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市长站在门外,显得非常不高兴。
是啊,在D市,恐怕还没人敢把他拦在门外不让进去。
而且,凌市长因为应泽的事情,对苏轻寒十分有意见,他认定自己的女儿是因为交了“损友”,才堕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自古黑白不两立,他清清白白的千金女儿,怎么就跟黑道中人混在一起!?
“凌叔叔,您好。”迎上凌市长铁青的脸,苏轻寒还是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苏董事长好大的谱啊,怎么,我要见你,是不是还得预约!?”
凌市长真是气坏了,顾不上自己的公众形象,张口就向苏轻寒喷火。
“凌叔叔言重了,”苏轻寒笑眯眯地说着话,却丝毫没有打开门让他们进来的意思,“我倒是想问问,我家里有人犯事了么?为什么要带着警察来我家?”
就是,这一大早上的,凌市长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带人冲上门来,谁敢开门啊?苏轻寒这话问得是合情合理。
“当然有事了,你们绑架了我女儿,快把凌舒交出来!”
苏轻寒真心觉得无语,绑架?凌市长又不是不知道凌舒和苏轻寒是多年的好友,怎么可能绑架她?
凌市长把女儿骂得离家出走,现在又口口声声说是苏轻寒绑架了他的女儿。怎么话一到这些当官的嘴里,就都变了味呢?
再说,当初齐老癞绑架凌舒的时候,凌市长在哪里?凌舒被关书记污蔑成精神病的时候,凌市长这个当爸爸的又在哪里?现在倒好,打到人家门上来,还是一副这样理直气壮的嘴脸。
腹诽着,苏轻寒却并没有把这些话都说出来,毕竟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何况算起来凌市长也是她的长辈,就算看在凌舒的面子上,苏轻寒也不能让他下不来台。
但是,凌舒是绝对不能让凌市长带走的,以凌舒现在的精神状态,暂时确实不适合跟凌市长接触。再说就算她真的赶凌舒走,凌舒也肯定不会回去,她要留在龙湖别墅,这样能第一时间得到有关应泽的消息。
隔着栏杆,苏轻寒好言好语地劝着一脸恼怒的凌市长:“凌叔叔,您放心,凌舒在我家里十分安全,我可以很肯定的说,现在没有比我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胡说!”凌市长一丝不苟的发丝都气得有些凌乱了,“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保护女儿?她回家怎么就不安全了!?啊?”
苏轻寒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一群经常,压低了声音:“凌叔叔,您难道不知道么,您家早就被盯上了!”
这句话确实起到了效果,凌市长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别危言耸听!我可不像凌舒那么好骗!”凌市长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太相信。
“凌叔叔,您先听我说。”苏轻寒耐心地解释着,“您好好想想,当初凌舒是怎么被绑架的?难道您真的相信报上的消息,说是应泽绑架的么?”
凌市长不说话了。
他也是见过应泽的,那个小子看着虽然痞气十足,但是那不卑不亢的样子,确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再看看凌舒为了那小子跟家里决裂的情形,他也觉得报纸上说是应泽绑架了凌舒,理由实在是牵强。
苏轻寒继续说:“我跟凌舒是多好的朋友,凌叔叔您最清楚,应泽是我先生徐离焰的好兄弟,跟您又无冤无仇,他又怎么可能绑架我的好朋友?”
凌市长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凌舒为什么不回家!?”他把最耿耿于怀的话问了出来。
作为男人,作为一个在D市呼风唤雨的领导,却被自己的女儿决裂,凌市长觉得自己实在是威严扫地。
苏轻寒叹了口气:“应泽在里头关着,还不知道能不能判……她现在每天担心得要命,一直在我家里等消息。”
凌市长总算是相信了。
那天他和凌舒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他一直在气头上,通过电话号码,他查到凌舒就住在徐离焰和苏轻寒的家,这才会带上警察打到这里来要人。
可是听了苏轻寒一番话,凌市长觉得自己疏忽了许多东西,比如事情的真相和凌舒的感受。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他的确是做得有欠妥当。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凌叔叔,如果您真的关心凌舒,就让她在我家住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都这个时候了,苏轻寒还没去上班,留在家里,原因可想而知。
凌市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天才艰难地说了句话:“那就辛苦你了。”
翕动着嘴唇,凌市长却终究没有说出原谅凌舒和答应凌舒与应泽在一起的话,转身带着人走了。
目送着凌市长的车远去,苏轻寒才松了口气。
回头,却看见凌舒远远地站着,憔悴的小脸上,泪眼朦胧。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年轻的凌舒,你该如何抉择?
……
拿了关书记的东西,苏轻寒就预感到,她很快就会接到关书记的电话了。
梁燕仪偷走了他最关键的东西,他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再联想起那天苏轻寒的突然来访,想来关书记应该会猜到其中的联系。就算是他无法确定这件事是苏轻寒做的,他也会打电话来试探。
徐离焰既然答应要她全权处理此事,她就踏踏实实地坐在家里,等着关书记的电话问候。
果然,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关书记的电话就来了。
“是苏小姐吗?”关书记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比昨天客气了许多。
“是我,你是哪位?”苏轻寒微笑着明知故问。
这叫心理战术,从一开始,就让对方明白,自己才是话题的主导。
关书记大概很少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无论是下属还是朋友,哪个听到他的声音不是毕恭毕敬?现在却被一个女人当成陌生人的骚扰电话了。
“……我姓关。”苏轻寒几乎听得出那边压抑的不满了。
“哦,关先生,有什么事吗?”苏轻寒继续装作神经大条的样子。
昨天是她求人,当然要恭敬奉承些,今天可是关书记来求她了。
“我是关林!”关书记终于被迫无奈地爆出了自己的大名。
“是关书记呀!”苏轻寒陡然抬高了声调,同时抬头搜寻凌舒的身影。
她相信,听到自己这一嗓门,那个心急如焚的丫头肯定会飞跑着出来。
果然,就听见楼上的房门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连串咚咚咚的脚步声。
直到瞪着大眼睛的凌舒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正式开始话题。
“您有什么事?”
那边一阵沉默,似乎关书记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啊,他总不能直接问:“我贪污的钱和物是不是都被你拿走了!?”
半天,那边才犹豫地开口:“我想问问,苏小姐有没有拿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只有心里明白的人才能听懂。
微笑,苏轻寒看着凌舒的眼睛,字字清晰地说:“我也很奇怪,昨天晚上,我家忽然多了几件首饰和不少现金,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其中还有一个黑色的小本……”
苏轻寒几乎都能听见电话那边关书记滴汗的声音了。
“那些现金和首饰,就送给苏小姐好了。那个小本子,苏小姐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就给我吧。”
关书记已经顾不上矜持,简直就差明说了。
看到苏轻寒脸上渐渐放大的笑容,凌舒紧张地双手握拳抱在胸前,生怕漏掉了一字一句。
“……我的条件,关书记一定还记得吧?”
她昨天刚刚说过,她只要他放了应泽。
关书记稍稍停顿了片刻,苏轻寒便说:“昨天我去了您家,觉得您家挺大的,能藏东西的地方肯定不少……”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关书记紧张的声音:“好,我答应!”
他的本子藏得那么隐蔽,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偷走,家里安那么多的监控有什么用?死的物件能有活人聪明吗?
苏轻寒的话说得很明白,这一次,只是警告。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除非关书记永远不受贿,不过,这可能更难做到。
放下电话,苏轻寒看着一脸期待的凌舒,终于笑出声来:“他答应了!”
“耶!”凌舒一把抱住了苏轻寒,“小寒,你太棒了!太厉害了!”
苦了这么多天,她可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傍晚,医院。
直到黎信离开,米丹才凑到了病床前,轻声唤道:“姐,姐!你醒醒!”
她守了一天一夜了,才终于等到黎信离开的时候。
米兰躺在病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仍然在昏迷中。
“姐!?”米丹伸手推着米兰的身体,“都装这么长时间了,你可真有耐心!”
刚看见米兰昏倒的时候,米丹着实被吓了一跳,守在米兰病床前哭得死去活来,这回的眼泪可比被赶去新加坡的眼泪真实多了。
她们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长大了以后也是姐妹俩相依为命,要是米兰真的出了事,以后她一个人可真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
直到黎信出去给徐离焰打电话报信,她才看见米兰迅速地睁开眼,给自己使了个眼色。
姐姐竟然是装昏!
她当时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幸好她反应够快,自己给自己的嘴捂上了,要不然黎信听见了,一定会起疑心。
知道姐姐不是真的出事,米丹就放心了许多,接下来的时间,黎信守着病床,她就放心地好好睡了一觉。
黎信可真是够笨的,徐离焰让他照顾米丹和米兰,他就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医院,要不是米丹惦记着跟米兰说话,软磨硬泡地把他哄走,估计今天晚上他又得住在医院里。
经历了这次事,米丹再次确信,她肯定不会喜欢上黎信这样的木头疙瘩!
“姐!”米丹失去了耐心,伸手就掐了米兰的手臂一把。
“哟——”低呼出声,米兰这才睁开了眼睛,“干嘛呀?我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你还掐我。”
米丹听米兰的声音底气十足,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姐,可真有你的!把我都骗过去了!”
米兰瞪了米丹一眼:“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想骗黎信?你当他真傻呀?”
米丹这才醒过味来:“姐,你是说,那小子是装傻?想骗我主动献身!?”
米兰别过脸去,轻蔑地哼了一声。
米丹气得直喘粗气:“这个臭男人!下次我看见他,不揍死他才怪!”
“那可不行。”米兰小声说,“现在焰哥把咱们交给了他,你得好好笼络他才行,要不然,咱们早晚得被他送到新加坡去!你以为我还能每次都装晕呀?”
米丹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我都听姐的。”
米兰又闭上了眼睛:“只有留下来,咱们才能有翻身的资本。”
米丹对米兰的话一向百依百顺,经历了今天的事,更是对米兰佩服得五体投地。
“姐,你说咱们怎么才能把那个女人弄走?有她在,焰哥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呢!”
这话戳到了米兰心里的伤处,是啊,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这么漂亮,又一向温柔可人,为什么徐离焰就是不喜欢她呢?
翻了个身,米兰此刻不想探讨这个话题。
“睡觉吧,明天还得打起精神,对付黎信呢!”
……
看守所外面,凌舒踮着脚,努力向远处的大门看着。
今天是应泽被放出来的日子,她一早就软磨硬泡了苏轻寒把她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她家男人。
似乎是等了好几年,才看见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应泽看起来胡子拉碴的,身上还穿着被抓走那天的衣裳,缓缓走了出来。
“老公!”凌舒飞跑上前,也不管应泽身上有多脏,直接扑进了他怀里,“你可总算是出来了,呜呜——”
一向泼辣的凌舒,也只有在应泽面前才会露出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应泽一时间百感交集,反手紧紧抱住了她。
不容易啊,他真以为这次自己是栽在这上头了,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在黑道混,他不是没想过被抓起来的这一天,可是自从有了凌舒,他就再也不想过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了。
混了这么多年黑社会,他却蓦然发现,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原来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简简单单的生活。
不过,在金盆洗手之前,他还有件事情要做。
想起那个害自己进去蹲了这么久的人,应泽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苏轻寒戴着墨镜,靠在车门上,看着远处那对苦命的鸳鸯。
这几天她尽近距离观赏这些感人泪下的场景了,几乎都觉得自己跟徐离焰实在是幸福得天人共愤。
都说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苏轻寒看到身边的凌舒和应泽,梁燕仪和高毅,顿时觉得幸福真得需要好好珍惜,才算是对得起自己。
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而感情呢,却有那么脆弱。
三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都忘记了身外之物。
半晌,应泽才拉着凌舒走到了苏轻寒面前。
“大嫂。”应泽低着头,诚心诚意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大嫂,几乎让苏轻寒瞬间泪流满面。
这是应泽第一次开口叫她大嫂,也代表了他对她的肯定。
应泽当然知道,自己能出来,都是苏轻寒的功劳。
清了清嗓子,苏轻寒充满感情地说:“你受苦了。”
看守所里的伙食和条件都无比粗劣,应泽吃香喝辣得惯了,哪里受得了那些苦,才短短的时间,就已经瘦了一大圈。原本精神的毛寸现在也变成了长毛,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
应泽第一声大嫂叫得腼腆,接下来就顺溜多了:“大嫂,请我吃顿好吃的吧,在里面吃的东西太没油水了!”
凌舒用手肘推搡了他一下:“得瑟什么劲!?刚出来尾巴就翘起来了?”
应泽笑嘻嘻地:“还说你心疼我,连点好吃的都不给!”
看应泽还有心情和凌舒斗嘴,苏轻寒就算放心了:“快上车吧,焰哥在等着给你接风呢。”
……
晚上,龙湖别墅八号。
应泽已经理了发,洗了澡,换身衣裳,又恢复了帅气的模样。凌舒从接到应泽以后就一直巴在他身上不撒手,那小眼神就没有一刻离开过他家男人。
他家里被武警搜查了以后就一直没收拾,徐离焰家有的是房间,索性就直接过来住了。
接风宴上,少不得喝了不少酒,此刻徐离焰和应泽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都有了几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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