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沈辽点头承认。
“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为何还要参加。”沈瑶有些生气道,明亮的眼睛睁得有些大,显得格外的圆润。
“这回不同。”沈辽就要说话,看了眼沈瑶,知道她不喜欢范仲淹,改口说道:“是楚大人邀请我去的,怎么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吧。”
“撒谎时就不要眨眼睛。”沈瑶微笑,纤手妩媚的束了下青丝秀发。
“这是真的。”沈辽闷声道,眼皮忍不住轻跳起来,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却让沈瑶如花枝轻颤般娇笑不已。
“去就去呗,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沈瑶轻笑说道。
沈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下,开口说道:“姐,其实这次盛会,并非单纯的嬉戏而已,……”
“我知道,是那小县官出的什么以工代赈的主意吧。”清亮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欣赏,沈瑶微笑道:“还真是有些巧舌如簧啊,居然能说动丁陈几家出钱雇用城外的流民为工。”
“楚大人那是以理服人。”沈辽说道:“而丁陈几家还算有些仁义……”
“什么仁义心肠,借此扬名才是真的。”沈瑶唇角含笑道:“那几家平日里被人压得死死的,肚子里憋着难受,如今借这次机会,终于扬眉吐气了,这些钱花得值。”
沈辽顿时沉默不语,再次觉得自己与沈瑶没有共同语言。
“别叹气了,那个什么盛会,准备在什么时候举办啊?”沈瑶笑盈盈问道,眼眸微波轻盼,泛过几丝异彩。
“乞巧节那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清气朗,蓝天白云,几缕淡淡的微风吹拂,一叶扁舟划过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无数涟漪,楚质直立小舟之尾,目不暇接,打量着西湖美妙的景色,后世的西湖是什么样,楚质从来就没有亲自去过,只是见过些图片而已。
但是楚质可以十分的肯定,自己现在见到的西湖景色,要比千年之后的更加美丽,不说别的,就说这水,纯净透明中带着丝丝碧色,根本无须煮沸就可直接饮用,当然,如果用西湖之水,配上杭州的茶叶,煮出来的茶汤自然是香气入鼻,久久不散。
返身回到小舟的舱内,捧起青白色的茶汤,轻轻抿了口,楚质由衷赞叹起来:“火候恰到好处,茶味甘香,乃是上品,茶好,煮茶的手艺更佳。”
“大人谬赞了。”刘仁之谦虚说道,心中却有几分得意,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细缝了。
小饮了几口清香茶香,楚质仔细观察着湖中附近的情况来,要知道这次出来可不是玩山玩水的,而是勘察下举办盛会地点的水域有没有危险,毕竟到那个时候,这里聚集杭州城内的官员学子,以及前来观看的百姓,容不得出丝毫差错。
这事固然是归自己负责,但是楚质也明白术业有专攻的道理,自己在这边品茗,欣赏湖光山色,而附近有几条小船在来回划动,湖中隐约可见三五个人在潜游,不时浮出水面向楚质等人示意。
“大人放心,这带湖面非常平静,从来就没有暗礁湍流,更加不用说大风大浪了。”刘仁之誓言旦旦保证说道。
“呵呵,我自然相信,只是以防万一,还是排查几次为好。”楚质微笑说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年头的安全保卫措施实在是太差,连救生员也是临时招聘的会水人家,也不知经验怎么样,救生衣、浮圈之类的更加没有,看来也只能勉强找几个空葫芦代替了。
想到举行盛会那个时候热闹非凡、拥挤不堪的场面,若是谁运气不好,掉落水中也是正常的,这里离岸边固然只有三五百米,而且生在杭州西湖旁,多多少少也会些游泳,落水之后游回岸上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这构想的立足点在于众人都会水,问题是善泳者还会溺呢,况且还有些老幼妇孺,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唉,想到在那时遇到什么突发事件,楚质的脑袋也有些发涨起来,当初只想到场面越大越好,却忘记了安全保障,现在满城都知道要在湖中举办盛会,古代讲究一诺千金,后悔也来不及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经验不足,以后要吸取教训才行。
瞄了刘仁之一眼,楚质心里也明白,他的经验固然丰富,但是考虑到的只有官员与学子的安全,而这个反而不用担心,到时候这些人肯定是乘大船而来,在湖中也能如履平地一般,丝毫不会出什么差错,至于百姓小民,肯定是下意识的将其忽略了吧。
时代风气如此,楚质也知道,如果将自己的忧虑告诉刘仁之,他未必会重视,或者还有些觉得自己在小题大作,只是楚质还做不到随意淡漠别人的性命地步,发现了自己的疏忽,自然要加以弥补。
大不了到时派三五十条扁舟在湖中回来游弋,专门负责救助落水之人,反正现在的杭州城缺衣少食,就是不差人,城外流民越聚越多,源源不断,数字不断攀升,幸好古代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广人稀,在城外的荒地上安置成千上万人也不成问题。
看来又要多建造一批草棚才行,楚质心中盘算着待会回衙之后,再向州衙申请几百贯资金,不然县衙银库就要见底了,就当楚质想着几百贯会不会太少,反正以后肯定还要花许多钱,索性多要几百时,忽然感觉眼前一暗,有些惊讶的抬头向舟外望去,却见一艘大船迎面驶来,眼看就要撞上小舟,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直接奔驶而来。
不过小舟操橹的船工十分有经验,双臂微微用力,就顺势避过来势汹汹的大船,当大船和小舟交叉而过时,楚质发现自己坐的小舟还没有人家船底高,更加不用说看到船面甲板,起码还有五六米的距离,大船划过所掀起的波澜轻轻将小舟推到一边,摇晃不已,过了三五分钟才平静下来。
有些心惊胆跳的抓紧舟身,待小舟平稳下来之后,楚质才悄悄地松了口气,落水肯定有人救,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只是自己县官大人的形象可就化成虚无了,最主要的是,楚质不会水,被人打救捕捞之前,肯定要几喝几口湖水的,就算西湖的水有多么的纯净天然甘甜可口,但是楚质可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灌饱肚子。
形象固然保住了,但是小舟起伏得厉害,茶汤却全部洒落,楚质倒不觉得有什么,西湖固然很大,但是习惯性的航道却只有那么几条,船来船往很正常,下雨天走在道路上还经常被过往车辆溅了身泥水,在河流湖面上被晃荡几下又有什么。
而刘仁之也是心胸开阔之人,虽然被洒落的茶汤沾湿了衣角,却毫不在意,只是淡然微笑,轻手抚正东倒西歪的杯子,然而舟中其他两个县衙书吏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连招呼都不打下船就冲了过来,固然没有撞上,却害得自己被茶汤烫了几下,这也还倒是其次,主要是为知县大人挣回面子。
两个书吏气昂昂的冲舟尾,就要破口大骂,在知县大人面前表现一番,不想清楚大船的模样之后,顿时偃旗息鼓起来,讪讪的收回手指头,对视一眼,搭头耸肩的返回舱中。
当两个书吏冲出去,楚质就意识到两人要做什么,眉头一皱,就要喝止他们,见到两人如今的样子反而有点出乎意料,心中转而泛起几分迷惑。
刘仁之的经验确实丰富,见此情形心中有数,淡笑问道:“是谁家的船只?如此匆急,显然有什么急事。”
“回主簿,是沈家。”犹豫了下,两个书吏轻声回答。
沈家,楚质轻轻探头出去,只见渐渐远去的大船上,飘扬着几面旗帜,每面旗上都绣有一个大大的沈字,上任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楚质也清楚,在杭州姓沈的不少,不过说到沈家,除了是指出了个榜眼沈遘的沈家外,再没有别的沈家了。
“呵呵,原来是睿达兄,匆匆忙忙的也不知为了何事。”楚质轻笑起,吩咐摇橹的船工跟上去,准备跟沈辽打个招呼。
眯着眼睛观望了片刻,刘仁之悄声说道:“大人,依下官所见,船上的怕不是沈二郎。”
“刘主簿言之有理,是我有些想当然了。”楚质轻拍了额头,这两天真是忙晕了,脑子有些迟钝,是沈家的船没错,但人家沈辽未必会在船上啊。
“朝这方向行去,应该是准备出城,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大娘子亲自出动。”刘仁之轻喃说道。
“刘主簿,你刚才在说什么?”楚质依稀听了两句,随意询问起来。
没等刘仁之说话,旁边有个书吏说道:“船上挂有彩旗,在船上的是沈家大娘子。”
彩旗,楚质目光微凝,可惜大船已经远去,只剩下一个影子,什么也看不见了,带着一丝好奇,楚质问道:“沈家大娘子,莫非是睿达兄的姐姐?”
上任至今,因为沈遘的关系,楚质从来没有刻意打听沈家的事情,只是偶尔听旁人提到,沈家有这么一个人物,似乎……很受人尊敬。
瞪了两个书吏一眼,刘仁之轻声说道:“船上悬挂有彩旗,应该是她没错。”
“哦。”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却想不起来了,楚质轻微摇头,随之说道:“问下他们,如果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回去吧,到盛会前天再巡视。”
听到书吏的么喝,附近几条小船也传来回应,一切正常,那就直接返航吧,楚质轻轻挥手示意,船工轻微调整姿势,换了个方向摇橹,扁舟轻快的向岸边行去。
看着秀丽如仙境一般的湖光山色,楚质心中有几分不舍,才来片刻时间,连传说中香嫩可口的西湖鱼还没得品尝下就要回去了,也没有办法,城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处理,这回出来巡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忙中偷闭,出来游湖的呢。
幸好来日方长,再过几个月,待灾情缓解,自己应该能轻闲下来了吧,隐隐约约之中,楚质对这个念头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小舟返回岸边,楚质吩咐几个船工这几日继续留意湖中的情况,水流天气要是有什么变动立即向自己汇报,随之与刘仁之上了早已备妥的轿舆,悠悠向城内而去。
如今的杭州城,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不时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每隔一段路,就见或三五个,或十余个民夫在修葺房屋,整平路面,更多的是拉着砖瓦木料在街道往来,却不知运向何方。
这就是希望啊,楚质心中暗暗轻叹,放下轿帘,闭目养神起来,过了良久,轿舆慢慢停了下来,揉搓了下额头,振奋了下精神,直接轿夫掀开轿帘,楚质才走下轿舆,与刘仁之打了下招呼,仔细的打量附近的环境。
这是一处较为幽深的巷子,四周皆是青砖瓦屋,听不到寻常百姓家纷扰声音,有几分静肃的气息,围墙院落似乎有些高,人在外面无从窥视里面的情况。
不用楚质示意,自有书吏上前敲门,院落还是静悄悄地,仿佛是过了很久,只听咯吱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蓦然开户,一个身穿花绢彩衣,年约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女探头而视,略带稚气的小脸充满了迷惑。
“你们是谁?这里可不许人随意来的。”清秀少女悄声细气说道。
“钱塘楚知县在此,快叫梅大娘出来迎接。”某个书吏上前一步,咳嗽了下,就在大声喝道,但是见到清秀少女俏丽文静的模样,声音不知不觉轻了许多。
清秀少女似乎惊了下,随之有些明了起来,微微柔身万福,也没有关门,直接回身踏着盈盈莲步向里面走去,步履生姿,有股说不出的优雅。
过了片刻,在清秀少女的陪同下,一个年约四五十岁,身穿锦衣华服,似乎是某家贵夫人的妇人盈盈走了出来,见到楚质一行人,连忙轻柔施礼,轻声道:“民妇见过楚知县、刘主簿。”声音如同年轻少女一样甜美清脆,充满着活力。
“不必多礼。”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啊,楚质心中悄悄寻思,脸上绽放出和煦的笑容:“本官此次前来的目的,想必梅大娘心里也清楚,此事容不得有丝毫的马虎,却不知你准备得如何了?”
“自从接到官衙的命令,民妇已经着手准备,大人能亲自前来审定,那是乐司的荣幸,待会还请大人多多评点才是。”梅大娘柔声微笑,表情从容自若,似乎信心十足。
乐司,其实就是教坊司,教坊司隶属于礼部,原本是古代宫廷音乐之类的机构,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有点像现代的歌舞团之类的,初衷是专门在庆典或迎接贵宾时演奏乐曲的,可惜到了后来,却成为眷养官妓的地方,坊内男女,都是些罪臣家眷或后人,多是被株连的可怜儿,当然,也有被贩卖进来的。
宋代的官妓,待遇似乎好些,只供官场接待,于宴席上应酬歌舞之用,官员不准与之有实质性的接触,违反者要被贬官处理,而要举办西湖盛会,自然离不开乐司的帮忙,今日楚质前来,就是审核乐司准备的歌舞音乐表演是否合格。
其实楚质也不用亲自前来的,只是对教坊司闻名已久,心里难免有几分好奇,况且筹办盛会的事情都是他负责的,难得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前来观看,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不过说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流言蜚语,干脆让刘仁之与书吏陪同而来。
在梅大娘的引请下,楚质轻步走入院落,发现这里里外如一,都是那么的静雅淡素,从侧面回廊走了片刻,来到后院之中,只见一群面容俏丽的少女,随意的坐在花园的桌椅中聊天,见到梅大娘,连忙上来问安,而一双双清溜溜了眸子,却悄悄打量着楚质等人,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过来,见过钱塘楚知县及刘主簿。”梅大娘柔和微笑道,目光里泛出一丝慈祥的神色。
二三十个亮丽少女围了上来见礼,各种香气缭绕,清脆柔美的声音入耳,楚质的心情不禁有几分舒畅,忍不住点头微笑,微笑回礼。
“诸位官人请上坐。”梅大娘微笑说道,轻轻拍手,将少女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今日几位官人前来,是想看下你们的歌舞,你们回房准备下吧。”
谁都知道再过几日,会在杭州西湖举行一个盛会,到时候出场的不仅是城中官人,还有文人学子,名士豪绅,像这种半官方性质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她们的参与助兴,而且前两日官衙也传来命令,所以少女们也没有觉得奇怪,闻言纷纷返回房中梳妆打扮起来。
女孩子梳妆时间肯定不会短的,这个规律古今亦然,楚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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