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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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爱情-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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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方大惊失色,没有人围观,光线不好,只是那个卖花的妇女仍在那问,我的剪子呢?我,你们谁拿了我的剪子,那个男人失去了兴趣,自己掏出烟,抽起来,承天动了动,发现不太疼,看来没有剪中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在软皱的皮囊那剪刀头擦过,辗开了一道口子,肉比布更有弹性,更能收缩,它们自己保护住了,他一点也不怀疑他可以拾起剪子,拨开,但那个男人已不会这么干了。十分钟之后,110警车来了,不是老方报的,是一个卖报摊上的老妇女看见这里的男人们的事打的110。110问他怎么样。他说还行。110让他站起来,他就站了起来。老方问他,掉了没有,他问,什么掉了。这时那个男人站在树边抽烟,110用手电照见了那个男人,问他,你是干什么的。承天说,不关他的事。警察问,真是不关他的事,那么谁干的?四周没有人,即使来了110,也还是没有人围观,这真是怪到顶了。他把那个剪刀拿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收下了,这时他才疼起来。 
  61火车 
  承天把他和言艾的结婚照放在皮箱的最底层,现在他只能到外地去了,别人剪破了他的裤子,剪中了裤裆,擦去了深处的皮,他自己揩掉血,没敢到 
  医院去,裂开一道皮,像一道人造的口子,好在伤得不深,仅仅是剪开了一道皮,像要准备剥皮,所以才弄得那么精准。他让老方帮他把翠湖剩下的那点可以吃的东西拎起,然后锁好门,自己要出一趟远门,有多远不知道,但肯定不能说出裤裆的恐惧,而且因为那本日记复印件,不仅是过去的某个女人对考古或历史感兴趣,应该有一个男人,比如就像他这种男人应该站出来,不必解释那个日记本而是要付诸行动。他临走时跟送行的朋友们信誓旦旦,所以他自己都没料到这次出门成了一次考古的壮行,成了他跟现有生活的一次告别。随后要踏上别人很羡幕的考古的道路,至于他怎么从一大堆琐碎的与女人有关的生活中拨出手,投入到像日记本那样虚无漂渺的举动中,他自己也把握不住,也不需要相信了。 
  现在他要走了,走路很困难,因为他即使能克服疼痛,但还是会不自觉地叉开双腿,而且要尽量地叉开,以保持那种失败了的身体姿态。没有人会剥皮,身上任何一颗弹也不会掉,但形体上要改变的。朋友们、同事、亲戚,还有三两个小姐,组成一小支队伍在火车站送他,他有两只大黑包,还有一只大皮箱,他要到成都去,买了硬卧,老方上去帮他放行李,然后在车厢入口处跟他紧紧握手,好像他要么是永不回来了,要么就是作出重要的壮举,发现新大陆一般。但这都只是人们的幻想,或者说是他希望人们那样去考虑他,不至于仅仅想到他和女人,他和裤裆,最重要的是不要提到姐姐情节,不要破译他人身的故事。 
  火车开动了,他差点落了泪,好在他对面的下铺有一个很漂亮的中年妇女,她一直在看报纸,他跟站台上的人挥手告别,然后坐回自己的下铺,对面一个中年妇女,不说话,所以全世界的女人都成了中年妇女似的,都面临重大的转折,都要干她们自己的宏伟大业,而不会像以前那样跟在男人的屁股后边做一个配角,她们是主动起来了,甚至是英雄,比如说孝梅母亲,再比如孝梅,她们都是比英雄还要英雄的人。现在到成都去,怀揣日记本,好比就是去投奔这些或者死去或者健在的英雄,这比其他人都要强,比其他事情都更有意义。 
  他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双腿都要尽量地叉开,中年妇女不理他,睡在上铺的两个结伴同行的男人也不理他,他在车厢里很孤独,他那独特的叉开双腿的姿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没人能跟他成为朋友,这简直是笑话,这是一趟直快,停靠的车站很多,光从云南往外走,就要停上十几站,出行时还是下午,到了元阳车站,黑幕从山顶罩住,天空只露出陕小的缝隙,火车在高地上奔跑,有力地轰鸣着。他去上厕所,蹲得很难受,双腿不能踩在铁制的鞋印上,只能向两边摊开,像练武术迭叉那样,几乎直接坐到了那漏风的孔上。那儿还在渗血,血不多,令人难受,所以他蹲不了太久,就收起腿,穿好裤子回来。在车厢熄灭之前,中年妇女在织毛线,那两个同行的男人约另两个女人在打扑克,他们占据了下铺靠窗的位置,他只能坐在行道靠窗的那只小凳上,风景在面前刷过,只是一些黑影,他知道快要走出云南,来到四川境内,这在他来说并不陌生,成昆线是一条很艰险的路,隧洞很多,他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像一只鹅那样睡着了,因为他支着脖子,两手叉开以保持身体平衡,嘴中一直在呼气,有时像在梦呓一样,没有人看他,他自己这样睡去,那个日记本还装在风衣的口袋里,紧贴着他的胸口,即使不温暖,但还是为他的出行找到了再充分不过的借口,没有人能抛弃他,假如他不提前抛弃别人的话。 
  三点钟他醒来,车厢里的灯已经熄灭,他的坐姿很危险,屁股只有一小点搭在椅子上,自己的腿却被那个中年妇女伸过来的腿肚别着,总算有一点支力,他也懒得动,窗外的风景是亮着的,因为月光很明亮,这个地方靠近楚雄境内,是进川后一块很大的坝子,而且位置并不矮,月光普照楚雄州的平整的土地,农作物在黑暗中油油发光,月亮亲切地悬垂在天空与地面间距的3/4高度上,微向南方倾斜。 
  62孝梅穿了件红色的毛衣 
  他从成都火车站出站之后,把两只皮包一件皮箱一齐存到车站外的国营寄存处,然后他到了城里,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都没找到孝梅,他到春溪路边上小吃一条街吃了东西,然后他去人民商场买了几样东西,都是给孝梅的,有衣服,有旅游鞋,还有一把很现代的进口牙刷,这些小东西 
  零零碎碎。中午一点钟,他再打电话,找到了孝梅,孝梅说她恰好从外边回来。承天说,我到了成都。孝梅一点也不吃惊,孝梅告诉他她的手机号码。承天说,你那么小就用手机不好。孝梅说,一般不开机,只是别人呼我时。我才回电话,承天说,你不要跟我讲什么手机号了,你快过来吧,我到成都来,你还不过来。孝梅让承天先到她家去,承天心想你爸妈都死了,我就不到你家来了。 
  孝梅打车到火车站来,承天在行李寄存处等她,她穿了件红色的毛衣,这他从来没想过,她以前很少穿红毛衣,他摸了摸她的脸,她站着。去取包裹吧。他把行李取出来,她带他去师大招待所登记完之后,他把行李提到二楼最拐角的房间,这层楼以前是给培训班的学员住的,现在学员们走了,就又都租给了在师大里做事情的外地人住,只唯独留下这一间跟另一栋楼的房号顺过来凑齐50间,所以承天住进去之后,没有服务员来照管他,房间条件不借,他关好门,然后到 
  卫生间洗了把脸。孝梅站在桌后的镜子前,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和孝梅,他搂紧她,这时她狡猾地挣脱了,他抱住她,他吻她,她在房内跑,他在后边追,气氛活跃了起来,过一会,他俩都累了。孝梅没问他来成都干什么,仿佛两个人心照不宣,去卫生间洗脸,这一次见他站在镜子前,然后他拉亮台灯,扑在床头上,他喜欢跟孝梅这样,孝梅再出来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叉开了好几天的两条腿现在不用叉开了,不疼,也没有异样感觉,一夜火车坐下来,自己的裤裆反而好了。她高兴地捶起墙来。他的手摸着孝梅的乳房,孝梅是个大姑娘了,她的乳房很饱满,她任凭他摸,他的手要往下,她就不让了,她说现在不行,等以后吧。他没强迫她,他一点现实的性期望都没有,他感觉跟孝梅很好,现在他跟她说正经的了。 
  63墓志铭 
  承天问孝梅,你把图纸烧了,对不对?孝梅笑了笑,她说,不是图纸,是藏宝图。承天说就算是藏宝图吧。承天说,我就猜到你会想出办法的。 
  但你为什么不等我跟你一起烧呢。孝梅是和苏悦一起把藏宝图烧掉的,油灯给了孝梅启示,孝梅跟苏悦商量,苏悦觉得很冒险,也许烧掉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即使什么都没有了,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什么线索,假如我们不像别人那样感兴趣,那我们就不必保持什么戒备,我们用不着怀念。苏悦说张爱玲说过怀念是没有意义的,但承天想张爱玲她没说过这样的话。张爱玲只是一个小说家啊。 
  承天想那张纸是不会烧掉的,生活中任何东西都丢不掉,那张纸也不例外,对火焰的痴迷是孝梅母亲跟陶先生的业余爱好,那就让他们永远处在业余阶段吧,我们要的是行动。孝梅说,那是一篇墓志铭。承天拍手叫好。孝梅让他不要激动”承天问她,你怎么知道是墓志铭。孝梅说,我读了。承天又问,你怎么读的。孝梅说,我就是看啊,像看那样去读。谁的墓志铭?承天问。孝梅说,上边有姓名,虽然年代久远,但它纪念的却是一个当代的人,一个客观的人,这很明确,是那个男人,那个看过它的男人,因为他看过,所以那对他是纪念,是专门给那个男人的。哪个男人?承天问。孝梅说,墓志铭上有记录。还有呢?承天问。孝梅说,还有,因为要看,你看,你就会发现它记的很清楚,它是一篇完整的墓志铭。它是那个文物的见征。承天问,什么文物。孝梅说,墓志铭上记的有。你不是把它烧掉了吗?承天问。孝梅说,是的,但它留下了文字。或者说烧掉之后,它仍留下了纸中的纸,像是灰烬,却显出了文字,人们可以看见这些文字。承天的手摸在孝梅的额头上,孝梅额头上长了几颗青春痘。他要挤它,孝梅不让。 
  承天说,那纸呢?孝梅说,我和苏悦把它锁到保险柜里了。哪儿?他又问。她说,我在中行地下金库开的保险箱。那儿还放了钱,是不是,承天问。孝梅笑了笑,她吻了他,似乎老练了起来。他朝镜中挤了挤眼,她毕竟比他小多了,她很天真,她没有必要回避任何问题。她说,我会把它拿来的,你可以看见的。承天说,我这次来成都,就是要找到那个人。哪个人?她问。他说;墓志铭上的人。你早知道了?孝梅问。承天说,不,我刚刚知道的,她在他怀里,他的手指顺着她下垂的健康的头发往下滑,再抬起,再下滑,一再重复着。快了,他说。她问,什么快了?他说,我们快到了。出租车停到太平洋百货门口,他们进了麦当劳餐厅,像所有相爱的人一样,他们手挽手,排队。他不觉得自己在冒充。所有在生活中发生的事情都会过去,重要的是抓住现在,他要了许多东西,她一直在吃,汗滴围在青春痘上边,亮亮的,他递一块餐巾纸给她,她抹了抹汗,看了看餐巾纸,想起她初潮时擦月经的红,现在竟有些动情起来,她深情地凝望着他。 
  64引起他自己对自己的考古 
  苏悦陪孝梅和承天到中行地下金库保险箱取出了那张被焚烧后的藏宝图,它们把它包在压塑胶文件袋里,当然即使丢掉也不要紧,孝梅已请了科大的一个老师为这张藏宝图复制了光盘,特别是上边的铭文已经从各种角度过行扫描,占据了很大一块软盘空间,这是一篇复杂的铭文,然而它很可读,请注意,它的可读性不仅在于讲述了一个人对他自己的纪念,而且准备了漫长的时间,只为了让他自己发现,引起他自己对自己的考古,关于这一点内容,铭文也在它的注释部分作了自圆其说,苏悦说她要跟朋友们约会,就不陪孝梅和承天到水库那边去了,她对铭文的兴趣还比不上她对张爱玲小说的热情。孝梅问她是不是跟那个道士。苏悦说,不是跟道士,是跟我男朋友,以及他的几个街上的朋友。承天和孝梅先回家,继母不仅对承天冷漠,而且还出言不逊,原来继母正在准备结婚,承天认为发展得过快,怎么可能要结婚,跟谁?孝梅说,跟一个男人。继母的那个男人正在阳台上浇花,他走出来,同承天打了个招呼,承天看见那个男人才发现上次临走时跟他吃过一顿饭,那时这两男女的状态好像不如现在这么好。那男人给承天递烟,承天接过来,那个男人脸色红晕,而承天却白熬着脸。他们从家里找了点礼品,有两瓶酒,还有一些零食、他们要到陶先生家里去。继母看孝梅从家里拎东西,就更不高兴了。出门之后,承天就劝孝梅赶快搬出去,不要再跟这个继母住一块了,跟她那样的人,不是活受罪吗。孝梅说她不怕,她愿意跟这种人住一起。 
  他们来到水库,这次直接上了那栋旧楼,陶先生住六楼,左手,是进后门之后的第三个单元,门口堆了些杂物,防盗门质量很差,里面的木门也有些变形。今天是星期六,陶先生的太太刚好也在家,陶先生在卧室,是陶太太来开的门,她好像还认识孝梅的,所以待他们很客气。承天把两瓶酒放到左手餐厅的桌上,右侧的客厅位置很大,茶几也很长,不同的是陶先生家没有什么科学的痕迹,虽然家里谈不上殷实,但却也透着温馨,陶太太是税务局的,以前在县里的农村当乡镇财税员,陶先生说过他曾跟他太太分居,而那时孝梅母亲还在世,现在物是人非,陶太太已经跟陶先生和睦相处安居乐业了。 
  陶先生走到客厅,承天这是第一次见他,陶先生的长相在承天看来十分奇特,鼻子很长,鼻孔却很小,脸是长的,头发向后梳,耳朵很直,像嘴一样,陶先生个子不高,人不是那种干练的,甚至透着慵懒,眼色很浊,这可能跟他生活不太规律有关。孝梅向陶先生介绍承天,说这是我表姐夫承天。陶先生热情地伸出手,说,表姐夫好。陶太太说你怎么讲话的,谁是谁表姐夫啊。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很轻松。陶先生坐在小沙发上,孝梅和承天坐在长沙发上,陶太太坐在茶几前的泡沫登子上。陶太太说,他们拿了酒来看你呢,陶先生欠了欠身子说表姐夫太客气了,表姐夫承天终于对陶先生的好感占了上风,他觉得陶先生不是坏人,陶先生问孝梅最近学习怎么样,俨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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