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冉无力的笑,保持着沉默。但胃中一直翻江倒海的难受着,一张俏丽的小脸,泛着惨白。
“怎么了,不舒服吗?”安程远侧头看向她,担忧的问道。
“哥,停车。”晓冉用手掌紧捂住唇片,压抑着恶心的感觉。
嘎吱一声,一脚急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晓冉匆忙的推门下车,半蹲在路边不停的干呕着。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又见不得油腥,基本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又怎么可能吐的出来。
安程远高大的身体站在她身后,震惊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儿,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晓冉,你究竟怎么了?”出口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暗哑。
晓冉呕的难受,却还是没有吐出东西。柔软的身体瘫在地上,惨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她唇片轻轻的颤动着,唇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大哥,我不是好女孩儿,我,我怀孕了……”晓冉消瘦的肩头不停的颤抖着,她双臂紧环住身体,压抑的哭泣着。她一直在默默承受着一切,她以为自己并不坚实的肩膀可以承担一切,她去过无数家医院,结果却都一样,没有人肯冒风险给她做流产手术。她做过最坏的打算,用药流将孩子解决掉,当然,结果也可能是她和孩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安程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刚刚的怀疑在得到证实的时候,他还是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失控的按住晓冉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体。“安晓冉,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能……”
女孩儿倔强的抿着唇片,泪珠在苍白的面颊上颤动。“大哥,你打我骂我吧,晓冉让安家蒙羞了。”
“是陆霆钧的?那个丧心病狂疯子,他怎么能让你怀孕。你才多大啊!”安程远将妹妹单薄的身体按在心口,久久的不忍放手。他知道,这并不是晓冉的错,他没有资格责怪她。
“晓冉,你听大哥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你还年轻,不能让他毁了你一生。”
“嗯。”晓冉无助的点头,泪珠子不听的打落。这么久以来的隐忍,在这一刻全数爆发。她真的很累,再也无法承受太过沉重的负担。掌心下意识的抚摸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不听的抽痛着,她知道,他很怕,可是,对不起,她不能让给他出生的机会。
她所犯的过错,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来承受。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忍而害了孩子一生。
医院中,安程远陪着晓冉身旁,她的小手都是冰凉的,对面的医生一脸严肃,认真的查看着她的检查报告,最后,抬起头,目光在兄妹二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儿。
“你应该去过不止一家医院了吧。”
晓冉脸色白了几分,闷闷的点了下头。
医生上了些年纪,出口的话并没有那么尖锐,反而有些语重心长。“那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想,手术的后果别的医生也应该和你说过了。最好的结果,是你这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最坏的结果,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
晓冉依旧低头沉默,这样的话,她听了太多次,早已麻木。
安程远却是十分震惊的,“医生,流产是小手术,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医生蹙眉忘了他一眼,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只是你的想法,所有的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
“反正这个孩子不能留,晓冉,我们再去别的医院,别听这个庸医的话。”安程远火气上涌,牵起女孩冰冷的小手打算离开。
医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当了一辈子医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成是庸医。“你是他什么人?你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吧。”显然,医生是将他当成了不愿负责,又罔顾晓冉生命的男人。
安程远也觉得是自己太冲动,强压住了火气。“我是她大哥,我妹妹被人骗了,她还年轻,不能因为一次错误而毁了一辈子。”
医生将检验报告摆在他面前,指着上面的几个数据,“你自己看看吧,她的血压还不到80,如果强行做手术,很可能导致血压急剧下降,造成病人休克致死。我不是吓唬你们,只是奉劝你们一句,她还年轻,别拿生命开玩笑。”
离开医院,安程远的脸色十分难看,两人坐在车上,他却迟迟没有发动引擎。“晓冉,如果不行,就将孩子生下来……”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以给陆霆钧生孩子,我们是……”她干净的眸中喊着星星点点的泪珠,乱。伦两个字,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安程远沉重的叹息着,双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盘。
车子缓缓驶动,车厢内的气氛却压抑的骇人。晓冉侧头看向窗外,沿途路过的风景在视线中逐渐的模糊。“其实,做这种小手术也不一定要在医院,诊所就可以……”
嘎吱一声遽响,安程远用力的踩了刹车,车子突然停在了道路中央。晓冉没有丝毫准备,身体惯性的向前,额头磕碰在车棚上,有些微的疼痛。身旁,男人脸色比阴雨天还要阴霾。
“这样的话,别让我再听到。”沉默了许久后,安程远咬牙吐出几个字,然后,不再理会身旁的女孩儿,目光专注的看向前方,再次发动引擎。
一连几天,安程远带着晓冉走遍了D市大大小小的医院,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而短短的几个字,却一次次将年轻的女孩儿推入谷底。没办法安排手术,因为有生命危险。
夜,微澜。
晓冉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四周一片寂静,夜风微凉,掀起她飘逸的裙角。从遇上陆霆钧开始,不过短短半年多时光,她却像经历了漫长的一生,一身的伤痕累累,连心都不再完整了。
“再想什么?”安程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来到她身边,高大的身体半靠上雪白的栏杆。
晓冉柔柔的一笑,指了指天上星子,“我在看星星。”
安程远无奈摇头,笑着道,“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变。总是想要追求那些遥不可及的梦。”
晓冉沉默,微低了头,苍白的脸颊显出浅显的梨涡。“伸手摘星未必如愿,但至少不会弄脏你的手。”她浅浅的呢喃,声音飘渺,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她真的努力过,即便,没有结局。
美丽的爱情,并不是天上的恒星,而是流星一闪而逝。关于‘刹那即永恒’的传说,也许每个人都听得太多遍。但只有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爱情里所谓的‘永远’,竟是无言。
“大哥,我找了一家私人诊所愿意给我做手术,时间定在明天。”
“安晓冉,你是不是疯了!”无法再压抑情绪,安程远大声咆哮。
晓冉如做错的孩子一般,一直紧低着头,神情却依旧淡淡的。既然别无选择,她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勇敢的走下去。
在这件事上,晓冉固执的要命,安程远根本拦不住她。那是一间规模不大的私人诊所,两三个从业医生,病人不算太多,晓冉拍在第二号,他们并肩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墙壁上的铜钟滴答的响着,好像死神在一步步临近。
晓冉穿了一条雪白的裙子,粉色的小披肩搭在肩头。一张小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她淡淡的容颜,干净纯粹的像个小天使。而天使,迟早要回到天堂,人间不过是她短暂停留的驿站。
安程远冷漠不语,手掌紧握住女孩冰凉的小手,握的那样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一样。
“安晓冉,该你了。”护士机械式的提醒,将手术确认书递到两人面前。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安程远问道。
“流产不过是小手术而已,大惊小怪什么。”护士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什么叫小手术,所有的手术都有风险,难道你不知道吗!”安程远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你们究竟知不知道我妹妹的身体状况,大医院都说她做手术会有危险,你们却不知道,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你喊什么喊啊,怕出事就去大医院。”护士一脸的不耐,又道,“你们到底做不做,不做别浪费我们时间,很多人等着呢。”
“我做,我现在就签字。”晓冉拿起手术单,快速的签上了名字。而下一刻,单子却被安程远夺走丢在地上。
“晓冉,我们走。”他拉起晓冉冰冷的小手,硬是拖着她向外走去。他握的那么紧,门口处,晓冉才得以挣脱。
“哥,我不能走,我要把孩子打掉。”苍白的小脸上,挂着颤动的泪珠,她踉跄的后退,脆弱的让人心疼。冰凉的手掌紧贴在小腹,腹中也是一个无辜,却又即将终结的小生命。
“晓冉,我们不做手术了,我们回家。”安程远大步上前,一把将女孩揽入怀中。
晓冉无助的摇头,挣脱开他怀抱。“不,不行。我不能生一个乱。伦的孩子。”她压抑的哭着,消瘦的肩膀不停的颤抖着。她何尝不委屈,但委屈又能如何,还是要承担罪恶的后果。
“大哥,这是命,晓冉认了。如果我不能活着离开,帮我好好照顾妈,告诉她,是晓冉不孝,如果还有来生,晓冉再报答她。”
她决绝的转身,没有丝毫留恋。面对死亡,只要稍作停留,她也许就会不忍,就会让错误继续,永远没有尽头。只有残忍,才能将罪恶终结。
“安晓冉,你站住。”安程远大吼了一声,双眼血红着,他是真的激怒了。一把扯住晓冉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女孩儿纤细的手腕捏碎一样。“安晓冉,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送死。”
“我已经死过一次,我什么都不怕了。”晓冉平静的神情终于失控了,她举起另一只手腕,扯掉腕表,露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安程远震惊的看着她,几乎不可置信。他无法想象,晓冉究竟受到过怎样的伤害。陆霆钧,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短暂的沉默后,他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和陆霆钧,没有血缘关系。”
“你说什么?”女孩儿无辜的看着他,声音轻的像羽毛一样,干净的眸子模糊了一片苍凉。好像他随意的一句只言片语,都能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安程远不忍心伤她,但有些伤害已经注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绝路。“我说,你不是我妈的女儿,你根本就不姓安,你和陆霆钧又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
晓冉不停的摇头,泪水扑簌而落,一双小手紧抓住他领口,女孩儿少有的失控。“你骗人,我不信,我不相信。”
安程远双眼血红,像只暴怒的狮子,她痛的时候,他会比她痛百倍千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宁愿永远守住这个秘密。“晓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出生的时候,我九岁,已经懂得了很多事。我知道妈并没有怀孕,你根本不是妈生的。这件事,不仅我,家里的长辈几乎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人多嘴。”
晓冉踉跄的后退,身体撞上冰冷的石柱,沿着光滑的柱面跌坐在地上。“不,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她双臂环膝,身体微弱的颤抖着。
家里的长辈几乎都知道,证明她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想必陆霆钧也是一清二楚,所以他才敢这样的肆无忌惮。他看着她在乱。伦的阴影中痛苦挣扎,是不是很有报复的快感!她为他打掉孩子的时候,他一定在心中嘲笑她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傻瓜。
安程远半蹲在她身前,伸出的手掌僵硬在半空中,却迟迟不敢靠近,生怕再吓到她。
“我的父母,他们是谁?”她哽咽着,开口问道。
他沉重的低了头,片刻的沉默后,才困难的回答,“是安雅姑姑。”
安雅的名字在晓冉的记忆中是那样的模糊,在她的脑海中,那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小照片。而那个人,却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要如何面对,又怎样去接受!
“我,我爸爸是谁?”她沙哑着再次问道。
安程远摇了摇头,他没有答案。“安雅姑姑是难产过世的,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出现。”
晓冉有片刻的错愕,微敛了眸光凝视着他,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原来,她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整天,一场秋雨一场寒。
晓冉回到安家别墅的时候,外衣已经被细雨打透,嘴唇冻得有些发紫,身体更是冷的没有温度。
“这是怎么了?下雨也不知道避一避。”陆婉担心的嘀咕着,拿着毛巾为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当触碰到女孩冰冷的身体时,下意识的蹙眉。“赶紧上楼将湿衣服换下来,不然非感冒不可。我去给你煮碗姜汤水。”
“不用。”晓冉短促的回了句,伸手拉住陆婉手臂,她泛紫的唇片微颤两下,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好像怎样称呼都是错的。这一切,本身就是个错误,是天大的笑话。
面前的女人,一如既往的温婉,为什么此刻,却让晓冉觉得那样陌生。“我,我突然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才合适,是妈妈,还是舅妈。”她刻意的咬重最后两个字,带着苍白的疼痛。
陆婉震惊的看着她,一时间,眼中是错愕,更多的还有慌乱。晓冉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她多么希望陆婉可以否定着一切,但她没有,她的慌错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震惊之后,陆婉恢复了一贯的淡静,她无奈的一声轻叹。“你都知道了。”
“我真的是姑姑的女儿吗?那么,那个男人又是谁!”晓冉颤声问道。
陆婉默默摇头,她很想给晓冉一个答案,可惜,她真的一无所知。只记得,当年安雅挺着肚子回来,被安国梁大骂了一顿,书房外,她只隐约的听到‘他们家,欺人太甚!你趁早把他忘了,我们高攀不起,也不稀罕。’
后来,安雅难产大出血,固执的一定要保孩子。当时,安国梁气的发疯,怒吼着问了句:你就那么爱那男人?值得吗?
当时,安雅笑着,那样的笑容,陆婉至今都忘不了,释然的好似春风,绝美的胜过娇花。她说,“是。”
第117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后来,安雅难产大出血,固执的一定要保孩子。当时,安国梁气的发疯,怒吼着问了句:你就那么爱那男人?值得吗?
当时,安雅笑着,那样的笑容,陆婉至今都忘不了,释然的好似春风,绝美的胜过娇花。她说,“是。”短短的一个字,何其决绝。爱情啊,从来都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而安雅心甘情愿。
晓冉出生在盛夏的清晨,黎明破晓,是新的希望。而她的出生与安雅的死亡几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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