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演技不好,装的并不像。她以为他会笑,但他却没有,只是俯身下来。有一瞬,她竟以为他要吻她,结果却还是没有,他只是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像没这么严重吧。”
“就许你装?”她放弃了,坐起来。
“我装什么了我?”他好像很冤枉,替她调高病床靠背。
她语塞。的确,这是一场毫无把握的豪赌,如果匪徒直接爆头,他一点机会也没有。她突然就觉得后怕,喉咙干哑,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很久才又问他:“医生说你能起来走路了?”
“没什么问题。”他回答,拖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那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了。”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医院你开的?你撵我我就得走?”他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跟她抬杠。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她急起来,“这是我的病房,就算是你花的钱吧,我之所以躺在这儿也是工伤,你花钱是应该的……”
他看着她,任由她说下去,一直都没打断她。大约是怕吵醒千羽,又或者是觉得没劲,她自己停下来了,也那样看着他,终于问:“陈效,你说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他沉默,许久才回答:“林薇,等这件事结束,等这件事结束。”
“这事情到底怎么了?”她想起自己的预感。
“你不知道更好。”他回答。
“告诉我。”她坚持。
他摇头,而后继续说下去:“离记者招待会还有两天,要是我不能去,香港那边应该会派一个董事出席,所有程序你都清楚,由你来主持,可以吗?”
“你为什么不能去?”林薇更急了。
“不是大事。”他只说了这一句。
她知道再问也没有结果,他仍旧伸出手握住她的,就像救护车上一样。她突然就想开了,他说的大概是真的,只要他们都好好活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呢。
第十章 (5)
林薇的身体很快复原,但整个人的人状态却差到极点,从没有经历过的巨大压力是一方面,陈效头上悬而未决的罪名又是另一方面,在中国,单单是非法持枪已经不是小事情了,更何况他还开了枪,有可能致人死亡。
这一次,神通广大的王俊是不可能再出现了,陈效的代表律师换成了本地一间大律师行的合伙人庄伯宁。跟王俊正好相反,庄律师是个和和气气的瘦子,打扮不甚讲究,口才似乎也不好。见过第一面,林薇几乎对他不抱希望,直到去了警察局,庄伯宁旁征博引、插科打诨、套近乎拉关系的功夫轮番上场,才让林薇对他全然改观。他援引了《枪支管理法》第十三条的但书规定,认为陈效持枪事出有因,而且还是在绑架这种极端情况下,情节显著轻微,且社会危害不大的,不应认为是犯罪,而是依照其他有关规定处理,最多也就是没收涉案枪支,警告,外加罚款就完了,看办案警官的态度似乎也买账,可点头点了半天,最后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同意他们的保释申请。离开警局,庄伯宁仍旧很乐观,但他的想法终究只是一种最理想的结果,警方会怎么认定,还是得等弹道分析的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由于事情比较敏感,即使是在华善堂内部,陈效的去向也是讳莫如深的,大多数员工只知道他是受轻伤住院了。那段时间,公司仍旧正常运营,所有日常事务照旧进行,他的直接下属还是像往常一样把信件、合同以及各种提案、请示发送到他的邮箱,等待批复,林薇作为他的秘书,须得把一切都挡下来,分门别类,能等的就拖着,不能等的就得另外找到人解决,一件事刚刚摆平,另一件又冒出来,与此同时,又有媒体风闻那场绑架案,打电话过来探风声。
白天,林薇自觉三头六臂,在所有人面前保持着一张积极地笑脸,夜里,一个人回到酒店房间,去洗手间,锁上门,洗掉脸上的妆,看到粉彩顺着水流走,镜子里的人变得苍白倦怠。好了,这才是我,她对着镜子说,这才是她真实的面孔,也是她最想念陈效的时刻。
不管林薇想还是不想,记者招待会日子终究还是到了,唯一的安慰是香港总公司的董事一早就顺利到达,而且那个人还是她认识的,不是别人,正是赖Sir,赖至成。几年不见,赖Sir还是老样子,他也记得林薇,一看到她就一口一个小薇的叫着。就连她忙中出错,给到当地政府部门的一封邀请函写错了日子,也是赖Sir替她圆过去了。承蒙人家这样厚爱,林薇不禁感激涕零。
中午,李夏总算飞来广州,把千羽接走了,本来千羽走掉,林薇身上的责任也轻了一分,可她却并没有多少轻松的感觉,反倒有些不舍得,因为那桩绑架案,李夏赌咒发誓,不会再让千羽跟着她爸,千羽却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对林薇说:“等你们回到上海,告诉我一声。”
人家亲妈就在边上,林薇总不能公然唱反调,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千羽却还是看出了那么点端倪,临走还在开导她:“会没事的,他那个人,不管出什么状况都死不了。”
这句话,李夏大概也听到了,回头看了林薇一眼,搞得她莫名的心虚起来,只好朝着千羽苦笑。对陈效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秘书而已,却不知为什么要千羽来开导她,但心里却巴不得应了千羽说的那句话。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万年,但愿是真的。
送走了千羽,记者招待会进入倒计时,赖至成坐在宴会厅旁的休息室里,闭着眼睛喝茶,林薇不懂人家凭什么这么笃定,而她自己却紧张成这样,把自己关进洗手间,一边化妆,一边背一会儿要说的话,可越背就越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知道自己的手在出汗,不停的出,用纸巾擦干很快又湿了,想到一会儿要跟许多人握手,就愈加紧张,休息室附带的洗手间很大,此时却感觉像一间密室。林薇觉得要是再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她就要摔东西了,她从前总是觉得自己心理强悍,嘲笑别人毛病多,现在竟也落了这个俗套。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庄伯宁的号码。林薇忘了其他,立刻接起来,不知道会听到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根本没想到说话的人竟然就是陈效本人。
“林薇,”他对她说,“我出来了。”
事情已经结束,他出来了,还是那个死不了的坏蛋。一时间,她竟不知真假,拿着电话站在那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眼泪涌上来,却又不敢哭,怕花了脸上的妆。
她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看了看表,对他说: “还有十五分钟开始,你得赶过来。”
“晚高峰没过,路上很堵,肯定来不及。”他却这样回答。
她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终于示弱:“我怕我不行。”
“不可能。”他只是笑。
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已经安心了一点,不管不顾的把难题扔给他:“我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要是上台忘了词怎么办?”
“就当我站在大厅最后,”他不笑了,难得用这样认真的语气说话,“你看这那里,无论回答什么问题,就当是对我在说,”
“包括说谎?”她又问。
“是,”他缓缓回答,“那就对我说谎。”
电话挂断,时间也已经到了,林薇走出来洗手间,自己也知道动作有些瑟缩,但却没有办法。
她是主持,第一个上场。宴会厅的最前面已经搭了台,台下坐满了人,她忐忑不安,走上台,拿过话筒,宣布记者招待会开始,而后一一邀请各位高管落座。本年度半年报,OTC药厂收购计划、次年增加一线销售人员的计划……,一桩一件的进行下来,一切顺利。她谨记着他的话,看着大厅最后,只当是看着他,即使是别人讲话的时候,也不得放松,一字一句都过了心,从来没有如此深切的体会——他真的是做了许多事情,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残局已收,新的棋局也已经布好,就看接下来怎么下了。
自由提问环节,时间还没到,已经有人跃跃欲试的要站起来发问,不必说肯定是跟今天的主题无关的,不是问绑架案,就是问CEO为什么没来?是不是要吃官司了?她又有些慌乱,怕这几个人把整个问答环节的方向带歪了,可越怕就越乱,好像根本没听懂人家在说什么,嘴里像吃了锯末一样干,坐她身边的赖至成已经清了清嗓子,准备出手救场。她拼命让自己镇定,又往大厅最后看,试图在人群里找一个人,想象他是陈效。
结果,她就真的看到他了,站在最后,一扇黑色牛皮软包的门边,整整两天了,她没有见过他,又是隔了这么远看过去,他似乎瘦了一点,脸色有些苍白,却扬起眉毛看着她,表情既戏谑又有些冷傲,她懂他的意思,也抬起头挺起胸,有那么短短一瞬,她觉得他与平时不同,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她镇定下来,幽默应对,硬生生把问答的方向掰回来,察言观色,把发言权交到主流大报的记者手上。两个小时的媒体发布之后,冷餐会又开始,她站起来,与每一个人握手,对他们笑,再往宴会厅后面看过去,陈效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待一切结束,公司有人提议去酒吧,她回答说累了,就直接上楼回客房了。累是真的累,却又有种不正常的亢奋,冥冥中就知道,他在上面等着她。
到了他们住的那一层,她出了电梯,直接就去敲他的门。他果然在,已经换了衣服,看起来一切如新,开了门,一句话都没有,只做了个手势,很自然的请她进去。她突然失落,觉得自己像是自投罗网。
关了门,他去吧台上倒了两杯酒,递了一只杯子给她,说:“来,庆祝一下。”
她接过来,往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一坐,仰起头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呛了一口。
“慢点慢点,”他在她身边坐下,轻拍她的背,“你一个小姑娘,弄成这样。”
“你现在想起来我是女的了?”她横了他一眼,话说出口却又觉得有些暧昧不清的意思,怕是又要被他捉去话柄。
结果却没有,他只是说:“在我眼里,你总是小姑娘。”
她细品他的言下之意,笑问:“是不是接下去你又该叫我走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在冷餐会上已经喝过不少,此时纯属借酒撒疯,只是盯着他。
“不是,”终于,他摇头,看着她道,“我是想问,你会不会陪我?”
她又笑,问:“你要我陪你干吗?”
“陪我做坏人。”他回答。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觉得失落,却又有种别样的悸动,隐约觉得这是比男女之情更深刻的托付,她抬手跟他捧杯,笑道:“当然陪,刀尖上舔血也陪着你。”说完又是一口喝下去。
第十一章 (1)
后来,再回想起那一夜,林薇总是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女人。她记得自己站起来,拿走陈效手中的酒杯,连同自己的那一只放到茶几上,而后跨骑在他身上,沙发很软,双膝在他腿侧陷下去,直到两个人密实贴合。陈效有些意外她会这么做,却也不是毫无反应。酒精早已温热了身体,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以及每一次细微的动作。她有些怕,但就是想要,也不可能停下来了。
她侧过头吻他,轻浅的吻,而后又吻落到唇侧,他颌骨的棱线,皮肤的触感略带粗糙;脖颈,他喉结滑动;解开他衬衣的扣子,手跟着下探,锁骨,胸腹;再向下,松开他皮带的扣针。那是种奇异的感觉,如此熟悉的一个人,同时又是这样陌生的身体。她看到那一枪在他左胸留下的瘀伤,手指轻触,磨挲,而后俯身吻上去,他身体拱起,几乎难以自制。
她抬头,对他挑衅笑,贴着他的耳朵问:“你行不行啊?”
“完事了再来说我行不行。”他回答,对上她的眼睛,她从未见识过他这样狂乱的眼神。
他开始迫切的吻她,剧烈而长久,找到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继而又将她的双手扣到身后,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伸进她连衣裙的领口,撕开,扯落到到腰际。她被他的动作震慑住,双臂又被扯下来的衣服和胸罩带子束缚着,几乎失去自由,自觉像是掉进了他设的局,兴师动众的开场,却被他用这样一种j□j而又野蛮的方式抢去了主动,而他继续,抱她上床,覆上她的身体,双膝分开她的腿,探下一只手抓住她的足踝,依着光裸的大腿内侧描摹而上,纠缠在裙底,她完全无力招架,呼吸滞涩于喉咙深处,仿佛进退不得,唯有颤抖着身体回应他的唇和手。混乱间,她似乎又看到那片湖水,水面兴起波澜,她紧抓着最后一线神志,不敢放手随波而去,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遇溺。
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生涩,想到方才自己在他身上胡作非为,装得好似情场老手,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他却慢下来,把她拥进怀里,而后又低头吻她,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吻,似乎不带半点欲念,他一点一点吻下去,嘴唇触到她的脖颈,一阵热从他触及的一点散开,传遍她的全身,那感觉很好,太好了,她不自觉地抱紧他,像是世上唯一的依靠,却依稀觉得他也在颤抖。她有些意外,而吻却继续落下,越来越沉长绵密,欲望又回来了,慢慢渗入,蚕食着她,弥散到身心各处。时间似乎失去意义,一切都不再重要,她要他,指尖陷入他背上的肌肉,把他拉向自己,他终于托起她,解开最后的束缚,进入她,完全没入,温柔却又果决。快感开始层叠,不断累积上升。片刻的停顿,他退出来,却让她渴望更多,他再给,双手扶着她的腰,仿佛捧着她,奉若珍宝,她开始向深渊下坠,那片一直试图吞没她的冰冷的湖水似乎已化作熔岩,穿透,充满她的身体,是冷还是热,她已无法判定,直到坠落的幸福在瞬间达到了痛苦的极限,她全身绷紧,抵着他的身体久久搐动。
夜深,两人泡在浴缸里,她一点力气也无,靠在他身上,任他摆布。窗外城市的轮廓已逐渐朦胧,失去实感,像是一连串闪烁的光斑。
他手里拿着海绵替她擦洗,对她说:“林薇,我杀了人。”
她并不意外,似乎早已经料到了。对他来说,一切的一切非赢即输,他喜欢大获全胜,达阵得分,不光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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