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爱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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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爱为牢-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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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他重复一遍。他从没有因为一个女人身心俱疲过。他说不上是因为汪培苓,还是因为简银河。如果简银河从未出现,也许他不会这么累。人只要投入情绪,就会累。

他想退出这个房间,却被她紧紧抱住。“我该走了。”他试图拉开她的手臂。

“我不让你走。”她娇蛮起来。

“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是想好好跟你在一起。”她天生比旁人优越,可以拥有她想要的世界,拥有她想要的男人,不论是幸运还是悲哀,她会比旁人更不容易甘心。

纪南握住汪培苓的肩膀,看着她泪汪汪的大眼,他终于讲出了那句:“我不爱你。”

她一怔,“你骗我。”

“我没有爱过你。”

“你骗人。我们都要谈婚论嫁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从没出现任何问题。况且我父母也那么认同你……”

“我真的不爱你。”他打断她,再重复一遍。

“纪南……你……”他的冷静让她愣住了,她的嘴唇微张,一句“你骗我”被吞了回去,嘴唇僵在那里。在他们之间,她一直知道自己处于下风,所以更加鲜明更加跋扈地去爱,生怕有任何闪失,他刚才反复的宣判,对她来说就是杀人。半晌,有一颗泪从她眼里滚落出来,她从他理智冷淡又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刚才他的宣判是认真的。

“对不起。”纪南丢下一句道歉,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他不想考虑后果了,只觉得一阵轻松。以汪培苓的手段和骄横,要怎样对付甚至是报复他,他都不考虑了,此刻他心里盘旋的是另一张无助的面孔。

回到办公室,纪南没有看到简银河,她的办公桌显然是收拾过了,冷清狼藉。他一惊,连忙拨打她的手机,谁知拨过去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他急了,冲过去问邻座的蒋云妮:“银河人呢?”

“纪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蒋云妮一脸不知所措,“银河说她不做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就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我怎么问她都不说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有没有说她去了哪里?”

“没有。”

“她要是跟你联系,你立刻打我电话!”

“好的纪总……”蒋云妮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纪南的身影飞快闪进了电梯。

纪南很快赶往简银河住的公寓,路上连闯了两个红灯。他在某一瞬间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简银河是决计要自己承担了,不管是陷阱还是绝望,她都打算自己面对,而他的关怀将会变得无从下手。

纪南把车子停在小区的门口。他看见简银河的窗户亮着灯,橘黄色的陈旧的灯光,叫人心软心酸的颜色。如果简银河身上没有发生过那么多意外,也许她此刻正像很多小女人一样,在家里守着丈夫,过最恬淡的日子,做人家最恬淡的妻子。他当然希望这个“人家”是他自己。

纪南沿着老旧楼梯上楼,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羽青。

“怎么是你?”羽青有点儿意外。

“我找简银河。”

“银河在房间休息……她好像精神不大好。要不,你先坐一下?”

“谢谢。”

羽青把纪南让进屋子里,给他倒了一杯水。纪南环视四周,看见窄小客厅的一角,放着简银河从公司搬回来的物件:几本书和一箱子杂物。箱子放歪了,七零八落跑出来一些小物件,显得拥挤又落魄。

羽青走过去敲简银河的房门,敲了好几遍,才听见里面飘出低沉的一声“有事吗”。纪南心底一紧。

“银河,你老板来了。”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才说:“叫他走吧。我想休息。”

羽青回头朝纪南耸耸肩膀,表示爱莫能助。

纪南完全能感受简银河的心情,一个人被逼上了绝路,除了过分崩溃,就是过分沉静,简银河是后者。他难以想象她细瘦的身躯里,这份沉静来得有多么悲壮。

简银河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纪南站起身,对羽青道了声谢,就离开了。他回到车里,一抬头就又看见简银河窗口的灯光,他只觉得刺心刺眼。他打开CD机,音箱里飘出一首凌乱如雨的吉他曲,于是他又只好关掉音箱。保安过来告诉他,这里不能停车,麻烦停到街对面的停车位。他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谁知绕着街区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关上车窗,深吸一口气,干脆停下来坐等天亮。他拿起手机,翻出简银河的号码,几次想拨,却又忍住了——他该说些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解释在这种时候已经毫无用处,况且他向来不是善于解释的人。如果一个人的世界一向千疮百孔,那么早晚都会练就一身城府、一腔心计,而简银河却没有,她的世界还是带着简银河式的慧黠的憨拙。一个女人透彻聪明至极,却仍旧轻易地踏入别人的陷阱,这点,他简直无法体会。

凌晨三点钟,纪南看见简银河的窗户熄了灯。他的车里也没有灯。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与君****的感触,微妙又真实。如果可能,他倒真的愿意每天早晨醒来,枕边有个简银河。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去医院探病,她的虚弱、性感,让他瞬间懂得,一个简银河,构成了他这三十多年来对女性的全部渴望。纪南闭上眼,就忽然感到身体深处的一阵轻微涌动——他原来已经想她想到这种程度了?也许每天每夜都在想,只是没有在意。

在女人面前,他向来不懂得容忍,包括面对简银河。他今晚来找她,是做好了忍气吞声的全部准备,如果她肯原谅他,他宁愿承受一切。后来,纪南总是回想起这一晚,如果这晚她肯见他一面,也许事情早已挽回。

天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纪南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下意识看了看那扇窗户,居然又亮了灯。看来简银河必定是一夜未眠。

“何苦呢,简银河。”他喃喃念了一句,才发觉心头酸胀——苦的是他自己。

早餐铺子和车流人流逐渐热闹了起来,各种噪声在这清晨七点的老街区发着酵。不经意间,纪南看见一个穿着亚麻色连衣裙的身影匆匆走出了对面小区大门。简银河?他下意识地就要拉开车门追上去,却又收回了手。他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还是胆怯的,胆怯也害怕承担。

简银河单薄的身影穿过薄雾的街道,拐了个弯,消失在纪南的视线里。

纪南开车回公司,飞速办了离职手续。恒中他是无法再待下去了,与汪培苓分手,以她的个性,他在公司外面开的“小灶”也许很快会被老板知道。但也正是因为他有个“小灶”,否则简银河那几百万元的赔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回到公寓,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是汪培苓留下的钥匙,还有一句话:“纪南,希望你回头的时候,还能看见我。”在爱情面前,她的骄傲和自尊只允许维持一次两次的哀求,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尽管这放弃中还带着点儿最后的哀求。

纪南开了一瓶葡萄酒,喝进去,只觉得没有味道。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喝完两瓶,连太阳穴都开始犯痛,他才察觉到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是一天过去。

他睁眼看着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热闹了起来,他的眼皮却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是被门铃的声音吵醒的。

他刚想坐起身,沉重的身体却又倒在沙发上。他以为是汪培苓,就没有再起身。门铃却再三地响起,他才不得不撑起身体去开门。他在去开门的路上差点儿摔倒两次,昏沉沉地拉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他的酒立刻醒了一大半。

面前的简银河一身单薄,亚麻裙子被夜雨淋过,狼狈地皱着,凌乱的头发显然已经被整理过了,脑后有一个仓促绾成的发髻,她垂着眼睑,没有看纪南。

“你……”他完全没有料到她会主动来找他,而且还是如此落魄狼狈地来找他。这个瞬间,酒精在他体内飞快退去,他一时间感到身体和意识双重空白。

简银河抬眼看着纪南,他看见她眼里带着逆来顺受的、认命般的温柔,他心里忽然一颤。他深吸一口气,庆幸酒醒了大半,还不至于失态。“进来吧。”他说。

简银河在那张纪南宿醉过的沙发里坐下来的时候,被室内的古龙水和酒精混杂的味道刺激得胃部紧缩。在这一天里,她只喝过一碗粥,但不管是胃痛还是饥饿都已经麻木了,连悲愤和绝望都麻木了。跟简树峰通电话的时候,她还能在弟弟面前装作一脸轻松,刚挂断电话,她就一阵酸软,身心同时崩溃。她在很多时刻,都特别想去找钟溪文,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在困境面前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钟溪文。下午的时候,简银河乘车路过钟溪文的公司,看见他正和两个同事一起走出来,同行的还有秦颖。她想,她实在不该再去打扰他的生活,她应该逃避得干干净净。公交车开到了终点站,简银河恍悟般醒过来,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来了纪南的公寓。

这是她早就该做的决定。一个尚且年轻的女人,纵使一无所有,她还有年轻的面孔和身体来替她抵挡。这是现在的她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纪南泡了一杯绿茶放在简银河跟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捧起茶杯,缓缓抬起眼看着他。他从她脸上看不到愤怒或是悲哀,有的只是一股破釜沉舟过后的平静。她被雨水清洗过的面颊越发显得小而凄凉,他本想说“要不要换一件衣服”,却又咽了回去。他看着她一身苍白,所有的情绪就都没法说出口了。他纪南几时变得这么小心谨慎、畏首畏尾?

简银河喝了一口茶,又把茶杯放回茶几,“这茶很不错。”

他笑一笑,有点儿局促。奇怪,局促的是他。

“你……”简银河微微低下头,不去看纪南,“你是不是在等着我来找你?”

“没有。”他实话实说,却觉得自己是在解释一桩罪责似的。他确实没有在等她,也确实没有为她设陷阱,更没有等着她自动来接受某种交易。

简银河捋了捋额前湿润凌乱的头发,轻声说:“上次你帮我弟弟付清手术费和医疗费,我本来也该报答你。”

她的声音很冷淡,冷淡到有点儿轻佻。这虚弱的轻佻,让纪南心里猛地扯痛。

“你……误会了。”纪南只觉得酒精弥漫在大脑里,拥堵得一片思绪凌乱。他实在不擅长解释,更不擅长哄劝。

“纪南,你做事情向来很自我,也相当有手段。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你来专门为我设这样一个局,但你就是设了……我对你的动机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接下来怎么安排?”简银河说得十分轻松,仿佛在谈一个不相干的事件。

纪南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哽住,也不知是怒气还是委屈。她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他说:“银河,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意外?”简银河一笑,“还是进入正题吧……如果我不找你,你也会找我的,是吗?”

他看着她,没说话,表示默认。

“谈谈你的条件。我都愿意。”简银河又笑,笑得有点儿认命。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折处心积虑地来陷害她?

纪南心里凉了下来。他最怕看到她的这种认命。然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解释吗?未免显得虚伪。况且当时的确是他答应汪培苓,让艾琳接手简银河的工作。他一时间觉得满心悲凉。

“银河,我没有条件。”他说完站起来去倒水喝。他并不是真的渴,只是想借着这个动作让自己平静,他实在没办法再这样面对着她,面对着一副苍白面孔、细瘦身躯,面对着唯一能引起他满心悲凉的女人。这种心疼,竟是他三十多年人生里的头一回:剧烈的、沉重的、无法排解又无法下咽的。

纪南在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刚一转身,就看见简银河站在餐厅的吧台边,直盯着他。

“纪南……”她的声音更轻了,轻得有点儿卑微。

“你……”纪南吃了一惊。

简银河走到厨房门口,他这才看清她的眼睛红肿着,有流过泪的痕迹。

“银河。”

“纪南,说说你的条件吧。”简银河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哀求。她居然在哀求。有什么办法呢,老天还不准她垮,只要不能垮,就得付出任何可能的代价。她原以为纪南会大方提出交换条件,她也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不论是****还是****,她都做了十二分的准备。但此刻的他却让她害怕:也许他的确打算算计她,但临时却变了卦,也许她连某些可能的代价都没有机会付出了。

“纪南,我现在不管事情是不是你造成的……我现在需要钱,太需要钱了……不管你提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简银河没有说完,泪水已经从她眼眶里漫了出来。

纪南头一次看见简银河的眼泪,绝望的眼泪,让他满心悲凉。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简银河的肩膀。在一瞬间,一个念头闪过,令他心脏突地一颤。他本来想说不要任何条件,他愿意帮她负责这次的赔偿,但那个念头闪过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却是:“我的条件很简单。”

她立刻抬头看着他,眼中清亮。

纪南拿出一把钥匙,“收下它。”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卑劣。他在乘人之危。他对许多事情都可以毫不在乎,却无法心安理得地对简银河做出任何一件有悖良心的事情。而现在,他做了。他已经做了最违背良心的事情。

“这是?”简银河诧异。

“这是我公寓的钥匙。”

她立刻明白了,也放了心。她微微一笑,“谢谢你。”

这句“谢谢”着实堵了纪南的心,他心里的疼是排山倒海般的,像被一只枯瘦的手掌在握紧、按压。她竟然为了这把钥匙说谢谢,而且明知是一桩卑劣的交易,还那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他纪南从此别想洗白或翻身,在简银河这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且手段肮脏的男人。

在拿出那把钥匙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要得到她已经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这样的程度足以让他铤而走险,宁愿做一个卑鄙的罪人,也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他已经分不清是太过深爱,还是太想得到。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已经犯了罪,永远别想再清白。

简银河收起钥匙,问:“我什么时候搬过去?”

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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