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和出不出院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在医院过了,又不是没在这儿过过,他们都习惯了。”
李景行有点赌气的说,“不过听说下午专家会过来会诊,没事的话,后天就让老六过来接咱
们。”
“谁跟你咱们咱们的,后天我就回哈尔滨,你别拦着我。”
“你走了,我的遗产给谁。”
“你爱给谁给谁,你的女儿儿子,你的兄弟姐妹,李家人多了去了。不愁找不出合适的,再
不济,你捐了啊,为害社会这么多年,李家也该回馈社会了。”
李景行不再说话,侧过头去,从李阳枝这个角度看,他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可他明明三十八岁了啊。
李阳枝突然想起,昨天江偷偷跟自己说的,李景行这几年为了找自己,神经变得十分脆弱,
最近两年又染上了自虐的恶习,要是再不好好调养,他的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混沌中度过
了。
李阳枝不敢想象,吃喝拉撒不能自理,流着口水,二十四小时需要人照看的李景行,会是什
么模样,怕是很凄凉吧。
李阳枝同情心泛滥,深深的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太尖酸了,一个常年缠绵病榻的男人,自尊
心应该比普通人都强一些,刚才一定是被打击到了。
李阳枝叹口气,无奈的推推李景行,“喂,你没事……”
李阳枝话没说完,之见李景行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变脸,冲着她邪里邪气的一笑,十分不含蓄
的露出一口银牙,李阳枝心说不好,可惜没等她抽回手,李景行已经敏捷的掏出一副亮晶晶
的钢筋铁骨的手铐,一边扣到李阳枝纤细的手腕上,另一边直接带到自己手上。
完事之后,李景行洋洋得意的晃了晃手腕上的新饰品,无比流氓的说:“这回我看你怎么走!”
李阳枝被李景行瞬间秒杀了。
原来,神经衰弱不只能让人焦躁,还能让人返老还童?!
李阳枝震惊之时,病房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越长越肥的李老六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看见两
人的手铐,一点不意外的说:“呦,四哥,这么快就用上了!”
第二十三章
既然整件事情是李景行和李景琛这两个李家掌家人参与的,那么不必说,定是早有预谋。
李阳枝无力的瘫在床上,小小声的,呢喃似的,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还是和李景行他们说:
“何必呢……你们何必强留我呢……我不喜欢你们这样……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李景行默然,他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但他不想看到这么萎靡的李阳枝,瞧着比自己这个病人还
要虚弱。
李景琛和李阳枝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从来不像是叔侄,更像是兄妹。所以他和李阳枝说话
也没那么多避讳,直接了当:“你本来就是李家人,李家是你的根,说什么留不留的!”
“明明五年前就不是了。”李阳枝低头玩弄着手铐的链子,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四叔亲自给
我的死亡证明,李子然死了,我是李阳枝啊……李阳枝和李家有什么关系。”
“死亡证明?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李景琛被李阳枝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弄明白
可是屋里的当事人都在玩沉默,李景琛求教李景行,李景行靠在枕头上,面沉似水。
李阳枝看见李景行的鸵鸟行径,扑哧笑了。“四叔,什么时候开始,敢做不敢当了,这可不是您
的风格。”又指着手铐问李景琛,“你给他的?”
“嗯。”
“谁的主意?”
李景琛老老实实的指了指李景琛。
“钥匙!”李阳枝伸出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先看看李景琛,李景琛摇头,由伸向李景行,李景
行依然摇头。
“你们什么意思!钥匙呢!这么铐着有意思啊!我又不是犯人!”李阳枝语气一个比一个强烈。
李景琛说:“钥匙在家里,等回去了就给你开开。”
李阳枝像是被电击到,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
李景琛笑了,“你还真是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了,咱家的事儿警察叔叔不管的。”
李阳枝当然知道,她只是在做最后的抵抗,或者只是纯粹的想表达抗议。
“好啊,没人管我,我自己管自己总行吧!”说着,李阳枝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魔怔似的就要坎
下去。
李景行和李景琛根本没发现屋里还用凶器,他们也没想过李阳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真被吓了
一跳。
好在李景琛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打到李阳枝手腕上,水果刀应声落地,李景琛又加
了一脚,踢得老远。
李阳枝被李景琛捏住肩膀,不能再做什么。李景行强撑着做起来,见李阳枝没事,松了口气。可
是下一刻,李景行竟然抬手给了李阳枝一巴掌。李景行用足了全力,李阳枝被打的头都偏了去,
要不是后面有李景琛撑着,她完全可能倒下去。
这一巴掌打得突然,连李景行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居然会对李阳枝动手。
李景行看着自己的手,皮糙肉厚的男人的手,因为用力都变的微红,酥酥麻麻的刺痛刺激着他的
神经。
李景行抬头,僵硬的望着李阳枝,李阳枝还保持着侧着脸的样子,对着李景行的一面,留着一个
大红的掌印。
感觉到嘴里有股腥咸的味道,嘴角发烫,李阳枝慢慢的,抬手抹了一下,居然在手背上看到一条
血丝,李阳枝觉得无比嘲讽。
竟是兜兜转转又走回了原点,那么自己当年千辛万苦的逃离,还有什么意义?
最傻的是,自己还妄图,和李景行和平相处,各走各路,不再交集。
李阳枝转过头,看着李景行,嘿嘿的大笑起来。牙齿上残留的血迹好不掩饰的诉说着主人对李景
行的鄙视。
李阳枝笑的凄凉,连李景琛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景琛晃着李阳枝,厉声说:“别笑了!”
李阳枝却像没听见一样,笑得越发凄厉。
李景行看着失控的李阳枝,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曾经在郊外,曾经……好像李阳枝也曾这样
过……李景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不顾自己的伤,死死搂住李阳枝。李阳枝拼命
挣扎,李景行刚好的差不多的伤口又印出一抹浅红。
李景琛见事不妙,连忙按铃叫大夫。至于两人寻死觅活的事,他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
当一群大夫护士匆忙赶到病房时,李阳枝已经被李景行按在床上,四肢都被李景行钳制,她就像
只垂死挣扎的小兽一样,妄图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脱离困境。
大夫不知道两人这是演的哪一出,但都看到李景行的伤口在淌血,为首的大夫赶紧上前,小心翼
翼的说:“李先生,请您先让我们先看一下您的伤口。”
大夫正等着李景行回话,谁知李景行却朝他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她打针镇静剂!”
李阳枝听到镇静剂三个字,眼神突然呆滞了一秒,接着便更加用力的挣扎,边挣扎边朝李景行
喊:“你又要关着我是不是!你又要关我是不是!你个混蛋!你个变态!我不回去!我绝对不回
去!”
李景行小声的,像哄小孩儿一样,在李阳枝耳边轻声说:“好,好,不回去,不回去。你冷静
啊,冷静。”边哄边朝大夫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快点动手。
站在旁边的医生此时已经看出,这个女孩的精神有些不正常,可以说带了病态。便听从李景行的
吩咐,迅速取来镇静剂,抽进注射器里。
李景行怕李阳枝看到,两臂一用力,把李阳枝的半个身子抬起来,自己半跪在床上,强硬的环在
自己身上,而李阳枝的脸更是紧紧的被他按到自己伤口上。
医生们看准时机,在李阳枝胳膊上打了针。
前几秒钟,李阳枝还在不依不饶的扭动,渐渐的,药效上来,李阳枝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接着,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阳枝睡着了,无比乖巧的靠在李景行怀里睡着,不再挣扎,不再疯狂。
李景行却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李景琛看着他们两个,自己最亲的人,一个身体上伤痕累累,一个心里伤痕累累,心里一阵阵不
是滋味。他突然觉得,爱情这个东西,真他妈是个孽障。
大夫们悄悄跟李景琛说,李先生的伤口再不处理,恐怕会有危险。让李景琛说说,先处理一下。
李景琛沉吟一下,才走到李景行身边,说:“四哥,小然睡着了,你先把她交给我,我拿性命担
保,一定照看好她。”
半天,李景行嘴里才吐出一个字,滚。
轻飘飘的一个字。
“四哥,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整个李家都指望着你呢!”
“滚,别吵醒她。好不容易睡着的,她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睡,都有黑眼圈了。”
“四哥!”
“滚!别让我说第四遍!”
第二十四章
这天下午,李景行不顾医生和李景琛的劝阻,执意带着昏睡的李阳枝回李家老宅。他跟李景琛
说,他怕再耽搁下去,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景行的伤势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又裂开个口子,好在已经恢复大半,没有以前严重。李景行
只是让医生随便处理一下,换上新绷带,穿上外衣,就抱着李阳枝出了医院,坐上李景琛临时调
来的保姆车。
李景琛就坐在车的前位,看着李景行一路上打了好几个电话,听了电话的内容,李景琛心头一
冷,他觉得,四哥好像瞒了自己很多事。
李阳枝醒来,就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被谁换成了睡衣,袖口领口的小加菲猫分明是自己从前的衣服。
李阳枝环视四周,宽敞华丽的房间,无处不透着主人的男性气息,贴着复古壁纸的墙壁,西南角
有一处花纹异于其他,那是她儿时的杰作,本来不过是小孩子的涂鸦,照理该清除重新装饰,没
想到竟被那人保留至今。
这里是李景行的房间,李阳枝知道。
但是,她是怎么回来的,却一点也记不清楚,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医院里喂李景行喝汤,好
像两人还斗了斗嘴。
李阳枝使劲敲敲脑袋,果真是左脑面粉右脑水,搅合搅合全是浆糊。
李阳枝习惯性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拖鞋,动作一气呵成,就如同她以前每天都会做的。
李阳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她现在很渴,想要喝水,其他的事儿,都先靠边站。她依稀
还记得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看着像纸盒其实是小冰箱的物件,里面装满了各种饮料喝零食,那是
李景行在自己小时候为了哄自己专门准备的,后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很多东西都搬过去了,
只有这个,李景行死活不许人动。
李景行其实很阴险的,他就是想让自己在找吃喝的时候,第一个想起他。
李阳枝按照记忆走到那里,果然东西还在,连里面装的,都是自己从前喜欢的……现在几乎碰都
不想碰的东西。
李阳枝伸手,越过一堆牛肉干薯片,酸奶牛奶,可乐橙汁,翻来翻去,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一瓶纯
净水。
李阳枝豪放的拧开瓶盖,仰头就要喝下去,谁知瓶口还没沾到嘴角,手就被抓住。
李阳枝顺着那只碍事的大手一路往上,好不意外的看到李景行的脸。
李阳枝嫌恶的说:“你干什么,我要喝水。”
李景行脾气很好,温柔的抽走水瓶,接着往她手里塞了杯白开水,杯口还隐隐冒着热气。
“大夫说你身体性寒,不能喝这么凉的,以后只能喝热水。”李景行想了一想,接着自言自
语,“怎么忘了让他们把这东西扔出去。”
“喂,千辛万苦从德国弄来的,说扔就扔,你有钱也不带这么花的。”李阳枝在外面呆了这么多
年,已经完全体会到钱的重要性,她的钱,几乎都是只进不出的。
李景行看李阳枝无意间关心自己,心里泛了甜,为哄佳人开心,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煞风景。
“那就送给李景琛,他火气大,多几个冰箱正好帮他降火气。”
“……”
其实李景行想多了,李阳枝那么说,纯粹只是出于对人民币的博爱。
李景行穿着纯白的浴袍,发梢还挂着两滴小水珠,一看就是刚洗过澡,李阳枝奇怪:“大夫不是
说你不能碰水么?”
李景行笑着拉起李阳枝,说:“傻丫头,你都睡了五六天了。那么点的伤口要是还不愈合,李家
养的那些医生也该回去吃自己了。”
李阳枝一惊,什么叫“五六天”?李阳枝一激动,有点语无伦次:“你说清楚,我怎么……怎么
不知道自己睡……不可能我又没病,你骗我是不是!”
李景行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脸上也透过一抹狠厉,不过都太快,李阳枝这个傻大姐并没发现。
李景行拉着李阳枝的手腕,一步一步朝床边走。
李阳枝以为他要做什么不和谐的事,顿时,不知是羞是恼,满脸通红。
李景行感觉李阳枝没动,奇怪的回头,看到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知道小丫头想歪了,还故意逗
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健康的画面了,脸这么红。”
李阳枝气极:“你才不健康,你们全家都不健康!”
李景行煞有介事的点头:“我承认。”
李阳枝剩下的话全都堵回肚里。
李景行顺利的转移了李阳枝的视线,趁机把她送到床上坐好。
李景行俯着身,从宽松的领口里能轻易看到里面的景色,李阳枝禁不住诱惑,偷偷的往里面看,
看过之后,没有偷窥后的窃喜,只有莫名其妙的心酸。
“哎,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李景行笑的很邪恶,说:“男人不但越老越有味道,伤疤也可以增加魅力。怎么样,是不是爱上
我了。”
“……当我没问。”
李景行点头,绕过李阳枝,从另一边掀开被子,脱了浴袍,只剩下一条底裤,上床。
李阳枝一下跳起来,指着李景行说:“你你你,你怎么可以睡在这儿!”
“这是我的床。”
“那我睡哪儿?”
李景行看着李阳枝,叹了口气,无奈的挪到李阳枝那边,伸手把她拽到床上,麻利的给两人盖好
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