱他!我不知道你怎么嫁给了朴泰秀,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他。可是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回来了,老天让我重新遇到你,就是让我弥补这些年的!如果过得很幸福,我绝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可是,你幸福吗!你不幸福,你一点儿都不幸福!”李文学笃定马熙拉是不幸的,他懂她,懂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喜恶爱恨。
☆、如梦
马熙拉愣愣地盯着他,可她却不能再沦陷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幸福!李文学,你别再勉强了,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现在的生活就是我要的!你收手吧!我会劝朴泰秀放过你的!”
“放过我?熙拉,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不会再放手了!我的人生不会犯相同的两次错了!我会带你走!永远离开那个家!回到我身边吧,熙拉,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啊!”
李文学残留的泪水,还挂在眼角,马熙拉伸手拭着他的泪,酸楚了一句,“文学,我们错过太多了,我们都认命吧。”
一声“文学”让李文学的心化作汪洋春水,二十三年,他日日盼着这声“文学”,此时这声音的主人被就站在他面前,他们之间,却隔了整整一个曾经。
握起她的手,一个吻,胜于千言万语。
“我不想认命,也不甘心认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那个人身边不开心。熙拉,我知道你爱艺术,可是,他能陪你去卢浮宫,能陪你谈论蒙娜丽莎吗?你爱佛学,他能陪你去中国的寺庙,能陪你讨论禅宗奥秘吗?你明明喜欢茉莉茶,为什么上次我去的时候他给你的却是咖啡?你明明喜欢木质家具,为什么客厅里全是皮革?你爱一切高雅的东西,你是天上的月亮啊!就连影子都不屑落入泥沼之中,可是……看你受委屈,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么!”李文学捧着马熙拉的手,像捧着他的全世界。他再也不能失去了,再也不能放开了。
“如果当年是情势所逼,那现在呢,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熙拉,现在还不晚,一切都来得及,我们还有那么长的路啊!”
那么长的路,马熙拉想都不敢想,可面对李文学,她仿佛看到了前面的光。
黯淡了二十三年的人生,忍耐了二十三年的人生,因为李文学深情的双眸,因为他温暖的怀抱,因为他温柔的手指,因为他似海的情意,马熙拉快要抗拒不了。就像此刻,她只能任由他拥着自己,只能任由自己将他拥得更紧。不要计较那么多了,不要理会那么多了,任性一回有何不可,她不能否认,她是动心了,她是想不顾一切随他而去的。管他去哪呀,就随他走吧……
窗外的光线被半个帘子挡住,将两人藏在背光的阴影中。一对曾海誓山盟的璧人,终是因缘际会地错过了二十三年,此刻的相拥,又能追回多少过去呢。泪,湿了他的襟,染了她的领,如果,能以这样的姿态一直站下去,想必,也是生命的福报吧。
门被不经意推开,李文学和马熙拉都是一惊,马熙拉慌忙推开李文学,转过身去擦着眼泪,李文学也低下头用力抹了抹眼睛,这才看清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金贤静。想必,她是看到了他们的相拥而泣。
“那个,金主播,您……怎么来了?”李文学抬头看向金贤静,虽然因为她的闯入打扰了自己和马熙拉,但出于礼貌,李文学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对不起,我……又没预约……”金贤静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她从未见过李文学如此脆弱的样子,可是,他怀里拥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哦,没事儿,您请进吧。”李文学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邀金贤静进屋来坐。
马熙拉擦干眼泪,李文学和金贤静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对她笑得那么开心,她也从不预约就来么。呵,又是这个女人,连看李文学的眼神都那样崇拜和柔情。
骄傲和自尊又让马熙拉恢复了冷面,多可笑啊,刚才差一点就陷入他编织的陷阱中去。他对所有女人,都一副绅士的模样,他,总是这么讨人喜欢吗!
李文学请金贤静坐下后又回到了马熙拉身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低地唤着“熙拉”。
“既然李代表您有客人,那我就告辞了,您好好招待客人吧,别怠慢了人家。”马熙拉说得轻松,瞥向金贤静的眼神却酸得很,这女人年轻漂亮,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故人吧。
“我……”李文学竟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留住她,却不得不顾及在场的金贤静。
“我告辞了。”马熙拉转身就走,李文学急着喊了声“熙拉”,金贤静已走到了他身旁,又是一声马熙拉熟悉的“代表”,带着撒娇和亲昵。
马熙拉回头看了一眼李文学和金贤静,她心头凉了半截,眼中的热切一寸寸褪了下去。果然,他身边果然是不缺女人的,刚才的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出来的幻觉,他不过是为了地产而与她诉起旧情,是她自不量力,生了天大的妄念,竟然生出要和他一起离开的心思。呵,是她活该啊,是她自作自受,男人,从来都是一副德性。勉强勾唇扯出个生涩的笑来,马熙拉踏步而去,决绝地没有一丝留恋。
李文学站在门口,他的确,看不清她的心。为何离开时,眼神又是那般冷冷清清,连笑容,都带着鄙夷?
金贤静笑着拿出自己的一篇文章,虚心让李文学来指点,虽是不速之客,李文学却只能随他重新走回办公室里。
熙拉?这两个字像噩梦般缠绕金贤静心头。上次遇到的这个女人,今日和李文学拥在一起,她究竟是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金贤静知道,若自己不留住李文学,他一定会追她而去,可是,能爬上主播位置的女人,心机又岂会那么浅?从前身边没有男人的位置,不是没有男人奉承,而是她不愿意。但李文学不同,为了他,哪怕他身边有再多的女人,她也一定要一一除尽。
从电梯里出来,马熙拉深深吸了口气。真是可笑,已经二十三年了,自己竟依然这么愚蠢!马熙拉想着,已是苦不知味。他身边怎么会没有中意的女人呢,对自己,就是良心上的亏欠吧。马熙拉,别再玩火自焚了,你要的,不是任何男人的感情,而是儿子的平步青云!在俊,在俊才是你的一切!他才是你的命!
已是正午,可春日的阳光,竟已这般刺人眼睛。痛得,像又要流出泪来。
可是,马熙拉不容许自己再次哭泣,尤其,为了男人。
但又为何如此懊丧,又为何如此失魂落魄呢。
独自走在街头,旁人的热闹终究是和她无关的。该哭的也哭了,该说的也说了,甚至连那尘封二十三年的真相也都捞着了,似乎也不该有任何牵挂了,然而心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一块,空洞地透过并不寒冷的春风,却呼啸着不明所以的疼。
李文学坐在金贤静对面,却心乱如麻,眼前的文字如蚊蝇般搅得他烦躁,他猛然站起身来,对金贤静说了句“抱歉”便一路小跑着冲到楼下。
车流如梭,人头攒动,人群中早已消失了马熙拉的身影。李文学怔怔地望着长街,千人万人,却没有他心上的那个人。春日,一下子就冷寂了。
眼神终是暗淡了下去,这一别,已不知何日再见了。
他日重逢,她又会回来么?
抬起手臂,刚才的相拥,竟如同飘渺虚无的梦。
☆、心计
难得一家人相聚的晚餐,朴泰秀也不顾医生的嘱咐大快朵颐着。大概是人老了,只要合家团圆,就觉得是福气,何况最近民俊把餐厅打理得井井有条,李文学也被压得没了声响,喜上加喜,朴泰秀自然乐不可支。
马熙拉坐在民俊正对面,他看上去似乎没有朴泰秀那么高的兴致,马熙拉在桌下踢了在俊一脚,又悄悄递去个眼色,在俊里马转过头去打量民俊。
“哥,多吃点这个,你不是一直最爱吃这道菜吗,是妈妈特意给你准备的。”在俊自然地夹起盘中的食物递给民俊。
“哦,好,你也多吃点。”民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朴泰秀看着兄弟俩手足情深,打心眼里高兴,也像在俊一样夹起菜放入马熙拉盘中,笑道,“老婆,你看我们家多和谐呀,哥俩这么好,我们夫妻间也一样,家里打理的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啊。来,多吃点,别光忙着给我们做,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呀。”
马熙拉扬起嘴角,眼神看向民俊,“要说我们家的功臣,那可当属民俊才是,听说最近餐厅生意好得不得了,我们民俊真是有做会长的潜质呢。”
马熙拉言毕,朴泰秀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他是个专权的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