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写满专业术语的化验单摆放在她面前,晓冉握住单子的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看不懂太多的专业词汇,但妊娠6周,几个字映在眼中,就好像埋在体内的一枚定时炸弹,随时有引爆的危险。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粗心,怀孕了也不知道小心些,从楼梯上摔下来多危险。”上了些年纪的女医生喋喋不休的说着,埋头写着病例单。“回去之后注意休息,跟护士去拿药吧。”医生将医药单递给晓冉。
女孩呆愣着,却迟迟没有去接。“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帮我安排手术时间吧。”
医生抬头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太多的镇定,这种事在医院早已不足为奇,年轻女孩儿未婚先孕的大有人在。“我没办法帮你安排手术。”医生蹙眉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单。指着其中几个陌生的数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各项指标都低,特别是血压,如果强行动手术,别说孩子,你自己的生命都有危险。”
“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晓冉的声音低柔,语气却是十分坚决的。只是,医生的口气比她更坚决。
“对不起,这种手术我们医院不会给你做,并且,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给你做。没有医生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晓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手中的化验报告被撕得粉碎丢在垃圾桶中,自欺欺人的以为,没有了这张化验单,一切就都不会发生。门口处,陆婉与安程远迎了上来。“怎么样?有没有撞伤了哪里?”陆婉担忧的问道。
晓冉牵强的扯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没有啊,妈,别小题大做的。我好着呢。”
“嗯,那就好,回家吧。”陆婉不疑有他,牵起女儿的手向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而触手的温度,却是冰冷的。“晓冉,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有些冷,可能感冒了。”晓冉慌错的将手从母亲掌心中抽出。
“回去让保姆熬些红糖姜汤给你。”安程远插话,同样不曾多想。
回家后,晓冉将自己关在卧室中,她身体瘫软的靠在床头,脑海中混沌一片。同样的错误,她竟然犯了两次,真是愚蠢之极。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分明已经很小心了。她用力的拍打着额头,努力的回响,究竟是哪一次留下了祸根。
他们的最后一次,是在车里,然后,她冒雨跑了出去,但那时距今不过才半月有余,再上次呢?哦,是他将她从程浩南身边带回来,公寓里,他失控的要了她。6周,时间刚刚吻合。可是,那次她分明吃了药的。呵,上天真是会开玩笑,一次又一次的捉弄了她。
越是回响,脑袋就炸开一样的痛着。晓冉双手抱头,痛苦的将身体窝成一团。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胃不停的抽痛着。
此时,房门被轻轻叩响,安程远拿了温水和药进来。“晓冉,把药吃了再睡吧。”
她吃力的爬起来,一张小脸苍白的几乎没了血色。她接过安程远递来的药片,紧握在掌心,迟迟没有送入口中。清澈的眸中,一片茫然。
“怎么了?”安程远不解的问道。
“哥,我想吃莲子粥。”她怯生生的回了句。
安程远低笑,记忆中,她许久都不曾撒娇过。“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他起身离开,轻声关上了房门。
晓冉下意识的将药丢进杂物桶中,好像那颗白色的药片是穿肠毒药一般。但片刻后,她又萎缩起身体,手掌紧按在小腹上,颤抖着哭泣,哭声都压抑的让人心疼。
普通的感冒药对腹中宝宝是有伤害的,她不吃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保护得了一次,又如何能保护第二次。他终究是一个不容于世的存在,他还没有出生,却已经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冰冷的仪器搅动在身体中的感觉,她至今还清晰的记得,恐惧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她害怕的颤抖着,额头侵出一层冷汗。那样的疼痛,经历过一次已经够了,她真的不想再当刽子手,可是,残酷的现实,永远容不得她来选择。
安程远端着温热的粥回来时,晓冉已经睡熟了。但她睡得并不安稳,漂亮的眉心紧蹙在一处,微弱的挣扎着身体,好似正经历着极痛苦的事情。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动作轻柔的为她掩好被角。温热的手掌抚摸过她面颊冰凉的肌肤,最后,停留在眉心。他多想,抚平她的哀愁。“晓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幸福!让你不再受到伤害。”
……
自从安国梁入狱,往日门庭若市的安家,一时间变得格外清冷。再也没有人登门拜访,即便是常走动的亲戚朋友,也不在上门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陆婉时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也不知她究竟再想着什么。
“妈,吃饭了。”晓冉腰间扎着碎花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家中的保姆被辞退了,家务一直是晓冉在做。安家大部分的财产都已经充公,陆婉手上的钱,几乎都花在了打官司和走关系上,安程远公司一直被查封,想要继续经营,只怕是困难的。一时间,安家几乎陷入绝境。
“嗯。”陆婉应了声,将手中单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那是一家高档礼服店的取货单,丈夫出事前,她还过着风光无限的生活,那件昂贵的礼服,她本打算等他们结婚纪念日时穿,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吃过午饭,晓冉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那张单子,然后,悄悄收起。
陆婉有午睡的习惯,趁着她熟睡的时候,晓冉才走出家门,坐车去了那家礼服店。她知道,虽然是一件衣服,却承载了母亲对父亲的爱,同时,她也艰辛,父亲一定会平安的从监狱里走出来,噩梦总有结束的一天。
“安小姐,这是您要的衣服,已经为您包装好了。”毕竟是高档服务场所,店员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
“谢谢。”晓冉轻浅的笑,永远波澜不惊的模样,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女人娇笑打趣的声音。而这声音,晓冉自然是熟悉的,一个来自姨妈的女儿徐子欣,另一个是秦兰。
“姐,你还是穿这件婚纱漂亮,刚刚浩南哥看你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呢。”
“死丫头,少消遣我。”
晓冉是聪明人,不过短短两句,她便了解,程家又要办喜事了。的确,程浩南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成家。秦兰才貌家事,与程家比肩,倒也算是良配。最主要的是,她爱他。和一个你爱你的人在一起,会比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更幸福。
徐子欣一向是落井下石之人,晓冉并不想惹麻烦,打算悄悄离开,但显然,天不遂人愿,此事,徐子欣也发现了她。
“呦,这不是安大小姐吗!你爸不是因为挪用公款进去了吗,你还有钱在这种高档场所选衣服,看来安副市长的案子还得彻查才行。”徐子欣刻薄的开口,她本就是高八度的嗓门,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晓冉身上,带着鄙夷的意味。
女孩却不卑不亢,黑葡萄一样的眸子,干净而纯粹。“徐子欣,检察院似乎不是你家开的吧。如果你真能说动检察院重新调查,安家一定配合,说不定还能给我爸翻案。”
“你……”徐子欣被她噎了个半死,从小到大,她屡屡挑衅,又次次吃亏,却还是个记食不记打的主儿,偏偏就喜欢和晓冉作对。
“子欣。”秦兰拉住徐子欣,擎着一张小脸面对晓冉,她向来就是笑面虎。
“晓冉啊,许久不见了。知道你最近家里出了点儿事儿,我也很难过。不过,最近一直忙着和浩南的婚事,还没有抽出时间去安慰伯母。”话说的冠冕彷徨,却难掩炫耀之意。
晓冉低柔一笑,她知道,秦兰的目的不过是要刺激自己伤心,可惜,她弄错了对象。她从来都不是她的情敌。“恭喜你,秦兰姐。”
—》文—“真虚伪。”一旁,徐子欣白了她一眼,哼声说道。
—》人—晓冉无所谓的一笑,好似没听到一般。如此反应,更让徐子欣窝火。
—》书—“你们选好了没有,我下午还有个会议。”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夹杂着几丝不耐。
—》屋—秦兰见到程浩南,态度即刻软了下来,小鸟依人般缠上他手臂。“就快好了,这不是碰巧遇见了晓冉,就多聊了几句。”
程浩南剑眉微蹙着,落在晓冉身上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沉重忧伤。毕竟,爱过的人,又怎么可以轻易的忘记。
“怎么来这里了?”
晓冉也望着他,干净的眸子,含着淡淡笑意与歉疚。虽然,他们不能在一起,但她还是希望她的浩南哥哥可以幸福。她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含笑回了句,“帮我妈取件衣服。”
秦兰知道,自己被彻底忽视了,但她又如何会甘于被动。“你看我身上这件怎么样?那件也不错,你帮我拿个主意。”她扯着拖地的婚纱,柔软的身体几乎都挂在了程浩南身上,在外人眼中,自然是一副亲密无间。
晓冉有些无奈的轻笑,她想,这样的场合,她是不适合留下的。“浩南哥,秦兰姐,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婚礼的时候,记得请我去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秦兰笑着回道,心里巴不得她赶紧离开。
“我送你吧。”程浩南突然开口,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了晓冉的手,向外走去,丝毫不容人拒绝。
“浩南,还没选好礼服呢。”秦兰急切的追了两步。
“你自己决定。”他冷漠的,丢下一句。
……
车子在道路上平稳的行驶着,音响中播放着清一色的钢琴曲,自从认识了晓冉,他的车中,没再有过其他的音乐。他一直幻想着,有一天可以看她看的世界,出现在她梦的画面,可惜,那真的成为幻想。
“晓冉,你还好吗?”他突兀的开口,又是突兀的问题,但晓冉却懂得。
她侧头看向他,平静的笑着,淡淡的回了句,“我很好。”
程浩南目光沉暗了几分,又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安伯父的事……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一些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我知道。”她轻点了头。
车子一路前行,有短暂的沉默。程浩南紧握着手中方向盘,心中些许的挣扎着。明知这样的解释,她是不在乎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和秦家的婚事是我妈定下的,她很满意秦兰这个媳妇,两家也算门户相当,我爸也没反对。”
“那你呢?”晓冉有些无奈的笑,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和他共度一生的,本该是他想要的人,而非父母中意。
程浩南苦涩的低笑,他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母亲动辄以死相逼,他又能如何!“总是要结婚的,既然不是心爱的人,和谁又有什么区别。”
平静的笑意终于在女孩脸上消失,一时间,她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滋味,只是闷闷的难受着。
“对不起。”半响后,她低声呢喃。
程浩南眼圈儿微红,侧头不再看她。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不爱他,并不是她的错。“冉冉,唱首歌给我听吧,什么都好。”
晓冉将头压的极低,眼前的视线逐渐的模糊。她突然响起,离开他的那一天,陆霆钧车中播放的那首《再见》。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宁愿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的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恋,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晓冉的歌声很干净,却带着压抑的哭声,‘再见’,这是他们之间,无法改变的结局。‘不回头的走下去’,此生注定,有缘无分,那么,他们谁都不要再回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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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如果不是安晓冉,那我是谁
晓冉的歌声很干净,却带着压抑的哭声,‘再见’,这是他们之间,无法改变的结局。‘不回头的走下去’,此生注定,有缘无分,那么,他们谁都不要再回头吧。
“晓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每一次都被迫的妥协。”退婚的时候是,放开她的时候是,连和秦兰的婚事,都是被逼迫着。
晓冉无助的摇头,却无法回答。泪珠划过苍白的面颊,在雪白的裙摆上,留下泛黄的痕迹。
临别的时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只问了一句,“晓冉,你有没有为我心动过,哪怕只是一点点。”
晓冉沉默着,他的问题,让她无从回答。心动过吗?她也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但终究,没有答案濡。
程浩南一笑,带着些许的苦涩,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的手。迟早,就像每一次一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给她自由。“好好照顾自己,晓冉。”
“嗯,你也是。”晓冉笑笑,推开了车门。
衣服取回来之后,陆婉一次都没有穿过,晓冉想,那或许已经成为了母亲心中的伤痕,轻轻触碰,都会遍体鳞伤丐。
安国梁被遣送到监狱服刑,第一次探监,陆婉并没有去,有时,不见倒是比见了更好。不见,便只以为他过的好,心里反而安慰了。
父亲又消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又黑又瘦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却不停的安慰着他们,说自己过的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好好照顾母亲之类的话。晓冉默默的听着,只顾点头,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最后,父亲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怎么没有出国留学?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晓冉闷闷的回了句,“正在办手续呢。”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他一定以为她还眷念着陆霆钧。他又怎么会知道,家里已经拿不出钱供她出国读书了。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让她无所适从的孩子。如果父亲知道她又怀了陆霆钧的孩子,一定会更加失望吧。
离开监狱,回去的途中,车子平稳的前行着,兄妹二人相对无语,或许,都还沉浸在刚刚的伤痛之中吧。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在勾心斗角,这些年,爸活的太累,表面上风过无限,其实背负的太多了。外公一直不看好爸,为了得到外公的认可,他付出的太多了。”安程远无奈的叹息着。
晓冉无力的笑,保持着沉默。但胃中一直翻江倒海的难受着,一张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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