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满肚子火乱窜,可被她这样看着,他竟然心里发紧。
须臾,权晏拓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身坐在她身边,薄唇紧抿,“你要是不说,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这是他最后的警告,楚乔心如明镜。
楚乔蜷起双腿,两手环抱住肩膀,眼睛盯着前方的某一个点,低声道:“我最后压轴的那件晚礼服,用的衣料是朗晴新研发出来的,他们已经起诉,要求赔偿五百万。”
“衣料哪里来的?”权晏拓剑眉紧蹙,沉声问她。
“许可儿从朋友那里买来的,”楚乔低着头,似乎怕他不明白,解释了下,“我们以前经常买工厂出来的边角料。”
“为什么买那些?”
“便宜。”
权晏拓翻了个白眼,抬手狠狠指了指她的脑袋,恨声道:“这种钱能省吗?”
“不省怎么办?”楚乔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手里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你不会找我要?”
“我已经欠你很多钱了。”
“……”
权晏拓刚刚消散的怒火又升起来,她总是与自己在无形中分割出一道屏障。总是恪守着她自己的原则,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
权晏拓深邃的双眸动了动,心头沉闷下来。难道她和自己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你觉得,事情是偶然吗?”他蹙起眉,双腿搭在茶几上。
楚乔呆滞的目光紧缩了下,眼角闪过什么,“太偶然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算她还没傻透。
男人上半身靠进沙发里,内敛的双眸轻眯起来,“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他的意思是,要帮她出头吗?
楚乔红唇抿起,心底的平静悄然打破。当初和他在一起,她确实想要一个靠山,可如今她想知道,他说为她出头,是出于什么心态?
“你为什么帮我处理?”她没忍住,矢口问道。
为什么?
这话倒是把权晏拓也给问住了,他没想过为什么?他的女人有事,责无旁贷就是他出头啊,为什么还有个原因?
“要有理由吗?”权晏拓挑眉盯着她,满目诧异。女人就是烦,问题都是莫名其妙的!
楚乔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却看不到她想要的神情。其实她心里想问的是:你对我好,那会不会只对我一个人好?
只对她,一个人好。
此时此刻,楚乔想起上次童念说的话,眼角酸酸的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贪恋他给的温柔与宠溺。原本以为,只要他对自己好,她就满足了,可上次在游泳池见到他精神紧张的抱着夏嫣然离开,她心底的那种确定,忽然动摇起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不是意味着,曾经他对待她的好。他也同样的,对待过另外一个女人。
而她,并不是那个唯一。
或许,那个人才是唯一。
楚乔平静的心湖被搅乱,她等不到他的回答,目光暗了暗,“权晏拓,当初我们结婚,你仅仅只是为了要出气?还是……你还有别的目的?”
直到今天,楚乔也没有想明白,那天他突然带着她去领证,究竟是为了什么?!
权晏拓眼角一沉,俊脸的线条凛冽下来。他凉薄的唇勾起,修长的五指缓缓收紧。她问的话,只让他觉得心尖发颤,手心里渗出一层滑腻。
他竟然紧张了。
因为她问结婚的目的,他竟然紧张的冒冷汗!
她安静的等待答案,可只看到男人避讳的目光。楚乔心里一突,下意识的别开脸,目光清冷下来,“时颜的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自己处理。”
撂下这句话,她起身上楼,回到卧室。
望着她这种态度,权晏拓心底又冒火,但没发作。因为楚乔转身前的那个眼神,让他莫名心悸,那抹冷傲与决然,让他有些心虚。
颓然的叹了口气,权晏拓双臂往后展开,上半身陷进沙发里。他仰起头,内敛的双眸盯着屋顶的水晶灯,深邃的眼底泛起一阵阵波动。
结婚目的。
男人侧脸冷峻,迷雾般的眼眸暗沉如海。他掏出一根香烟,弹开打火机,有幽蓝色的火光闪过。
白色的烟雾缭绕,权晏拓指间夹着的香烟,在他薄唇间缓缓吞吐。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不自觉的黯淡,将眼底本来的闪亮光华彻底遮掩。
发生侵权,责任全在过错方,时颜。不过事情也牵扯到JK集团,JK为了表明立场,也对时颜提起追求责任的要求,甚至要求时颜道歉并发声明。
朗晴公司要求索赔,已经让时颜无力承受。JK集团在此时又提出这种要求,明摆着是落井下石,想要把时颜的信誉摧毁。
楚乔明白,这个社会别想有人雪中送炭,落井下石的人,自然也不会少见。
用了朗晴的碳丝衣料,楚乔认了,但并非故意,虽然对方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但楚乔心底坦然,她不是有意要去盗用人家的新品。
不过公开发布道歉声明,楚乔坚决不会同意,即便是把官司打到死,她也不能发这个声明。一旦她发声明,意味着时颜彻底背上污点,她辛苦创建下来的所有努力,都要付之东流。
接连几天,楚乔每天都去朗晴集团,虽然对方态度强硬,但她总要努力说服对方,把赔偿金额降低下来,至少是现在的时颜能够承受的范围。
至于JK集团的道歉要求,楚乔直接予以驳回。
办公桌前,夏嫣然看到楚乔寄来的驳回书,俏脸的神情霎时阴霾。她挑了挑眉,嘴角泛起冷笑,将手里的驳回书撕掉后,丢进垃圾桶。
“总监,有位权先生要见您。”桌上的内线响起来。
闻言,夏嫣然眼角一动,沉声道:“请他进来。”
从大门外走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墨蓝色的羊绒外套,黑色休闲裤,衬得他剑眉星目。那张俊脸的轮廓分明,尤其一双明亮内敛的眸子,染着天生的强势霸气。
“你怎么来了?”夏嫣然站起身,迎着他走过去。
权晏拓低低一笑,伸手指了下边上的沙发,玩笑道:“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将他拉到沙发里坐下,夏嫣然让助理送来咖啡。
办公室的落地窗透明,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泛着暖意。
“找我有事?”夏嫣然搅拌着杯中的咖啡,轻声问他。
权晏拓单手随意的搭在膝上,目光深沉的看向她,“嫣然,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为了时颜的事情?”夏嫣然勾起唇,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他俊脸微垂,不想拐弯抹角,直言道:“我相信楚乔绝对不是有意盗用,这中间的事情我还会去查,关于JK要求时颜道歉的声明,你能不能转圜一下?”
夏嫣然嘴角的笑容犹在,只是那抹笑已经不达眼底。她双手紧握在一起,指间用力到泛白,不过脸上的神情依旧自然,“既然你开口,我能不给你面子吗?!”
“谢谢。”权晏拓紧蹙的眉头舒展开。
谢谢。
这两个字,让夏嫣然咻的厉目,紧咬着唇。他和她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口吻说话?
“不过……”夏嫣然突然开口,声音沉下来,“这件事情我还要请示老总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好说,”权晏拓点点头,完全理解她的为难,“如果JK有什么条件,权氏都能满足。”
听到他的话,夏嫣然嘴角的笑意彻底僵硬住。她攥起拳头,任由尖利的指尖陷进肉里。
从JK集团出来,权晏拓径自开车离开。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紧绷着,显然是在生气。想起早上楚乔出门前爱搭不理的态度,他真想掐死她!
他妈的,老子管她的破事,给她善后,还要看她的脸色?!
这女人,果然要逆天!
但是权爷这次没骨气了,偏偏忍不住要为她善后,即使人家从头到尾,没有要求过他半句。
他还是屁颠颠的,忙前忙后,用尽各种心思!
市中心的岔口往西转弯,是一条僻静的林荫小路。权晏拓把车停在路边,提着一个超市购物的环保袋下车,朝着面前一栋小洋楼走去。
小洋楼分为两层,一层被打通,分割成办公区。前台接待看到他进来,忙起身恭敬道,“权少,您来了?”
“她在吗?”权晏拓停下脚步,问了句。
前台那小姑娘笑得落落大方,声音温柔,道:“在的。”
可惜男人目光太冷,压根没看到美人,提着东西径自上楼,熟门熟路的走到二楼尽头,推开左手边第一间办公室的门。
“姐!”
权晏拓推门进去,嘴角扬起的弧度迷人。
听到他的声音,权初若抬起头扫过来,目光清清冷冷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你来干什么?”
“想你了。”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笑道:“买了你最喜欢的榴莲。”
不过这东西买是买了,他却不敢用手碰,总觉得那味道恶心。
放下手里的笔,权初若淡淡一笑,锐利的目光看的他心底发寒,“没事献殷勤!”
顿了下,她双手抱胸的睨着面前的弟弟,沉声道:“我猜你……是为了楚乔和时颜来的。”
“啧啧——”
权晏拓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薄唇勾起的笑容邪魅,“我现在才知道,当初你捧着那些厚厚的刑法条款是怎么背下来的?!姐啊,你太聪明了!”
极少见到他有这副嘴脸,权初若抿唇轻笑,眼底悄然闪过一抹异色,“说吧,要我做什么?”
姐姐一针见血的那股子劲,权晏拓一直都佩服。他伸手搭在她的肩上,问道:“时颜这案子,有的打吗?”
权初若挑了挑眉,如实道:“打是有的打!不过,我只能把赔偿的数额降下来,时颜想要赢这场官司,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她这么说,权晏拓剑眉蹙了蹙,嘴角微沉。
起身倒来一杯咖啡递给他,权初若站在他身边,规劝道:“阿拓,这种案子真的闹到法庭上,对时颜和楚乔都没好处。最好的方法是冷处理,你明白吗?”
“明白。”权晏拓深邃的眼眸动了动,自然明白姐姐的话。既然她都这样说,看起来时颜的黑锅,不背也要背了。
须臾,他站起身离开,“那我先走了。”
“阿拓!”
姐姐突然开口喊他,权晏拓转回身,诧异的询问:“怎么?”
“你对楚乔认真了?”权初若盯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问。
她这个弟弟,表面看起来冷漠桀骜,其实骨子里的他,也有细腻的一面。
权晏拓深邃的目光幽暗,看不出什么起伏。他敛下眉,沉声道:“权家的人,能随便让人欺负吗?尤其还是我媳妇儿,要我的脸往哪里摆!”
权初若耸耸肩,丢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没在多问。
姐姐的眼神锐利,权晏拓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他抿着唇转过身,大步离开。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权初若红唇勾了勾,眼角流泻出一抹温柔的笑。她只有这一个弟弟,自然希望他幸福,当初夏家的事情,闹的轰轰烈烈,她希望楚乔的出现是个转机。
傍晚回到家,楚乔已经把饭菜摆上桌,等着他回来一起吃。
权晏拓上楼换好衣服下来,拉开椅子坐下,脸色看上去还不错。他端起饭碗,瞥了眼身边的人,问:“朗晴要求的赔款,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楚乔并没隐瞒,如实相告,“时颜只能拿出两百万。”
“剩下的钱,我给你。”男人端着碗饭,面色平静。他没有察觉到楚乔脸色的变化,低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吃饭。
当初和他领证,完全是逼不得已。这段时间,他帮过不少忙,楚乔都铭记在心,可如果金钱上的赊欠太多,会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
也许外人会说,夫妻之间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没错,他和她是领了结婚证,但楚乔一直看不透,他们之间究竟是夫妻,还是各取所需。
如果是夫妻,为什么她没有安全感,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什么。
如果是各取所需,为什么她想要贪恋他的温柔,他的宠溺。
“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楚乔放下饭碗,怔怔的看着他,“先前的那些钱还没办法还清,我不想欠你一辈子!”
一辈子。
权晏拓淡淡勾唇,心头莫名动了动,他勾起唇,倒是没发怒,“谁要你还了?是你自己矫情!”
她矫情吗?
“不是矫情!”楚乔眼底深处滑过一抹失落,她仰起头,明亮的黑眸中充溢着浓浓的哀戚,“从小到大,能够让我依附的人都丢下我了。后来我就明白,在这个世上不会丢下我的,只有我自己!”
权晏拓蹙起眉,因着她的话,心底涌起的滋味复杂。他想起上次楚乔在她父亲面前说的那些话,还有认识她以后看到的一切,都让他薄唇不自觉的抿紧。
回到楼上卧室,楚乔波动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其实她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过多的情绪,她努力把自己的软弱掩藏起来,为的就是要让她坚强。
这些年坚持下来,楚乔凭借的就是那口气,倘若她松掉这口气,未来的路将要怎么走下去,她会觉得害怕,茫然。
如果是与相爱的人厮守,她甘愿褪去那层保护壳。可她心里很早前明白,权晏拓不爱她,他们结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爱。
既不为爱,那到底是为什么?
沉积许久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楚乔靠在窗前,凝视着远处闪亮的星空,总觉得她心里的某处地方,空空的,似乎丢失掉什么,而她却不得而知。
她,究竟丢了什么?
下班从工作室出来,许可儿紧绷的那口气才松开。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总觉得楚乔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按道理说,楚乔不可能会发现什么。
许可儿甩甩头,不在胡思乱想,自从时颜出事后,她整个人都变的疑神疑鬼。
提着包走到路边,许可儿栏上一辆出租车,想要回家。倏然,有两个陌生男人走过来,沉声道:“许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许可儿脸色大变,往后退开两步,“你们是谁?”
“权少要见你。”
闻言,许可儿心底揪了下,俏脸煞白。
不久,许可儿被带到一间咖啡厅,里面没有客人,只有坐在窗边,悠闲的喝着咖啡的男人。
许可儿攥紧提包,硬着头皮走过去。
“坐。”
看到她来,权晏拓转过头,嘴角的笑容莫测。
以前见到他时,他多半都是一副不拘言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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