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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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新传- 第6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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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利益。

导致中外朝相争的根本原因,在于汉代最高统治者的治国思想。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此后的汉朝便成为中国历史上最重视儒学的时期,统治者事无大小,定要引经据典,在儒家圣贤的著作中找到支持自己主张的理论依据。受儒家思想熏染,汉代的人事制度遵循孔子崇尚的“仁义”准则,讲究“亲、贤并举”。按照儒家经典《礼记·中庸》记载,“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也就是说,在人事制度范畴内,“仁”等于用人唯亲,“义”等于用人唯贤。正如《淮南子·齐俗训》所说,鲁国“尊尊亲亲”,用人唯亲,国家虽难以富强,但朝代可以长久;齐国“举贤而上功”,用人唯贤,国家可以迅速富强,但朝代必然迅速更替。秦始皇见诸侯用人唯亲,国家衰弱,便坚持用人唯贤,自己贵为天子,而亲属若无功勋,也只能做平民,结果秦朝很快灭亡。汉高祖、汉文帝和贾谊等人总结前代经验,“以霸、王道杂之”,仁、义兼施,亲、贤并举,实行“世袭贵族分封制”和“郡县官僚考核制”共存的“一国两制”。西汉初期由于政权不稳定,所以政策倾向于“尊尊亲亲”,导致诸侯王坐大。汉景帝和汉武帝打击旧贵族,但并不消灭分封制,而是采取抑制的办法,在“仁”与“义”之间找到了一个较好的平衡点,终于迎来盛世。

但“尊”的对象不光是父亲,还有母亲;“亲”的对象也不光是兄弟子女,还有妻子的家族,即外戚。西汉后期外戚坐大,无形中令“仁”又压倒了“义”,结果导致王莽篡位。光武帝并未根本解决这个问题,东汉一朝,“仁”高于“义”,“尊亲”重于“上贤”的风气始终未能改变,结果导致以外戚和宦官为核心的中朝长期保持压倒性的强势地位,而帝国则逐步走向衰败。

由于有皇帝的偏袒,加上制度上的优势,在中、外朝相争中,中朝往往能够占据上风。到了东汉中叶,一批少年皇帝连续登场,更标志着中朝的大获全胜。但是,小皇帝总有一天要成年,随即对曾经拿他当傀儡耍的中朝大员们发动报复。东汉的第一位小皇帝——即位时年方10虚岁的汉和帝刘肇,便在14虚岁那年联合两位兄长——废太子刘庆和千乘王刘伉,以及几名宦官,突然发动政变,逼迫北匈奴的征服者、大将军窦宪自杀。汉和帝从此大权独揽,宦官的地位从此突飞猛进,外戚和宦官之间的长期权力斗争也从此展开。

严格地讲,外戚和宦官都属于中朝集团,他们之间的斗争属于内讧。所以,外朝官员既鄙视外戚和宦官,又乐于为它们之间的争斗推波助澜。东汉一朝的外戚领袖往往是皇太后的父亲或兄弟,他们通常都出任大将军,也兼任中朝集团的领袖。不过,以中常侍和黄门为首的宦官集团在皇帝的支持下,迟早会挑战大将军的权威。相对来说,宦官的立场更接近于皇室,外戚的立场更接近于外朝。不言而喻,这种斗争是一种极为复杂、而又极其危险的政治游戏,最终发展成一种东汉式的宫廷肥皂剧:

皇帝驾崩→以皇后和大将军为首的外戚联合宦官,册立小皇帝→外戚专权

↑↓

外戚从宦官手中夺回权力小皇帝成年

↑↓

皇帝册立新皇后,建立新外戚集团←宦官专权←皇帝联合宦官打击外戚,杀大将军全家

造成这种肥皂剧重复上演的直接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大多数的东汉皇帝活得太短,往往在太子还年幼、甚至尚未出世前,便不明不白地驾崩了,从而使得外戚和宦官有册立小皇帝的机会。可想而知,多数东汉皇帝的死亡原因都不太正常,这不能归罪于个别官员道德败坏,而是由东汉帝国的制度决定的。

当皇亲国戚和朝廷大员们把过多的精力投入到争权夺利之中时,民生问题自然就很容易被忽视。公元2世纪是一个全球气温变冷的时代,世界各地的粮食产量都受到严重影响,东亚地区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加上地震、洪水、旱灾、蝗虫接踵而至,占东汉帝国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农民生活质量急遽下降,几乎每年都产生数以万计流离失所的灾民。由于深陷汉羌战争的泥潭,各级权贵们又*,帝国政府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足够的物资和经费来赈灾。因为职责所系,外朝官员更容易了解各地的实际情况,也比较接触到下层民众,更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所以也就更会义愤填膺,对中朝领袖热衷于册立小皇帝的自私举动嗤之以鼻,但有勇气敢于公开唱反调的官员并不多。曾经盛极一时的东汉帝国,就这样喝着自酿的慢性毒酒,在百病缠身中缓慢而又绝望地走向衰亡。

所有这些问题和矛盾,全都悲剧性地集中体现在建康元年(公元144年)内。这个年号虽然很吉祥,却不能给行将没落的东汉帝国带来一丝一毫的健康气息。

梦断三国——袁绍篡位阴谋破产记(3)

第二章在同一个地方两次“摔倒”

深谙官场规则的袁家闹不明白,连续两次帮助皇帝扳倒佞臣、权阉,怎么就不能让皇上龙颜大悦呢?

当婴儿袁绍正躺在襁褓里吃奶之时,东汉帝国正在被大将军梁冀拖向无底深渊。

梁冀执掌东汉帝国政权长达22年之久,却似乎没做过几件好事。史书给他加上了大量令人发指的罪状,例如谋杀君主、迫害异己、压榨百姓、贪污腐败、行为僭越等等,可谓罄竹难书。早在公元142年,侍御史张纲便对梁冀的统治作过著名的评论:“豺狼当路,安问狐狸!”其实,梁冀本人也许没有这么恶劣,但诚如孔子的爱徒子贡所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随着时光的流逝,梁冀的贪婪名声甚至不再限于中国,而是远播境外。到中国来的西域商人都知道,洛阳城里有这么一位人傻钱多的大将军,于是时不时给他带来一些稀奇而昂贵的商品,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是“火浣布”。所谓火浣布,就是一种用石棉纤维和亚麻混纺而成的布料,入火不燃。如果布脏了,点火一烧,就会变得干净,故名“火浣布”。此物在当时的世界上只有罗马人会织,用于制造防火服和灯罩。由于石棉纤维加工困难,混纺的技术要求又很高,即便在罗马原产地,火浣布的价格也很昂贵。经过丝绸之路上的重重关卡后,来到中国的罗马火浣布和远销罗马的中国丝绸一样,价格翻了数百倍,俨然已经成为无价之宝。为了牟取更高的利润,西域商贩宣称,火浣布是用生活在火山中的一种巨型老鼠的皮毛织成,而汉人对此也信以为真。

在酒宴上,梁冀喜欢穿着用火浣布织的衣服,故意把它弄脏,然后当场扔进火里烧,以此向在座宾朋们炫耀自己的富有。作为梁冀的同事,袁绍的祖父袁汤大概不止一次观看过这种表演。从此之后,直到三国时期,火浣布再也没有在中国出现过。魏文帝曹丕因为终生没见过火浣布,曾经在他的著作《典论》中宣称:“火性酷烈,无含生之气”,所以火浣布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曹丕死后,魏明帝曹睿将这篇论文刻成石碑,立在太学校园里,誉为“不朽之格言”。不料魏明帝驾崩刚刚一个多月,西域就再次输来火浣布,果然入火不焚。魏国举朝哗然,只好赶紧把那块“不朽之格言”碑砸掉了。

火浣布既然深受中国市场欢迎,那么为什么在梁冀和曹睿之间的上百年内销声匿迹于东方了呢?这和愚蠢无能的梁冀政府直接相关。袁绍7虚岁时,也就是公元152年,梁冀委任的西域长史王敬轻信拘弥王的谗言,杀害了无罪的于窴王。愤怒的于窴人杀死王敬一行,而梁冀既不安抚,又不讨伐。从此,于窴、鄯善、疏勒等国隔绝丝绸之路,东西方的陆上交流戛然而止。后来,从印度洋绕过马来半岛到中国南部的“海上丝绸之路”渐渐兴起,东南沿海的交州和扬州由此繁荣起来,而原先在国际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凉州反而衰落了。

对于西域的丢失,梁冀倒也不必独自负责。至少在名义上,太尉才是主管国防的政府首脑,而在公元152年时,东汉帝国的太尉不是别人,正是袁绍的祖父袁汤。从公元146年升任司空开始,再到公元149年改任太尉,直到公元153年下台,袁汤连续担任了8年“三公”,将司空、司徒和太尉做了一个遍,这在东汉时期是极为罕见的。然而在这8年之内,他的政绩不仅乏善可陈,简直惨不忍睹:当太仆时皇帝被谋杀,当司空时大兴冤狱,当司徒时灾荒不断,当太尉时丢失西域。可是,他不仅没有引咎辞职,官职反而越做越高,还捞到了侯爵头衔。袁汤自己官运亨通不算,他的几个儿子和亲戚也都出将入相,还与马融这样的名门望族结成了儿女亲家。显然,袁汤并不是在为汉朝做官,也不是在为老百姓做官,而只是在为他自己做官,并且把为官之术发展成了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汉武帝在位时,有个叫司马安的人四度官至九卿,而无政绩可言,司马迁评价他说:“文深巧善宦”。假如司马迁看到袁汤,又不知将作何感慨?巧宦啊巧宦,韩非子在写作《五蠹》的时候,好像把这种人遗忘了吧?

如果梁冀一伙只是生活奢侈,对内作威作福,对外丧权辱国,可能还不会很快垮台。但是最终,这个集团居然开始了自相残杀。梁冀表面上凶恶,内心却相当虚弱。这位连皇帝都敢杀的权臣毕生只怕一个人,就是他的妻子孙寿。这个女人爱好虚荣,心狠手辣,擅长挑拨人际关系,精于梳妆打扮、服装设计和建筑艺术,花钱如流水,把梁冀管得服服帖帖。梁冀有一个叫友通期的情妇,孙寿发现后杀光友通期全家,梁冀为了救友通期,亲自跑到孙家,向孙寿的母亲磕头求饶;孙寿也有一个叫秦宫的情夫,梁冀对秦宫却无可奈何。人们都说,梁冀还没有当上皇帝,反倒先有了孙家这样一支难以对付的外戚。

在孙寿的教唆下,梁冀重用孙家成员,疏远梁家成员。梁不疑虽然已经辞职退隐,梁冀却还派人到其门口放哨,侦察与自己的弟弟私下来往的人物,列入打击报复的黑名单。梁冀的笔杆子马融就因为犯了这个忌讳,在古稀之年被梁冀以贪污罪查办,免去南郡太守一职,还处以髡刑,剃光头发,发配到边疆充军。马融当年费尽心思诬告李固和杜乔,以求讨好梁冀,最终却不仅没能升官发财,反倒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在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的汉代官场,马融的倒台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连累到他的亲友。袁汤虽然机灵,却也无法独善其身。实际上,在袁汤被免去太尉职务之前,袁家与梁家便已经产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缝。当时,有一个刚刚从太学毕业的年轻人袁著,因为毕业考试成绩最优,相当于后世科举制度中的一甲进士及第,所以被封为甲等郎中。袁著祖籍汝南,又姓“袁”,很可能是袁汤的亲戚。他就任郎中以后,看到时政混乱,便给朝廷上书,劝梁冀退休,说:“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悬车之礼,高枕颐神。”

“四时之运,功成则退”出自《韩氏易传》,公元前60年,司隶校尉盖宽饶在给汉宣帝的上书中,就曾经引用过这句不祥的话,结果触怒宣帝,被迫自杀。如前文所述,《易经》是汝南袁氏的祖传家学,所以袁著引用《韩氏易传》并不奇怪。

梁冀一看到袁著的上书,就立即派出刺客,四处追杀作者。袁著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还谎称病死,做了一个假人,冒充自己下葬。但他最后还是没能逃脱梁冀的魔爪,被捆起来用皮鞭活活抽死,年仅19虚岁。作为太学生领袖,袁著有许多同学友人,结果有数十人连坐遇害。袁汤被免去太尉职务,与马融倒台和袁著被杀大约同时发生,恐怕不是巧合。看来,袁、马姻亲联盟的实力已经过于强大,威胁到了梁家的地位,使梁冀感到有必要加以打击。

作为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巧宦,袁汤可不会像李固、杜乔、马融等书呆子一样任人宰割。袁汤未曾过问李固、杜乔之死,但绝不是因为他懦弱,而是因为这对他本人登上三公高位有利。如今,梁冀欺负到了袁、马二家的头上,马融和袁著之仇就非报不可了。除了将梁冀一举摧毁之外,袁汤别无选择。

袁汤制订的复仇计划精密而冷酷,将他多年积攒的政治斗争才华展示得淋漓尽致。

首先,梁冀这个对手不可小觑。梁家父子兄弟相继执掌东汉帝国政权,至此已经二十余年,前后出了3位皇后、6位贵人、2位大将军、7位侯爵、7位命妇、3位驸马、57位将校,爪牙遍布朝野,控制着帝国大部分的军队。即便梁冀本人愚蠢无能,他的亲友幕僚中却绝对不乏智能之士。袁汤要想打垮他,单纯靠武力是行不通的,必须以谋略取胜。

其次,梁家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外戚”这个地位,而这个地位与皇帝的私生活直接相关。公元150年梁太后驾崩,梁冀在宫中的关系就只剩下他妹妹梁皇后了。偏偏梁皇后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又不允许别人生儿子,每当妃嫔怀孕,都被她害死。因此,梁皇后与汉桓帝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这是梁冀无法解决的难题。

第三,众多历史案例证明,要想推翻一个外戚家族的统治,就必须依赖4股势力,即皇帝本人、宦官、近卫军和洛阳地区行政机关。汉桓帝的突破口可以通过梁皇后的恶行来反向打通,但宦官和近卫军却没那么好拉拢。为了促使梁冀垮台,袁汤必须尽快在宦官、近卫军和洛阳地区行政机关中插入自己的心腹。

公元154年闰月,梁冀把光禄勋尹颂提拔为司徒。于是,光禄勋一职便空了出来,最后落入了袁汤的堂弟袁盱之手。袁盱是袁汤的叔父袁敞之子,后者曾经担任司空职务达一年半之久,是袁氏家族“四世三公”中的第二世。巧合的是,在出任司空之前,袁敞的职务也是光禄勋。光禄勋执掌着最大的一支近卫军,而梁冀居然会坐视这一要职被袁家成员攫取,可谓糊涂透顶。不久之后,他就将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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