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叶翩然大声说,话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眶潮湿。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他使劲拽着她的手。
叶翩然突然顿住,站在桥中间,动也不动。她咬住嘴唇,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分辩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委屈,是生气,还是高兴,她只觉得心撕扯得疼痛,哽咽不能成声。
杨汐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一边用手给她擦眼泪,一边说:“你说我是个笨蛋,你才是笨蛋,笨得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
叶翩然红了脸,用力挣开他的手:“自大狂,谁喜欢你啊?”
“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给我打那个电话,却又一句话不说?”杨汐一双灼灼的眼盯着她,表情笃定。
就是那个匿名的电话,给了他信心。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要见到她!
连假都来不及请,就赶到火车站,当晚10点正好有一趟由南京开往S市的火车,但只有无座的站票。他就在车厢的过道蜷了一夜,几乎没有合眼。
那真是难忘的一夜啊。杨汐坐在过道的地上,背抵住身后的墙,把旅行包摆在腿上,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趴在上面打会儿盹。大多数时间,他都很清醒,抬头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电子书外面俱是沉沉的墨黑,只有一簇明亮的月光,在这清寒的漫漫长夜,伴随着火车隆隆震动的声音,带给他温暖和光明,就像记忆中叶翩然的眼睛。
为了朝思暮想的这个人,为了看她一眼,他在火车上熬这十几个小时也是值得的。
“你怎么知道那个电话是我打的?”叶翩然看着他有些蓬乱的头发,掩饰不住的倦容和熬红的眼睛,就知道他这一路很辛苦。
“凭直觉,我的第六感官是很准的。”杨汐再次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感受到他宽大手掌间真实的温暖,“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属于我的,一定会爱上我!”
叶翩然把头倔强地扭过去:“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如果我不是一再的拒绝排斥你,你也许早就对我没有兴趣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杨汐着急地解释,“翩翩,我那么在乎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那我杨汐就是世界上最憋屈、最可怜的人……”
“杨汐,你为什么喜欢我?”叶翩然问出了长久以来心中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杨汐抬起手,搔了搔头皮,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反正就是喜欢你,想要每天都看到你,和你分开的时候,会非常想念你,看到你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会吃醋、会郁闷……”
“这就是理由吗?”叶翩然的眼神有一点点惘然,“你真的确定你想要的那个女孩就是我?”
“是的,我确定!”杨汐真挚地说,眼眸里满是纯真而炙热的爱,“今生今世,能让我杨汐这么不顾一切、这么痛苦,这么疯狂,又这么幸福的,只有你叶翩然,没有第二个人!”
叶翩然抬起眼望他,她何尝不是呢?恐怕,今生今世她再也碰不到一个像杨汐这么英俊聪明、这么执著深情的男人。
其实,她早就为他萦怀,在她收到他情书的那一刻,或者,还更早,在他第一天站在讲台上,字正腔圆地说:“大家好,我是杨汐……”时,她也像其他女生一样动心了。
哪个少女没有在心目中勾勒过白马王子的模样?而杨汐第一次走进她的视线时,就是活生生的王子,干净俊朗,有浓黑的眉,挺拔的鼻梁,削薄的双唇,和寒星一样清亮的眼睛,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杨汐如此优秀,如此灿烂耀眼,她从不敢把他和自己联想在一起,即使坐在他前面,也终日低垂着眉眼,一如她那渺小的灵魂。
上课时,杨汐和陈晨在后面肆无忌惮地讲笑话。叶翩然不敢笑,只能憋闷着。在沉闷无趣的高一生涯,在和沈炜交往以前,听杨汐讲笑话,这几乎是她唯一的乐趣。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沈炜那样的男生,温和、深情、内敛、不张扬,适合谈完恋爱,手牵手走进婚姻殿堂,平淡如水,给她一生一世的安全感。但杨汐像一颗哈雷慧星,率真热烈,横冲直撞,将她波澜不惊的世界搅得一片混乱。
杨汐真的爱她,还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人们都说,爱情像一场赌注,赌的是人生,一旦下了注就收不回。如果有一天,杨汐后悔了,或者中途变了心,叶翩然知道,自己将万劫不覆,永堕痛苦的深渊……
叶翩然心里在拔着河,迟迟不敢下注。一双按在肩膀上的手提醒了她,她迷茫地回眸,朦胧月光下,杨汐的眼神清亮依旧,锐利而有穿透力。他伸出右手,温柔地抚触她的脸颊。
“翩翩,我爱你,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你!”他斩钉截铁地说。
他居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害怕什么!
湖边冷风飕飕,杨汐的手指却很温暖,带点粗糙,划过她冰凉细致的肌肤,带来一阵奇异的悸动。
“杨汐……”叶翩然嘴唇翕动着。恍惚中,他俯下了头,慢慢靠近,在半空中却犹豫了一下,最终亲吻了她的脸颊。
虽然只是脸颊,但他滚烫温热的唇,那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如同兜头而来的一场暴风雨,让她惶恐而陌生,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
杨汐激动地拥她入怀,她不再抗拒,把脸埋在他强壮的胸前,低声地呢喃,吐出了后面几个字:“是的,我喜欢你。”
他再也无法说什么,双手紧紧地勒住她纤细的腰。一束纯白月光映着他晶亮而潮湿的眼角。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永远镌刻在了2001年12月的那个寒夜。
以后的日子,叶翩然常常想起那个夜晚,想起杨汐在月光下的誓言。虽然经年以后,他已经离开,但那晚的记忆是那么深刻,像是刻进了骨子里,刻在了心上,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晚熄灯后,叶翩然才回到寝室。人虽然躺在床上,却辗转翻腾,久久不能入眠。
夜很静,下铺孔芊芊打呼的声音异常清晰。她将身子躺平,尽力想催眠自己。但一闭上眼睛,杨汐的脸就在黑暗中浮现出来,他说过的话也在耳边回响:“翩翩,我爱你,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你!”
她一直不太相信男生的誓言,但这一次,她愿意相信。
而借住在陈晨寝室的杨汐,那一夜也是辗转难眠。他根本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叶翩然的一笑一颦。带着一种极度亢奋的情绪,他和陈晨聊天到半夜。天亮以前,才半梦半醒地睡了一会儿。连着熬了两个晚上,杨汐面容憔悴,眼圈发黑,但眼眸却精光闪烁,熠熠生辉,用陈晨的话说“这小子像是打了鸡血”。
叶翩然虽然最终接受了杨汐,但陈晨对她的偏见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增添了一丝反感——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害苦了杨汐不说,还显得有点矫情,给人欲擒故纵的感觉。再联想到叶翩然在N大到处“拈花惹草、招蜂引蝶”的劣迹,他忍不住说:“哥们儿,别怪我泼你的冷水。我觉得叶翩然很不简单,对付男人很有一套。你小子从没有谈过恋爱,看她长相老实清纯,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一副纯情少女的模样,就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使,糊里糊涂一头栽了进去。你当初看不上童馨月,不就是嫌人家太虚荣,太招摇,太风骚吗?我提醒你一句,叶翩然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哥们儿的份上,我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杨汐听陈晨这样评价叶翩然,心里很不舒服,还有些恼怒。
陈晨知道杨汐情根深种,根本听不进去,便悻悻地嘟囔一句:“反正,我的话就撂在这里,信不信由你!”然后,一拉被子,蒙头大睡。
杨汐如今身陷爱河,陈晨的话对他没有什么作用,他只一心盼着天亮,盼着自己能早点见到叶翩然。
其实,陈晨误会了叶翩然。她之所以会在大学里接受杨汐,主要原因是她和沈炜已经分手。另外,她清楚了自己对杨汐的感觉,也不再有“丑小鸭”式的自卑。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和杨汐并肩站在一起,而不必仰望他。
第二天吃完早餐,叶翩然特意请假,送杨汐去火车站。路上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如果是以往,叶翩然一定很难受。但这次,因为身边有个他,即使有点晕车,也觉得很幸福。
自从上车后,杨汐就一直握着叶翩然的手,不肯松开。她显露出羞涩的表情,抬起眼看看周围的乘客,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任由他握着。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在汽车的颠簸中,倦意慢慢袭上来,她闭上眼睛,很快瞌睡了过去。
杨汐没有吵醒她,他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落在她白皙红润的脸上,像婴儿般纯净甜美。
过去,他常听大人们说“女大十八变,变张观音脸”。意思是小时候丑丑的女孩,到了十八岁会突然变得很漂亮,楚楚动人。叶翩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杨汐一直就觉得叶翩然长得很耐看,虽然没有夺人的艳丽,但素淡之中,自有动人心处。而这次在N大见到她,真是吃了一惊。俏皮的马尾辫,肌肤莹白,双眸晶亮,身材修长匀称,表情娇媚可爱,好似一朵沉睡的水莲,突然苏醒过来,在晨曦之中绽放,无与伦比的美丽。
他早就听陈晨说过,在N大有很多男生追求叶翩然。而她对他们几乎“来者不拒”,不像当年对待他一样冷漠排斥,而是言笑宴宴,甚至当众打情骂俏。杨汐对陈晨的话根本不屑一顾。不管时光如何改变,叶翩然在他眼里,都是那个乖巧、温婉、纤弱的女孩,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的爱。
可是,吃早餐时,在N大食堂,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没有躲过杨汐的眼睛。他讨厌那些目光,讨厌这帮荷尔蒙分沁过盛的男生。但18岁的叶翩然出落得如此娇艳动人,他能喜欢她,他们为什么不能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但他的喜欢,和别人是不同的。他被叶翩然吸引,并不仅仅因为她的美丽,还有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之情。他们是喜欢,而他是爱,爱要比喜欢深刻得多。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但爱,却是唯一的。从他喜欢上叶翩然那一刻,就对她产生了强烈而陌生的占有欲。他巴不得时时刻刻待在她的身边,爱她,照顾她,可恨现在他们却在一北一南两个城市读大学,连每天见她一面,都成了奢望。
“翩翩,都怪你,志愿为什么不填南京大学呢?”他握着她柔嫩洁白的手指,低声叹息,“你的高考分数明明上了一本录取线。”
叶翩然靠着椅背,睡得浑然未觉。这时,公交车一个急拐弯,她身子一歪,杨汐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肩,然后,就再也没有拿开。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她恬静平稳的呼吸,感受她身上淡淡的少女的馨香。
他修长的手臂,温柔地环住叶翩然,手指划过她凉滑的脸庞,然后,不自觉地俯下头去。叶翩然依旧睡得很安稳,丝毫没有感觉到唇上有些湿润的温暖。
这个吻是杨汐偷来的。其实,昨晚他就想吻她的唇,却在最后一刻犹豫了。他害怕唐突伊人。因为爱,所以谦卑,因为爱,所以小心翼翼。
“XX路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下一站,火车站……”
到站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叶翩然睁开惺忪的睡眼,杨汐漂亮的脸瞬间充盈了视线。她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脸刷地红成一片,慌忙坐起身,却一眼看到自己的口水浸湿了他肩膀那一片,在白色的外套上分外显眼。
“呃,对不起……”叶翩然低下头,心里怄得要死。天啊,她居然流口水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你睡得这么熟,像只贪睡的小猪。昨晚没有睡好吗?”杨汐关切地问,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他不能确定她刚才是真的睡着,还是假装睡着。
“嗯,是没有睡好……”她嗫嚅着,脸颊绯红,像个犯错的小孩。
杨汐觉得她这样子可爱透了,忍不住拧了她的脸颊一把,说:“我们学校下个月10日放假。这次你一定要等我,不可以一个人先回D市!”
叶翩然抚着自己被拧痛的脸,心里涌起一股甜蜜的酸楚。
杨汐,怎么办?我不舍得和你分开!
叶翩然送杨汐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坐公交车返校,还沉溺在忧伤的情绪中。叶翩然,为什么你的爱情,总是在别离时呢?
她开始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报考南京大学?
N大是1月7日放假,这是念大学后的第一个假期,同学们都归心似箭,很早就买好火车票,打点好行装。叶翩然为了等杨汐,在学校多留了三天。因为临近春节,火车上人满为患。除了回家过年的大学生,大多数是打工返乡的农民工。
本省是农业大省,经济又欠发达,所以也成了农民工输出的大省。有人说,如果要了解民间疾苦,就是去挤春运时的火车,再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能从天上掉下来,知道什么是真实的生活。他们好不容易买到了两张坐票,却是不靠窗的。车上很拥挤,连洗个脸都困难。身边的几个农民工,脱了鞋在座位上打牌,抽烟、喝酒,大声说笑。车厢内空气混浊,叶翩然总闻到一股呛鼻的脚臭味。虽然只是三个小时的旅程,她却感觉困倦和疲惫。杨汐一直安慰着她,小声地提醒身边的人不要抽烟。出站的时候,他不但为她提着行李箱,还体贴地为她挡着周围熙攘的人流,护她清静。
最后,他们坐上了D市的公交车。杨汐问她:“你现在去哪里?”“当然是回家。”叶翩然说,看到他眼中恋恋不舍的光,低声补充道,“我累了。明天吧,明天再一起出去玩。”“好。”杨汐很爽快地答应,“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号码,我明天打给你。”叶翩然报了一串数字。
很快,他就到站了。他们挥挥手互相道别,杨汐转身下了车。汽车缓缓开动。叶翩然趴到车窗上,目送着他的身影,心里充满了依恋。虽然道别的话已经说过,虽然明天两人又可以见面。
突然,她看到,杨汐追着公交车开始奔跑,眼里含着温柔的微笑。叶翩然怦然一动,她从座位上站起,不管汽车已经开动容易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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