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赞花香,书册堆积如山,数不胜数,能有什么限量,对伙计的花言巧语嗤之以鼻的同时,心思各异,但目的倒是一致,大部分人纷纷按照伙计的提示,围在方形书案四边,排成几条长龙。
幸运排在第一的是个年轻的士子,时常买书,经验丰富的询问起来:“这书分有几卷,多少钱一卷啊?”
“仅此一卷,千钱即可。”
顾客至上,真诚以待,伙计牢记主事的吩咐,一脸灿烂的笑容,彬彬有礼,但是说出来的书价却吓人一跳。
“多少?”士子连连眨眼,掏腰包的动作顿时立止,不可置信的确认。
“一贯。”伙计很机灵,立刻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笑容依旧。
“抢钱呀!”
年轻士子很干脆的把钱袋塞了回去。
……
貌似三千字比较有感觉,注意前面还有一章
第三百六十五章 热议
宋朝经济水平远高于其他朝代。而且令人值得称道的是,相对来说,朝廷国库倒是经常缺钱,皇帝私用不足,但是百姓却较为富裕,颇有藏富于民间的状况。
然而,钱财来之不易,除了那些不知父辈赚钱辛苦的纨绔子弟,败家二世祖外,一般人家,还是较为节俭的,年轻士子显然就是继承了先辈们这种优秀的传统美德,一听,仅一卷书册,就要一贯钱,顿时不乐意了。
“一贯钱,我没有听岔吧。”
“什么书这般贵,难道是前朝的孤本。”
也不怪众人有着诸多意见,毕竟就是享誉天下的大儒所出文集,也无非是两三百文钱一卷,虽然动辄就是十几卷。也要花几贯钱,但是人家是什么人物,名家学宗,后辈学子景仰的对象,所出文集,是他们毕生学问的大成之作,这钱,给得不冤枉,且值得。
而楚质的诗词集,说得难听点,就是无聊消遣的闲书,可看可不看,若不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或许就是白送,人家也未必乐意接受。
普通百姓在埋怨书贵,可是底下有的人却想得更加深处,窃窃私语起来。
“楚知县素有清誉,上任以来,所作所为,也称得上通达二字,不似庸碌之人,今日怎突然犯浑了?”
“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有什么奇怪的。”
“或许吧,唉,也不知收敛些,如此大肆宣扬。不怕地方言官参他一本,劾其借机出书之名,实则敛财苟利。”
两人不是造谣中伤,往楚质身上泼污水,说的也是事实,毕竟在世人的意识中,楚质应该是自费印书的,那现在售书的,也肯定是受他指派,价格如此昂贵,不是为了敛财又是为了什么。
较真的说,这想法也没啥错误之处,要知道楚质本就是印社的幕后东主,从书集成稿,到宣扬策划,也是他出的主意,甚至书集的定价,也由他拍板同意的,综上所述,楚质被参,一点也不冤。
然而。接下来伙计的话,又某些人疑惑起来,觉得自己的设想似乎有差错。
“嫌贵,那你就别买,让开,别挡路。”
本以为会听到这样的话语,年轻士子已经做愤然拂袖的准备,不料事情有点出乎意料,却见伙计态度温和,从书墙中抽取了本书册出来,双手呈在士子面前,笑容不改道:“这位公子,本书由我西泠印社负责印制,规格统一,统一价格,质量上佳,极适合珍藏存世,购置之后,若是发现书册页面、内容有折损或疏漏之处,三日内可退钱包换。”
熟练的广告词脱口而出,之后伙计才笑道:“公子且看,此书无论是用纸、着墨、校对、排版,甚至页面插图,无一不是经由印社精心挑选,细心染印,只字检查,认真刻画,单是用料成本就近七百文钱,再算上人工费。包装费、运输费等等,我们只是赚些小钱而已。”
别看伙计表面上滔滔不绝,其实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是半懂半糊涂的,旁边的人更是如此,听着觉得好像不对,细想又觉得有些道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年轻士子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书册,掂量一下,着手不轻不重,大约三四十页纸吧,封面是古朴的山水图,奇峰怪石,竹梅相映,色彩斑斓。
“怎么看也不像是画上去的。”
年轻士子嘀咕,扉页自上而下的就是楚景纯诗词集几字,一个竖线之下,楚质二字略小,表明作者身份,用的是行书,飘逸圆润。颇具风范。
手指滑落,封面纸质细腻,没有摩挲感觉,居然连装钉线也没有,心中掠过一丝好奇,年轻士子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是范仲淹所著的序言。
“诗词,可寄之以情,抒之以志,虽不登大雅之堂,闲暇之余。却能陶冶情趣……”
先是评价了诗词,而后就是劝告楚质不要沉浸其中,专心研究学问,以修身齐家,经国治世,寥寥数百言,却从中看出范仲淹对于他的看重寄望。
哼,真是令人嫉妒得不行,年轻士子双眼冒着红光,恨不能书中的名字换成自己,谁不知道,得范公这么提携,以后前程想似锦都难。
“咦。”
愤愤不平的再翻开一页,进入书中正文,入眼的是竹石诗,乍看之下,年轻士子惊疑起来,这是楚质写的第一首诗,由此而得到何涉的赏识,朗朗上口,寓意深长,流传甚广,年轻士子自然清楚,怎会觉得惊讶。
由于年轻士子表现得太过惊奇,顿时引得旁人的好奇,后面有个性子急的,干脆绕过他,另向伙计索取一本书,打量片刻,表情居然与士子如出一辙,一脸的惊奇。
两人惊奇不定,伙计倒没什么,笑容以待的等候,可是后面排队的人却是不乐意了,心痒难耐,忍不住叫嚷起来:“两位,你们到底买不买书的。麻烦快些好吗。”
“就是,没钱的赶快让开,别占着位置。”一个身穿绸缎的富商附和道,以他的家底,区区千钱,根本不值一提,重要的是,能不能凭借此书与楚知县扯上关系。
在一片催促声中,年轻士子俊脸微红,暗暗咬牙,摸出钱袋,挥手道:“书我要了,结账吧。”
“谢公子惠顾,找您钱,慢走。”生意做成了,伙计自然笑容灿烂,手脚麻利的结算,恭送年轻士子离去。
“给我一卷。”
“我也要一卷。”
士子前脚刚走,后面的立时蜂拥而上,场面十分火爆,自然,也有人或囊中羞涩,或别有用心,则选择了驻足冷眼旁观。
半个时辰之后,数千册书集堆成的书墙已被搬空,只剩下空荡荡的书案,还有几大筐散乱成串的铜钱,收拾之后,几个收钱收到手麻脚软的伙计,把铜钱搬上车辆,痛苦并快乐的走了,让闻讯而来的人失望不已。
“人呢?不是说这有楚知县的诗词集吗。”
怎么说杭州城也有数十万居民,钱塘县治下占有一半以上,作为楚质治下百姓,不管是受到其恩惠想要予以报答,还是想趁机奉承巴结一下知县,想必有许多人乐意掏出一贯钱前来帮衬的。
然而,他们来得似乎有些晚了,这时,不少人庆幸自己下手快,不然,就与他们一样,闻讯而来,败兴而归。
“到其他书铺问下。”
不知是谁开口提醒,立刻得到众人的响应,人潮奔涌而去,来到附近一家书铺,望着来势汹汹的人流,着实让书铺掌柜惊吓不已,还好,听闻是来买书的,才安下心来。
“什么?没有!”
“刚才还卖来着……”
再次失望离去,连续问了几家,得到一样的回复,让众人一阵惊奇。
“对了,刚才在那卖书的是什么书社?”
“好像叫什么西泠印社。”
“没听说过,杭州城有这家书社吗。”
“我知道在哪。”
“那还等什么,带路……”
呼呼的,一群人又涌了出去,留下书铺的掌柜伙计面面相觑。
片刻,掌柜反应过来,一拍桌案,叫道:“都愣着做什么,关门,打烊……”
“掌柜,现在才未时,离酉时还早。”伙计好心提醒起来。
“我当然知道,带足银两,随我去取书。”
在许多人前去西泠印社求书进货的时候,偶有几个占了先机,手中有书的人,纷纷拿出来炫耀。
“看到了没有,楚知县的诗词集,限量版,彩印,市面上不过千册而已。”
其实伙计的原话是万册,先发行几千册,可是经人折折扣扣下来,顿时少了几倍,想来再经过几番口耳相传,数字还会倍减。
限量版倒是容易理解,但是彩印是什么意思?旁人莫名其妙的惑问起来。
“这都不懂,真是……”
不知道宋代有没有落伍这词,反正也就是这个意思,炫耀之人拿起书一翻,得意洋洋说道:“看到了没,插图,彩色的,批注,由范公亲自点评,朱兰色……”
彩色套印方法到元朝才有,到了明代中期才逐渐成熟,更加不用说彩印插图,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的创举,前无古人,闻所未闻。
为了迎合众人的阅读习惯,字体排版倒没有革新,但是应用铅活字,油墨染印,字迹清晰,线条突显,图文并茂、刻印俱佳,纸质雪白细润,称不上精品的话,那简直就是没有天理了。
“才千钱而已,再过几年,怕就不只这个价钱了,值得。”
宋人也有收藏金石刻印,古玩书籍的习惯,况且,抛开书籍内容不说,只要有几分眼光的,都可以看得出来,第一套彩印书籍的潜在价值,几年之后,升值是必然的。
“兄台运气真是好啊。”旁人羡慕说道:“却不知此书是在何处购得?”
“西泠印社出版。”指着书册尾页说道,上面还有一些资料,都是介绍西泠印社的,其中地址最为明显详细,深怕别人找不到似的。
“西泠印社……”
刹时间,杭州城每个角落,都在传诵这个名字,从与众不同的装钉书册方式,到刻印精良字体,彩印,插图等等,每个细节都让人议论不止,而本该成为话题主角的楚质,反而给人遗忘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巴结
当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怎么可能说忘就能忘的,在民间,讨论得最多的固然是西泠印社的情况,然而,在官场却暗潮涌动。
上任半年有余,楚质的风头一向很劲,几度已成为焦点,最多的评价是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温文儒雅,是个谦谦君子,然而,在好评如潮的光芒下,肯定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和协的声音。
太阳的背后,总有阴影的存在,系统学习过逻辑学、辩证法、矛盾统一论等等哲学思想的楚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十分的淡定。
“大人,你怎么还在喝茶啊?”刘仁之情绪急虑,在官衙里蹉跎了二十多年,有些事情他看得很开。但是更加明白什么叫做众口铄金。
一条银练从半空悬流直下,在天青色的茶盏激荡浮荡,卷起变幻莫测的图案,淡白色的雾气弥漫飘升,淡淡的清香扑面,沁人心脾。
悠悠推了杯茶盏到刘仁之面前,楚质执盏到鼻,闭目轻嗅,轻抿了口,唇齿留香,喉透肺,令人回味,不愧是白茶佳品。
“今日本官轮休,不用值班点卯,不喝茶做什么。”楚质微笑道,仔细把玩着天青色的茶盏,寻思着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雨过天青云破第一次,这般颜色做浆来的柴窑青瓷,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啊,要不要挖个坑埋起来留给后世子孙。
“大人倒是好稳当,却不知再过些日子,或许就天天沐休,用不着点卯了。”刘仁之一阵胸闷,忍不住微讽了句。
“那敢情好啊。”仿佛不明暗示,楚质笑得更加开心:“有这等好事,主簿何不早说。”
“大人。”刘仁之无奈,高声提醒道:“现在可不是嬉耍玩笑的时候。若是再不动作,以后的事情就可真是难料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说得这么严重。”楚质懒洋洋道:“积下的文状不是已经处理完毕,拟订成稿上报了吗,且今日又没听闻堂外有百姓击鼓鸣冤。”
刘仁之轻声道:“大人莫要装糊弄,下官不信你没听到外面的流言。”
“既然是流言,那何必理会。”低头看着茶盏,楚质无动于衷,主要是不好意思辩解,毕竟人家揣测的也有些附合事实。
刘仁之苦笑,摇头叹道:“下官自然知道大人清白,但非是下官多虑,实在是人言可畏,众说纷纭之下,若是……一时不查,听信了某些谣言,对大人有害无益啊。”
“那你说我该如何?”楚质问道:“站出来辟谣?”
“不可。”刘仁之连忙阻止:“容易落人口实,误以为大人心虚,唯今之计,只能向太守求助,有他一句话。流言必破。”
楚质沉吟片刻,忽然缓缓摇头,却是拒绝了刘仁之的提议,他也相信,只要有范仲淹的支持,以他在士林民间官场上的威望,足以压制一切流言蜚语,但是他却不想这么做。
“大人……”刘仁之就要再劝。
“太守日理万机,操劳州事,区区小事,就不必烦劳他老人家了。”楚质说道:“放心,这事我会处理妥当。”
“既然如此,下官告退。”见楚质心意已决,刘仁之无可奈何,只有却步退了下去。
“公子,刘主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何不依计行事?”片刻,待刘仁之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初儿从屏风内室走了出来,俏脸泛起一丝担忧,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粗通官场中事,知道若被弹劾,必定影响官运前程。
“我自有解决之道。”楚质笑道:“反倒是印社,几日下来,成效如何?”
“效果显著,各个书商争抢要从印社进货,还有一些文士,也有意出几卷彩印书集。如今正与他们商榷之中。”提起这个,初儿笑靥如花,心情舒爽。
“很好,都接下来。”楚质忽然说道:“初儿,发展跟不上形势,看来印社有必要调整一下经营策略了。”
“嗯,公子您说。”初儿柔柔点头,侧耳聆听。
杏雨楼,起得颇有诗意,位于城东大街上,那边是杭州城富商大贾的云集之处,占地广阔,红墙碧瓦,富丽巍峨,环境清幽,服务周到,是商贾榷谈生意的最佳场地。
二楼厢房内,只见里面装饰华丽,正厅照墙上挂着一幅百马图书画,画工传神,骏马或坐或卧或奔,千姿百态,无一雷同。堪称精品,然而厅中诸人却没有这个心情欣赏难得一见的艺术佳品,反而在谈些称得上是庸俗的事情。
“原来真是吕掌柜,没想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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