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雱交好,实际上是自己的一层保护色,同时很多事情也会容易方便许多,可谓是好处多多。一个这样的好机会,吕惠卿怎会放过?不就是逢场作戏,虚以为蛇嘛,他吕某人最擅长的便是这个。
至于今日的宴会,吕惠卿也是有自己目的的。今日邀请的都是王安石新党的翘楚人物,与这些人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对于自己的处境会大有好处。尤其是将来,既然做出了长远谋划,自然就好早作准备,特别是结交人脉这方面,更需要多加注意。平日里多加积累,必要的时候才能为自己所用,这是一项极为长远的投资。
今日恰巧有个机会,在光州为官的郑侠人满到期,回到汴京述职。吕惠卿正好以给郑侠接风的名义设宴,同时邀请新党翘楚,从而拉近关系,也算是师出有名。同时再叫上王雱,一切便都完美了,至少可以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当然了,如果这场宴会由王雱来主办自然是最好不过,吕惠卿如此难免有喧宾夺主之嫌。不过不是没有办法挽回,只要将宴会的主角换成是王雱,想来王大公子是没有意见的。同时,吕惠卿还为王雱准备了一份礼物,相信能够吸引王雱的注意力,对自己的目的毫无察觉……
抱着这样的心态,吕惠卿迎了上去。瞧见王雱脸上的表情,心中便猜到了几分,一个虚荣的贵公子,涵养都不是那么高,尚且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能成什么大事?王雱,你太过自负了,实际上却……虽说不是草包,可终究还是差很远啊!
吕惠卿已然看不起王雱了,只是心里这想,嘴上却依旧要虚以为蛇,好好敷衍。
“元泽,你来了!”吕惠卿笑着打个招呼。
王雱纵然不悦,却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笑道:“吉甫兄当真是会选地方,而今他天气,金明池这边当真是凉爽,舒坦啊!”
“那可不,已经有两个月不曾下雨了,天阳又这般毒辣,就这临湖水边能够凉快些。”吕惠卿笑道:“不过城里的几处湖边早就人满为患了,倒是这金明池清闲幽静一些,适合我们饮酒作乐。”
金明池与皇家关系紧密,除了几个特殊的日子可以与民同乐之外,平日里寻常百姓是进不来的。倒是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得了恩赏可以来逛逛,设宴摆酒,略作休闲。这也体现了他们士大夫的阶级的特权,同时也符合了王雱等人的品味。
王雱笑道:“说的不错,汴河就不必说了。铁塔湖那些地方去的人太多,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早已没了韵味。还是这里好,清幽好地方……”
清幽,一则是称赞环境,同时也是委婉表达有人迟到。此刻太过冷清。吕惠卿听闻之后,轻轻一笑;“兴许是他们不常在汴京,不熟悉路途,所以来得晚一些。不过正好,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正好与元泽分说。”
“哦?何事?”王雱立即来了幸福,瞧见吕惠卿的表情。看得出来似乎并非小事。
吕惠卿凝重道:“近日,西北传来一则讯息,不知道元泽可否听说?”
西北?西北有什么?宋夏暂时停战了啊?和谈不是正在进行吗?和谈?王雱略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和谈使不正是兵部侍郎林昭吗?吕惠卿突然和自己谈到西北,自然是有所指的……
“吉甫兄可说的是……”王雱很清楚,吕家两个兄弟的死可以说都与林昭脱不开干系。吕惠卿可是恨极了林昭,对他的消息肯定十分关注。
吕惠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浓重的恨意,闭眼轻轻点头道:“不错,西北传来消息,说林昭的妻子折氏被西夏俘虏了……”
林昭的妻子被俘了?折氏?王雱骤然听闻,还有些兴奋,有些幸灾乐祸。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吕惠卿何以会突然提及此事呢?他是不会无缘无故……莫非……
“林东阳目前是和谈使,正在和西夏人谈判,他的妻子却被俘虏了。朝廷并不知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吕惠卿笑了笑:“还有传言说,林昭暗中与西夏人有接触……”
“果真吗?”这下子,王雱已经完全反应过来,吕惠卿何以会突然提及此事,果然是其中有猫腻。听到事情的内容。王元泽也有些兴奋,如果事情当真,对林昭会产生什么影响……虽然他一时间尚未考虑清楚厉害关系,但是可以肯定,多少是会让林昭喝一壶的。
来之前还想到林昭,心中满是恼怒,想着如何报复的。可是林昭远在西北,根本就是鞭长莫及……却没想到,不过才一会功夫,机会就来了。当真是想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送上了枕头。自己是鞭长莫及,可是大宋朝廷有啊,皇帝有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非林昭叛宋,否则一定能……
叛宋?他会吗?如果是那样就好玩了!可是王雱坚信,林昭一定不会那么做的,那么这一鞭子还是很有可能打上他的……想到这里,王雱便有种莫名的兴奋……
吕惠卿沉声道:“只是有消息这一说,是否属实还有待确认。”他的两个弟弟,吕升卿是死在林昭手上的,吕和卿虽然像是死于意外,凶手不得而知。但是吕惠卿肯定,和林昭脱不了干系。
两个弟弟的死,这可是深仇大恨了。他对林昭是正经的仇恨,而并非王雱的嫉妒,他也一直想要报仇。可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吕惠卿有些失望了。林昭像是有神助一般,总是能在最危急的时刻躲过一劫。
可是吕惠卿还是不甘心,机会总会还有的,若是不将林昭置于死地,如何对得起两个英年早逝的弟弟?所以,吕惠卿派出了人手,暗中打探关于林昭的消息。想要对付林昭并不容易,必须要从长计议才是。
一方面吕惠卿努力在提高自己的权势,另外一方面便是暗中收集。关于林昭的资料多了,总能从其中搜寻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加以利用,日积月累,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置林昭于死地。吕惠卿而今已然做好了君子报仇,而十年,甚至二十年不晚的打算……
不过吕惠卿并不鲁莽,他也清楚地认识到一个问题,林昭已然今非昔比,并不好对付。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小青年,靠着王安石的提携和赏识才进入朝堂的,并无什么背景。可是现在可不一样了,林昭的几位夫人出身可都不一般。
嫡妻柴敏言乃后周皇族。崇义公的侄女,尊贵却无多少实权也不打紧。可偏生这个女子医术高超,救了大长公主和曹国舅,还成了曹家的义女。开国名将曹彬的后人,将门世家一般人可惹不起?何况人家背后还有一个太皇太后。
林昭而今的身份。已然与皇亲国戚有了联系,自然是非同一般。何况人家还有一个妻子出自于府州折家,西军之中的军事世家,也不可小觑。虽说都是些裙带关系,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眼前,林昭的人脉资源非同一般。已然与过去不一样,想要报复可并不容易。
一旦弄不好,可能就会触动这些权贵中的某些人。吕惠卿自问,这些大人物自己是惹不起的。他并不想因为报仇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性命。但是深仇大恨又不能就此放弃,怎么办呢?吕惠卿从来都不缺办法。
借刀杀人从始至终都是条非常管用的好计策。何况仇恨林昭的又并非自己一人,还有王雱呢!他知道,王雱是出于嫉妒,可这不妨事,越是如此,才能够利用。有王雱打头阵,自己报仇之路相对就容易一些。
即便是出事了也不打紧。有王雱在前面撑着,也可以拉出王安石这杆大旗,至少能够抵挡疾风骤雨,可谓是一个绝好的挡箭牌。如果好事,岂可错过?这也是吕惠卿今日设宴的目的之地。而今话说出去了,就看看王雱的反应了。
果然,王雱的表现很给面子,当即道:“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此事应该不会空穴来风,兴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吕惠卿虽然珍惜机会。却也不会轻易地出手,总是要再三权衡才会考虑。毕竟是很冒险的事情,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教训可很深刻。这一次,他有些没把握,故而有些迟疑。却没想到。王雱对林昭的恨意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只要寻到一丁点的机会,就毫不犹豫要报复……
王雱啊王雱,莫非嫉妒已经扭曲了你的心理?吕惠卿深刻感受到,今日的王雱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王元泽了。也罢,这样最好不过。越发的功利,越发的急功近利,也就越发的可以利用……
“还有其他相关消息吗?”王雱轻声询问。
“没有了,就这么点风声,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吕惠卿似乎很是遗憾,背地里嘴角却会多一丝冷笑。
“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要紧,有时候,证据不重要的,言官们是可以风闻言事的。”王雱一旦动了心思,通常情况下是很难改变的。
“当真打算这么办吗?”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言,王雱便已经开始为自己办事了,吕惠卿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目的。其实王雱或许隐约能够感受到吕惠卿的意图,那是吕惠卿的那种恭敬态度,让他感受到一种尊重。再者,那就是他也确实恨极了林昭,一有消息出现,哪里跟放弃?
有时候,即便是被利用也是心甘情愿的。
“至少尝试一下呗。他在与西夏人和谈,自己的妻子却被俘了,他竟然没有报给朝廷。如此一来,不知道和谈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因此而牺牲国家利益?林昭可是个情种,为了女人,干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再加上他与西夏接触,哼,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发挥的。”一瞬间,王雱似乎便有谋划了,一个顺理成章的思路便出现了。
“如果此番和谈成功,对朝廷而言可是大功一件啊!到时候,某些人可能又会高升或者是赏赐!”吕惠卿酸溜溜道:“可如果此事落实,那么某些人和谈使就当不下去了。还有会有个隐瞒不报的罪名,万一他要是私下里和西夏人达成点什么,那就更好不过了,可就坐实了通敌叛国啊!”
“是啊,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即便有人护着他又能如何?在原则性的事情上犯错,是不可饶恕的,搞不好会有落个欺君之罪的下场。”对于任何对付林昭的办法,王雱和吕惠卿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只是万一到时候只是捕风捉影,该当如何是好?”吕惠卿故意表现的唯唯诺诺,似乎有颇多顾虑。
王雱笑道:“言官们做事本就是捕风捉影,有些话说的多了,可能就会三人成虎。只要我们手脚干净点,与成虎的几个人分开,把自己撇干净,完全是可以试试的!”
“那好!”有王雱出面做领头之人,吕惠卿自然是万分的乐意,反正有事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此事稍后再做仔细安排吧,他们来了!”吕惠卿抬头瞧见远处几个人走了过来,低声嘱咐一声,便起身前去迎客了。
今日宴会,其他的客人们终于到了!
第四一八章话不投机半句多
今日吕惠卿邀约的客人主要是新党之中的翘楚,都是王安石比较看重的人物。换句话说,这些人前程似锦,将来在新党之中,甚至是朝堂上都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此刻开始拉拢也算是未雨绸缪。
吕惠卿可精明者呢!
其中主要以两个人为主,一个是黎东美,是王安石的门客。虽说只是个门客,并无一官半职,可王安石很欣赏他,很多时候都会听他出谋划策。这个人不一般,好好交往总会受益良多的。吕惠卿甚至有一个终极想法,什么时候能将黎东美争取到自己这边来,那么王相公的一举一动自己也就了如指掌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还有一位叫做郑侠,表字介夫,与王安石的字极为相似。也是闽地人,与吕惠卿算得上是同乡。今日的宴会,便是打着为郑侠接风的名头,实际上也是因为吕惠卿对此人的重视。
郑侠是英宗治平四年的进士,三十出头,仕途才不过短短的四五年时间,却已经是风生水起。而今刚刚从光州司法参军的任上回来,看趋势必定是谋求留在汴京做京官。要知道,北宋的进士起点都是很低的,升迁也十分缓慢,郑侠这已然能算是火箭提升了。
出现如此结果,除了他个人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原因,便是因为他与当朝宰相王安石渊源颇深。
郑侠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是他的父亲官职并不是很高,俸禄十分有限,其父又是个清廉之人,自然也就没有外块收入。所以郑家相对清贫。加之郑家子女众多,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郑侠乃是长兄,从小便十分懂事,想要帮助父亲分忧。对于他而言,想要出人头地。唯有矢志攻读,苦学成名。他曾赋诗道:“漏随书卷尽,春逐酒瓶开。”正是他勤学生涯的写照。
仁宗嘉祐四年(1059),郑侠的父亲郑翚任江宁酒税监,此后没有什么升迁,一直原地踏步。六年后的治平二年(1065)。郑侠到父亲在江宁的任所,读书于清凉寺。此来江宁,郑侠迎来了人生的春天,也遇到了他人生的贵人。
因为当时的江宁知府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王安石。除了为官,王安石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也不错。算是个学者,同时还善于发掘人才,鼓励后辈。郑侠当时在江宁苦读,小有名气,最终传入了江宁知府衙门。
王安石闻其才华出众,对他十分重视。不但邀请他相见,给予嘉勉慰藉。勉励他成为良材国士,还派学生杨骥到清凉寺陪伴郑侠读书。得到了王安石的鼓励和支持,郑侠十分用功,加倍努力。最终不负众望,于英宗治平四年,高中进士,当时的郑侠才不过二十七岁。这个年纪的进士,已经算比较年轻了。当年便被授将作郎,秘书省校书郎,开始了仕途生涯。
郑侠的运气当真不错。他刚刚步入仕途的时候,正是他恩公王安石担任宰相,执掌朝政的时候。新法推行,王安石最缺的就是人才,于是他想到了郑侠。知根知底的人,有能力有志向,略加培养一定是个好帮手。
出于这样的目的,王安石打算先让他出去历练历练,然后可堪大用。于是乎便直接擢升郑侠为光州司法参军。司法参军主管一州的民、刑案件,以及相关司法事务,已然是相当高的职位了。作为一个二十七岁的新科进士,郑侠的起点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相比于蔡京余杭县令的起点,多少还是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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