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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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明- 第5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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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众人都是惊叹,真是万全算计,就算昨日大朝会出了乱子,锦衣卫也可以关闭城门,坚守一天之后,虎威军就能打过来,到时候谁还敢乱动。

第一卷第九百零七章 清算脱身

万历十三年七月十七日,万历皇帝下旨,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司会审,审问前都察院御史姚博。姚博当日上疏,算是天下间第一位倡言立皇长子为储君的言官,敢为天下先,激起百官清流纷纷上奏谏言,让万历皇帝近三个月不上朝,不敢调动兵马,这样一面倒的局面甚至吸引了慈圣太后一系的人马加入。

直到最后,万历皇帝秘调王通回京,用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人员,以及在禁军和京营的亲信,一举掌握了局势。

七月十五日,让朝中官员各回各家,除却吴作来二人之外,未曾治罪一人,未曾下狱一人,禁军京营也是下旨安抚,不曾做任何的变动。

等到七月十六日虎威军到达京师城外,任何变动都会被皇帝和王通镇压下去,清算开始了。

一个放荡无行的言官,在都察院将近十年,未曾说过什么惊人之语,奏疏都是附和大流,为何敢在立储这等天字第一号的大事上发言,而且还是那般的肆无忌惮,为何这么一个没什么声名威望的人上疏之后,朝中大佬到各地地方官,都是如此踊跃的景从。

其实在大朝会那一日,众人已经知道了谁是幕后的策动者,实际上不用朝会上那些折腾,大家也早就知道了谁是幕后的策动者。

但知道归知道,程序归程序,一定要用合情合理的手段,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为了长幼有别,为了这圣贤大道的坚持,还是为了争权夺利,还是为了让自己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

三司会审,司礼监派出宦官旁听,这样的盛大景象已经在大明好多年没有出现了,而且还是个御史被审,这更是稀罕。

曾几何时,言者无罪这个规矩似乎成了大明的成例,如果说错了话上错了奏折就被治罪,那后来者肯定会畏缩不前,会堵塞言路,让政治昏庸,这个冠冕堂皇的道理已经成了真理,多少言官清流为了扬名天下,故作惊人之语,肆意的污蔑攻讦朝臣,甚至是针对天子,对他们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廷杖和流放。

廷杖和流放尽管严酷,但毕竟不伤及性命,甚至被当做是文人的勋章,某人不过是第三流的人物,一旦挨了廷杖,马上成了天下第一等的名人,若回到乡里,那就是当地清望,若还在官场,那就等着步步高升,流放也是如此,只要有回来的机会,那就是声望倍增,众人瞩目。

天子、权阉、权臣们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胡言乱语的文官都是一个态度,由他们说去,只当鸟叫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让言官们更是没有顾忌,也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这个可以利用的手段。

不过这次不同,那日出现在奉天门广场上的甲士已经说明,城外的虎威军兵马也是旁证,王通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言者无罪。

左都御史赵锦告病,右都御使韦正尹也想要称病,却被上门宣旨的宦官堵了个正着,这个案子,刑部尚书还能拉下脸去审问,都察院的本管去审都察院出来的御史,这不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可也不能不去。

闹腾了这么久,连京师的小孩子和老太太都知道如今再争论什么,现在要做个了结,还要三司会审,这个热闹可有不少人想去看看。

大理寺要地大家自然是进不去的,可好奇心都是免不了,所以在大理寺一干当差的人这几天都拿了不少的好处,让他们打听审案的经过。

据说城里的戏班子最为热心,这个案子如果能改编成戏文剧目,那是肯定可以大卖的。

审问的过程没那么故事化,以往司礼监的宦官旁听,不过是坐在一边不发一言,边上有几个小宦官和文吏记录而已,这一次,除了记录的人之外,还有东厂的刑名差役到来,也不说话,只是把东厂的各色刑具摆在了堂上。

这些东西都是扒皮剔骨的工具,上面血迹都已经成了黑色,更显得煞气森森,那宦官说的明白:“这次也别打板子给这人涨名声,若是不说,就让他尝尝东厂的手段是了。”

这话说得淡然,听到的一干官员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位公公说的这么明白,表达的这么肆无忌惮,想必是宫里的意思了。

很多人都以为,能敢为天下先的言官,当然也有几分风骨在,这等人下诏狱都没吓住,别说是用刑了。

但姚博被带上正堂之后,表现却大出众人的意外,大理寺这边才开始问话,还没等宫里那宦官说用刑的事情,这位清流名望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

“各位大人,下官是冤枉的,下官上这封奏疏,也是被人逼迫的,当时有人用下官的妻儿胁迫,说如果下官不上这个奏疏,下官的妻儿就要死于非命,下官和妻儿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审案的正堂这边面面相觑,众人都没有想到这姚博居然是这样的反应,正因为这样,刑部和都察院的主审官员一时间也忘了出声,任由那姚博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陛下的家事,那里容得了外人插嘴,下官上这个奏疏就是大不敬啊,一直是悔之不及,惭愧无地,想要在狱中自行了断,却又想到,若是下官不能说明真相,岂不是让圣上蒙受了不白之冤,那真是死了也无从赎罪,下官这才苟延残喘活到今日。”

审案的几人在那里脸都黑了,按照他们内心想法,这姚博自然是不必苟延残喘,可审案正堂,身边又有宫里的宦官盯着,只能是板着脸问道:“姚博,你不必这般作态,既然你说有人指使挑唆,到底是何人所为啊!?”

“国子监司业吴作来,他给了下官大笔的银子,又给了下官田庄的地契,到最后还拿着下官妻儿的性命要挟。”

听到这里,审案的官员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愿意问下去了,国子监司业吴作来是谁,大家心里清楚的很,可万历皇帝的意思真要牵扯的那么广吗?

“这国子监的吴作来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冷衙门闲官,他那来的这么多银子,那来的这地契,唆使你上疏又是图的什么,他个芝麻官难不成还想在其中得利不成。”

一直在那里旁听的宦官却开口了,听到这宦官的几句话,审案的几名官员立刻就明白了宫中的立场,脸色黑归黑,浑身却也觉得发寒,看来皇帝是准备大办这个案子,要大肆株连了。

不过他们也是奇怪,这姚博当初敢上这个奏疏,没几分胆色也是不能,怎么现在却知无不言了。

“那……吴作来说是他恩师的意思,这吴作来的恩师想必公公和几位大人都是知道,就是那吏部尚书杨巍杨大人,那吴作来威胁下官的时候,也说这是杨巍杨大人的意思,若是下官不照做,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下官不过是个都察院的小小御史,如何敢和当朝太宰相抗,实在是不得不为啊!““一个七品的御史,去和那正二品的尚书碰,的确是当不得,这人倒是有几分可怜啊!”

那边姚博涕泪俱下的说完,这边的宦官却充满同情的说了一句,这审案正堂上的所有人都是无言,难不成这闹了几个月的言潮不过是引君入瓮的圈套不成,这还有什么可说。

姚博在酷刑威逼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骨气,他直接就把吴作来和当初一干事全部交待了出去。

不过这些交待是在诏狱中作出的,宫内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怀疑太多,还是安排这个姚博在三司会审的时候招供,为的就是把这件事通过姚博和三司会审这个场合宣扬出去。

既然姚博已经咬出了吴作来,只要将吴作来抓起,吏部尚书杨巍也会被问罪下狱,彻底被抹黑。

到了这个地步,万历皇帝和王通发现自己这一边低估了文臣们的能量,在锦衣卫兵卒上门捉拿吴作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服毒身亡。

发现吴作来的时候,他已经脸色青黑死去多时了,倒是这吴作来的家人早早的回家乡去了,也问不出什么端详。

去查验的锦衣卫和刑部的仵作回报,的确是毒死,但到底是自己服毒又或是被人下毒,这个就说不清楚了,尽管在吴作来家中的迹象都似乎这吴作来服毒自杀,可这样的局面形势,下毒的可能性也似乎很大。

人一死,一了百了,姚博的攀扯也只能到吴作来身上,至于是不是杨巍主使,吴作来已经暴毙,这个就说不清了。

这件事之后,吏部尚书杨巍以管教不严为由自责,说自己无颜担任这吏部尚书之职,请求告老还乡,这一来,虽然丢了权位,却不会有任何罪责上身。

第一卷第九百零八章 三方制衡最稳

京师中人人知道杨巍指使自己的门生吴作来出面策动的这次言潮,而且这杨巍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但凡是需要出面出钱联络人的时候,都是这吴作来出面,就连始终跟在吴作来身边的那几个骨干,也都是吴作来自己出面联系的。

杨巍的确参与了这件事,可也是出于长幼有别,还有大部分官员都上疏的情况下,属于从众,有过错,但不是大错。

至于这吴作来是不是杨巍指使,人一死,没了直接的证据,吏部尚书杨巍上疏自责教导无方,事实上,在这个局面下,也只有这个说不上过错的过错。

吏部尚书杨巍上疏辞官,万历皇帝自然没心思挽留,实际上,看似要掀起腥风血雨的大局中,杨巍已经脱身了,同时让大多数的官员身上的责任变轻。

是吴作来以为立储这桩事是个切入点,只要掀起言潮,就可以让自己获得进身之阶,还能让自己老师更进一步,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就是因为这个野心,才自己联系姚博上疏,才自己四处拉大旗作虎皮,煽动起来。

若说有错,大家都没什么错,不过这等事,历朝历代都是人人参与,既然有人起头,大家跟着凑趣罢了,却没想到,中了小人的奸计,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朕知道是杨巍主谋,天下人都知道是杨巍主谋,可偏生让这厮安然而退,这些人心狠手辣,还真是好手段啊!”

七月十八那天,杨巍就上疏辞官,万历皇帝准奏,回宫之后,却是和郑贵妃发起了牢骚,郑贵妃现在可不是前几个月的那般惶恐,比起从前却是多了几分雍容贵气,听到万历皇帝这么说,她思索着说道:“臣妾看来,吴作来这服毒自尽实在是有些蹊跷?”

“何止是蹊跷,吴作来这一死,不知道朝中多少官员身上的大错变成了小错,有的甚至是无错冤屈,就算他不想死也要去死,只是今日司礼监和内阁几位都是劝谏朕这边,说此事不宜株连太广,为首的几个辞官罢官就够了,要不然一定会出乱子。”

“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不甘心,不过他们说的也是实情,朕还要依靠他们管理百姓,还要靠他们收取税赋,而且若没了他们,恐怕别家又要大起来成祸患了。”

万历皇帝坐在床榻上,穿着便服,很随意的和郑贵妃闲谈,屋中只有四个人,已经能歪歪扭扭走路的朱常洵在奶娘的伴随下,正在厚厚的地毯上走路,走几步就摔一跤,然后爬起来继续绕圈,看着万历皇帝和郑贵妃直笑。

不过,在这个温馨的场面中,所说的话语却没什么温馨的感觉,但在这个环境下,万历皇帝也是很放松,他说了几句,很是发愁的揉了揉眉心,在那里说道:“这些读书人,平素里仁义道德的说着,真要做什么,下手一点不手软,朕这几日才从他们互相攻讦的奏疏中知道,他们对京营、禁军的打算也是让他们不动,只要朕动不了兵马,就只能和他们斗文字,斗律法,他们人多势众,朕怎么可能赢……不过啊,这次看吴作来的下场,朕还真有些心寒,如果这些文官真能调动兵马,谁敢说他们会不会做出更大胆的事情来?”

王通回到京师和万历皇帝商议的种种布置,对于禁军、京营等京师的军事力量,并不指望他们能动起来协助镇压。

有明二百余年,京营逐渐被兵部控制在手中,也就是文官向其中渗透的越来越深,原本作为统兵官的勋贵被文官和宦官逐渐排斥,而禁军,虽然是直属于皇室的武力,但天子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关注,主要的统领者是御马监的宦官,宦官和文官,内廷外朝,看起来是完全对立的集团,也方便天子在其中平衡牵制,可关键的问题是,宦官们和文官们受到的教育以及价值观都是极为相似的,他们往往会有合流的可能。

有他们在其中做阻碍,万历皇帝对禁军和京营不敢说是完全放心,若说担心谋反那是夸张了些,但被宦官、文官经营的久了,让军将们对他们动手,难免会有麻烦,推搪拖沓,这都是免不了的,在那样关键的局面下,或许就会出大乱子。

所以王通和万历皇帝合计之后,就是先下旨让他们不动,等解决了文官和相应的内官,让他们没有了对军队下令的名份之后,再作处置。

七月十五之后,朝廷官员一边上疏自责,一边却互相攻讦,将这些日子的风波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如果可以借机让同僚下台,或许还能给自己弄来位子。

这样的互相攻讦,却让万历皇帝这边知道了许多消息,原来文臣们也没有调动军队的信心,也不打算让武人参与这个事件,他们的打算,同样是让军队不动,没了暴力手段的支持,万历皇帝孤单一人,如何能够对抗人多势众的文官士人,大大弱化的内廷已经不值得依靠,更不要说宦官集团中甚至还有部分人倾向于文官的立场,更不要说还有李太后那一系的翻云覆雨。

万历皇帝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颇为苦恼,但因为是在郑贵妃的这里,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就在那里抱怨起来。

“朕记得小时候,皇祖那边说,为君者不可让臣一家独大,所以皇祖用了二十几年的严嵩,后来又将徐阶提拔起来,重用徐阶,但也让高拱和张居正那边有权,而且皇祖身边始终有个陆炳,到了父皇那里,有高拱,但张居正和他抗衡,怎么到了朕当皇帝的时候,却是顾了一头却顾不了另一头。”

郑贵妃上去将万历皇帝身后的靠枕换了下位置,让万历皇帝的姿势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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