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玉说太后想见她时,倒让上官盈突然想出了一条好好儿的生财之道来。
来自现代的她,深谙好的包装对于产品的重要性。所以在让太后代言的念头一经冒出,上官盈便去市集挑选了四个成色品相都好,看着也素雅的白花瓷瓶,又请匠人雕刻了四个形态各异的微型美人制成瓶塞,用来盛装藕粉。
再将这华丽大变身后的藕粉装入一个做工精巧,铺了缎面的木盒里,这藕粉,俨然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圣物。
上官盈揣着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圣物去见太后时,心里已然有了八分成功的把握。
心里有所期待的上官盈这次去见太后,倒比着平时多了份急切,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只是这份急切跟兴奋,在愕然遇到那个她刻意选择性遗忘的人时,顷刻之间便消失于无形了。
鸡血退去之后,连带心也跟着慢慢地冷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拄着拐,傲然挺立在道路尽头的那个男人,明显清减了。以前看着玉树临风的身姿,如今被风卷起长袍,竟显得空荡荡的,有点萧瑟。
上官盈紧紧地攥着捧在身前的锦盒,暗里却长长地吸了口气,直到从骤然见到他的震憾中平复过来之后,她这才跟在宫人身后,稳稳地朝着他走去。
心里惴惴不安,面上却沉静如水。
“上官盈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等到前面那个宫女跟他见过礼后,上官盈也跟着缓缓福下身去,心跳没有预警地加快了。
这一福下去,老半天也没见动静。
上官盈心里暗暗叫苦,楚轩他,不会是想借机惩罚自己的吧?
手上原本就捧着物件,又这么虚蹲了好一会,上官盈头上已经隐隐可见薄汗。
“退下。”
前来引路的宫女见了,正想上前打个圆场,谁知才踏出一步,楚轩的声音已经冷冷地传来。
“是。”
那宫女怯怯地应了一声,又担心地望了上官盈一眼,便忙不迭地退下了。
“你这会儿难受罢?”
楚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没有温度。
上官盈猜不透他的意图,只好像拿出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态度,恭恭敬敬地回道:“民女不难受。”
“既然不难受,你就多蹲一会儿。”
楚轩的话一出口,上官盈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稳重谨慎的楚轩会干出这么混帐的事来。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太后请来的客人吧!这家伙,打狗都不用看主人的么?
欲哭无泪的上官盈忍不住担心,自己熬不到太后过来解救,便会先倒下去。
望着眼前那个包装精美的锦盒,她不由得又想:自己摔了事少,若是将这装着藕粉的瓷瓶摔了,这一番心血可就全部打水漂了。
要知道,太后进宫之后,自己要想再找她,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来咬牙坚持。
“起吧。”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楚轩像是有些儿解气,终于法外施恩,结束了对她的惩罚。
上官盈应了声“是”,可腿脚已经处于麻木状态的她,猛一用力,腿肚子一抽,立时疼得向一边倒去。
惨了!
我的藕粉完蛋了!!
心中惨呼声未止,她的身体却被楚轩打横里伸手一把扶住。
还来不及道谢,这个给人病又给人药的家伙又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很痛?”
有了前车之鉴,这会就算打死,上官盈也绝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痛了。
她怕那后果是,楚轩会让她再蹲上十几分钟。
咬着牙等着那股抽痛过去,上官盈死活都不再开口了。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沉默中,楚轩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又嗖然而止。
身旁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上官盈的心开始变得酸软。
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拿眼去偷瞧他。没想到楚轩正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
想要若无其事地调开视线已是不能,她只好无奈地,被动地接受着他审视的目光。
“这段时候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刚看到你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让你尝尝这些日子我承受的那些痛苦。”
楚轩原本冰冷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些别样的情绪:“如果刚才我让你痛了,上官盈,你该知道,我的疼痛在你的百倍千倍之上。今儿这么小惩你一会儿,就是为了让你体会体会,你伤我到底有多深。”
一股涩意冲向鼻间,将她的眼眶逼出了湿意。
不敢看楚轩的眼睛,上官盈低着头,闷闷地说:“如果这样让你舒服一点,那民女再蹲会儿。”
“够了!”
楚轩突兀地冲她暴喝出声。
上官盈愣愣地抬头,她从没见过这么失控的楚轩。
“你走吧。”
丢下这句话后,楚轩红着眼狼狈地转过身去。拄着拐,急急想要离开。
腿伤未愈,又加上他走得太急,有几次他都差点跌倒。
上官盈担心地跟上前几步,最终却又生生打住了。
她知道,这个骄傲的男人,是不会希望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望着那个跌跌撞撞的男人一步步远离自己的视线,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现实生活中或许还有可能会出现,可这里是古代,上官盈还没有在哪部古典文学里看到过关于灰姑娘与王子的描述。
“上官姑娘。”
她遁着来声转过头去,不远处春兰正匆匆赶来。
上官盈一愣,这才想起来,刚才楚轩闹这么一出已经惊动了太后。春兰能来,想必是奔着替她解围来的。只是呆会儿,太后那难免是要问起的。
想到这里,她忙定了定神,一边在心里紧急地想着一会自己得如何应对,一边却笑着迎了上去:“在这儿呢,还劳你亲自过来迎我。”
走到近前,春兰打量了她一眼,又望了望四周,狐疑着问:“刚四喜那丫头说贤王正为难你,这会子人咧?”
上官盈感激地笑笑:“也没怎么为难我,就是请安的时候让多蹲了会儿。”
春兰又张望了一眼,这才冲她示意:“那快走吧,太后正等着呢。”
“往后你要看到贤王绕着点儿走吧。连太后都说了,贤王爷的性子原本便静,自从腿伤了后,不仅静还变得冷了。”末了她又好心地提醒道:“总之你避着他就对了。”
上官盈笑笑:“我倒不打紧。太后这一走,只怕我也没什么机会可以招惹到他。”
春兰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又笑着说:“也是。”
两人一路说笑着往太后住着的别院走去,上官盈心里却沉甸甸,有些难受。
回心她又想,既然连太后都以为楚轩的改变是因为摔伤了腿的缘故,想必刚才的事,她是不会主动问起了。
跟在春兰身后,掀了帘子进屋,太后正歪在榻上,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上官盈上前见礼:“民女上官盈给太后见礼了,太后万福。”
太后面上有了丝喜色,抬了抬手,让她起了身。
上官盈将手中的锦盒往头一举,又脆声道:“承太后恩典,民女才有今日。如今太后要回宫了,民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可以送给您,唯有自制了些玉液琼脂,倒是有清热凉血、健脾开胃、益血生肌之效,还请太后笑纳。”
注:明天十点前还有一更。
章节目录 身世
2
“玉液琼脂!”
一听这名字,太后便生出几分好奇。舒悫鹉琻
春兰笑着上前接过上官盈手中的锦盒,一径地笑道:“上官姑娘每次送礼,都说是拿不出手的玩意儿,可每次一出手的东西,可都是稀罕之物。”
太后接茬儿道:“说来也是,上次你送给哀家的雀儿牌,现在都成了哀家指着过日子的有趣玩意了。这什么玉液琼脂,听着名字就甚是稀奇,快呈上来让哀家瞧瞧。”
锦盒打开了,春兰便连连夸道:“这白花瓷瓶虽然普通,不过这瓶塞上的雕刻可真是精细,也很有意思,太后您瞅瞅。碛”
说话的功夫,春兰将整个锦盒呈到太后面前。
上官盈心里一松。
像春兰这样常年在太后身边侍候着的人,那眼力介又岂是一般的好。如果这东西入得了她的眼,太后必然也不会嫌隙到哪去侏。
太后瞄了一眼后仅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上官盈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些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得赶紧让太后尝尝藕粉的味道才行。
上官盈上前几步,朝太后弯了弯腰,大力推荐道:“太后,这玉液琼脂吃起来还颇有讲究,民女愿为太后现场示范。”
“哦!”
太后笑着望了过来:“那你就趁机指点一下春兰她们几个吧,别的你不在跟前了,哀家想吃也指不上。”
“是。”
上官盈答应着向宫女讨要了一个碗跟温水、沸水、熟核桃熟花生末儿,还要了些切成碎末的四时果脯。
春兰听她一气儿要了这许多东西,一时间也兴味盎然地跟着忙活起来。
上官盈从白花瓷瓶里倒了些藕粉在碗里,先用温水调匀了,这才用大开了的沸水一边冲,一边拿匙子慢慢搅动。
等到碗里的藕粉变成淡粉色,通体晶莹,稀稠适度时,上官盈再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熟核桃熟花生末,跟切成碎末的四时果脯。
这样,一碗香滑可口,晶莹透亮却又色彩丰富的藕粉便算是冲好了。
第一次见到将粉末变成可以食用的食物时,太后甚为惊讶。
一旁早有专事验膳尝膳的宫女先行验了试了,这才将上官盈冲泡好的藕粉分装了一些给太后。
恰逢这些日子太后犯了热症,正烦躁不安食欲不振,没想到这藕粉冲泡过后,吃起来不仅清爽可口,既有核桃花生提出来的香味,又有四时果脯散发出来的酸甜味,十分开胃。
几天都没好好进食的太后吃完后,居然还难得地又让添了点儿。剩下的,自然赏了春兰跟迎夏这样近身侍候的大丫头们。
众人在吃过之后,无不叫好。
上官盈终是松了口气。心想着:总算没有浪费自己一番心力。
接下来闲话的当儿,上官盈又将冲泡藕粉的要领仔细交待给春兰,让她一准儿注意水量跟冲泡时沸水的温度,春兰仔细记了下来。
太后吃了些东西终是来了精神,上官盈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临去时,太后照例有赏。
只是这次倒比着上次阔绰了许多,居然赏了个翡翠镯子给她。
上官盈接过镯子谢了恩。对于藕粉的事,她却再未提只字。只是她心里却坚信,太后一定会回头奔她那些藕粉来的。
回去的路上经过偶遇楚轩的地方时,上官盈不由得顿了顿。
那里已经杳无人影。
少了刚才在太后面前的兴高采烈,上官盈的情绪有点低落。
只要一想到,今天之后她跟楚轩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她的心里就不由得有点堵得难受。
不远处,皇家别苑的大门已然在望,站在这个角度望去,好像只要迈出那扇朱红的大门,外面便天宽地阔。
上官盈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外走去,轻缓坚定。
每走一步,她都不忘告诉自己:无论是这座辉煌的皇家别苑,还是曾经呆在这座皇家别苑里的人,于她而言,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的存在。离开他,忘掉他,这样的决定是对的!
回到家里,上官盈先是订制了一批先前一样的白花瓷瓶,又请了之前的木匠照着样板儿,连日赶工,做了五十几套的瓶塞。
等到上官盈将一切都准备好,已经是六天之后的事了。紧赶慢赶的,总算赶在太后预定回宫之前的日子准备妥当了。
楚玉因为要送太后回宫,过来辞行时如她所料,特别提起这回事。
说是太后因为吃了她送的玉液琼脂不仅食欲大振,就连热症都不药而愈了。又因听上官盈说这玉液琼脂还有益肤生肌的作用,所以太后便特别嘱咐楚玉前来找上官盈购置一些。一则自己食用,另则也算是给宫中各位娘娘准备的礼物。
太后有所求,上官盈自然倾其所有也要满足她的意愿了。只是说到购置,这银子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收。
后来还是楚玉一句:这是太后回宫送给各位娘娘的心意,你若不收她的银子,倒成了你的心意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上官盈便“勉为其难”地让太后意思一下即可。
当然,太后即便是意思意思,那出手也绝对会让上官盈有点不好意思。
楚玉这一走倒是去了快一月的时间,一直偷偷摸摸进行渔业养殖的上官盈倒是可以放开手脚来做了。
早前那些孵化出来的鱼苗倒是成活了一大半。因为天气转凉,上官盈也就不急于放塘,一直养在孵化池里。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开渠的楚睿虽然抽不出身来陵郡,不过却隔三差五的便会让人送点小玩意来,又或是捎封书信前来。
上官盈无从推脱,只得照收了,但是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只字片语的回应。
对楚睿,她本来就没有想法。
何况才经历过楚轩的事,她压根就不想自寻烦恼。
上官盈深信,只要自己对楚睿不加理会,时间久了,他总会知难而退。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到了十一月晚稻收割的季节。
由于负责监田的楚玉早就将晚稻又将丰收的消息上报朝廷,皇上一早就下了圣旨,说是早前国中只有春耕秋收一说,现在既然有了秋种冬收,那是上天赐福,应该祭祀天地,感念天恩。
皇上发了话,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奉常立即便制定了一套祈谷礼,仪式与圜丘祀天大致相同。
上官盈没有想到,两季稻种植的成功,居然开启了夏国“春祈秋报”之祭。
终于,经过奉常仔细推算的孟冬之月吉日终于到来了。
上官盈算是郑重其事地特别打扮了一番,在里长的带领下率着佣工站在垄上等候迎接圣驾。
谁知道皇上亲率宗室大臣到来时,上官盈仍然被这意料外的大场面吓到了。
她这才发现,她自认还算典雅的一身青花蓝装扮,在一堆琳琳琅琅地佩着金玉不无隆重的祭服中,竟是素雅得过了头。
夏王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着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这时鼓乐齐鸣,祭祀活动在皇上的主持下正式拉开了序幕。
看来今儿真的特别。除了宗室大臣,皇上几个成年的儿子无一漏缺,都到场了。
望着跟在夏王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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