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手机的右手，指关节都捏出了苍白的颜色，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就感觉到自己在撒谎。对自己最有好处的决定，不就是和他在一起吗？她既然是放弃了，也就是放弃了自我救赎的机会，可是面对他这样最后的好意，她怎么忍心不答应？
程逸推掉了高考之后所有的事情，第二天就打包，只身一人出去旅游，试图在漫游中找到某种答案，忘掉所有痛苦——离开她，怎么可能不痛苦？他也对她撒了谎。
而花晓呢，每天在海洋世界里勤勤恳恳工作，试图用忙碌来掩盖内心的惶恐。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水族馆扮演美人鱼的一个同事生病，她因为水性极好，自告奋勇应征顶替，经过考核就上岗，成为了新一任美人鱼，穿着把脚并在一起的鱼尾，经过几天的训练，每天定时在水族箱里和鱼儿们一起进行表演。如此泡在水里面一点都不悠闲的生活，倒是让她没有时间思考身边的事情了。
某一天，当她完成了一天的表演，冲了澡出来，和她一起表演的一个女孩忽然对她说：“花晓，你的耳钉好漂亮啊！”她才恍然发觉，这个耳钉她戴习惯了，连照镜子都注意不到，更是早就忘了，这是她和程逸的情侣耳钉……
把耳钉摘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东西还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手上的戒指是分手的时候就记着摘掉了，再清理清理自己的东西，她才发现和程逸有关系的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刻意去想，他真的是渗入到了她生活的每个细节，拔除不掉了似的。可是，自己不应该是在意的那一个啊！想了想，她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收了起来。不能还给他，她还不想这样伤害他。
但是有一样东西是必须要还的，就是两个人共同的那张银行卡，她找了个提款机看看余额，才惊悚地发现里面的钱着实不少了，可以断定她挣来的只是个零头。这些钱不能都放在她手里啊，这东西总要分清的，可是给程逸打电话吗？她踌躇了一阵，最后是拜托了徐佳佳跟程逸去说，用她的手机。
徐佳佳把电话打到程逸手机上的时候，他正在黄果树瀑布附近，巨大的水声让他好不容易才听到手机铃声，而看到上面“晓晓”两个字，热血一下子涌上脑子，他奔跑着找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急切慌张地接起来，可是声音不是花晓的，事情更是倒人胃口。
“留作纪念吧。”他轻轻说，好像不带一点情绪，可是听在徐佳佳耳朵里，怎么就那么的伤怀，又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让她都没敢再跟他多说两句。
小姑娘小心翼翼跟他道别，挂断了电话，他又捏着手机静默了一会儿，听到手机自动挂断的声音，仍然不动，手机贴的是左耳，耳垂上的莹蓝水晶，轻轻摩擦着键盘。
徐佳佳不能够理解花晓为什么要和程逸分手，但是她也没心思研究这个问题，她自己的感情问题就够她伤心的。虽说在乐观旷达的时候，觉得方凯是个哥哥挺不错的，可是她既然希望他是男朋友，就说明还是很在意的，而方凯最近是计划跟几个朋友到外地去做生意，跟她都没必要说什么，就是断了。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徐佳佳要花晓请客去KTV唱歌，因为美人鱼比她们普通服务员挣得多。到了包厢里面，她把所有灯都关掉，就靠屏幕的反光，然后一首接一首点唱失恋哀伤的歌曲，唱着唱着就哽咽住要哭出来似的。花晓不爱唱歌，听着她一首一首往下唱，眼睛盯着屏幕下面的字母，忽然也感觉字字句句都唱到了心底最深处，拥有的时候以为是无所谓的东西，离开了才发现意义真的不同。
“你能不能不要总唱这么揪心的歌啊？”在两首歌的衔接地方，她终于插进了话。
“应景啊，什么心情就唱什么歌，不行吗？”徐佳佳小脸一扭，扬起下巴。
“我听着心里难受，稍微调整一下行吗？”
“不行！你听着心里难受说明你心里有鬼！你说你是不是有问题，主动跟人家分手，然后现在又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死样子！”
花晓很有些自嘲似的，抬起头来看看黑暗的天花板，叹：“其实，我没有多喜欢程逸。”
“不喜欢？你真应该照照镜子，都把失恋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时候下一首前奏过去，徐佳佳举起麦克要接着唱，花晓一时失神之后，扑向点歌机，大叫一声：“你给我换一首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真正的虐来了，我想写这一段想了很久了~~~
高中阶段终于过去了，我原本以为能控制在十万字之内，没有成功……看来这个文二十万是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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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33、不忘 。。。
夏天天气最热的时节，花晓收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Y市财经学院，南方的一个学校，她确实报过，秘书专业，财政方向，听起来很有些诡异，而且Y市这个名字她听着，也有些许的耳熟。
也正是这个时节，程逸结束了他的云贵川漫游，感觉总算是好了一些。有一些安慰自己的方式，是经常有些治标不治本的作用的，比如说世界很大，每一天每一个人都在面临挑战，有太多太多的人，连生活都很困难，他这一点点事情，什么都不算，说出来就是无病呻吟！于是他决定好好投入未来的生活，不再去想花晓会怎么样，再怎么样，他都没资格管了！
程逸小姨家的小表弟祁展，这一年刚好中考结束，老早就说想到G市来玩，听说他已经旅游归来，马上投奔，于是他又有了事情，每天带着祁展各大旅游景点转。来到海边的城市，海洋公园是跳不开的一站，之前花晓没跟他说过自己找工作的事情，所以当他在水底通道里，看到那条美人鱼的背影，觉得特别熟悉，然后美人鱼一个猛子扎下来，尽管戴了金色的假发套，可他如何会认错？那张脸与大脑里铭刻的影像重合，他只觉得两耳“轰”的一声，所有的努力，土崩瓦解。
见到她，才知道什么叫自欺欺人，什么世界很大，这个世界再大一倍，他牵挂的人不过就是这一个，她在这里，他就是没办法向前走，什么放下了，其实只是偷偷在朝思暮想，然后不承认罢了。
而此时花晓并没有看到他，她完成了几个表演动作之后，为了躲一条大鱼，一个转身没处理好，一条腿忽然开始抽筋。两条腿分不开，只能一起蜷起来，脑袋露出水面，急切地呼喊同伴帮她扳脚，另一个美人鱼过来帮忙，一会儿又有两个男子扮成的蛙人过来，这样饶是她水性再好，也呛了两口水。
这样的一幕完全暴露在观众们面前，人群中有人赶紧说着：“抽筋了抽筋了！”然后就有人附和：“这些孩子们，也是挺辛苦挺不容易的啊！”祁展盯着那美人鱼看了看，也觉得没钱没本事的人，讨生活太不容易，一回头吓了一跳：“哥，你怎么哭了？”
花晓的腿抽筋之后，精神就不太好，其实这也是她当了这么久美人鱼以来，第一次出这种事故，说不定是休息得不太好的缘故。昨晚她梦到程逸，满身光芒地站在台上演讲，她在台下仰视着他，忽然想起他们是认识的，于是就跑上台打招呼，可是他的反应又冷淡又不客气，好像他们从来没认识过。从梦里惊醒过来，心一直都跳得不正常，半天缓不过来，后来就基本没怎么睡。
又不太卖力地表演了一阵，她就上岸换衣服，跟经理说一声，打算结束今天的工作，冲了澡穿好自己的衣服，到员工区去拿包。有一个扮蛙人的同事追上来要塞给她巧克力，她一开始没要，后来拗不过就拿着了，又说了几句话接受了许多的关心，她才得以离开。所以她一直没发现有人偷偷跟着她。
程逸就这样远远地躲在暗处，看她一脸疲惫的表情，拖拖踏踏的步伐，看她在面对关心她的人的时候，强颜的欢笑，他的眼前就一阵一阵地模糊。怎么放不开？怎么可能放得开！这个人，好像是上天注定来牵扯他的心的。可是他终究没有上前去，哪怕是当做好朋友，打个招呼，他知道不行，她是他的那个人，可是他并不是她的那个，错在哪里，没有答案。
这是他上大学前最后一次见到她，尽管知道她就在那里上班，可他再也没去过。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心可以被牵绊，但是人必须要往前走。
十个月后，月圆之夜，北京清华大学某操场看台。
白天下了点雨，于是晚上的风就夹杂了许多的凉意，吹在身上让人觉得惬意，这个季节北京已经很热了，难得有如此凉爽的时刻。陆若言两条胳膊挂在看台前的栏杆上，一只手里握着一罐啤酒，整个人松弛下来：“哎呦，总算是忙完这阵了，下个礼拜钱到手，哥们儿可就不陪你这么拼命了，我答应姜甜考完试带她去张家界。”
“嗯。”程逸捏着啤酒罐，放在唇边灌了一口，“今晚你家小甜甜没抓你出去约会啊，这段时间不是一直抱怨呢吗？”
“今晚她有个演出，我没弄到票。嘿嘿，其实也不是弄不到，主要是哥们儿想自己放松放松，刚忙完就约会，催命呢？”他也喝口啤酒，一脸赚到了的样子。
程逸看着他，不置可否地错开目光，说：“上个礼拜，跟北大那个联谊足球赛，你不是没去吗？我在那儿碰到姚美意了。”
“这有什么稀奇啊，我经常碰到她，她现任男朋友是清华的。”陆若言大大咧咧，丝毫没感觉到话题的危险性。
“嗯，”程逸把目光放空到整个操场上，“我顺便问了问阮茉香的情况。”
“我靠！”陆少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马上明白，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翻翻白眼不愿意听的样子，人又一下子弹起来，想起了反击的办法，抄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鼓捣出一封信，拍在程逸肩膀上，“拿着，风华学姐写的。你说你端什么架子啊，风华显然就是要把你搞到手，什么招都想了，现在连情书这种终极手段都用上了，对于一个理科女生，容易吗？人家好歹也是咱们计算机系一枝花，你差不多就得了，从了她吧！”
“要从你从去！”程逸躲了一下，没接那封信，陆若言就只好接着拿着。
“哎呦，咱们英明神武的文体部部长不是看不上我这种不积极的人吗？要怪也怪你自己，你说你这一年来，是不是有点太热心于集体活动了？什么比赛你都报名，训练一个接着一个，学校里这点奖项都快让你拿遍了！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时候还要拉着我们出去找活，没活的时候，您老人家竟然去参加登山俱乐部！然后就是对女生，恨不得甩开八米距离！你很反常你知不知道？你以前也不这样啊，到底是怎么了？”陆若言也是说着说着，才发现确实有问题。
“你很吵。”程逸瞥他一眼，喝着酒。
电光火石之间，陆若言灵感爆发，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吃的那个憋终于找得回来了，于是马上说：“你不会是还想着那个花晓呢吧？是什么绝色美人，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再说就那么一个……”说完看到程逸的目光沉了下去，他又有那么一点后悔了。程逸和花晓交往的时候，总给他制造一种两个人特别好的假象，后来分手了，才不得不告诉他真相。
“是，我还没忘了她。”程逸垂下眼眸，忽然坦然承认，“所以我不能接受别人。”
“你不觉得你这是执念吗？你是因为她一直没喜欢你，才这么不甘心地念念不忘吧，如果是很得心应手，你也就淡了！”陆若言挑起一边的眉毛，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程逸瞥他一眼，应：“借口找得很烂。”
虽然烂的是借口，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其实烂的是人，陆若言不干了，不得不往他逆鳞上摸：“你有什么好忘不了的？她眼光那么有问题，竟然还主动分你！”
“她不一样，她和谁都不一样，”这一年里，程逸不知道自己每天要想她多少次，可是却很少用具体的语言描述她，一时之间觉得万千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却没一句得法，最后只是说，“她总是特别让人心疼！”
说别的，陆若言还不一定听得懂，可他这么一说他马上就心有戚戚了，刚刚一提起来就让他吃了瘪的人，不也曾经让他那么心疼吗？可嘴上还是要硬撑着：“你要是忘不了你就去追回来，反正她喜欢个老头子，人家对她又没意思，她总要选一个别人，与其选别人，还不如再让她选你呢！”
程逸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那眼神的意思好像是：说了你也不懂！
陆若言也最看不上他这副情圣的样子，撇撇嘴喝酒去了。程逸这一年来，完全一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样子，眼看着就是计算机系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新一代大神就要诞生。谁会想到，这家伙如此活跃，全因为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他不想谈恋爱，因为他还在闹失恋！
程逸也不理他了，伸手摸摸自己左耳垂上那颗小小的水晶。进了大学之后，他就明目张胆地戴着这个东西，原本以为会被正统之士鄙视，没想到称赞的声音取得压倒性胜利，许多女生都因为这个而认为他是个有些叛逆有性格的人。其实他只是怀念罢了。事实上他理解，她最后决定离开，是因为无法爱上他，让她自己内疚了，他都不在意的，她却敏感，想到这个他其实也还是心疼，可他就是因为想明白了，才明白自己不能再去找她了。他知道她去Y市上学了——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那地方毕竟是他母亲的故乡——可他从没试图打听她的手机号，尽管一上大学就换了一个会显示归属地的手机。
不着痕迹地把手从耳垂上移开，他忽然转了话题：“你手头，现在有存款吗？”
“你干嘛？想借钱？借钱买火车票去Y？”陆若言还没从取笑他的模式里调整过了来，马上就问这个。
“不是，我想看看咱们能不能凑出几万块钱，弄个小公司出来，你也看见现在那些IT企业都是刚起步，多不规范，其实就是模仿，没什么意思。与其被他们压榨劳力，还不如自己干，咱们有知识有技术，有研发能力，毕业的时候没准都能立住脚跟了。这事情我想了好久了，就是一直没跟大家说。”
陆若言的第一反应，是他失恋玩得太大了，难道他还觉得自己太清闲，想弄个公司出来让自己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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