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他不得不慎重,这不是换个皇帝就能解决的问题,必须完成君主立宪,才能支撑向外扩张的理想,否则的话,就算丁一当上内阁首辅又如何?一切还不全是看自己的势力,看皇帝的宠信?
考据引证说颇为无趣,不如更直接一些:从法统上来讲,内阁大学士和城*管没什么本质上区别。内阁并不能正式的统率六部。否则的话,为何京师保卫战的首功,后世会归在于谦头上?为何于谦有本事架空陈循?因为陈循这首辅本身就是城*管大队长啊!
丁一是来到这时代的时间渐久,才认识到这一点的。
若不能立宪,他丁某人就算坐上首辅,也完全没有意义。
要不他先前也是认为,明朝是最接近君主立宪的。
此时丁某人凭栏眺望,看着天地一片银妆,丁一不禁长叹:“想不到,张居正也就是一个野蛮执法的城*管大队长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其血玄黄(九)
若是丁一可以选择,他不愿去招惹那些举监生,事不密则误已身,对于忠诚度和保密性上来讲,他更愿意相信自己门下的弟子,就算不是为了信仰的陈三、杜子腾、胡山这一批人,因为至少他们除了跟随丁一之外,可以做的其他选择理论上虽是有的,但实质上并不存在。
朱动、胡山这五人的父母家小都在淡马锡就不必说了,陈三这一批人,他们自己的身份就是个问题,要知道明朝无路引外出就要论罪了,别说丁一在给他们弄户籍时,文胖子当时是东厂颗管事,早已设下伏笔,说来无他,也就是记上两次逃军和调去其他卫所再调回的记录。
那么他们的家人去报暴毙,就是第三次了,按律当绞。
连他们的家人都要有事,藏匿隐瞒逃军的,都是大罪。
不出首丁一,最多就是自己死掉;
去出首丁一,告得动,自己也是按律当绞的,还有一个协从的罪名,要看到时朝廷怎么定,景帝会不会开恩,但若丁一反咬一口什么的,加是背叛师门的小人,真的只怕三代都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要是告之不下,必然是全家死光的结局,丁一对付敌人的手段,他们是很清楚的。
这基本上不用做什么选择了。
丁一原先担心的,是这些行局大使,会玩边将那一套,就是说当地民情汹涌,自己实在难得远离云云,便是丁一打算马上发动什么事,也不可能向他们动手的,否则的话,丁一搞自己门人。当厂卫是死的么?必定就会引起注意,朝廷的厂卫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没有,不论远在塞外的陈三,还是身在广东的胡山,按着回程信使的时间来卡接,也就是接到线报之后,迟上三两天动身,毕竟都是手上有着一大摊子事,总不可能今天说走今天就走,总得有诸般事体交代等等。
这时刘铁接了门子的通传。匆匆小跑出去又小跑进来,身后跟着身着四品左佥都御史袍服的徐珵,提着官袍也是和刘铁一般快步小跑,奔到丁一身边,立时拜倒。朗声称道:“门下沐恩小的徐某,叩问恩主金安!”
丁一冲他轻轻踢了一脚。笑道:“有心了。起来吧,元玉就是爱作怪,每趟都要整上这么一出。”其实以丁一的身手,何尝不能在徐某人拜倒之前扶住?只不过他是知道徐某脾性的,这厮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起染坊的货,手一放松。他真敢就展翅高飞了。
入去书房坐定,徐珵自己添茶倒水,他这是把自己当成刘铁一样的角色了,丁一倒也有点不忍。对他说道:“都做到正四品的人了,宅里何曾缺人来做这等样事?要你堂堂左佥都御史来倒茶端水?”
徐珵听着竟一下又拜倒在地,却是说道:“先生便是学生头上那片青天,不论风霜雨露,皆是恩遇,只是先生这话学生当不起,别说只是四品御史,便是位极人臣,学生在先生面前,也端得了茶,倒得了水,不忘根本是做人的道理。”
丁一算是服气了,是拍马献媚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掷地有声,这也真是天赋异禀,反正丁某人是绷不住,起了身把这徐珵扶了起来,教他坐下说话:“元玉啊,你太拘礼了。治水那边如何?”
相对于急召他来议事的书信,丁一并没有马上提起,反而先问这治水的工程进展如何。
徐珵听着也是心头生暖的,毕竟这丁一还是有把他的事记挂着,当下也不管丁一懂还是不懂,细细一桩桩说了起来,包括中间支使民工苦力时,声称“义薄云天的丁容城待下官是极好的!下官要是说话不当数的人,尔等想想,丁容城会让下官进门?”的这类话,也老实讲了出来。
这遭就轮到丁一有些感动,因为就算在外面,徐珵言语之中也是和丁一分了高低的,不敢称“过往甚密”之类平辈交往的话出来。当下便对徐珵说道:“何必如此?你心里敬我便是了,何苦在外人面前折自己面子?以后不要这样了。”一个四品左佥都御史,几十岁人,说一个刚刚中了解元、二十出头的丁容城待他极好,这确定丁一感觉换成自己,是做不到的。
徐珵却不以为意,笑道:“先生饶过学生,这虎皮还得许学生扯着才行!”
却是丁一低估了这个士林的宣传力量了。这年头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广播,连给百姓看的报纸也没有。读书人霸占了九成的话语权,乡里秀才说几句“那丁容城煞是英雄!”茶馆说书先生再把醒木一按,来一句“匹马单枪出重围;英风锐气敌胆寒!”
四乡八里赶集的,憩脚在那听着,问一声邻桌,“这是说赵子龙?”,人回他一句,“赵子龙?这哪是赵子龙可比?这是把太上从百万鞑虏营护着,生生杀将出来的丁容城!哪朝的?本朝的!这不还是解元呢!”
丁一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这年头消息就是这么传递的。
除了被士林霸占的绝大部分话语权,还有一些就在江湖汉子的嘴上了。江湖上,自从扔下北直隶江湖的例钱不收,官府派人来把北直隶江湖弄得鸡毛鸭血,那些江湖汉子,卖解的,耍把戏的,吹糖人的,包括打行和青楼的女子,谁不念着丁一的好?都说着“丁容城那是两肩担道义当世豪杰,不爱钱的坦荡人,当时我等不知他是看在江湖一脉,来伸手搭救,现在才知丁容城的义气啊!”
所以修水利时,官府的银两粮食没到位,徐珵就把丁一这名号拿出来招摇。
说话之间,万安和刘吉也偷偷摸摸过来了,跟丁一、徐珵见了礼,总算是奸党一伙聚首一堂了。徐珵看着众人坐定,却又笑着禀道:”先生,便是学生不知耻辱,说与先生平辈论交,那些民夫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信的!还是得依着先前说法,讲实话,他们才信得了。“
丁一听着不禁苦笑,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徐珵是有才的,虽然人品极为低劣;或者倒过来说,这徐珵人品是极为低劣的,虽然是有才,总之他算是把能用的势都用到尽了,丁一不禁努力回忆起前世参与的抗洪抢险,但这玩艺隔行如隔山,半天只搜刮出两个词来:”泄洪闸和冲沙闸你听说过么?我也不太懂,总之记得有两个玩意,对于防洪是有大用处,你自己去琢磨一下吧。若是没钱,你等会先支上十万两备着……“
“这关节不当如是啊先生!”这是刘吉的声音
万安也在边上急急道:“晋公慎言!”
徐珵也是开口劝道:“使不得啊先生!”
听着他们三个的话,丁一却也就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拿自己钱出来修水利,当这天下是自己的么?若丁一不过是江湖豪侠,还是地方士绅,倒也无妨的,少不得官府还要表彰一下,发个匾什么的。但丁一不是,他本就是名动天下的丁容城,凭着丁容城这三个字,都可以让徐珵拿去拖欠民夫工钱了!
再掏钱出来修水利,是要养望么?还是要收买民心?
若丁一是地方官,一方父母,那倒也罢了,只要地方不出乱子,自己出钱把官声搞好些,也有富家子这么弄的。但他又不是地方官,没有任何官职的一个举人,收买民心,丁某人想要干什么?
“是我想差了,多谢诸位。”丁一很坦然地对他们三人如此说道。
三人连道不敢,丁一望着刘吉和徐珵,却就低低笑了起来。
无他,这两人确是脑筋活络,入得门来,已经在不断试探丁一叫他们来的原因,甚至已猜测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则徐珵不会说什么“便是位极人臣,学生在先生面前,也端得了茶,倒得了水”。
位极人臣还端茶倒水,除非丁一是皇帝!
刘吉却说“这关节不当如是”,那么过了关节,就可以这么干了?过了这关节,凭什么丁一这样干,就不会惹人猜疑?除非那皇帝绝对信得过丁一,若是丁一把英宗从南宫救出来,加上先前的功劳,的确,丁一足够成为英宗绝对信任的臣子,就算再怎么撒银子,也不会招来猜疑。
“今日教诸位前来相议,有一句话说在前头的,那便是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无论今日聚首之后,你我是否转眼便成路人,今日所议之事,都必须按着章程来,若是有人泄漏出来,必族诛。”
丁一微笑地说着,模仿着他记忆里的首辅仪态。
但三人听在心里,却只觉极为阴森。
丁一此人向无虚言,而且街头混混他也一样抽刀的。
如何能教人不害怕?
只不过赌性最重的万安,马上就有了决定:“此间消息若有泄漏,便皆算是安所为,愿受天打五雷劈!”他真狠啊,直接把自己置于最不利的地步,这跟赌钱看准了,一块全下一样,要不赌光,要不赚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其血玄黄(十)
雪光与阳光透过窗格,照亮得了这书房,却照亮不了书房里众人心头的阴霾。丁一下面将要说的话,将要跟他们议论的话题,将会让他们的前程和命运,添上许多的风波,尽管这些风波也同样的包涵着收益,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万安一样那么具有赌性。
但不论如何,这个时间点上,是不可能不做出选择的。
徐珵并没有犹豫多久就紧接着万安开口:“学生本是先生门下走狗,恩主所命,安敢不从?若事败,珵只求先死而已。”他本来就有一份要谋请英宗复辟的血书在丁一处的,单是那份东西拿来,他是必定被景宗族诛无疑的事,所以死上一回是死,死上两回也是死,想通这一点,倒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等得先生看重,安敢他想?吉当依先生所嘱。”刘吉就笑得有点苦涩,不过他说的也很清楚,他被丁一唤了过来,虽然不象徐珵一般从正门进来,但这玩意就算在刘铁的安排下,能瞒得过厂卫一时,还能瞒得过一世?只要接着参与进来,尽早被划入丁一的派系,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一旦泄漏出去,万安和刘吉都这态度,换谁是丁一,都是第一个怀疑到他头上来的。再说,就算他不答应,想退出的话,他可不认为丁一就会这么放他离开。丁一的手段,奉天殿上杀马顺,长街之上杀混混,这种不论身份毫不讲究,只要被踩了尾巴,就要咬上对方咽喉的习惯,也是很多人不愿挑明了跟丁一作对的根本。
丁一听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火盆旁边,招手教徐珵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在徐珵面前展开,却就是在南京的时候,徐珵写下谋请英宗复辟的血书,丁一的角度很讲究,刘吉和万安是可以看得见那血书,却不太可能看得清上面写着什么。
但于徐珵来说,他却就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不知道丁一在这时候拿出这东西,是想要做什么。丁一微微一笑,伸手把那血书凑到火盆引着了火,那火焰便在纸上漫延着,丁一等着火焰渐掩过了纸面。才把它投入火盆,看着其化为灰烬。
“你们都可以选择退出。”丁一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烬。直起身来对着他们三人说道。“某绝不怪罪,也不会因此去对你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某没那空闲,故之,尔等若是能做到,便直接答复出来。不能做到,便走就是。”
徐珵这会第一个就答复了:“学生必能做到!”面对丁一把这随时可致他于死地的血书,付之一炬的时候,这种信任当然让他感动。但可惜他这种人。感动是不会影响他的决定。他之所以这么快速地答复,是因为他害怕。
在徐珵的认知里,他有发自内心的恐惧:丁一必定有着更多为犀利的办法来对付他,所以才会这样随意的把这封血书就这样放弃掉!他不知道丁一有什么犀利的办法,但他觉得,必定是有的,也许自己家里的花匠,就是丁一埋下的暗棋也说不定!
为了害怕丁一对自己生出反感而发动某种可怕的手段,徐珵不单作出了徐珵答复,而且还对刘吉和万安说道:“先生方才焚去之物,乃是徐某拜入先生门下的盟誓,若是泄漏出去,徐某必族诛无疑。”
万安倒很镇定,赌徒嘛,认准了就闭上眼推下去,不到揭开是不会改的:“学生必能做到,便如前言。”想想他认定了攀附万贞儿能让自己权势得益,连认亲都能干得出来的,别说丁一现时还是于谦弟子,士林中名望也是极高,他现时也远没有后来跟万贞儿认亲时的权势,他有什么不敢赌?何况丁一焚书,感觉更是赢面极高的事情,为什么不接着下注?
“先生正人,吉失言了,先生所嘱,学生定能做到。”刘吉其实和徐珵所想的,没什么区别,一个四品的左佥都御史所写的血书,可以教徐珵族诛的血书,丁一就这么烧了,他觉得丁一必定是有什么更可怕的手段在等着他们。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国家大义,什么民族情结,什么热血、自由、荣誉……得了吧,和这三位谈这些,指望能靠这些正能量来打动他们?那真还不如去对牛弹琴,至少牛还哼哼两声。
丁一笑了起来,不论什么心思都好,他从万安眼里看到了孤注一掷的亢奋,从徐珵和刘吉脸上,看到了深藏于心中的恐惧,这就是他想要的。他很快就开口了:“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不闻设立丞相。自秦始置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