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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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戈-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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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老高足,名不虚传,适才那一贬一杀,有意思,有意思啊。”冯霂笑道,“你杀余之宁,告诉群臣,若是有人敢叫板,一定杀无赦,很好,很好。贬了韩子通,又告诉他们,即便是孝王的人也不会被赶尽杀绝,不错,不错。你能如此拿捏火候,老朽实在没什么能教的了。”

我当时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依稀的感觉罢了,不好意思笑道:“多谢冯相赐教,不知以后朝堂之事,老师有何教我?”

“你信得过老夫?”冯霂笑着问我。

“学生怎会不信?”我笑着反问道。其实我对他还是大有好感的,昔日在金城,师父说他虽然滑头,却也让我去请教他。

“那金龙阁阁员……”

“自然由冯相定。”我很爽快地说道。

冯霂哈哈大笑道:“那怎么行?明大人也是圣上钦点的太子太傅呢。这样吧,阁员人选之事,莫若大人抽空来趟寒舍,咱们哥俩也好好斟酌斟酌。”

“那学生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躬身行礼,先送了冯霂。

回到内殿,圣上还是老样子,没有醒。王宝儿凑到我身边,低声道:“大夫这不是假传圣旨吗?”

“不欺心便可。”

我回了五个字,让王宝儿推我出宫。王宝儿又问太后如何处置,我低头想了想,道:“依旧留在宫中,日夜派人看紧了,不能让她出坤宁宫。”

回到章府,章仪芸儿已经被送了回来,我没见到岳母,遂玩笑道:“你们两个妮子,出了宫也不回家,倒先回娘家了。”

章仪干咳两声,芸儿含笑不语。我正纳蒙呢,后堂传出一声响亮的咳嗽声,是岳母……

“我姑娘回娘家不对?你倒是说个理出来啊!”岳母瞪着我,问道。

我知道自己闯了祸,使了个眼色给章仪,道了声请岳母大人安好。

章仪只是坏笑,显然是要整我。亏得芸儿良心好,替我解了围。

应付完岳母,草草用过晚膳,我被章仪推入她当年的闺房。

一叫开周围的丫鬟,章仪便坐在我身上,我只好把她往上抱了抱。

“你个坏人!想不想我们?”章仪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轻道。

我没有答她,只是从芸儿手上接过了茶,一口气喝光。芸儿站在一边,接了茶盏放好才羞羞地走过来。

我一把抱住芸儿,在她脸颊亲了一口,问道:“太后没有为难你们吧?”

章仪一阵娇嗔,大骂我偏心。芸儿羞红了脸,道:“太后没有为难我们,就是夫君一见面就欺负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啊,那怎么还说我欺负你?”说着,我又亲了芸儿一口,又引来章仪一阵绣拳。

“虎符被盗后,太后什么反应?”我问到了正题上。

“太后发现后,只是淡淡问过我们。”芸儿道。

“你们怎么说的?”

“你以为你的娘子就那么傻?我们自然不会认罪。”章仪笑道。

“好在太后也没怎么大动干戈,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夫君,那虎符到底是干吗用的?”芸儿问道。

我呆了呆,问她:“你们都是将门虎女,不会连虎符干吗用的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是调兵用的,不过这虎符样子好怪,所以芸儿姐姐才问嘛!而且太后怎么会有虎符呢?还天天压在枕头底下不让人知道,嘻嘻。”章仪调皮道。

“赤金虎符是皇帝调兵用的,而且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得是天子安危受到威胁的时候,传召外臣入京方能动用。太后留着虎符,说是怕皇帝冲动,擅动兵戈,照我想来无非是自重身份罢了,到底如何,帝王家事难以琢磨啊。”我抱着两位娇妻,这些事一点都不想再参与,恨不得今天便和她们远走高飞。

“那么重要啊!”章仪吐了吐舌头,“早知道它来头这么大,就没那么简单给你偷来了,不管,你得好好谢谢我们姐妹!”

芸儿打了下她的手,笑道:“当时还是仪妹说的呢,夫君要的东西必定不是小物件,赔了性命也得偷到手。”

我跟着笑了一阵,芸儿问我:“夫君有何打算?”

“还没想好。”我轻轻道。

章仪急道:“一定早就想好了,快说嘛!”

我拿她没办法,只好道:“真没想好呢,抱着你们,我就想去老家买块地。看到那些将军,我又想开府立衙,威风八面,再不能让你们受气。唉,难以决定啊!”

“夫君,奴家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讲不当讲。”芸儿低声道。

“娘子但说无妨。”

“夫君屡遭冤屈,难免萌生去意,莫说是夫君,便是奴家也不想在这是非场里多呆。只是……夫君,奴家听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上次那起黑狱不了了之也就罢了,这次的事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过去。”芸儿一反阴柔,掷地有生道。

我拍打了一下章仪的屁股,道:“定是你教芸儿说的。”

“夫君又偏心啦!”章仪嚷着“不依”,还我颜色。

“倒不是仪妹说的,奴家想了好久,夫君这次掌了大权,先安排些信得过的人在朝廷,等风平浪静,该升的升,该罢的罢,那时我们一家人远走江湖也走得心安不是?”

“芸儿说的有理,为夫自然不能再让娘子陪我受罪,日后我们隐居山林也要隐得开心,不能让人当是逃犯,天天缉捕。”我笑道。

二妻娇笑说我这次总算开窍了,之前还生怕我再犯迂腐,不肯放手大干一场。

其实这次的事也给了我不小的启发,一直担心自己只是狐假虎威,靠着圣上这棵大树自然令行禁止,若要造反,怕就怕将军们那关过不去。现在看来,我也算是有些虎威的,不妨下个大注,试试运气。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兵部,命有司下了兵部制令,召回金绣程,进其大司马、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元帅,开府仪同三司。没一会,张琦老儿手持制令赶了过来,也不客套,直接冷声道:“明大人将兵部尚书给了金绣程,那如何安排老夫!”

我笑了笑,道:“张大人少安毋躁。呃,张大人今年高寿?”

张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了我半晌,终于放软道:“明白了,老夫明白了,怕就怕你执迷不悟呢!”

未过晌午,张琦便缴了官印冠服,告老还乡了。

冯霂也问我,我原原本本告诉了冯霂。冯霂笑道:“金绣程为人老朽也略知一二,好学问,作得一手好文章啊,呵呵。不错,不错。”

我知道冯霂说的“好学问,好文章”并非真的学问文章,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从当年金绣程以二品之尊对我一个九品芝麻官的礼遇便能看出一二。

“兵马的事定了,今晚还请明大人来寒舍用些粗茶淡饭,说说政事啊。”冯霂走前对我道。

我散了班,先回家用了些点心,和两位妻子聊聊了,便要往左相府去。芸儿取出一套新衣,定要我换上,说是见宰相不能失了礼数。

那天冯霂还真是只准备了粗茶淡饭,一共两盘素菜。不过这样也好,吃过了便直奔主题,商讨正事。

冯霂命人撤了餐具,上了茶,道:“不知明大人对朝体有何看法?”

“学生还是先听冯相的。”

“那老朽托大了。”冯霂抿了口茶,悠悠道,“以前倒不是没有过大臣辅政的先例。宋神熙三年,宋文宗暴毖,景宗三岁继位,因为其亲母忠顺皇后殉葬,便是大臣辅政的,不过……现在皇帝在世,太后、皇后都身体康健,似乎……”

“太后、皇后的事暂且不必理会,大越天下焉能让两个女子出来指手画脚?”我笑道。

冯霂也笑了,继续道:“大臣辅政也有规矩,明大人是知道的,先组阁,然后要祭祀天地并祖宗先帝,首辅大臣才能暂摄国事。明大人不过三十出头,做首辅……”

“学生人望轻薄,首辅自然是冯相来做。”

“大人误会老朽啦。照有宋先例,首辅在幼帝成年之后必要致仕,且其子孙三代之内不能为相,怕的是什么,大人知道了吧?”

我倒不是很清楚,给冯霂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冯相的几位公子……”

“犬子不足挂虑,并无一个有宰相之质。所以,老朽担了这个首辅,大人不介意吧。”

我介意什么?首辅便能掌兵吗?呵呵。

“冯相高风亮节,首辅之位实在非冯相莫属,至于子孙不得拜相,那也是过往故事,今时今日,自然另有考量。”我道。

冯霂对我笑了笑,又道:“官场之上不过‘平衡’二字,大人将兵权给了金绣程将军,打算如何平衡他呢?”

这个问题我早在起兵之时便想过,天下兵马元帅再不能如过去一般权大,所以,我想出了个枢密院。

“设立枢密院,选各路武官入院,一年聚上一次,商讨兵事。天下兵马元帅便是枢密院首座,手中给他兵,却不给他调兵之权。看似天下兵马俱归元帅府统辖,其实元帅府再无当年那许多部曲了,最多是几十亲兵,呵呵。”我笑道。

“不错,那谁能调兵?”

“另外设军部,由宰相兼其长官,合同金龙阁方有调兵之权,此二者又都是文官,能调兵却手中无兵,如此可算是平衡了?”

“军部与兵部如何划清关系?”

“军部只管调兵,设两三个司,选几个郎中便可。兵部日后只管兵士,凡是行伍之人触犯刑律的,也只有兵部能管,地方官员无权过问。凡是将军触犯刑律的,只有枢密院能裁决,其他各部也无权过问。”我又补充道。

冯霂对我一笑,道:“如此倒也好,怕就怕大权为一人所控。金绣程已然掌了枢密院和兵部,那军部之事定然是由大人打理了。”

“学生不敢推搪,定当勉力而为。”

“呵呵,明大人这是当仁不让。不过,枢密院与军部,算是三省并列呢?还是同于六部?”

“学生以为,三省徒有虚名多年,不妨撤了。”

冯霂略微一怔,道:“撤了也好,日后以内阁为尊,枢密院落后一档,其下便是七部,如何?”

“冯相说的是。”我附和道。

“那我们还是先论论金龙阁的人选吧,明大人有合适之人否?”

我略微想了想,提了韦白、贺隐贞,还有那个看似糊涂,其实可能的确糊涂的贾政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贺隐贞,只是当时福临心至,想起他给我送行,对此人实在颇有好感。

自从我被劫走之后,听说贾政廉的日子也不好过,在都察院关了一个多月,又领了吏部的斥令,正收拾行李准备被流放去安南路呢。

不知道他得到金龙阁辅臣的委任状,是否会大吃一惊。

冯霂也提了些人,都是老成持国之人,包括房志龄和朱子卯。

我听冯霂说出朱子卯的名字后,有些意外,道:“恐怕尴尬。”

“唉,朱子卯在吏部一干三十年,到了尚书,怎么也该往上提提了。其实,当年令尊大人也的确是私节有亏。”冯霂见我想打压朱子卯,低声劝我。

“怕就怕朱子卯心脉有损,受不得日日见到学生。”

“话是如此,你也太像令尊。唉,我和昌平王不善,却和你娘挺有缘的,可惜啊,这么多年没见,珍丫头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冯霂感怀道。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冯相忘了,有人忘不了。”冯霂见我坚持,没再多说什么,说了几句父亲昔年故事,便说乏了,明日还要早朝,怕起不来。我连忙告辞,出了左相府。

回家之后,我对着铜镜坐了许久,冯相说我和父亲长得很像,冯相还说父亲是个名震京师的大才子……我觉得很不公平,自己父亲的事不知道,母亲的事也不知道,相处十年的师父更别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在想什么呢?”章仪笑我,“对着镜子长吁短叹的,和芸儿姐姐一般了。”

“我在想啊……”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转过话锋道:“哪天有了儿子,一定要让他知道,他爹娘是怎么样个人。”

章仪居然脸上一红,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给芸儿姐姐听到了又惹她不开心。”

“哦?怎么了?”我似乎对妻子们了解得也不多……

“芸儿姐姐背后和我说的,别说出去啊。”章仪叮嘱一句,“姐姐说,入门都这么久了,还没……那个……”

“哪个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呀!”章仪急得跺脚,压低声音道,“害喜!”

我大笑,道:“你们入门之后我就没安生过,若是有了那个,那才麻烦呢。”

章仪脸更红了,道:“我是这么说嘛,芸儿姐姐偏偏弄得是桩心事一般。”

“芸儿呢?”我问。

“去教章义诗词了,席老夫子又给气病了,娘说不拘是谁,哄他别闹事便成。”

“那也不能欺负芸儿啊。”我想起那个顽皮小子,牵挂起芸儿的好脾气来。

章仪自然又是一番笑闹,说我只偏心向着芸儿。我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这么做是上体天道。”

章仪正闹着,芸儿进来了,还牵着一脸坏笑的章义。

“末将章义,见过大夫!”章义突然甩开芸儿的手,单膝跪倒,奶声奶气道。

我和两位妻子大笑,拉起章义,道:“谁教你的?”

“芸姐姐说了,将军们都是这么打招呼的。”章义一指芸儿。

“那也不是每个将军都跪我啊,呵呵。”我看着他直想笑。其实我以前最烦孩子,大概现在大概是转性了。

“芸姐姐说了,刘叔叔都跪你,那我当然也要跪。”

我望向芸儿,笑问:“哪个刘叔叔?”

芸儿也笑了,道:“还有哪个?不就是刘钦将军么?”

我夸张地张大嘴,道:“我是这小子的姐夫,那不是也要叫刘钦叔叔?他不过比我大了十多岁,如此也太亏了些。小子,日后给我改口,叫他大哥。”我假装板起脸,训道。

“不!爹和刘叔是我最崇拜的将军,我将来也要和他们一样。”章义一脸严肃。

我和章统领不熟,几乎就没说过几句话,不过章统领是员虎将,那是全军公认的。刘钦却不愿看到太多杀戮,不愿冲锋陷阵,那也是刘钦自己招供的。完全两种人,倒给章义说得像是一种将军似的。

“你见过父亲么?说这大话。”章仪板起脸训他。

我知道章仪极爱这个弟弟,却对他又凶,就是怕宠坏了难成大器。我也知道章义是遗腹子,根本就没见过章统领,所以见他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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