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了毕,婢女娇笑不已,曹评微笑说道:“望景纯体谅,女子家梳妆打扮,总是要费点时间的嘛。”
“阿也,怎么办,吉时将至,迟了可不宜。”司仪官惊吓叫了起来,可惜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哪里是急切,分明是在幸灾乐祸,还好心提醒道:“要不,请公子催一催?”
明白人都知道是在索要催妆诗,也不用楚质出马,楚珏扬声吟诵:“玉镜台前亸绿鬓,象牙梳滑坠床间。宝钗金风都簪遍,早出红罗绣幔看。”
“这人是谁,不仅颇有豪气,而且才情也不错啊。”院落附近,挤满了前来观看热闹的宾客,听到这诗,纷纷悄声议论起来。
“似叫楚珏,是楚公子的弟兄,才学自然也不差……”
院落一角,应邀,代祖前来的庞恭孙,耳中认真听着评论,嘴唇微撇,眼睛灼灼望着楚珏,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催妆诗传诵阁楼,却没有见动静,似乎得到暗示,几个婢女又笑唱起来:“姑爷不必急,娘子乃在铺两鬓,束髻扎,点朱唇,将眉画,调和脂粉把脸搽……”
“二哥,看来要你自己上了。”楚质轻笑说道,识趣后退两步。
第四百二十九章 礼
“金鞍辗驻车马盛。斗杓临晓欲东回。天真都说妆前好,春色偷从夜半来。园里花枝灯树合,月中人影鉴奁开。诗家自无矜吟笔,不惜铅华不用催。”
楚质也没有迟疑,上前几步,扬声高吟起来,声音传到闺楼之内,片刻,房门卡吱缓缓打开,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蒙着盖头的曹雅馨缓缓而出,
立时,还在哄传催妆诗的宾客即刻将注意力放到曹雅馨身上,只见她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盛装艳服,腰身绰约,莲步轻盈,袅袅婷婷,显出无限风姿。
“呀,蒙着头。看不清,莫不是凤冠霞帔,且看她霞帔上那金绣云霞孔雀纹,这可是三四品命妇待遇啊。”
帔子出现在南北朝时期,隋唐时期以其艳丽如彩霞,才有霞帔之名,到了宋代却将它列入宫廷命妇的礼服行列之中,一般来说,民间女子出嫁时的霞帔,只是披帛以一幅丝帛绕过肩背,而曹雅馨身上的霞帔却是命妇服装,似有僭越,毕竟,楚质只是六品官员而已。
“少见多怪,没有必要惊讶,不想想,曹家娘子是什么身份,皇后嫡亲侄女出嫁,赐下诰命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对,对,看我是醉了,真是糊涂,忘了这茬。”一些人放弃了弹劾参奏的心思,开起玩笑来:“看来,楚校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这是为何?”有些人想不明白。
“笨,且不说有皇后撑着。就论品佚,楚校理才六品,怎比得过人家三四品……”一阵轻轻哄笑,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出于善意,有多少是嫉妒腹诽。
曹雅馨缓缓下了阁楼,婢女将一条绸缎放入楚质手中,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来到花轿前边,在婢女的帮助下,曹雅馨慢慢坐入轿中,帘子轻落,喧闹的鼓乐阵阵,鞭炮齐响,恭喜祝贺声如潮。
楚质含笑拱手,向四方宾客表示感谢,随之走在前面,身后仆从连忙抬轿跟随,不久之后,花轿慢慢出了曹府,又撒发一遍喜钱,顺利打通围堵人墙。欢欢喜喜的返回。
望着迎亲队伍消失在街道,微微叹息,曹佾握住李氏的手,轻声说道:“夫人,人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夫君,妾身还是有些担心,馨儿性子天真,初为人妇,怕是难以适应。”李氏蹙起柳眉,幽幽说道:“吃苦了怎么办。”
“怎会,男婚女嫁,天然之理,总要经历的事情,慢慢地就会适应了,况且……”曹佾安慰两句,眼眉轻挑,沉声说道:“谁敢欺负我们的女儿,曹家可不是吃素的。”
“行了,大喜日子,图个吉利,少说些不讨彩的。”李氏嗔怪道:“省得人家以为我们曹家女儿只会仗势欺人。”
我只是附和你而已,女人啊,曹佾无语,还要小心认错,陪罪,李氏才心满意足,与之携手走回院中,突然步履停滞。惊呼道:“糟了。”
又怎么了?曹佾迷惑问道:“夫人,因何事惊慌?”
“刚才在闺房,只顾教导馨儿在夫家要如何,却忘记传授……”突然止声,李氏脸面泛起晕红,眼波流盼,似有几分羞赧。
“忘记什么?”
“女儿家的事情,问这么多做什……”
就在曹佾不解询问,又被嗔怪之时,迎新队伍也即将返回楚家,听得欢天喜地的鼓乐,掂脚而望,发现楚质骑马率队而归,身后花轿悠悠,守门仆役连忙点燃九千九百九十九响的爆竹,响了近一刻钟,门院烟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
待烟雾渐散,队伍也到门前,花轿落下,一旁等候多时的阴阳先生,连忙拿着盛放五谷豆钱彩果的花斗,向门首撒去。引得围观的孩童们争相捡拾。
自家地盘,当然没有其他障碍,楚质轻跳落马,走到花轿前,掀开帘子,轻微伸手,柔声道:“馨儿,到家了。”
一只凝脂细润的小手,微放在楚质手中,感觉到其中的温暖,曹雅馨定下心来。在楚质的牵引下,走出轿内,缓步前行。
院落台阶道路铺就青布毡席,两人男左女右牵手而行,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走入前院,又是一阵鼓乐爆竹,听到旁人齐声祝贺,吉祥如意,虽看不见附近情景,曹雅馨紧握住楚质的手,心中紧张,甜蜜。
回应一抹笑容,楚质轻声说道:“小心注意,前方有个鞍,别碰着了。”
新人进门,先跨马鞍,寓意一生平安,在楚质的扶持下,曹雅馨莲足轻抬,在欢呼声中一步而过,又走了片刻,来到厅堂之前,未入厅门,彩布花屑就飘扬轻撒起来。
大堂内人潮拥挤,楚家几个长辈在高堂内静坐,女方家的代表却是曹评,还有高士林,却是先来一步,在这里等候新人的到来。
“团圆今夕色珍晖,结了同心翠带垂。此后莫交尘点染,他年长照岁寒姿。”司仪礼官吟唱着祝词,慢步走到堂前,两人并立,望着一身云雀霞帔的曹雅馨,却让宾客暗叹不已。
这个时候。接过旁人递来的机杼,楚质轻轻挑开曹雅馨头上的盖布,凤冠霞帔,交映光彩,睫毛似剪,眼波如水,俏面轻垂,浮现残霞,犹如抹着一层娇艳无比的胭脂,滑腻亮丽,惹人遐思。
众人只觉得眼睛一亮,惊艳感叹的声音悄然响起,似是春风得意,楚质拉着曹雅馨柔软小手,来到诸多长辈之前,逐个见礼。
“父亲、大娘、娘亲、伯父、伯母、三叔、婶娘……”还好,只是鞠躬施礼,奉茶而已,要是跪拜,不知要几时才能参拜完毕。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接过两人的茶水,曹评由衷祝贺,轻声说道:“馨儿,以后你就是楚家的人了,定要尽心妻媳本分,小妹初为新妇,若是有不懂规矩之处,也望各位亲家体谅……”
几个长辈自是含笑点头应允,听着告诫,两人认真答应,直身,礼毕,接下来该要共进洞房了,宾客欢笑起哄,也要跟着前去观礼。
突然,厅外有仆役匆匆忙忙奔进来,禀报道:“大人,宫里有使者来贺。”
怎么回事?宾客莫明其妙,楚汲、楚洛等人也不解,猜测着是不是曹家的主意,轻声问过曹评,却发并非如此,一时之间,宾客轻声议论起来。
“质儿,你们先行回房,行合髻之礼,免得耽误吉时,诸位,与我前去同迎。”还好,楚汲经验丰富,也没有再容众人妄加揣测,站出来稳住场面,带着大家出去迎接宫里使者。
那是几个面白无须的内侍,领头的却是入内副都知甘昭吉,天子身边的近侍,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在场中的却不少。
在楚汲的示意下,楚洛快步迎了上去,朗声笑道:“甘大阁能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小儿的婚礼,真是让楚家蓬荜生辉啊。”
“咱家也想,可却是天生劳碌之命,轻闲不得。”甘昭吉露出笑脸,说话客气,顿时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看来不见得就是坏事。
“再忙,也要休憩片刻。”楚汲上前笑道:“若是甘大阁不嫌楚家酒水淡泊,不妨入内饮几杯喜酒。”
“不了,忙完这事,官家还在宫里等着咱家回复呢。”甘昭吉摇头拒绝,忽然肃容板脸,让旁人心惊,尖声说道:“陛下谕令,听闻承直郎、大理评事、上骑都尉、集贤校理楚质今日纳妇新喜,特赐珠翠团冠、上细杂色彩缎匹帛、……一双羊白玉璧,以为贺礼。”
立时,众人惊愕,哄然,要知道官员成亲,皇帝赐礼庆贺的事情,在宋朝确实屡见不鲜,可那多是王公大臣勋爵子弟,或是宠臣宰相嫡子亲孙,如果说是曹评成亲,有此待遇,一点也不稀奇,可是嫁女而已,没想皇帝这么给曹家面子。
不是众人小瞧楚家,主要是连楚汲兄弟也是如此联想,不认为自己能够这样得泽皇恩,多半是沾了亲家的光,才有此殊荣。
“臣等,拜谢陛下。”楚洛一家人恭敬朝宫殿方向施礼,从内侍手中接过贺礼,再是强耐矜持,眼眉也忍不住绽放出喜悦笑意。
“辛苦甘大阁了。”楚洛热情说道:“定要请进饮两杯薄酒。”
“不可……”口中叫着,但是在众人的推托下,甘昭吉却半推半就走了进去,真是只饮了两杯淳酿,就告辞而去,似是没有留意怀里多了几样珍贵的金银玉饰。
楚汲几人留下,在客中接受众人祝贺,陪言欢笑,楚洛亲自出门相送,口中说道:“甘大阁,真的不留下,待小儿出来,敬饮两杯。”
“身负皇命,不敢怠慢啊。”甘昭吉笑着,走到门前,转身摆手道:“楚大人不必再送,咱家就此告辞了。”
“大阁,慢走,有空常来。”楚洛含笑拱手道。
走了两步,甘昭吉忽然回首笑道:“楚校理圣眷在身,咱家少不得还来。”
什么意思?隐约察觉甘昭吉不是无的放矢,楚洛就要仔细探问,可惜甘昭吉却不给他机会,快步上了马车,车夫扬鞭一响,车辆轻快而去。
楚洛皱眉寻思,不久,忽见楚珏跑了出来笑道:“父亲,二哥合卺出来了,正给大伙逼着饮酒呢,伯父、三叔抵不住了,让我出来唤你回去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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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烛影摇曳
八月十八日,中秋才过三天。月亮还是那么的圆满,静溢的清辉洒落大地,与楚家一片灯火通明相互映衬,显得那么的和谐,然而,院内则是大排筵席,张灯结彩,筵请宾客,热闹非凡的景象。
如此大喜之时,身为新郎倌的楚质,自然逃脱不了敬酒轮灌的命运,幸好楚家男丁也算不少,加上曹评、高士林两个亲家帮衬,才没有醉瘫成泥,觥筹交错中,席中气氛越发热烈,众人杯来盏往,欢声雷动。
从院前到院后,来来回回,也不知轮了几次,再走一遍时。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居然没人发现正主已经不在敬酒的人群之内,或者说已经留意到,却故意装糊涂罢了。
一间典雅细致的房屋内,摇曳的烛火轻轻荡漾,屋里仿佛飘满了一层层随风飞舞的红色薄纱,楚质微坐轻倚在一只盛满温水的澡盆内闭目养神,热气腾腾,蒸得俊脸红润,在氤氲热气的作用下,积累在身体内的酒气慢慢出热汗中流了出来。
“公子,好些了吗?”初儿俏丽的姿容在烛光之下忽明忽暗,如真似幻,流光四溢的肌肤,艳丽得难以形容。
“差不多了。”缓缓吐了口绵长气息,楚质以水拂面,感觉眩晕之意减少几分,才心有余悸道:“还好事前有喝解酒汤药,不然真给他们灌得烂醉如泥了。”
一双纤巧粉嫩,肤光白腻,胜似凝脂的小手搭在楚质肩膀上,微捏轻按,初儿脸上绽开一朵如雪莲花似的灿烂笑容,柔声说道:“没事就好,再稍迟片刻,就赶不上吉时了。”
忽然,楚质拉着初儿双手。按在心中,默然不语,烛光摇曳,无数细小的红鳞在烛蜡上不安分地轻轻跳跃,火焰明灭不定,慢慢地,初儿俏脸笑容渐渐敛去,僵硬的身子变得如柳絮般地绵软,俏脸贴在楚质肩上,轻轻倚抱着。
良久,拿起搭在浴桶上的毛巾,仔细拂拭楚质额头发间的水渍,初儿轻声说道:“公子,该起来了,小夫人还在洞房里等着。”
嗯,楚质坐澡盆内站了起来,拂去身上的水珠,在初儿的帮助下,穿上一套整齐干净的喜袍,犹豫片刻,在初儿的催促声中。缓慢走出浴间,身后,初儿静静俏立,几盏烛火忽长忽短,烛台之上像是溢满了红色的泪水。
长廊之内外张灯结彩,悬挂着的盏盏大红灯笼,与天上繁星交辉争映,不时可以听到厅院内传来鼓乐喧天,爆竹轰鸣的声音。新修建而成的阁楼前,到处悬挂灯笼、纱幕,一派浓郁的喜庆景象,卧室之前站了两个婢女,见到楚质过来急忙行礼。
“几岁相思会,今日喜相逢,祝公子与小夫人,琴瑟和鸣乐且耽,碧月团人似玉,双双绣带佩宜男,夫夫妇妇咸有家,子子孙孙乐无极。”
“承你们吉言了。”楚质微笑,随手两封红包,在两个婢女笑盈盈的目光中,推门而入,却听咯吱一声,却是婢女将门给合上,而且是在外面拴上门梢。
新房中陈设华丽,花团锦簇,游鱼戏水屏风内,倚墙位置摆着一张方形桌案。上面摆了八对金银蜡烛,灯火明亮,烛花已长,中央是一张形状古拙的红木小圆桌,盖了一块红色的丝缎,桌上放着一壶香淳女儿红,两副金银杯筷,几样精致的小菜。
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中,一缕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摇曳的烛光与浓郁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屋子变得朦胧迷离,仿佛处身瑶池仙境一般,八尺宽的紫檀雕花大床上翡翠丝帛被子轻柔如水,雪白的鸳鸯合欢纱帐高高挂起。
曹雅馨静静地坐在床沿,双手拢在袖中,不时微颤,在楚质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低头含羞,娇俏容颜亦喜亦瞋,光洁的肌肤犹如冰雪,一阵阵清雅韵深的香气不断传来。
“馨儿,忙着招呼宾客,一时脱不开身来。让你久等了。”楚质慢慢走近,望了眼桌案上的饭菜,却是没有动过,温柔伸手,轻声说道:“来,先吃些膳食吧。”
有点羞怯,曹雅馨细润如脂的柔荑从衣袖中伸出,轻轻放到楚质手里,柔若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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