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认真观摩自己的苍松图,何涉承认说道:“老夫过于拘泥了,没有丝毫的新意,怎能与以前的高明之作相比。”
“若是老师早生五百年,那今日该换成别人如此说了。”楚质笑道。
“你这是在变着法子奉承老夫。”何涉轻笑道。
“尊师重道一向是学生的美德。”楚质理直气壮说道。
“滑头。”何涉笑了下,用清水净手后,拭干,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淡声道:“景纯,会试结束,感觉如何?”
“失落、迷茫、彷徨。”沉默了片刻,楚质照实回答自己的心情。
“为何老夫瞧不出来。”何涉眼眉一挑,轻笑说道:“怎么看还是风光得意的新科案首,脸上没有丝毫沮丧啊。”
“悲愤之情铭记在心。”楚质坦然自若道。
“还记得老夫与你初遇时的赠言否?”何涉含笑道。
“知耻而后进。”楚质正容说道:“学生从未忘记。”
“记得就好,老夫甚慰之。”何涉喜悦笑了,自己的弟子岂能倒在这小小的挫折之上,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相当年楚质可是中考高考不如意、考证工作不合心愿,什么挫折没有经历过,休息一个晚上之后,心情已经调节过来,有了这次会试的经历,楚质相信自己下次绝对不会再像昨晚那样失态了,而且要让自己连失态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百二十六章 喜事
会试结束,一切风平浪静,除了少数几个人,书院之中根本没人知道楚质曾经参加会会试,连楚珏和高士林也以为楚质不在书院的三天,真的是到何涉府上请教书画学问,心中羡慕不已,待楚质返回书院上课之后,总是缠着楚质让他请客。
“景纯,谢了。”笑谈之时,高士林突然敛容肃颜,一本正经的行礼说道。
“才卿,你这是何意。”楚质连忙避开说道。
“这是我代姐姐姐夫向你道谢。”高士林认真说道:“姐夫自从按照你开的方子,服了几日银杏叶茶,感觉身体轻松舒畅许多,病症不易再犯。”
“才卿,这礼我受之有愧。”楚质轻声说道:“这个方法也只是能缓解王子的病症,根本无妄彻底痊愈。”
“这已经是值得庆幸之事了。”高士林说道:“其实大家也清楚,姐夫的病情奇特,天生体弱多病,宫中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能以调养为主,你开的方子能缓解姐夫的道痛苦,医术要比太医高明许多,汝南郡王知道此事之后,直言要把你举荐到太医院去,若非姐夫拦着,恐怕任命已经下来了。”
太医院?去了自己马上穿绑,说不定还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楚质抹了把虚汗,庆幸说道:“才卿,你可要代我多谢王子。”
“呵呵,姐夫也说,让你一个童子试案首去太医院任职,也太曲才了。”高士林笑道。
宋朝初期,虽有不为良相,当为良医之语,医生的地位大为提高,但前提是科举无望,若是能考上进士,谁也不会选择去当大夫,况且楚质丝毫不懂药理,为人诊断治病,恐怕只会害人害已。
“曲才之言倒是不敢,唯恐误人性命罢了。”楚质苦笑道:“说句实话,当初为王子开出药方,直到现在我心中还忐忑不安,药茶服之无效还好,就怕让王子有所不适,那我万死难逃其咎。”
“景纯,事情岂会这般严重,你多心了。”高士林笑道,权贵之家,自然惜命,谁家没养有几个试药之人,而且还请大夫专门验证药方无毒,才放心服食的。
“对待宗室子弟,自然要慎言慎行。”楚珏在一旁说道。
“这话肯定是你们长辈之言。”高士林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楚珏迷惑道。
“因为我姐姐也经常这样叮嘱。”高士林笑嘻嘻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姐夫性格温和,绝对不会做些以势欺人的事情。”
问题是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有人为他摆平一切了,楚质暗暗忖思,心里也赞成高士林的话,纵观北宋南宋两朝,宗室子弟多如牛毛,也不知道是史书没有记载,还是皇室的教育成功,宗室子弟虽然纨绔了一些,寻花问柳,声色犬马的事情经常发生,但极少有欺压百姓的传闻。
“景纯,你什么时候有空,姐夫想请你再到王府一次,要当面向你道谢。”高士林笑道:“而且汝南郡王也有意见你一面。”
汝南郡王赵允让,判大宗正司,负责监察宗室子弟的不良行为,深得宋仁宗的信任,而且学是未来皇帝宋英宗的父亲,那可是权势通天的主,这样的人物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见的,楚质根本没有矜持一下,直接答应下来。
“对了,还有件事情我要提前和你们打个招呼。”高士林俊脸微红,居然有几分扭捏,音腔嗫嗫嚅嚅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底是何事吞吞吐吐的,若是觉得为难,大可不必告诉我们。”楚珏有些不耐烦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高士林依然犹豫不决。
“娶妻迎亲,如何不是大事。”眼睛轻眨,楚质试探性说道。
“你知道了?”高士林惊呼。
“你与曹家娘子情投意合,估算时间,也是时候了。”楚质笑吟吟道,人都已经见了,双方都满意,而且有婚约在身,办喜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以高士林大大咧咧的性格,只有在谈起曹媛时候这会如此不好意思。
“好啊,亏你现在才说。”楚珏俊秀的脸上带着一缕笑容,连忙追问起来:“什么时候迎亲?”
“还早,要等曹都监返回汴梁。”高士林说道,露出几分羞赧,但更多的是喜悦,曹媛的父亲,曹偕为许州都监,知道消息之后,肯定要回来主持婚礼,也要等一段时间,但高士林却按捺不住喜悦心情,提前把消息告诉两个好友了。
“才卿,得偿所愿,恭喜你了。”楚质笑道:“迎亲那天,我们可要成为傧相,你莫要忘记了。”
古代的傧相,相当于现在的伴郎,不过对傧相的要求可不简单。
“放心,喜钱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取。”新婚在即,高士林的心情格外舒畅,似乎变得大方起来,闻言轻笑道:“只要你们到时能帮我顺利接回新娘。”
“几首迎亲催嫁诗罢了,自然不在话下。”楚质挥手,大有包揽一切之意,口中却说道:“到时候且看文玉大显身手。”
“景纯,你又要偷懒。”高士林笑斥起来。
笑谈几句,上课钟声响声,三人也随之返回各自的课堂。
安然坐在自己的书位上,楚质无视课堂上的教谕,自顾取出一本书籍,仔细认真的翻阅默记,体会时文大家是怎样作文的,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楚质当然要尽量弥补。
当然,这堂课上的是音律,除了几个痴迷音乐,或者喜好音乐的学子,大部分的人都像楚质一样看课外书的,而教授音律的教谕对此情况似乎早已习惯,不加理会也就罢了,简直是视若无睹,只要不打扰自己讲课,音律教谕一般都不怎么管事的,毕竟学习音乐也要极强的天赋,不是谁都可以成为音乐家的,况且书院之中还是以教授经文典籍为主,像音乐、礼射、围棋之类的课程,不过是点缀,永远无法成为主流。
黄昏时候,在城中之时与高士林分道而走,走到大相国寺附近时,楚质说道:“文玉,有好几日没有去探望小叔和婶娘了,明日书院休假,我们一同前去拜访吧。”
“好的,带上玠儿一起去。”楚珏点头说道。
翌日,楚质抱着欢呼雀跃的楚玠,与楚珏并肩向楚潜家走去,身后自然跟着几个手提礼盒的仆役。
“二哥,那是什么?”走到一条美食小吃街时,闻着四溢飘香,楚玠不停抽动着喉咙,嫩白的小手指着一串冰糖葫芦,黑溜溜的瞳孔充满期待。
“文玉,去挑一串回来。”捏了下楚玠的小鼻子,楚质微笑说道:“记得要大一些的。”
片刻之后,小手抓紧冰糖葫芦,楚玠心满意足的露出可爱笑容,赖在楚质的怀里,吃得不亦乐乎,再也无暇理会其他事情。
“质儿、珏儿,你们来了。”听到仆役的通报,娇艳秀美的潘氏兴冲冲迎了出来,露出欢喜明媚笑容。
“婶娘,还有玠儿。”楚玠抗议说道,挥舞着手中的冰糖葫芦,似乎发泄潘氏把自己遗漏的不满。
“是婶娘不对,把最讨人喜爱的玠儿忘记了。”潘氏娇笑道,从楚质手中抱过楚玠,亲呢的在楚玠肉乎乎的小脸蛋吻了下。
楚玠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从潘氏怀里挣扎下来,稚气说道:“婶娘,玠儿给您请安了,您可安好。”有模有样的拱手作揖。
“好、好、好。”潘氏轻笑道,如花枝乱颤,娇艳迷人,当下招呼几人走进客厅,自有婢女端上茶水。
“你们有多久没来看望婶娘了。”分席坐下之后,潘氏娇嗔埋怨说道:“若是今日不来的话,婶娘以后可就不疼你们了。”
宋朝的风气虽然宽松,但是嫁人之后,一般要紧守所谓的妇道,平日里都要待在家里,没有夫君的陪同,妄自出门容易受到非议的,所以虽同在汴梁城,潘氏也不可能时常前去楚洛家中的。
“这几日忙于修学,一时糊弄疏忽,请婶娘见谅。”楚质自然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自然连忙赔罪道。
“这还差不多。”潘氏秀颜泛出一丝笑容,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不由惊呼了下,纤手抚腹,眉尖微蹙。
“婶娘,你怎么了。”楚质心中一惊,上前几步,大声喝道:“来人,快唤大夫来。”
潘氏不答,似乎是痛得发不出声音来,厅内顿时乱成一团,还好楚质勉强保持镇定,让婢女扶潘氏回房休息,吩咐仆役烧水,取出一些平常必备的补药让潘氏服下,过了不久,大夫的出现,才让众人松了口气,但还悬着心还未落地。
“质儿,筠儿怎么样了,没事吧。”听到消息,楚潜风风火火闯了回来,看见在厅中守候的楚质,急忙追问起来,口不择言下,没有避讳,直呼潘氏的闺名。
微微愕然,楚质随之醒悟过来,露出灿烂的笑容:“恭喜小叔。”
“恭喜什么。”愣了下,楚潜有些不悦道:“质儿,你婶娘到底如何了?”在这个时候,楚潜可没有心情猜测楚质话里的意思。
“婶娘自然安然无事。”楚质笑了下,大声说道:“而且还有喜了。”
“有什么喜?”楚潜依然迷惑不解,不过听说潘氏没事,也放下心来。
“喜脉。”楚质无奈,继续解释道:“刚才大夫为婶娘诊断,说婶娘身怀喜脉,却没有注意休养,动了胎气,幸好只是小恙,服了安胎之药就没事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常
“喜脉……”楚潜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不可置信。
“没错,小叔,想来再过数月,楚家又要添丁了。”楚质笑道,由衷感觉欢喜。
“质儿,你婶娘在哪?”似是梦中,迷糊了半响,楚潜才清醒过来,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急切的询问道。
“在卧室里。”楚质轻笑提醒道:“小叔,婶娘刚服了药,你还不去看望她一下。”
楚潜连话都没有答,直接奔向自家卧室,瞬息从客厅内消失了。
楚质理解的微笑起来,转身说道:“文玉,你先带玠儿回家,顺便把这喜事告诉家里人。”
当然,楚质自然不会忘记令人去通知大伯楚汲,不仅如此,还让府中的仆役把这个消息告之四方邻里,还叮嘱跟随楚潜一同返回的衙役把事情在开封府衙门宣扬,看这架势,似乎是恨不得把这件事情弄得满城皆知。
接到吩咐的仆役们却丝毫没有奇怪,满面笑容的依令行事,管家更是不经请示,就命厨房准备好宴席,随时准备接待来客,事情证明管家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消息刚散布十几分钟,附近的邻里纷纷提着礼物上门祝贺。
楚潜闻迅出来迎客,立即被一群人围住了,吉祥如意的话不绝于耳,听得本来就喜不自禁的楚潜满面尽是红润之色,把平时在公堂断案时的威风凛凛忘记得一干二净,笑容一直没有收敛过,精神似乎还有些恍惚。
也不怪楚潜如此失态,作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事业成功的男人,却没有后代可以继承自己的一切,楚潜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孔子曰,三十而立,对于二十八岁进士及第,被朝廷授予官职的楚潜来说,已经是有所立了,可是人们常说,成家立业,成家不单单是指婚娶,还包括有子嗣,古代的传统观念认为,评衡一个人是否是成熟、是否能担当得成人责任的标准,并不是年龄,而是看这人是否已经有子嗣。
况且从伦理上来说,无后是为大不孝,不仅是世人如此认为,连楚潜夫妇也深以为然,没有后代子嗣一直是他们的心病,多年烧香拜佛,求医问药无果之后,才想过继楚质。
本来已经绝望的时候,潘氏突然怀孕,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直到现在楚潜的心情还没有恢复平静,惊喜交集之下脑子一片空白,不时答非所问的,怠慢了来贺的客人,幸好旁人也明白楚潜的心情,纷纷发出善良笑声,也没有在意。
中午时分,楚府宅院内摆起了流水席,不管理街坊邻里,还是过路行人,只要你进门说上几句吉祥如意的话,即可坐下享用美食,酒足饭饱之后,临走之时还送上几枚喜钱。
而此时此该,楚家人都来齐了,在楚汲的主持下,楚家的男丁们在祭拜先祖,祈求祖先保佑楚家添丁进口,几个女眷却围着春风满面的潘氏,纷纷奉上祝福之言,不时传授一些怀孕时的禁忌常识。
“弟妹,有了身孕之后,且不可像往日那么操劳了。”惠夫人喜悦笑道:“要尽量少动,免得像今日一般动了胎气。”也难怪惠夫人这般高兴,只要楚潜有后,那楚质自然不用过继了,了结一桩心事的惠夫人,面对潘氏时心里再无疙瘩,真心实意希望她顺利产下婴孩,当然仔细认真的为潘氏着想。
“惠嫂嫂提醒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潘氏感激说道,纤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腹部,才怀胎两月,小腹依然平坦,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她依然感觉到有一个小生命孕育其中,似乎在轻轻的跳动着,一般幸福的激流涌遍全身。
“惠儿所言在理,筠儿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连自己身上的诸多异常都没有省觉,幸亏质儿处理得当,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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