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代的科技,若是救治不当,普通的疫病也能夺人生命,更加不说医学不发达的古代,真的发生了流行疫情,除非遇上华陀级别的神医,不然也只能束以待毙,这可不是开玩笑,历史上因为发生疫病而使得地方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的事情屡见不鲜。
没穿越之前,楚质可是亲身经历过两场变异疫情,虽然幸运的没有成为染体,但是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紧张危险气氛,如今听闻范仲淹提醒,顿时惊醒站起,冷汗冒了出来,连声说道:“是下官失职,糊涂,下官立即回衙准备。”
说着拱手行礼,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没听到范仲淹的阻止,步伐自然加快,出了签押房,一路小跑奔出了州衙。
这时,签押房内,顾通判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坐了下来,轻笑道:“以往惯例,施药济民本是州衙之职,不关钱塘、仁和两县之事,楚知县才上任不久,不清楚也情有可原,难道范公也不知,还是别有用意。”
“有何用意?”范仲淹淡笑道。
“不好说。”顾通判说道:“此子沉稳有度、言行机敏,只要在任上历练两三年,定是治理州府之才,但范公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范仲淹微微一笑。似乎不打算回答顾通判这个问题,言他说道:“前些时候,朝中有人奏劾老夫在杭州不恤荒政,嬉游不节,及公私兴造,伤耗民力,官家让老夫上书自辩,依顾通判之见,老夫该如何奏言。”
“此言差矣,范公所以宴游及兴造,皆欲以发有馀之财,以惠贫者。贸易饮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于公私者,日无虑数万人,此乃德政,荒政之施,莫此为大,岂是不节。”顾通判侃侃说道,显然十分支赞成范仲淹的行为。
“甚好,既然顾通判知老夫之意,那奏言折子就烦劳你了。”范仲淹笑道,顾通判立时瞠目结舌,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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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县衙,楚质顾不上休息一下,立时将衙门的官吏召集起来,气冲冲的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起来,也不怪楚质这么生气,自己才上任,以前从来没有过治理地方的经验,而这些官吏在衙门多年,经验肯定比自己丰富,可是从未见他们提醒自己要注意防疫。
吏滑如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自己平时表现得过于和气了,没人把自己这个知县放在心上,楚质寻思着,声音更加严厉起来,也不怪他这样生气,主要是他在害怕,疫情往往是死亡的代名词,楚质可是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可不希望再步入后尘。
还没清楚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被骂得狗血淋头,官吏们觉得很冤,茫然不知所措,听了片刻才明白是什么原因,就更加委曲了。
等了半响,当知县大人好不容易暂歇火气,在官吏们一致推举下,押司上前说道:“大人,职下与诸僚实在是冤枉,城中防疫乃是州衙职事,大伙在县衙从事多年,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叫职下们如何提醒大人。”
“州衙的事责!真的?”楚质怀疑道。
“的确如此,职下们绝对不敢欺瞒。”一帮官吏连忙诅咒立誓起来,废话,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打听就清楚,谁敢撒谎。
楚质也想通了,的确也是这样,官吏们不说,那还有刘仁之和沈辽,这两人一个在县衙日久,一个精通吏事,像这种大事,怎么可能不提醒自己一声,看来真是冤枉了人家,看着底下那些个可怜兮兮的官吏,楚质咳嗽了声,不好意思道:“嗯,是本官之误,错怪了各位,还请诸位不要介意。”
说些恕罪之类的话,楚质还抹不开这个面子,而官吏们也深知上尊下卑的道理,知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能将姿态放得那么低,已经是难得的事情,如果直言道歉,他们反而惶恐不安,落上司面子的下场可很惨的。
如果这事不是关系前程,他们早将过错揽上身,然后再找个机会巧妙提醒,这才是为下之道,不像现在这样直言相告,虽证明不是自己的问题,但官吏没人敢高兴,而是诚惶诚恐的说道:“职下不敢。”
要知道,官吏虽然没有品秩,在官场之中的属于最卑微的下层,薪俸微薄,有时甚至没有,但却凌驾于百姓之上,油水之肥,难以尽数,这些人可不希望为了一时快意而得罪了知县,丢失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不管他们是真的敬畏,还是在装模作样,楚质也没有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揭过此事后,认真问道:“往年,疫情来临……,或者预防商情来临,州衙是如何做的?”
“回禀大人,虽钱塘多年未发生疫情,但每逢盛夏,州衙总是沿街按里施药济民,有备而无患……”怎么说也是在衙门里营生,就算没有做过,官吏们多多少少也了解情况,见到楚质询问,连忙解说起来。
楚质这才知道,原来在宋代,每遇夏季暑期,疾疫流行,朝廷与地方官施药济民似乎是一种惯例,只不过这种事情一般是由州级官员组织实施的,而今却落到楚质身上,不过这个时候楚质的心思都放在预防疫情上,也没有空考虑范仲淹为什么这样做。
回忆了遍学过的防疫知识,疫苗,没有,消毒剂,没有,不过将就下,可以用生石灰代替,就是不知找不找得到,人群定点分离,喝开水,嗯,现在城外就是这样,看来自己虽然没有想到防范疫病流行,但是潜意识里却有这个念头。
佩服下自己,楚质看着纸上罗列的事物,当然,这只是初步方案,还要和人商讨、请教加以完善后才实施,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
“大夫?”押司茫然说道:“城里没几个大夫啊。”
“没有,怎么会。”楚质惊讶道,只不过是要找二三十个医生而已,让他们帮忙察看百姓的身体有没有异常,诺大的杭州城,几十万人口,不会连几个大夫都没有吧。
“大人久居汴梁,想必见惯医馆林立,名医大夫数不胜数景象。”为什么总说皂吏皆是灵巧之人,见到楚质惊讶神情,也猜测出几分来,不由苦笑说道:“然而这里并非汴京啊。”
楚质恍然,差点忘记,宋朝虽然重视医学,朝廷也设有各类医疗机构,但是这些太医、御医所负责的主要是皇室与朝廷百官,就连职位较为卑微的官员也难以有幸享受到他们的医疗服务,普通民众更不敢问津,一旦有病,只能四处打听不是官医,或秀才处士之类善医者帮忙,连汴梁城也是这样情况,更加不用说杭州了。
“那百姓有疾,通常是求于何处?”楚质问道,没有营业执照也成,懂医术就行,这个时候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道观寺庙。”官吏们回答。
有病了,找不到医馆,只能去寺观,怪不得杭州百姓那么喜欢求神拜佛,原来有时也是迫不得已啊。
楚质心中感叹,却没有忘记正事,挥手说道:“你们且先退下。”随后扬声呼叫:“来人,速请刘主薄归回,对了,还有沈公子……”
不久之后,楚质、刘仁之、沈辽共聚于议事堂内,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寻自己过来后,沈辽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运气真好。”
“什么?”楚质满头雾水道:“睿达兄,这话何意?”莫明其妙接了个苦差,又有得忙了,运气怎么也称不上好吧。
刘仁之好像听明白了,在旁微笑,居然轻轻点头,显然是赞成沈辽之言。
“真是不明白,范公为何会如此……”沈辽喃喃自语,好像很嫉妒。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怎么在这
“也不尽然是运气。若非大人政事达练,通敏有才,岂会得到太守赏识,委以重任。”刘仁之在旁说了句公道话。
好像是在夸赞自己,楚质矜持微笑,感觉这回接到不是件苦差事,好处反而不少,只是不知道这好处到底是什么而已。
见到楚质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刘仁之解释说道:“施药济民、安抚民心,乃是为官者之仁政……”
在刘仁之的明示下,楚质才渐渐了解,原来主持施药济民是一场功劳政绩,跟官员的绩效考评有关系,虽然说,每逢盛夏时季,疾疫流行,地方官员施药济民似乎是一种惯例,但惯例之所为是惯例,也就是说朝廷本身并没有要求官员这么行事。
古代升官降职,除去皇帝与当权大臣的主观好恶之外,讲究的无非是功过两字。有功必升,有过必降,最理想的时候,肯定是这样,当然现实往往很不理想,总是存在各种客观因素的阻挠,不过,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是官场的铁律,得到天下百官的拥护。
接着问题就来了,怎么证明一个官员有功呢,特别是地方官员,不在皇帝大臣们的眼皮底下,总不能偏听偏信吧,这个时候,各地监司、御史、通政司、采风史的功能体现出来了,同时朝廷也开始制订一套严密的官员升迁标准出来。
一般来说,地方官员的职责,无非是治理地方、教化百姓、征税纳赋、督促徭役、劝农 、讼狱、驿递、水利、仓库,等等,如果能能将以上事宜办得妥妥当当,井然有序,只能说得上是称职,未必有功。以这次杭州旱灾为例,各级官员努力赈灾济民,这只是他们的职责,做好了只是奉公职守。做不好就是失职,没有功劳可言,所以有些官员才会表现得很平淡,没有丝毫的热情。
在本应要做事情的基本上,做得更加突出,得到众人的一致赞扬,这才是所谓的功劳,问题在于,这个定义,界限十分模糊,就像这次范仲淹平息粮价,稳定民心,自然是场功劳,但未必能得到众人的一致赞扬,因为那些奸商肯定恨得咬牙切齿,不用指望他们说好话。
而预防疫病,施药救民却不同,疫情才不管什么贫寒富贵,谁染上谁倒霉,对于出面主持这项工作的官员,没人会说半个不字。私底下恶评也不成,不然就成为忘恩负义之辈,受众人指责。
所以说,施花济民绝对是场获取政绩、官声、民心的好差事,往年都是由知州亲自出面主持,现在让楚质负责,摆明是想让他进步啊。
当然,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没有人扶持,或者一些机运的话,就算立了多少功,也只会成为别人的嫁衣,但楚质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机运不用说,对于楚质,皇帝赵祯肯定有些印象,而以楚质的人脉,自然不缺少扶持的人。
也就是说,只要辛劳几日,却能少奋斗好几年,楚质表面上谦逊微笑,心里却乐开花来,对于范仲淹的一丝埋怨顿时消失无影无踪,感激之情立时上升到一个难以攀升的高度。
其他两人自然看不出楚质的心思,感叹了番之后,随之收拾了心情,仔细观看楚质罗列出来的妨疫措施,你一言我一语的加以完善起来。毕竟说到与实际相联系,楚质考虑的还不够周到,难免有疏忽地方,而且由于两人的引发,楚质也想到不少新法子。
一个时辰之后,一份面面俱到的防疫实施方案,在三人的商讨下,立即成文,但还不能即刻实行,还要请示范仲淹。
仔细观阅方案,范仲淹一锤定音,批示道:“如此甚好,擢钱塘知县楚质,即日施行。”
短短一行字的批复,也预示着楚质几日的繁忙,要向各寺庙道观懂医术的和尚道士求助,要与药铺协商买药事宜,同时还要深入民间体察民情,了解百姓分布情况,考虑片刻,楚质毅然决然选择……微服私访。
说起来,楚质觉得自己也蛮可怜的,到任这么久。还没有仔细观看过自己治下钱塘县城是什么模样,知道的一些事情都是从县衙典籍上了解的,根本没有实地察看的时间,所以楚质决定借这个机会,定要在城里转几圈,不说做到熟悉透彻,但起码不要一个人走在街上时会迷路。
嗯,粮价降下来之后,街面上果然热闹许多,当然,这个热闹并不是指许多人挤在米铺前的热闹。而是切切实实的繁闹,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尽是说书的、说唱的、演戏的,咿咿呀呀的声音荡气回肠,随处可听到锣鼓哐铛响的动静,不时还听见有人大叫喊:“有钱的捧钱场,无钱的捧人场。”
看着附近林立的戏楼,楚质立时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瓦肆之中,随着城市工商业的发展及夜禁制度的瓦解,市民们的生活娱乐生活也得到进一步发展,有需要就有市场,瓦肆自然而然就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作为城市商业性游艺区,瓦肆自然非常的宽敞,东京汴梁城最大的一处瓦舍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可容数千人在内,在瓦肆里,演出的节目也多彩多样,有:说书、说唱、杂剧、傀儡戏、影戏、相朴、杂耍等,另外还有各种货药、卖武、饮食、纸画等小商小贩,不分昼夜,繁华之极。
而杭州城内的瓦肆似乎也差不到哪里去,除了勾栏戏台没有那么多外,往来人群川流不息,热闹的场景毫不逊于东京,对此楚质很是欣慰,说明杭州百姓民心稳定,已经有娱乐的心思了。
顺着人潮,楚质一路走马观花的观看着瓦肆内的表演,什么杂技、走索、耍猴之类的演出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很精彩,却没能让楚质停留片刻,毕竟见识过太多新奇的事物,相对来说,这些表演也算是普通平常而已。
如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般,走了两三分钟,觉得没有什么吸引自己的物事,楚质身体随之一转。准备离去,虽说这次微服出行有些公私兼顾的意思,但相对而言,还是公事比较重要,偶尔看看热闹也就罢了,可不能久留,毕竟旱灾未过,要是被人发现堂堂钱塘知县居然出现在城里的娱乐场所,也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影响不好。
“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忽然,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隐约传入耳中,楚质微微一怔,带着几分好奇,向不远处的勾栏走去。
瓦肆里设置的戏楼称为勾栏,原意为曲折的栏杆,勾栏的建造形制借鉴了当时神庙戏台的一些特点,设立戏台和神楼,但又考虑了对观众的安置建造全封闭的形制,四周围起,上面封顶,演出可以不考虑气候和时令的影响。
勾栏实行的是商业化演出方式,对外售票,在其内部,一面建有表演用的高出地面的戏台,戏台上设有乐床,侧面是从里往外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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