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比诱儿强多了,姐姐说是吧。”
盛装丽人也没有理会耳旁诸多娇言絮语,望着秀目含羞的曹雅馨,淡淡微笑道:“曹氏以武持家,没几分奕射功夫,怎能当得曹家女婿,这关算是过了,待会再一试文才,就可知道外间传言是否属实了。”
后院尽是精致秀雅的亭台楼阁,走几步就来到间花厅中,与外边不同,这里的陈设却颇为简单,朴素的几张藤椅错落分布,只有厅中摆放的半尺高的铜炉比较精美,沉香木烟由炉内腾升,徐徐飘散,为厅子上空蒙上轻纱薄雾,香气四逸。
众人落坐,婢女奉茶退下,沉木香气与茶香掺杂,却令人有些精神振奋,疲惫的感觉一扫而空。
“景纯,杭州风土人情如何啊?”细细品茗,曹佾拉起了家常。
“不愧东南第一州之称,湖光山色与别处不同,多了几分江南秀色,自然,却是不能与织金如绣,热闹繁华的汴梁相比。”楚质说道,就怕又有人说自己迷恋杭州,不愿意归来。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有机会定然要去赏游。”曹佾感叹起来,话锋突然一转:“诗词更加精妙,有人评价,这短短几语,却道尽了西湖之美,对你是称赞有嘉。”
“偶有所得罢了,不敢领受赞誉。”楚质谦虚说道。
“确实,肯定比不上落花人独立,微雨燕一起飞的意境。”曹佾淡笑说道:“颇有晏学士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味道,你说是吧。”
“这……”楚质低下头来,额角隐约冒出汗渍,完蛋了,差点忘记汴梁城的矾楼,是小道消息传扬得最快的地方,只要在那爆料一声,差不多可以让全部的达官权贵都了解清楚这件事情。
花厅忽而变得很沉静,气氛压抑,曹评、曹诱显然也不敢开口帮腔,而楚质心跳如鼓,像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年少轻狂,逢场作戏是可以理解的。”过了片刻,还是曹佾悠然说道:“我也知道,你平时极少涉足那些地方,偶有的几次,也是耐不住情面,以后……,能推托就尽量不要去,若是实在推托不过,也无可奈何了,应酬交际,本就身不由己嘛。”
轻轻就放过了,楚质心中惊讶之至,却连忙点头答应。
“男人,就是这个德性,喜欢给自己找理由。”
“自然,什么交际应酬,其实只是借口而已,说不定是迷恋了哪个狐狸精。”
“就知道不能指望……”
脸色微变,几个女眷悄声嘀咕,而且意见难得达成一致。
呃,清咳了声,盛装丽人不动声色,淡声说道:“旁枝末节的事情不要理会了,他不是精通诗词吗,就让他给馨儿也写首吧。”
“姐姐明见,不过一首会不会太少了,起码十首八首的,才证明诚意啊。”
“有理,而且要与雁邱词同样水平的才行。”
“也不成,定要超越雁邱词才算过关,不然……”
有句话叫做迁怒,显然,几个女眷就是要把对曹佾的不满,全部宣泄到楚质身上,难度也噌噌上升数级。
“好了,依我之见,还是让他先作首来,看大家是否满意,不行的话,让他写到我们满意为止。”这是碧娘的提议,很像在报复,却得到众人的赞同。
第四百一十五章 现形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戋刬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女眷的提议传入厅中没有多久,一首点绛唇就送了进来,将曹雅馨刚才形象全部刻画出来,以花喻人,生动地勾勒出她荡完秋千后的娇憨神态。
“馨儿,你鞋子还未穿上?”
一人微呼,曹雅馨轻垂臻首观望,纤纤莲足,一抹洁白如雪的云袜跃然眸中,曲线优美饱满,像梅雨深处的江南,那一池洋洋然、丰沛欲溢的西湖之水。
一股莫名的羞涩在心头悸动,曹雅馨俏脸霞红,手足无措,咛嘤声,卷起一阵香风,逃跑似的,袅袅婷婷而去。
“袜戋刬金钗溜,和羞走。说得一点也没错。”
一阵嘻笑,碧娘笑着说道:“肯定没有走远,说不定就在门前,执梅轻嗅呢。”
“姐姐,看来馨儿的夫婿却有才气,更加重要的是,进来之后,别的没看,就尽是留意馨儿了。”
“如此有心,就不再作为难,给他过关吧。”
笑语之间,盛装丽人拂袖定音道:“通知下去,今晚设宴待客,还有,让人投贴,将楚学士几人请来。”
请来做什么,自然是商议婚宴日期,毕竟这种要事,非长辈不能敲定,倚在门前,曹雅馨纤嫩葱指缭绕一缕青丝秀发,如霞俏脸绽放出羞喜的笑容。
光阴似箭,转眼就到夜晚,曹府一片辉煌灯火,不逊于天上浩瀚繁星,宴席之中,曹佾与楚汲、楚洛碰杯畅饮。几个小辈位于下首,陪饮助兴。
联姻之后,两家多有来往,自然没有多少陌生,特别是几杯淳香美酒入口,面热酣然,说起话来,更加随意融洽。
“直夫,君瑞,你们觉得婚期定在何日为佳?”曹佾笑道:“我的意思是,大喜之事,宜早不宜晚,难得他们两情相悦,就不必再拖了。”
“嗯,公伯言之甚是。”楚汲点头说道:“今已六月中旬,怕是筹办不足,下月中元节气,不宜婚嫁,只有八月最为合适,人月两团圆。”
“花好月圆,极妙。就依直夫之言,至于具体哪日,我看不如请皇后钦定吧。”曹佾笑道,楚汲、楚洛大喜过望,这可是难得的荣耀啊,当然不会拒绝。
之后,就是商量婚礼的程序了,毕竟两家地位不低,背后还有个皇后,可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低调,那会让人耻笑的。
“还有两个月,你就真成妹夫了。”曹诱嘿嘿微笑,轻声:“来,喝一杯,还有,答应的礼物也该送了吧。”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楚质说道,笑容和煦,眼睛深处却有一丝恍惚、迷茫,或许就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做好成亲的准备吧。
宴席散去,楚质等人归去,曹佾一家就娶在厅中,讨论婚礼的一些细节问题,其实定亲之时,像纳采、问名、纳吉之类的程序已经走过,现在就是下财礼,等待亲迎那天而已,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聊的。
楚家又不是贫困人家。拿得出来的财物也不少,而曹家更是不稀罕财礼,大家意思意思过去就行,或许嫁妆还要比聘礼多几倍呢。
“刚才君瑞说,要扩修一座院落为两个孩子成亲之用。”曹佾说着,微笑问道:“馨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布局,说与父亲知道,好转告亲家。”
置若罔闻,曹雅馨臻首低垂,面若桃红,一双细嫩的小手揉搓着衣角,眼眸迷醉,只顾沉浸于欢喜之中,哪里有心情顾及其他。
微微摇头,曹佾稍稍扬声:“馨儿!”
恍然惊醒,曹雅馨迷惑道:“父亲,有什么事情?”
心中有点不是滋味,曹佾没好气道:“问你话呢,想怎么布置成亲的新房,不过看你的样子,想来也是没有什么意见吧。”
俏脸涂脂,粉润诱人。似要滴出水来,曹雅馨羞涩低头,蚊声道:“他觉得好就成。”
“他,他,他,他是谁啊。”明显在吃味,曹佾哼声道:“馨儿,你这样可不行,成亲之后可不能听他的,刚才也是,怎么才写首词。就给过了,好歹也让他多写几首嘛。”
“父亲……”曹雅馨娇嗔叫唤,小脸通红,拉着旁边盛装丽人的手,求助。
轻抚了下曹雅馨,盛装丽人淡淡说道:“夫为妻纲,没有什么不好,夫君此言,莫不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咳咳,像岔气似的,一连窜咳嗽过后,曹佾陪笑讨好道:“夫人言之有理,十分正确,是为夫不慎说错话了。”
扑哧几声,却是旁边婢女仆役憋得红脸,而曹评、曹诱没有忍住,笑出声来,曹佾登时沉下脸来,训斥道:“评儿,诱儿,你们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柄弓是怎么回事,投机取巧,收了人家好处是吧。”
“没有。”两人自然连忙否认。
“还说没有,评儿,你房中那只猎鹰哪来的,还有诱儿,床底下居然藏着一坛蜀中珍酿,难道是准备孝敬父亲的不成。”曹佾说道,嘴角掠过一抹得意。
“定要揪出细作来严办。”相对一眼,曹氏兄弟立有所决断。
“怎么,不想承认,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辩驳的。”曹佾笑道,还想继续摆谱,不料却给盛装丽人打断了。“别计较了,这是未来女婿送的礼物没错,而且家里每人都有份。”
“你的是一尾古琴,送给妾身的是几幅苏绣,其他姐妹也有,都是些胭脂水粉饰品之类的。”盛装丽人说道:“就连二弟家眷,也托我尽了心意。”
“小子,却有几分黠慧,个个进供到位,难怪轻而易举就过关了。”曹佾低声呢喃,抬头说道:“那么馨儿呢,给她什么礼物了?”
“这个确实不知,你要自己问了。”盛装丽人微笑说道。
这是不令曹佾好奇而已,旁人纷纷侧目注视曹雅馨,却发现她依然神不守舍的模样,显然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什么,不由面面相觑,彼此相叹。
“馨儿。”轮到盛装丽人轻呼。
“娘亲,什么事情啊?”曹雅馨迷糊说道,眼眸轻眨,娇憨迷惑。
“妹夫送你的礼物呢?”曹诱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很是好奇。
曹雅馨秀眉轻蹙,有些不解:“什么礼物?”
“礼物在房里,是一个管卷,也不知是诗词,还是字画,馨娘子还未看过呢。”旁边有侍女掩袖笑道:“听闻楚公子来了,就欢喜地去荡秋千……”
“这样子啊。”兴趣来了,曹佾立时吩咐道:“去把那物事取来。”
俏脸火烧如霞,碍于对家人的亲情,曹雅馨却没有表示反对,反而有点期盼,希望楚质的礼物得到他们的认同。
片刻,婢女返回,手里捧着一管卷轴,在曹佾的示意下,轻轻解开,缓缓摊铺在一张方案之上,随后却步退到旁边,众人悄然走近那幅画,仔细欣赏着,一位肤若凝脂,清雅高华的少女映入眼帘。
但见她云髻高挽,翠饰凤簪,上着淡紫罗衫,下穿百褶长裙,腰系七彩鸾带,项挂玉佩金环,鹅蛋般的雪肤娇靥上,薄施脂粉,蛾眉月弯,令人看来直疑天宫仙子,恰似嫦娥下凡,高贵气息跃然纸上,秀美不可方物。
笔法流畅,完全将曹雅馨的容貌勾画出来,俏脸微偏,一双丽眸含情脉脉,无论众人站在什么位置上,都觉得似乎画上的曹雅馨也在盯着自己看,形象之逼真,仿佛有人把她放进了画里似的。
“这是我么?”曹雅馨轻声低吟,望着画影像,觉得自己在楚质眼中是如此的完美,心里自然是甜滋滋的。
“是馨儿没错。”盛装丽人温柔含笑,美目闪露出欣赏之色,轻叹道:“观此图画,并非一朝一夕完成,如真是他所画,可知其真诚。”
“未必是他绘作的。”见到自家妻女如此沉醉,就算心中欣叹,曹佾也不愿意承认,反而悻悻说道:“没有落款也就罢了,而且三尺见方的绢纸,馨儿只占了其中半边,还留下一半空白是什么意思?就是留字题诗也用不了这么空的地方啊。”
在曹佾的提醒下,众人仔细打量图画,发现情况正如他所说,曹雅馨的图像只占了画上的一半,俏脸挂着娇憨甜美笑容,最奇怪的是纤手微伸,似是握住什么,然而那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更加不用说题诗落款了。
“要么干脆把馨儿再画大些,要么就把空白处剪去,重新装裱,何必留白许多,为何要显得馨儿在图里,一点儿也不协调。”曹佾口里抱怨,眼睛却仔细观察图画。
就连纯真的曹诱,也不相信楚质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也与众人一样,挤身凑上前去,想要找出楚质的用意来。
半响,毫无所获,曹佾微微皱眉,哼声道:“评儿,那个小子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认真回想,曹评茫然摇头:“应该没有吧。”
“不可能,你再想想。”曹佾说着,忽然瞄见曹雅馨唇角绽放一抹了然似的笑容,心中微动,轻声说道:“馨儿,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迟疑了下,连盛装丽人满面好奇,曹雅馨微微点头,取了块干净丝巾,用清水沾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微微在图画空白处拂抹,片刻之后,湿迹凉干,图画空白处渐渐地显现出影像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闹腾
当图画空白处显现出影像。画上才算是一张完整的图,一个俊逸非常,纸扇纶巾的少年翩翩而立,与楚质有几分相似之处,也是脸面微侧,与曹雅馨深情对望,两人执手而立,郎才女貌,仿佛天生的一对璧人。
下方,除落款印迹外,还有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字样,然而,相对湿水显形,更加让人感到惊讶的,却是曹雅馨怎么知道图画秘密的。
没有理由啊,楚质、曹雅馨一直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根本没有见到两人接触,连照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谈说话暗示了,或许。是事先打过招呼,托人递话。觉察曹佾怀疑的目光,曹评、曹诱连连摇头,誓言旦旦表明,这绝对不是他们所为。
“馨儿,你是如何看出图中奥妙来的?”盛装丽人柔声问道。
“很简单,看到这句,我就知道了。”曹雅馨笑盈盈说道。
顺着曹雅馨纤手指示方向,众人稍微打量,映入眼帘的却是那首点绛唇,其中那句“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十分招人惹眼。
“薄汗轻衣透,就是指用水沾湿图画,这确定无疑了,问题在于。”曹佾左右顾盼,苦笑问道:“你们也见到了,能猜测得出来吗?”
曹评、曹诱再次摇头晃脑,废话,没点提示,谁会联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来。
就连盛装丽人也十分的迟疑,轻声说道:“夫君,具妾身所知,馨儿荡秋千之举,只是偶然,而且所谓的文试,也绝对是我们姐妹临时起意……”
“哈哈。夫人不必在意,就算没有文试,想必那小子也会留下其他暗示的,只不过你们给了他一个绝好机会罢了。”曹佾笑着,突然说道:“说出来你们也不信,我之所以要换那柄半石弓,其实是想给他更换把只有十斤力度的,没想下人弄错,反而弄巧成拙,居然换成了一石半的。”
“而且刚才也有人再三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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