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利啸着飞了过来,却不是射向马匹,而是射向路边。
“嗤嗤”连声,眼尖的能看到裹着火的箭支射入了干草捆上,火和干草一接触,立刻燃烧起来,烧的这么快,自然是有硝石的功劳。
路旁和刚才那些拦路骑士们呆的地方,都有预备好的稻草捆。
火光突然亮起,夜路上走了一段的马匹已经习惯了黑暗,突然大放光明,马匹眼睛无法适应,都是受惊。
莫说是马匹,就连李参将一干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的捂住眼睛。
黑夜之中,道路明亮,其余地方却都是黑暗,李参将这一干人立刻暴露了出来,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密集的箭支利啸此刻才响起,李参将大吼着举起了刀,可随即又无力的垂了下来,一根长箭准确的射穿了他的脖颈。
自家的主将跌落下马,其余的亲兵家将甚至都顾不上了,箭雨密集,又准又快,不时的有人惨叫着从马上跌下来。
“是鞑子!!”
有人发现了箭支是短箭,在那里大声的嘶吼,可大声喊的后果,就是让自己更容易暴露,随即弓手就会瞄准他。
李参将的亲兵家将看到自家的主将被射死,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心思,可两侧的箭雨密集,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还没有两轮,外圈的人已经都被射落,其余的人纷纷下马以马匹为屏障躲避,可这也防护不了多久。
两侧的弓手箭法精准,人躲在马后,那马匹立刻就会被射死,短箭急射,但要人命的则是那些大明的制式长箭。
稻草堆上的火光渐渐黯淡了下去,李参将一行人也只是剩下了五个活口,这些人都是躺倒,用盾牌和马尸遮住身体,不敢乱动。
箭雨停歇,惨叫声也停下,李参将残存的手下还是不敢乱动,身边连痛苦的***都听不到,要放在战场上,被箭支射伤的人还会惨叫,可现在身边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咱们兄弟就是吃粮当兵,请各位老爷放一条生路!!”
残兵们颤抖着声音求饶,却没有什么人理会,反倒是能听到脚步声向着这边靠拢过来,还有***声发令道:“每具尸首戳一刀,务求死透!!”
听了这句话,几个心存侥幸的残兵都拿着兵器跳了起来,跳起来才看到手持长枪大刀,身披甲胄的人已经把他们围住。
“把箭支都拔下来,不能留下什么痕迹,尸首都堆在一起!!”
空气中飘散着烟火和血腥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王通一边拿着刀拨弄地上的尸体,一边大声的下令。
狙杀李大猛非同小可,毕竟旨意未下,他还是朝廷命官,但如果此时不下手,李大猛逃了,不光是无法寻找,而且还是心腹大患。
王通将自己的庄客全部动员起来,谭家的十几个家将也都带来,再有就是几个信得过的家丁亲信了。
别看人数不到六十,但那些庄客和谭家的家将各个都是弓箭的好手,两侧伏击,不是阵前搏杀,来自草原草原上的那些庄客都能把手中的短弓射的飞快,至于谭家的家将们,每一根箭射出,必然要有一条人命被夺走。
狙杀完毕,尸首和痕迹必须要收拾干净,不然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追查下来,就是大祸。
王通一边让人处理,一边自己在那里亲自检查每一具尸首,看看有无没有拔下的箭支。
李大猛第一个被射死,王通走过去的时候,却看到谭将正站在那边静静的看着,听到脚步声响,谭将转头看了眼开口说道:“老爷,李大猛那些亲兵拿着的弓和那日街道狙杀老爷的弓箭是一种,开弓射箭,都要用熟悉的家什才行,老爷判断的对,还真就是李大猛派人下的手。”
他声音很疲惫,突然一脚踩住李大猛的脑袋,把箭支扯了出来,抽出刀猛地砍下,嘶哑着说道:“我们兄弟十七人,在浙江南直隶出生入死,和倭寇死斗,在蓟镇和鞑子打生打死,老天保佑我们兄弟,一个都没死,送着老大人去了,又来伺候老爷你,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兄弟这大好的性命没死在疆场上,却死在大明自己兵将的手上,到了阎王爷那边也不闭眼啊!!”
说到最后,已经是被哭声塞住了嗓子,说不出话来,战场打扫的差不多,庄客和家丁们已经打着火把去道路两侧看了,看看有没有散落的箭支。
这也是庄客和家将们艺高人胆大,在道路两侧朝着当中射,尽管两边都是取了个斜角,可稍有不注意也会伤到自家人。
谭家的家将们已经聚集在这边,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谭兵双眼赤红,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谭剑在那里已经哭出声来,谭弓嘶声说道:“七哥,十二弟,十五弟,大哥亲手射死了罪魁祸首,给你们报仇,你们也能合眼了,先去伺候老大人……”
说到这里,谭弓也忍不住捂住眼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通也有些唏嘘,这等大仇得报的情景,那种兄弟同袍的真情义,他也是第一次见。
等大家宣泄了下情绪,王通开口说道:“三位兄弟的仇怨得报,他们在天之灵也宽心了,咱们把这里收拾下,先去训练营吧!!”
谭家的家将们每个人在那李大猛的尸首上砍了一刀,那边的家丁庄客们已经把尸首都搬运在了一起,又在附近找了些枯木枯草的堆起来。
谭将晃晃头,转过身粗着嗓子说道:
“咱们兄弟能报这个仇,全靠着老爷的作为,若无老爷,恐怕就让这人走了,老爷,受小的们一拜!!”
李大猛毕竟身上有个官家的身份,就算革职也不能随意动手,如果不是王通设局伏杀,恐怕今生报仇无望。
“老爷,我等都是王家人,如今却姓谭,请老爷恩准,让小的们都跟着老爷姓王……”
谭家的家将一直把自己放在辅佐和帮忙的位置上办事,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下人,今日间却是彻底的表露忠心。
王通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心口,笑着说道:“何必改姓,今后日子还长,咱们看的不是姓什么,而是心里怎么想,事情如何做!!”
谭家的家将们抬头看了王通一眼,又是深深拜下。
尸首和柴禾堆在一起,家丁和庄客们都已经检查完毕,河边等待着的那艘船已经起火燃烧,王通随手把手中的火把丢了过去。
十几根火把丢过去,火焰立刻燃烧了起来,等着火势吞没了尸首,庄客和家丁们还在不断的向里丢着柴草,让火势越来越猛烈。
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越来越浓,这个势头,尸首会被烧的看不出什么,不会有什么痕迹。
十月十四,分守天津参将李大猛家人报官,说李大猛不知所踪。
十月十五,旨意抵达天津卫城。
第一卷第三百二十五章 金银何处天子大婚
原以为会引起轩然***的天津卫香乱就这么平息了下去。
新派到天津卫的兵备道和监粮以及分守参将,也都大概了解一些上一任到底是怎么倒掉的,如果不和锦衣卫千户弄的势如水火,那会到那样鸡飞蛋打的局面。
你靠着张阁老,我是冯公公的人,可那王通还是天子的玩伴,眼下是第一信任的,少年天子少年臣,将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前途呢!
有了这个认识,加上新官上任,来到这边的时候就小心了许多,一切都是谨慎低调。
海河两岸的建设进度加快了许多,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要下雪封冻,这时候一切工程都要停下,最多也就是挖挖海河和运河的淤泥什么的。
但此时乘船入海河,能看到两岸的仓库堆场和靠近河边的几排店铺已经有了规模。
海船上的货物通过小船卸下,直接堆放在岸边的仓库和堆场中,就近的店铺交易卖下,然后发卖。
运输的路途短,装卸的费用低,尽管有抽取税费和平安牌子钱,可不耽误功夫,活计都是干脆利索。
杂七杂八的这个钱那个钱都没了,而且节省时间,海商们盘算这一笔帐,比起从前看着好像是不收钱,但要交高昂的装卸费,各种杂费,而且不一定能准时卸货的局面,要好出不知道多少。
至于那些开了店铺的商家,就近购买到物美价廉的南货和外洋货物,是分店的,直接可以通过海河和运河走水路运回,本地的商家也因为地利,有南北各处的商户前来购买,也是方便的很。
在海河边上,尽管铺子不是自家的,可租金并不高,一切都是方便,仓库堆场也有,装卸的劳力也有,差役们尽管带着刀巡视,可你只要按时完税,那他们从不会骚扰。
除了那些做牛做马的船头香香众之外,这完全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兵备道潘达被抄家之后,各项折抵,差不多有十六万银子的家产,万稻那边有十二万两银子,一切登记清楚之后,王通全部发往京师,供给内库。
这么算起来,金花银的增额,王通拳打脚踢的居然完成了六成,不过京师内诸公私下通过气,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抄家的银子送过来,一定要刹住这个做法,要是这么干的话,抄没官员家产充实内库,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还有层意思大家心照不宣,万一查到自己这边怎么办,万一查到自己的亲信家人怎么办,此风绝不可涨。
被王通提及的那一百余艘空下来的漕船,对水手和船头的询问很没有进展,根本没有问出什么东西。
这些船工只说自己就是听命开船,沿着水路去往各个地方,把船上的一包包粮食卸下,然后装上别的货物,其他一概不知。
盐包和粮包份量和形状看起来肯定是不一样的,船工水手们却把话咬死,而且他们也的确是听命行事,询问的人也无可奈何。
任谁也知道贩运私盐是人人在做,但万万不能拿上台面说的,一百多船私盐,这样的罪过恐怕不是杀头就能了结的了。
锦衣卫对船工们的询问才三天不到,王通这边就收到了方方面面关说,潘达发疯、万稻自杀,已经把兵备道和户部转运司的官员吓得要命,但这桩事上却不知道那里来的大胆子,整日里在锦衣卫官署和王通宅邸那边纠缠。
说什么江北河面快要封冻,要尽快让船只回到南边,要不然就要耽误明年的漕粮北运,连带着北直隶各处的转运都要耽误。
当收到宫内张诚的私信和蓟镇总兵戚继光的亲信来拜访的时候,王通也只能无奈放人,盐政盐税,大明南北不知道多少人,也不知道多少官牵扯了进去,盘根错节方方面面,水太深了。
说来也的确无奈,王通这边不再追查什么贩运私盐的事情,京师对王通始终不断的指责,特别是对王通开海抽税这两桩事的攻讦都暂时停了下,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回报。
潘达和万稻的家产加起来近三十万两,不知道李大猛有多少家产,不过李大猛的两个儿子都是纨绔子弟,玩女人是一把好手,他父亲的武勇却一点没有继承。
革职的命令一下,这两个儿子就遣散了家里所有的家兵家将,这些人可是要每年花足饷吃饱喝足的养着的,花费实在是太大。
没有报仇的心思,也没有报仇的能力,就没什么威胁可言,王通也懒得理会,也不对离家的财产打主意了。
不过这三个人的家产估算起来也就是五十万两上下,这数目尽管惊人,可这三个人在天津差不多都呆了五年。
这么大规模的贩运私盐,还有这海上的利润,到底赚了多少,可不会只有五十万两这么点,这三个人只不过是为了这些事情提供各种方便,提供明里暗里的保护罢了,真正大头数目更加惊人,只是这大头的银子却不知道到了谁的手中。
如此巨大的财富被什么人拿去,要拿去做什么,这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踏实。
大概怀疑的方向有三个,晋和、通海和勇胜,晋和货栈被炮轰之后七天,店铺和货物就被低价的转让,本地雇佣的伙计遣散,总店派来的人都回到总店,他们这个算不上了,通海和勇胜两家是大商人。
通海货栈则是在香乱之前关门歇业,而勇胜货栈现在倒是正常营业做生意,甚至还在海河两边那里租了几个上好的位置。
说起来,也就是这通海货栈嫌疑最大,但人去店空,查不出什么,勇胜货栈这边却没法查,因为勇胜货栈的背后老板是勇胜伯方千里。
勇胜伯方千里祖上有人封侯,后来到了他爷爷那一代就没了爵位,他在大同镇和土蛮真刀真枪厮杀靠着军功熬出来的官职。
不过勇胜伯的位置却不是军功赚来的,而是他的孙女和潞王订亲了,少不得被封了个伯爵,然后休养在家。
皇室娶妻要娶寒门良家女,这是大明祖训,不过慈圣太后李氏心疼幼子,想找个多少能扶助帮忙的,算是钻了个祖制的空子,挑选到打拼得到功名,又有个不错孙女的方千里这边。
对于王通来说,既然牵扯到潞王,那就必须慎之又慎,皇室,又是万历的亲兄弟,自己说错一点都会粉身碎骨。
而且王通一切都只是推测,并没有什么过硬的证据,思来想去,王通还是没有在密信中写下这些。
还有一个原因,万历大婚了……
天子大婚,这是天下间最重要的事,但在万历六年的初冬,所有人都不是那么当回事。
现在大明帝国的主人是李太后,是张阁老,是冯公公,唯独不是万历皇帝,一个连在天津的亲信都维护的很辛苦,在朝会上还要看首辅神色的天子,的确说不上是能做主的人。
表面上自然要做的风光,礼部、户部和宫内的二十四衙门早早的就在筹备,确定各项礼节,进程,划拨专门的费用,确定主持大婚的官员。
礼部尚书申时行这段日子,全部的精神都扑在这个上面,天津发生的各项事情,他除了在朝会上言语几句之外,没有丝毫的参与。
这个表现倒是让李太后对他颇为的赞赏,说是人人为了安排亲信心腹去钻营,难得的是申时行还在忙活实务。
十月二十五这天晚上的紫禁城,难得喧闹的皇宫又是恢复了正常的安静。
万历和他的新婚妻子王皇后,都是脱去了礼服,换上了常服。
天子大婚自然和平民的婚礼不同,少了些喜庆,却有让人烦躁的繁琐礼仪,就连入洞房的时候,皇帝和皇后脱去身上的礼服,换上常服,一起到卧房床边,这个过程都有宫女和宦官陪同,还有人拉长了声音唱礼。
总算屋中只剩下两个人,可万历丝毫没有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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