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江雪茵抬起头,眼神落在前方的墓碑上,心头缩了缩。因为紧张,垂在身侧的双手不断收紧,紧握成拳。
她视线扫过墓碑中的照片,终究心有愧疚,很快便别开视线。
“楚太太。”季蕴转头盯着她,眼底迸发出来的神色锐利,“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想问问你?”
他的眼神看不出什么起伏,不过江雪茵却已经如临大敌。她忍不住后退两步,全身戒备的瞪着他,五指揪住衣服的前襟,“你想说什么?”
季蕴轻笑出声,眼波从她脸上掠过,眼底含着的笑意渐渐冷冽起来,“你告诉我,乔婉是怎么死的?”
江雪茵咬着唇,眼睛盯着脚尖,“她是自杀。”
“自杀?”季蕴嗤笑了声,转而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她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
江雪茵勾起唇,失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眼见她否认,季蕴眼底的神情瞬间阴霾起来,全身的寒意满布。
敛下眉,江雪茵心头一阵阵紧缩。还记得,她那时候知道有个季瑾之,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原本以为她等待的机会就要来了,可谁知道,乔婉没有走。
“季瑾之!”
江雪茵稳住心底的慌乱,渐渐清醒过来。她捏紧手里的皮包,因为情绪激动,肩膀不停的抖动。卯足一口气,她挑起眉,望向对面的男人,“你让季司梵接近楚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呵呵——”
季蕴低低一笑,眼角闪过的锋芒毕露,“你说呢?”
他眼底的厉色骇人,江雪茵心底一沉,霎时明白过来。他是来报复的!为乔婉,来向楚家讨债!
江雪茵咬着唇,方寸大乱,“你不能这么做!”
笑着耸耸肩,季蕴黑眸染笑,脸上的神情异常平静,“昨天乐媛还买了很多补品来看我,说司梵太忙,她要帮着尽孝!这孩子不错,挺孝顺的!”
顿了下,他嘴角微垂,眼底的笑意全无,“如果她知道,司梵娶她只是为了利用她报复楚家,你说说看,你的女儿会是什么表情?”
季蕴往前一步,颀长的身形遮住她面前的阳光,阴恻的笑容刺眼,“你说乐媛会不会流泪?会不会绝望?又或者,她也会自杀?!”
“不可以!”
江雪茵双眸一缩,伸手揪住季蕴的衣服领子,吼道:“卑鄙!你这个卑鄙小人!”
伸手拂开她的触碰,季蕴冷着脸,黑眸蕴含的神情幽暗,“江雪茵,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想清楚再告诉我,乔婉是怎么死的?”
撂下这句话,季蕴径直越过她,大步走出墓园。
从墓园回到家,江雪茵整个人都处在发懵的状态。直到她走进屋,听到有人对她说话:“妈妈,你去哪里了?怎么没给我做饭?”
楚乐媛放下手里的零食,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皮包,笑道:“外面降温,你冷不冷啊?”
说话间,她伸手摸了摸江雪茵的脸,立刻蹙眉道:“妈妈,你身上好冰哦,快进来暖和下。”
拉着江雪茵坐进沙发里,楚乐媛将泡好的热茶倒出来,把茶杯放进她的手里,“喝一口暖暖。”
几乎是机械的,江雪茵面无表情的喝了口水。
“妈妈你尝尝这个,”楚乐媛从零食袋子里挑出一袋,撕开包装后,用手剥开硬壳,把开心果放到她的嘴里,“好吃吗?”
江雪茵发麻的大脑渐渐回神,她咽下去后,僵硬的笑了笑,“好吃。”
听到她说好吃,楚乐媛笑着低下头,继续剥壳,把剥出来的开心果都放在一起。
“乐媛,”江雪茵轻轻抬起头,抚着她的长发,道:“告诉妈妈,司梵对你好吗?”
“挺好的啊!”楚乐媛低着头,认真的剥开硬壳,把里面的果实取出来,“马上就要过年了,等到放年假,司梵说带我去瑞士滑雪。”
“妈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哦!”将剥好的开心果捧起来,楚乐媛举到母亲面前,笑道:“剥好了,这样吃比较过瘾。”
“你吃吧。”江雪茵笑了笑,面色如常的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妈妈给你做饭去。”
“哦,”楚乐媛应了声,并没发觉她的异常,道:“妈妈我从超市买的鱼,很新鲜的,中午你给我烧鱼吃好不好?”
“好。”江雪茵点着头往前迈步,关上厨房门的那刻,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眼角含着的热泪悄然滚落。
午饭端上桌,几乎都是楚乐媛爱吃的菜。她蹦跶着跑去洗手,随后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埋头猛吃。
“慢点。”江雪茵低斥,伸手给她夹菜。
“好吃,”楚乐媛嘴里咬着菜,一个劲的点头,“妈妈做菜最好吃了。”
江雪茵看到她吃的狼吞虎咽,心里忍不住发酸,眼神泛着心疼。
心里堵着的那些话,江雪茵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要她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女儿,她千挑万选的丈夫,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为了报复才同她在一起的?!
不行,绝对不行。
江雪茵咬着唇,黯然的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这孩子从小养尊处优习惯了,要是让她面对这种打击,她是怎么都承受不住的!
桌上的菜都尝过来后,楚乐媛才发觉江雪茵情绪不太对。她咬着筷子,含糊道:“妈,你怎么了?”
“没事。”江雪茵拿起筷子,动作僵硬的夹菜,“有点儿累。”
楚乐媛秀眉紧蹙,关心的问她,“严重吗?我带你去看看医生?”
笑着摇摇头,江雪茵拍拍她的手,叮嘱道:“你快点儿吃饭,下午回公司去。这些日子你总往我这里跑,公司的事情都耽误了。”
听到她的话,楚乐媛无所谓的撇撇嘴,道:“反正公司有楚乔,没有我也无所谓!”
“乐媛,”江雪茵伸手握紧她的手,眼底的神情沉下来,“公司是你爸爸的心血,你要和姐姐用心打理,你们姐妹再闹总是一家人,你不能随便相信外人,知道吗?”
“外人?”楚乐媛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谁是外人?司梵吗?”
江雪茵眼神一暗,唇角微勾。
“妈,”楚乐媛环住她的肩膀,笑道:“司梵不是外人,是我老公啊!你放心,他对我很好的。”
江雪茵满心酸涩,却又无话可说。
正午的太阳暖意融融,透明顶棚的阳光室里,绿意盎然。
大门的铃声响起,佣人们把门打开,笑道:“冯小姐。”
“权妈妈醒了吗?”冯天真提着袋子,语气关切。
“太太在阳光室。”
冯天真提着东西往里走,穿过客厅往左,就是用通透的玻璃搭建而成的阳光房。
“权妈妈。”冯天真看到她坐在宽敞的沙发里,轻轻喊了她一声。
“天真啊,快过来。”
权正宜拢紧肩上的披肩,笑着招呼她过来。
冯天真坐到她身边,把袋子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是我们家亲戚送来的和田玉枣,滋补气血,美容养颜的,您要记得吃。”
“知道了。”权正宜把东西接过去,转而放在茶几上。
伸手将她披肩拢了拢,冯天真笑着问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权正宜的气色比起之前好了些,冯天真刚才也问过佣人,说是早上律师来过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特别安静。
“你还记得这块地方吗?”权正宜偏过头,目光微闪。
冯天真挽着她的胳膊,轻笑出声,“记得!这里以前是个小花园,我和池越小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玩,后来才改成阳光房的。”
权正宜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沉寂下来,“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和越越都长大了,都已经能够了。”
须臾,权正宜偏过头,目光落在身边的人脸上,逐渐黯然。她抬起头,掌心落在冯天真的脸上轻抚,“天真啊,这么多年权妈妈硬要把你和越越捏在一起,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自私。”
权正宜轻握着她的手,语气失落道:“池越从小被我宠坏了,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天真,是权妈妈想要你这个儿媳妇,却忘记你的感觉,对不起!”
“权妈妈……”冯天真神色一紧,心口发闷,“您别这么说。”
人们都说经一事长一智,权正宜最近静下心来,想明白很多事情。从前的,现在的,甚至是以后的。
从小到大权正宜对她都特别好,冯天真也很喜欢和她亲近,这份难得的胜似母女的感情让人羡慕。冯天真咬着唇,眼眶发酸,“我妈妈说,您从小就疼我,她有时候开玩笑都说,说我们上辈子就是母女,所以才能有这样好的感情!权妈妈,在我心里,一直也把您当作妈妈一样,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这种感情!”
权正宜拉着她的手,眼里含着的泪水滚动,“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我清楚!是我不好,忽略了池越对你的伤害。”
冯天真咬着唇,努力把眼泪忍回去。她不想哭,不想难过。
抽出一张纸巾,冯天真抹掉权正宜脸上的泪水,眼底的笑容明媚,“权妈妈,我可以对您保证,无论我和池越怎么样,我都会永远孝顺您的。”
她把话说到此,权正宜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她伸手拥着冯天真,还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额头。
侧面罗马柱后,池越俊脸紧绷,往前的步子停住。随后他转过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
吃过晚饭,楚乔坐在沙发里看东西。权晏拓洗好澡下来,一眼就看到蹙着眉头,模样认真的她。
他站在原地笑了笑,眼角滑过的神情宠溺。
弯腰坐在她的身边,权晏拓好奇的张望一眼,可是楚乔却拿起本子,往后躲闪开。
“不让看?”男人剑眉轻佻,显然神色不悦。
楚乔撇撇嘴,将合上的本子放在边上,道:“商业机密。”
“切!”
权晏拓鄙夷的瞪着她,薄唇勾起的弧度轻蔑。那意思摆明再说,你能有什么商业机密?!
虽然看到他的眼神,但楚乔也没生气。她现在学聪明了,这种无谓的挑衅,她直接无视。
沙发宽大柔软,权晏拓抬起腿,整个人躺下来。他将脑袋枕在楚乔的腿上,懒洋洋的抬手,指了指耳朵,道:“痒痒。”
楚乔撅起嘴,道:“耳朵痒就要掏。”
“你给我掏。”男人耍赖的功夫,总是一流。
楚乔没辙,乖乖找出挖耳勺,让他躺好,并且威胁道:“如果失手,聋了概不负责!”
“聋了更好,你照顾我一辈子!”权晏拓丝毫也不怕她的威胁,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嘴角的笑,坏坏的,楚乔叹气,却又忍不住心动。
她特意把灯光调亮一些,用力握着耳勺,轻轻将他的耳廓撑开一些,再把勺子伸进去,一点点儿试探,小心的问他:“这样可以吗?疼不疼?”
“不疼。”权晏拓眯着眼睛,正惬意的享受,薄唇勾起的弧度温柔。
楚乔喜欢干净,抽出一张纸巾放在边上。她渐渐低下头,眼睛盯着手里的动作,生怕重了伤到他,又怕轻了没有清理干净。
她温软的手指抚来抚去,权晏拓俊逸的脸庞彻底舒展开。这边他闭着眼睛美美的享受,那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下回到床上,他要选什么姿势。
其实他的耳朵里很干净,并没有什么脏东西。楚乔动作小心,不知不觉间,回想起小时候。那时,她住在外婆家,只有周六下午才能看到父亲。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她见到爸爸的次数少之又少。
每个周六的晚饭,是她既紧张又欢喜的时刻。爸爸就坐在她身边,但她不敢同他说话,甚至都不敢正眼瞧他,只是低着小脑袋,趁他不注意,偷偷看几眼。
可是有个习惯,她至今都不能忘记。每次吃过晚饭,爸爸都会等她洗完澡,然后让她躺在他的腿上,用耳勺给她掏耳朵。
那时的楚乔,什么也不敢问,爸爸让她怎么样,她就乖乖照做。她还能记得,每次爸爸也是这样,动作轻柔的用耳勺,拨开她的耳廓,轻轻转动勺子,轻声问她:“疼不疼?”
听到爸爸那么问,她都会很小声的回答,“不疼。”
几乎每一次,楚乔都会枕在爸爸的腿上睡着。等她隔天醒来,爸爸已经消失不见。而她沮丧着,只能继续等待下一个周六。
此时此刻,楚乔望着枕在她腿上的人,心尖蓦然一阵收紧。她咬着唇,眼泪‘吧嗒’一声,滚落出来。
“怎么了?”
脸上突然一凉,权晏拓睁开眼睛就见到她流泪,他急忙坐起身,问她:“怎么哭了?让你给我掏耳朵,你不高兴吗?”
楚乔扬起头,眼中的热泪盈眶。她摇了摇头,道:“小时候我爸爸也喜欢给我掏耳朵,每次我都会躺在他的腿上睡着,等我一觉睡醒,他就不见了。”
权晏拓薄唇轻轻抿起来,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没有说话。
伸手环住他的腰,楚乔将脸贴在他的怀里,哽咽道:“那时候我不懂,可是现在……我懂了。”
虽然她说的断断续续,但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权晏拓也能明白。他低下头,薄唇落在她的眼角,心疼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曾经不懂的情感,经过时间的磨砺,在我们也拥有相同的境遇后,终于能够领悟。
……
清早起来,天气阴沉沉的。佣人打开门,见到门外屹立的人后,不禁惊讶,“太太。”
江雪茵笑了笑,提着皮包走进来,“宏笙在家吗?”
“在,”佣人急忙点头,回道:“老爷在书房。”
“我想见见他,你去帮我说一声。”
“是。”
佣人快步上楼,很快的功夫又下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太太,老爷请您上去。”
走到书房门外,江雪茵静静站了站。她推开门,窗边站着的那道身影,亦如当年的伟岸,似乎这几十年的岁月匆匆流过,他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再度走到他的面前,江雪茵早已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也许从她走错路的那一刻,就注定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回头路。
“宏笙。”江雪茵走到桌边,打开皮包把里面的那个羽伶面具掏出来,放在桌上,“你还记得这个吗?”
楚宏笙转过头,深邃的眼眸闪了闪,随后陷入一片平静。他抿着唇,打开书桌的最下面的那个抽屉,拿出一个羽伶面具,与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是……”江雪茵大惊,不解的瞪着他。
楚宏笙剑眉轻轻蹙起,无奈却又失落道:“这个是乔婉的。”
乔婉?
江雪茵讶然,随后在他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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