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张良也不喜欢被人挑衅,皮带头拍动频率越来越高,拍动力道越来越大——“啪啪啪”,在魏淑子的脸颊上拍出一块块方型红痕。
炮筒心知张良的脾气,情绪一上来下手就没数,赶紧上前把他拉开,劝道:“良哥,她就一疯丫头,你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瘦皮猴蹲在魏淑子腿边,瞪着双猥琐的三角眼把她从头看到脚,魏淑子抬脚往瘦皮猴脸上踹。
瘦皮猴“哟”了声,及时跳开,往后退到胖子身边,把胳膊肘搭在胖子肩上,吹了声口哨,摇头说:“不行,这款嫩鸡我吃不下,不然还能帮帮良哥的忙,叫她服服帖帖顺地躺。”
在场没人附和瘦皮猴的黄话,胖子第一个拆他的台:“就你?满脑子黄屎,闻闻、闻闻,一身哈喇子味儿,快到茅房洗洗去。”
张良虽坏但不淫,也不反对兄弟们开黄腔搞女人,只要你情我愿不是强、奸,爱咋咋滴,他烦不了。但是作为女人的苗晴很看不惯瘦皮猴的猥琐样,眼见瘦皮猴和胖子抬起杠来,她给炮筒丢了个眼色,让炮筒把胖瘦二宝带出值班房。
张良还光着上身站在魏淑子面前,皮带在腿上拍来拍去,随时可能会抽上去。苗晴拽了条毯子披在张良肩上,把他往外推,说:“良哥,麻烦你也出去,让我跟她谈谈。”
张良用毯子把上身裹严实,对苗晴说:“死丫头野得很,你搞不定她,小心被她捅刀子。”
魏淑子冷笑:“一般女人不惹我,我不打女人,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没品?”
张良转身抡拳头要揍人,苗晴赶紧把他推了出去,关门前说:“别担心,你都把她捆起来了,还怕什么,去去去,跟炮筒吃饭喝酒聊天开心去,跟个小毛孩儿跳脚,你也是闲得慌。”
在这世上,能跟张良用这种口气讲话而不会惹恼他的只有两人,一个叶卫军,老大哥,值得尊敬,说什么都是对的。另一个苗晴,大妹子,张良觉得老哥就该宠妹妹,当小弟的炮筒就没这个福气了,如果不小心冲撞到张良,那是照削不误。于是张良翻着白眼,裹紧毯子去找哥们儿玩。
苗晴把门一关,回头就给魏淑子松绑,拉着她的手说:“走,到我房间坐坐,我也住在二楼。”
苗晴的手纤长却不柔软,指尖和掌心长有薄茧。魏淑子盯着苗晴的手背看了会儿,说道:“现在出去,姓张的会发火。”
苗晴冲她眨眨眼睛,俏皮一笑,问道:“你怕良哥?”
神经病人人怕,暴力系数极高又不拿人命当回事的神经病更是可怕。魏淑子心里确实对张良产生了畏惧感,她下意识地摸摸颈上已经止血的伤口,沉默不语。
苗晴笑着说:“良哥脾气是坏,但人没坏心,处多了你就知道。”
魏淑子对此不发表言论,而是盯着苗晴的脸看,这女人是牛屎上的一朵鲜花,个性亲切爽朗,外表迷人,长卷发、标准的鹅蛋脸、外眼角微微下垂,自有一股风情万种的韵味。
苗晴挑起半边柳叶眉,问道:“怎么了?”
她说话前有微微撅嘴的习惯,魏淑子愣了下,问:“你不怕我捅你小刀子?我习惯用近身武器。”
苗晴眯着眼睛微笑,笑得像只波斯猫:“你不是说不惹到你,你就不打女人么?我又没惹你,怕什么,走,上去聊。”也不等她答应,自顾自地往门外走。
苗晴身上散发出一股活力,骨子里的热情令人感到心暖,很舒服。魏淑子没怎么多想,脚已经自发自动地跟了上去。
一出值班房,就看见张良站在大厅侧门前往这边看,见到她们出来也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像是在盯梢。苗晴打了声招呼,魏淑子视而不见。
☆、白伏镇八
苗晴的房间与魏淑子住的那间小仓库一个靠东,一个靠西,苗晴这间房相当于宾馆三人间,内部空间较大,有配套卫浴,且装潢细致,色调红粉浪漫,房内有股药香味。
魏淑子全身是泥,站在门口不动。苗晴让她换了双拖鞋,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去浴室,给了两罐药,说道:“你先洗澡,这两种药是治外伤的,黄的内服,白的浴后抹,效果很好。”
魏淑子见是手工广口小陶罐,于是打开检查,黄的是膏状物,白的是粉剂,粉中掺杂了细黑点,她闻了闻,有股浓醇的中药味,便问:“这是什么药?哪儿买的?”
苗晴说:“自己配出来的。”
魏淑子看到靠墙摆放的两张小型药柜和工作台,知道是专业人士,便把两瓶药往口袋里一揣。魏淑子连着两天没洗澡,一身污泥脏血,去大众浴室怕是会吓到人,于是省了客气,大方地走进浴室。苗晴把换洗衣物放在淋浴房外,内衣内裤和长T恤都是新的。冲完澡后,魏淑子依旧不客气地换上新衣,然后把脏衣服卷成一团塞进垃圾筒里,再将收纳随身物的腰囊贴肉系好。
魏淑子走出浴室时,苗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碟片,是部很老的台湾八点档电视剧,片名叫“星星知我心”。这年头还看这种老片的人不多了,尤其是像苗晴这么时髦的美女。
苗晴把魏淑子唤到身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按暂停,问道:“这片子你看过吗?星星知我心。”
魏淑子说:“听人提过,没看。”
'魏淑子不看描述亲情尤其是表现母爱的片子,因为她妈死得早,看了会触景伤情,而且没时间,偶尔听人聊起,也是一带而过。'
苗晴说:“这部片子讲诉身患绝症的母亲古秋霞为了五个子女的未来,如何将他们托付给不同家庭的故事。”
魏淑子说:“听过,最后被拆散的兄弟姐妹又重新生活在一起,算是个好结局。”
苗晴望着她说:“母爱很伟大。”
魏淑子说:“是啊,毋庸置疑。”
苗晴说:“越是伟大执着的母爱,越容易让子女背上不孝的罪孽。”
魏淑子沉默了会儿,直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苗晴叹口气,靠在沙发上剔指甲,她说:“抢你包的大元他并不是有意去做抢劫行为,而是下意识地重复临终前的举动,让自己在那种痛苦中不断轮回。”
苗晴说:大元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母亲寡居,拖着五个儿女,大元是长子,为了帮助母亲撑起整个家庭,他早早走上社会,对于没文化的人来说,工作难找,只能用劳力换取微薄的酬劳。在辛苦打拼期间,大元结识了一伙专在车站偷摸扒拿的地痞混混,从而走上了犯罪之路。
第一次作案,良心不安,尝到甜头之后再有二、有三,时间一久,得心应手,便成麻木的惯犯。几件案子做下来,大元有经验了,一次不偷多,就算被抓到,态度好点,扮扮可怜,通常被拘留个把月就能出来,而且团体作案有计划性,比单干更有保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团伙作案要分红,还必须抽成孝敬老大,像大元这种刚进组织的小弟一般是干最危险的活,拿最少的分红。所幸这个团体的老大阿冰很欣赏大元,知道他家里困难之后,每次都让他拿大头,多干多得,勤劳的鸟儿有食吃。所以大元对阿冰心怀感激,日后活动时也就更加卖力。
大元把偷抢得来的钱全部贴补家用,自己的生活始终拮据。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阿冰实际上是个表里不一的吝啬小人,他私底下找上大元的母亲,把大元在外所做的勾当悉数告知,目的是为了收取保护费。
阿冰的意思就是:你儿子加入了我们的组织,这个组织加进来就不能退,否则,找人打死他,你如果不想看你儿子坐牢,就按例交钱,你交钱,我们负责保你儿子,否则,以你儿子干的那些事,进去了肯定出不来,小心被枪毙!还有,不许在他面前多嘴,否则,你就等着给他收尸!
大元的母亲是典型的旧社会妇女,目不识丁,没文化也毫无法律意识,看阿冰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弟找上门,被他一唬就唬住了。于是大元拿钱回来,这些钱又全部回交到阿冰手里,只能多不能少,大元等于白干了,还因此使家里的生活更加窘迫。
老妈妈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让家里人多嘴,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元都被蒙在鼓里。由于操劳过度再加上担惊受怕,积久成灾,终于把大元的母亲逼垮了,就此一病不起,家里没钱上医院看病,大元只好向阿冰求助。这时的阿冰原形毕露,不仅不借钱,还把大元被当猴耍的事实说出来羞辱他。
大元怒极攻心,想要痛揍阿冰,却因人单力薄,反被打个半死抛到大街上。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大元又干起了老本行,想要抢一笔钱给老妈救急,他立下毒誓,下决心只抢最后一次,可就是这最后一次没能成功,彻底失败,当场被人抓住。大元是惯偷,车站里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在有心人士的煽动下,群情激愤,对大元拳打脚踢,竟将他给活活打死。
苗晴说:“得知儿子死后,老妈妈伤心欲绝,一口气没接上来,也跟着去了,大元犯了不孝的重罪,在悔恨和愧疚中死去,这种愧疚的负罪感和母亲临终前过深的思念把大元的灵魂束缚在希望和绝望的交界线上,无法解脱,也超度不了,只能慢慢在人世间消磨,直到魂飞魄散才能终结。”
魏淑子静静聆听,等苗晴把话说完才没心没肺地说道:“听起来,你很同情他?但是,没人逼他抢包犯罪,死得惨不是自找的吗?难道因为他惨,别人就活该受害?”
苗晴笑了起来,撑着头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把大元会留在这里的原因告诉你,你家既然是算命的,那应该知道地气的作用,游戏厅后门地气强,有水路隔断天光,能使无法超脱的亡魂少受阳气侵损,不至于魂气消散。”
魏淑子问:“也就是说,这地方是死人乐园,你们是死人的守护神?敢情这是合法养龟?没想过阴气太重容易生怨,怨气太重就会变厉鬼吗?变成厉鬼就要害人,你们保护死的,就没想过活人会因此倒霉?”
苗晴说:“这又不冲突,其实鬼就跟人一样,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说白了,他们就是人脱离了躯壳之后的另一种存在形式,他们也有通常意义上的生与死,人死了还有灵魂,鬼死了那就真正什么也不剩了。”
魏淑子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没死过,不知道。”
苗晴笑了声,说道:“我说这个的目的不是要你认同什么,是希望你知道良哥和我们都没有恶意,而且我们不养鬼,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兼带维护这地方的秩序。”
“秩序,什么秩序?”
苗晴笑眯眯地说:“不瞒你讲,我们和你差不多,是从事阴阳行业的人,之所以聚集在此,是受黄半仙的委托,对了,你知道黄半仙吗?”
“听过,我们喊他黄教授,风水圈的镇圈大神,易学培训基地的校长,低调的牛人。”
苗晴被这一堆溜须拍马常用的形容给逗乐了,她轻咳两声,接着说:“那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小镇地理环境较为特殊,地气易聚不易散,尤以这小百花巷一带为最,一到晚上人鬼混杂,如果没有专职人员盯着,就像你说的,容易出事,不是吗?”
“做这些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跟你一样,有人委托,我们做事拿报酬,很简单。”
“姓张的反应不简单。”
苗晴笑笑:“我说了你可能不信,良哥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是最重感情的,尤其是兄弟感情,而且还很感性。”
魏淑子浑身一抖,捂着胳膊搓了搓,苗晴当作没看见,继续说:“就是猫猫狗狗,哪怕一草一木,处久了还会舍不得,更别说是个有感情的灵魂,良哥经常见到大元在生死边缘痛苦挣扎,想帮又帮不上,人嘛,总是会对弱者抱有怜悯。”
魏淑子指了指颈上的伤:“为了一只经常见面的鬼就能下手杀活人,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操?我是搞不懂。”
☆、白伏镇九
苗晴笑着说:“你不是还好好坐在这边吗?证明良哥没那种坏心,他就是拳头比脑子大,容易冲动,不是有心要把你怎么样。”
冲动杀人也是杀人,而且魏淑子并不觉得张良只是一时失控,插下钢钎时,他眼睛充血,嘴角带笑,在魏淑子看来,那副神情完全就是杀人狂在享受伤人的乐趣,看到别人惧怕就能得到快感,这绝对是种劣根性的表现。
魏淑子与苗晴谈不到一起,适时起身告辞,苗晴也不强留,仍然对她表示友好:“衣服送你了,以后要洗澡,就到我房间来。”
魏淑子点头说好,一拉开房门,就见张良端着膀子站在门口,他穿着背心短裤,脖子上挂毛巾,头发半湿,发尖还在滴水,应是刚洗过澡。
魏淑子拉长脸问:“你偷听?”
张良回得干脆:“听你放屁。”然后竖中指,用肩膀把她挤到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房,放声说,“大妹子,你房间有异味儿,找时间用杀虫剂熏熏,真他妈难闻。”
魏淑子头也不回,摔门走人。
苗晴哭笑不得地看向张良:“良哥,我说你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都,有必要跟小孩儿计较成这样子?我还在她面前说你好话,你别急着让我自打嘴巴好哇!”
张良往床上一躺,双臂交叉枕在脑后,闭着眼睛说:“我就是看她不爽啊,有什么办法?”
苗晴噗嗤一笑:“你别说,她那小样,跟你还真有点像。”
张良不屑地哼了声。
苗晴又说:“也是个死脑筋,我们的事不能让她知道。”
张良问:“小商已经把她的资料给你了吧?”
苗晴说:“给了,也看过了,内容有限,那丫头是协警灵媒,目前在王同志的馆子里当班,主要负责还魂鬼的案子。”
张良闭着眼睛不说话。
苗晴提高声音问:“你知道还魂鬼这个名词吗?”
张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不就是借尸还魂的活老鬼?”
“听说那丫头的母亲死因蹊跷,很可能跟还魂鬼相关,她小时候也曾有过不好的经历。”
“那又怎样?”
“你别忘了胖子他们也是通过借尸还魂才能活下来,到底和普通人不一样,如果被那丫头知道真相,你说她会善罢甘休吗?别到时惹来一身腥。”
胖子、瘦皮猴那几个兄弟是死后还魂的人,事实上他们已经死了,但还维持部□体机能,有思想能活动,体力过人,只是稍有不慎就会被阴气夺去神智,变成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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