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打量王安石,楚质忽然醒悟过来,几个月前,沈括父亲沈周逝世,尸骨不远千里从运回南京运回钱塘安葬,沈辽拿了份墓志铭让自己书临,落款的正是王安石,从此可知两家关系不浅,王安石来到杭州,前去拜访也是应该的。
“刚好顺路,离此地不远,王大人请随我来。”楚质说道,热情的在前面引路。
走了片刻,就来到沈家,守门院子对楚质面容却不陌生,连忙上前行礼说道:“参见楚知县,公子不在家中,出门访友去了。”
得知自己不久之后,将远赴应天府求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沈辽自然忙着找一帮友人联络感情,尽述心中之苦。
不等楚质说话,一旁的王安石问道:“沈存中可在这里?”
“括公子?”守门院子有些迷惑,望了眼王安石,十分陌生,但看在楚质的面上,还是据实回答:“是在府内,但括公子吩咐下来,守孝时期,不见外客。”
王安石欣然点头,轻声说道:“烦劳通传一声,抚州临川王安石来访,欲祭奠太常少卿分司沈公。”
见到守门院子还有些迟疑,楚质挥手道:“去吧,这位客人与沈家关系非同一般,存中兄会破例接见的。”
“既然如此,二位请随小的来。”院子信得过楚质,引请两人到会客厅等候,招呼婢女奉茶伺候,自己连忙前去知会沈括。
待婢女退下,王安石笑道:“楚大人与沈家的关系,似乎也不同一般啊。”
“与文通兄是同年,上任之初,多得他与其弟睿达的照应,与存中兄也有数面之缘,相谈甚欢。”楚质解释几句,反倒好奇问道:“却不知王大人与沈家……”
没有什么不好说的,王安石笑着答道:“姻亲。”
王安石之弟王安礼与谢绛之女谢氏结婚,而谢绛的母亲正是沈周夫人的姐姐也就是沈括的姨妈,因此姻亲的关系而把王安礼变成是沈括的表侄女婿,而沈王两家都有人在朝中为官,称得上门户相当。
而于婚礼场合中,沈周与王安石两家有了初步的交往,言谈之中,王安石对当时年仅十三岁的沈括留下良好的印象,而后,王安石自淮南任判官期满,签调赴京师开封后,与沈周之间的往来更加频繁。
只是事隔不到一年时间,王安石又被奉派前往鄞县任知县,不过期间的书信往来倒是没有断过,这次王安石前来杭州,不仅是为向偶像范仲淹请教,也有祭拜沈周的意思。
第三百八十一章 通幽
聊了几句杭州的风土人情。自然景观,王安石表示有空定要前去观赏,适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身穿素服的沈括急步而出,走到王安石面前,鞠躬施礼道:“果真是介甫兄,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
虽然按照姻亲关系来说,沈括辈分固然高了层,但十分佩服王安石的人品与常识,不敢以长辈自尊。
“存中。”王安石肃容,掠过一抹伤感:“听闻沈公仙逝,安石心中戚然,却未能立时前来吊唁,深感不安,今日特来向沈公告罪。”
“父亲自然明白介甫兄的苦衷,身为一县之长,心忧十万人家,往往是身不由己。”沈括轻声说道:“若是介甫兄因为前来吊唁而忽略百姓民生,父亲反而心中不喜。”
“沈公教诲,安石不敢忘记。自开封一别,不想却是天人永绝,悲乎,以后再无机会聆听沈公提点,安石悲痛难抑……”
人家在悼念先人,楚质也不好参和,悄无声息的示意了下,也不管两人注意到没有,微声却步而出。
对于沈园,楚质也不算陌生,而且知道他的身份,沈家仆役也没有上前拦阻,任由其在院内闲荡。
闲站着无聊,楚质有意无意的顺着厅外花径走去,先穿过一个空旷的前院,由第二进正屋折往右行,沿着一道长长的敞风走廊,过了两个亭子,有个半圆拱门,绕出一丛花树,便停下身,往四周望去,只见右前方有一泓池水,池边一个亭子,亭中桌案上放着一个棋盘,还有茶水糕点等物,却不见有人。
忽然听到后面有细碎脚步声传来。楚质也没多想,本能猛然转身,胳膊肘儿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扑通一声,接着就是哗啦啦一片,像是珠玉落盘的声音。
回过神来,却见旁边一个俏丽少女嘴儿半张,呆呆的看着地下撒落的黑白棋子,半响才反应过来,也没细看楚质模样,柳眉儿一竖,精致嫩白的脸蛋有股说不出的娇俏,张嘴斥道:“哪来的恶徒,居然敢私闯沈宅……”
声音清脆悦耳,倒是听着舒服,不过被骂的感觉却是不怎么好,楚质心知无意中撞见了府中侍女之流,模样依稀有些熟悉,当下微微拱手,抱歉一笑,也不搭话。转身便走。
那娇俏少女见状,又怔了下,气上加气,娇喝道:“还想跑,来人啊,有贼……”
楚质闻言顿时苦笑止步,可不愿意坐实做贼的罪名,不然还不给沈辽笑死,转身就要解释清楚,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瓶儿,不得无礼。”
回头一望,却是明艳动人的沈瑶,云髻斜钗,耳边坠子不停摇晃,晶莹闪烁,正笑吟吟的盯着楚质,眼睛波光流盼,像会说话似的,泛着缕缕情丝。
楚质心中欣喜,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听却听闻一声大胆,只见娇俏少女急步挡在沈瑶面前说道:“大娘子,就是这人,冒冒失失闯进来,问他话,就急忙逃跑,定是来偷东西的小贼,让瓶儿去叫人来,拧他去见官。”
沈瑶抿嘴轻笑。只顾不停打量着,直到楚质有几分赧色,似要恼羞成怒之时,才笑盈盈说道:“瓶儿,小贼却是可恶,但拧他去见官没用的。”
“为何?”迷惑眨了下眼,瓶儿莫明其妙,十分不解。
“人家就是官,你送他去见谁啊。”沈瑶笑道,含情脉脉的看向楚质。
“他是官?啊,是楚知县!”狐疑打量楚质,片刻之后,瓶儿忽然失声惊呼,小手抚着嘴儿,悄悄地移步躲到沈瑶身后,扯着她的衣角,露出一双亮丽的眼睛,小脸红朴朴的,带着几分羞怯。
似笑非笑瞥了眼楚质,沈瑶轻声安抚瓶儿,忽然有些迟疑说道:“你怎么会来这?睿达出去了……”
听到院内动静,闻讯赶来的管家连忙在旁说道:“有位客人拜访括公子,楚大人是陪他而来的。”
哦。沈瑶微微点头,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儿失望,忽而问道:“酉时了,楚大人用膳了没有?”
日薄西山,夕阳就要落下山头,天边暮色渐渐深沉,只余下一抹灿烂的彩霞,管家连忙叫唤仆役婢女撑灯,片刻,沈园里外。屋檐墙角都挂上灯笼,朦胧的烛光让院落天空渲染了一层淡红的薄纱。
宴饮才结束,俊逸脸庞上的晕红还未消退,与烛光相映成趣,连撒谎的机会也没有,楚质据实说道:“刚才陪太守赴宴,才散席不久。”
幽怨瞄向楚质,暗骂了句傻蛋,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往外推,真是不可饶恕。
“不知睿达什么时候回来,我找他有些事情商谈。”领会沈瑶的意思,楚质微笑说道:“也不是什么紧急事情,不用特意去通知睿达让他回来。”
“嗯,既然如此,那请楚知县稍等,睿达一会就回了。”沈瑶轻轻一笑,不给管家、瓶儿说话的机会,纤手一指,轻声说道:“不知楚知县棋艺如何,可有兴趣对弈几盘?”
这个时候的风气宽松,男女之防不像明清时那样森严刻板,来客来访,男主不在,妻女出来招待的例子比比皆是,旁人也不觉得有异,纷纷手忙脚乱的帮助瓶儿收拾散落地下的棋子,因其沾了些灰尘,不可再用,所以又重新取来两盒黑白棋子,分对摆在棋盘两边。
莲步生姿,入亭落坐,沈瑶示意婢女在亭顶悬挂了几盏碗口粗的蜡烛,把亭台照耀得犹如白昼。
琴棋书画,后两项楚质还能拿得出手,但是琴技与棋艺还有待提高,不过看了几本棋谱,勉强达到了一般水平。
在汴梁时候。有一段时间,何涉为了提高楚质的棋艺,寻来十几本据说是大国手撰写的珍秘棋谱,让他背了下来,让楚质晚间睡觉时,感觉满脑子都是黑白棋子和纵横交叉的棋盘,梦中都是噼啪噼啪的下棋声。
以连续三个月的精神憔悴为代价,楚质终于……摆脱了围棋小白的称号,虽然还是个臭棋篓子,但起码还能与人对弈片刻,不像以前,输几目十几目也就罢了,偏偏整个棋盘都是对手颜色的棋子,简直就是耻辱啊。
猜棋定子,非常清楚自己的水平有限,几步下来,就察觉沈瑶棋艺不凡,楚质立即收拾侥幸心理,知道输棋是必然的,但也不愿意在她面前落了面子,便采取了扎扎实实,步步为营的策略,磨磨蹭蹭,慢慢地拖下去。
一盘棋下了大半个时辰,旁观的瓶儿很是奇怪,大娘子明明有十几次机会取胜,为何却轻松放过,难道是对方手段高明,故意布下的陷阱,所以大娘子不肯上当,又或者是顾及知县大人面子……
望着认真寻思的楚质,再看向满面清闲的沈瑶,瓶儿再是迷糊,也是知道什么原因了,特别是见到楚质棋子悬空半响,迟迟不见落下,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怎么了?”楚质抬头,神色一片茫然。
“瓶儿,茶水糕点冷了,去换过一些过来。”厉色瞪了瓶儿一眼,沈瑶淡声吩咐,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们几个,去烫壶温酒,唤厨房炒几碟酒菜……”
意识到自己的过错,瓶儿连忙收敛笑容,乖巧拾起桌案上的茶水杯盏,与旁边两个婢女一起款款退下。
见沈瑶支开旁边几人,楚质忽然吁了口气,悬空的棋子随意放下,也不管位置是否合理,右脚轻轻向前微伸,碰到伊人纤足脚尖,脸上尽是感激之意,就是棋艺差劲,但眼力总是有几分的,何尝看不出沈瑶相让。
沈瑶侧身并腿而坐,姿势十分优雅,酥胸前偎,纤腰后收,柔顺的丝袍压出两只腿的形状,丰润修长,察觉桌案底下的动静,一霎脸却红了,似嗔似喜的白了楚质一眼,纤足微缩,又悄悄向前轻移。
挨得近了,一股若有若无香气在鼻间飘浮,楚质身体不由前倾,悄悄打量沈瑶,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艳色另添三分,却见她微倚亭栏,曲线玲珑有致,柔滑毕现,楚质心神一阵摇曳,左手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从桌底轻轻往前伸去。
指尖不知道碰处在什么地方,只觉肌肤透过薄裙传来脂脂腻腻的惊人弹性,似乎要将楚质的手指弹回。
一声低呼,沈瑶气息微乱,俏脸愈红,晕如涂脂,身子不自然的避开,一缕清风掠过,卷起几根乌黑的发丝,咬了咬丰润红唇,又瞄来一眼,充满嗔怪之色,自有别样风情。
正在留恋不舍,指间忽然一空,楚质心中自然失落不已,而且都写在脸上。
“真是个冤家。”沈瑶轻叹,犹豫半响,俏面晕红如霞,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一股软绵滑腻的肉感从手中传了过来,轻轻划过,丰腴盈润,可惜附近还有许多仆役,楚质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特别是瞧见瓶儿托着茶点微步走来,更是连忙松手,正襟危坐。
细步行来,奉上茶水糕点,瓶儿悄然站在沈瑶身后,打量一下棋盘,心中一阵奇怪,怎么过了许久,依然还是刚才的情况,而且似乎该轮到大娘子落棋了,迟疑着要不要提醒沈瑶一句,忽听一阵喧杂的声音传来,却是沈辽访友归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缘故
在一帮仆役的搀扶下。沈辽东摇西晃的走了进来,满面晕红,身上散发出阵阵酒香,眼睛却是很清亮,显然还没有彻底醉倒。
秀眉微蹙,沈瑶衣袖轻挥,吩咐说道:“衣衫不整,怎能前来待客,来人啊,带二公子下去更衣。”
不等沈辽发表意见,几个仆役齐声应诺,七手八脚架起沈辽向外边走去。
片刻,楚质轻声说道:“你不该这样。”
“什么?”沈瑶有些不解。
“对睿达,你似乎管束得过于严格了。”楚质说道:“这可不太好。”
俏容微沉,沈瑶冷声说道:“不管他,难道让他放任自流,连家都不回了。”
三姐弟之中,沈辽年龄最小,不自觉间沈瑶总是给予更多的关爱,将其照顾得无微不至,反过来说就是事事关心留意。直到两年之前,沈辽科孝得中秀才,在沈遘的劝告下,沈瑶也觉得沈辽已经长大,明白事理,却渐渐疏松管教。
对沈辽来说,这简直就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几次与友聚会,直到深夜归来,而沈瑶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沈辽心中欢喜,更加放任起来。
然而,轻松惬意几月,第二天就要迎来解试,可惜当天晚上,沈辽也不知去哪潇洒了,彻夜不归,直到清晨时候才醉晕晕的回到家中,以这种精神状态参加解试,肯定落榜无疑,不过凭心而论,近万学子争夺几十上百个名额,以沈辽的才学,希望本来就不大。
可是沈瑶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如果沈辽在中秀才之后,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温习学业。还是有成功机会的,而他偏偏却无心思学,更加过分的是,临考之前居然酗酒,将解试抛之脑后,如此怎能不失利。
至此,虽然不忍心责骂沈辽,但是沈瑶又恢复以前的管束方式,且变本加厉的实施,不论沈辽去哪,身边都有几个仆役在旁守候提醒。
了解过这些事情,楚质分析说道:“睿达固然不该如此,但是你也有不对之处……”
“我是为了他好,有什么地方不对!”沈瑶起身,一脸怒容,气呼呼说道:“别人的家事你少管。”
显然,沈瑶最为在意的是亲情,相当于她的逆鳞,谁敢触犯,就是楚质也不给面子,连解释都懒得再听。直接拂袖而去。
“哼,又想带坏公子。”娇俏的瓶儿瞪眼说道,招呼几个侍女小步追赶沈瑶,须臾,亭子变得空荡荡的,余下楚质一脸的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呢。”不久,淋浴之后,换了件新衣,沈辽翩翩而来,净白的脸上残留一抹晕红,也不知是经热水蒸的,还是醉意未消。
“你姐真的很厉害。”楚质苦笑说道。
“嘘!”竖起食指,沈辽一脸你才知道的模样,嘴唇轻动却毫无声音道:“明白就好,别说得那么响亮,不然倒霉了别怪我事先不提醒。”
楚质哑然轻笑,忽见几个仆役鱼贯而入,轻快摆上酒菜,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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