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靠丁如玉去招呼江湖人,能成得了什么事?这也是揭稽敢拿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当年和丁如玉是有香火情份的,丁家怎么着也不至于太过分。
要是落到杜子腾的手里,那更加没事,杜子腾和陈三是丁一很欣赏的弟子,不单身手好,脑子也好,虽不耐烦官场应酬,但这里面的事是看得通透的,该到去应酬的时候,也是应付得来,来广州当了几日长史,杜子腾就和广州知府、同知都喝过了酒,述过了交情,甚至还参加过一回广州府的士子聚会。
可是曹吉祥这厮,却就不同了,虽说到了广州府,丁一就委了他一个处长的职位,因为曹某人怎么说也是掌过团营,丁一觉得这家伙怎么也是有点领导能力吧?曹吉祥也是挑通眉眼的货色,没有嫌这七品的处长官儿太小,他看得清楚,这可是真真实实地给他权力的。
只不过李云聪和运输处下面的人员,不太把他当回事,自持着是书院出来的学生,有事都寻找丁一,曹吉祥也笑眯眯什么都不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是做老了官的,自己手下没有心腹嫡系,去争什么?这事不用急,只要这个运输处衙门不出事,丁一自然便认他的功劳,一时被架空那是题中应有之义,曹吉祥要耐不得这点寂寞,他哪能爬到内廷这品级?
但李云聪来找他,还说是丁一亲口说了,教李云聪来和曹吉祥商量的,那就不一样了。
曹吉祥亲手给李云聪倒了茶,想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小李啊,你以为,是左布政使揭某人大,还是少爷大?”没有等李云聪回答,曹吉祥又接着道,“咱家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若有人问咱家,是天子大,还是咱家少爷大?那咱家必定想也不想回他,自然是咱家少爷大,这可不是目无君父,天子虽是大明圣君,富有四海,可离得远,天子是在紫禁之巅,苍穹之上的太阳啊;少爷啊,就是咱们头顶那片云,没了这片云,咱们就什么也不是。你可听得清楚?”
李云聪这等书院学生,本就是极度崇拜丁一,听着曹吉祥之话,连连点头,只觉这死阉人倒是不那么讨厌,加之到了广州府,身上尿骚味也淡薄了许多,突觉自己前些天的行径,有点不太好,却是道:“曹公公说的是,于我心中,先生便如大海的灯塔,就是那黑夜的北斗,揭某人算得什么东西?也配与先生相提并论么!”
曹吉祥听着拍掌笑道:“如此,大善!正合我意了,不过小李啊,在这公事房,却莫要叫公公了,咱家现时是四海大都督府的处长,若是看得起,唤一声处长,要是亲近,叫一声曹大哥还是老曹都行啊,你没见,咱家都不穿宫里的服饰了么?”
李云聪看着一身黑色制服的曹吉祥,更觉这阉人看着也更顺眼了一点,曹大哥三个字他是叫不出嘴,便道:“曹处长,那你看着这事体,如何料理为是?”
“少爷至大,咱跟他揭某人客气什么?”曹吉祥阴笑着道,“把处里的儿郎聚起来,他娘的,老虎不发威,当咱家是病猫,这个儿,便要教揭某人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总归他是脱不了,仗势欺人那一套,只不过现时仗的是丁一的势,“不用三日,他揭某要还能硬气,小李啊,老曹割了个首级,自个提着去见少爷!”
曹吉祥却不知道,他要给丁一招惹的,是什么祸事。
大约这就是所谓猪一样的队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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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远航(六)
广州府里这除夕的下午,不单是各处城门,连通往番禺、河源等处,广州府城里的大街上,突然多了许多哨卡,哨卡边上是身着黑色制服的四海大都督府运输处官吏,连正副处长都出了来,就卡在左布政使揭稽位于西关那宅府正对门的巷口。
曹吉祥这掌过团营的人,一身黑色制服穿上去,职衔标识的符号佩戴在上面,武装带杀得紧紧的,和李云聪站在一起,真还是没坠了行伍的气息,也颇有几分肃杀的。这人在船上,就自请文胖子教他队列,除了太监天生的那几缕阴柔,那军姿真还看得过去。
“止步!”揭府的管事自然不会是到了年关,才发觉府里少了些物件。大致是府里少爷、奶奶要什么需求,特地派他出来采办的,这时回府,却是到了巷口被拦,只见那运输处的官吏上前给他敬了个举手礼,却对他道,“某等是四海大都督府运输处办差人等,现得了线报,有海贼与岸上销赃庄家勾结,于年关要运赃物上岸,故之例行检查办差,若是检查过程有扰民行为,教尔不满,却可向运输处投诉……”又冲着那管事报了一串编号,问他记住了没有?
那管事冷呸一声,举手去推那办事人员,嘴里却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这广州府里,谁敢来查揭府?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尸海还是死海?去乱坟岗当你的差吧!那头好多条尸,尸海大都督府嘛。去督那些尸好了!”
他这边还没问完,就听着有个阴柔的声音说道:“记录,袭击办差人员。拒绝检查;自诉揭氏于广州府称帝,无人可制;自诉要袭杀官军,将四海大都督府尽屠为尸!”曹吉祥说罢,便对左右吩咐,“拿下,反抗视为谋逆,格杀勿论。”
“杀?杀你老母啊!”那管事也是横行习惯了的人。一时火起,真的满口喷粪,还对身后的几个下人挥手道。“给老子打!有事老子兜着便是!”那几个从人也不是什么良善角色,立时有人甩开外套,有人挽起袖子就要往那卡子冲去。
还是李云聪在边上急道:“射腿便好!”两名持枪的士兵才压低枪口,只听两声枪响。那管事一下就跪倒在地了。这几米的距离,线膛步枪哪会射失的?这管事跪落地上,才抱着双腿翻滚惨叫,倒是他身后那几个从人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们没有想到,真有人敢在揭府门前开枪。
这边运输处的士兵已冲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按下,又有人扯起那管事抱着腿的手。就沾着血往那记录文书上按了手印,然后一队士兵便押着他们往运输处衙门而去。一路上还有人用铁皮喇叭喊叫着:“此獠勾结海贼,准备击杀官军,血洗广州府!”一时间引来许多人等围观。渐渐时不时有人捡起石子掷了过来,杀不杀官军倒罢了,要血洗广州府,这广州的百姓谁答应?后面那些从人开始还分辩,后结果被石块掷得头青鼻肿,立时也跟着喊,“这是管事干的好事,不关我等的事!”便发觉扔来的石子少了许多,又有人灵光一闪,大叫道,“我等是出首这贼子的!”果然便无人冲他们掷石,倒是火力集中向被扔在前面车架上的管事。
于是便在除夕下午,广州街头出了这么一件事,有人双腿流血被扔在车架上游街,有官军高喊着:“此獠勾结海贼,准备击杀官军,血洗广州府!”后面又有数人高声接着,“我等是出首这贼子的!”
直到入了夜,揭府才发觉不对,要知道一方布政使司,家大业大,个把管事、从人不在,真是一时还捅不到揭稽那里去,是曹吉祥教人送了公函进去,却是把那管事的所谓口供复写了一番,教揭府派人到运输处说清楚。
揭府那门房因为没收着门包,一时也没递上去,是到了夜里,发觉有四五拔出去办事的人等都没回府,又有下人说,下午去街上,看着那被游街的家伙,长得好象府里的管事,清查下来,才发现门房这里有公函。
看着师爷拿了公函入来,揭稽看着气得要吐血,厉声对那师爷道:“去!带上老夫的亲兵还有府里的家丁,去那劳什子运输处,把人领回来,要是敢不给,便去都司调兵!这还真是没有王法了!”
师爷知道揭稽这时是怒火攻心,倒是没有真的横着来,而是青衣小帽去了运输处衙门,准备低个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过年的,想着谁也不想折腾出个什么事来吧?他也不觉得自己府里的管事会去勾通海贼,想来是个误会。
他却不知道,运输处这一日下午,上午捉捕的,就是专门冲着揭府的人等下手,除了两桩是老实接受检查的,其他几批仗恃横行惯了的下人,都全被拿了回去。曹吉祥在这除夕夜也没回家去和自己儿子过年,倒是跟运输处的上下人员在衙门里,等着揭府上门来。
结果连揭家的公子都没等到一个,只等来了个师爷,曹吉祥一把拖住李云聪,却也暴怒起来:“咱等凭何去见他?他又凭什么来见咱等?呸!”然后转头对手下说道,“与他说,要讨人,教揭某人那老匹夫自来!咱家曹吉祥,不是他想见就能见!”
所以这事落到曹吉祥手上,就成了这般模样。
那师爷也是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道曹吉祥是什么人,塞了锭银子给那传话的士兵,问道:“这位曹大人,与原先掌管团营的曹公公,却是什么干系?”那士兵不敢收他银子,不过却是答了他的问题,告诉他就是同一个人,揭府的师爷道了谢,便也没再说什么,自回府去报。
揭稽听报,愈更是大怒特怒,气得要昏了过去。
不过念了几次“曹吉祥“的名声,他却冷笑道:“好么,想这么玩,老夫便陪汝玩下去。”
于是当场就便着师爷起草奏折,向朝廷弹劾丁一,无端征发民夫,劳民伤财;又指责运输处衙门以七品衙门,发来公文照会不按规矩;又说丁一勾结内官,为祸朝野;甚至挖出丁一原本就是王振的世侄,说是不加处治,只怕王振之祸又再重演!
又派人过府去请了右布政使、左右参议一同过来,除了张瑄不愿过府之外,几名左右参议都联名附署了,派了八百里加急,送上就京师去。
这当口正是所谓围炉之时,刚刚安置下来的丁府,却就不在广州府城内,而是在城郊处,要从广州府到肇庆府的方向,离广州府城还有一段距离。因着丁一要安置的人着实不少,如果置下府第的话,小门小户肯定是不行的,要置大宅院的话,一时也办不下来。
而丁一自认在置业或是买卖上,自己是不如柳依依有天赋的,还不如等她来了,自去操办方便些。于是就把城郊这处原本就属于丁家商行的庄子,当做临时的住所。不过除了离城远一些之外,风景倒也不错,里面奴婢下人也是齐全的,地方宽敞安置警卫人等也是方便,住下来倒也是舒适。
杜子腾也没住在府城里,丁一安排他下班之后,便去移驻广州府的第三旅营盘先住着,一个是这忠心又能任事的弟子,丁一不愿委屈了他,打算到时让柳依依也给他操办个宅子在府城里;另一桩却是不太放心邢大合,因为邢大合的性子着急不够稳,便是第三旅的军官,也有不少是对他很不以为然的,只不过出于军纪的服从罢了,这一点,丁一从报表上还是很明显能看出味道的。
如若不是丁一快马奔回,真不知道这庄子里,在下午会不会发生一桩血案,因为他入内就见丁如玉手按长刀,二百多名精锐军兵阵列于宅院之中。已然把庄子的正堂,当成了安西大都督府的节堂了。
只不过丁一回来,那些亲兵连忙向丁一行礼,因为其中不少是丁一从鞑靼救回来的明军,官面上丁某人是挂着总督安西大都督府事的头衔,也是属于该管的上峰,丁一点了点道:“解散。”
那亲兵头子如蒙大赦,连忙高喝着:“警卫营都有了!奉总制军令,解散!”
警卫营这两百多甲士便按着连队带开,庄子里自有丁一的亲卫引领他们去驻下来不提。
只不过丁一入得内去,丁如玉却就别过脸说道:“少爷总归便是心疼那**材儿!奴都不曾做甚么,少爷便怕惊吓着那老女人,散了军兵来折奴的威风!”话虽如此,她还是上前帮丁一除了外面的裘袍,扔给侍候的丫环去整理。
“你怕她么?”丁一笑着开解如玉,却是问道,“你要杀她,一只手都嫌多,要军兵做什么?若是我惹了你,我也认了,可你这明明是要吓柳依依的,何况呢?自小定下的婚约,你也不是不知道……”
如玉嘟起嘴来,一副装作听不到的模样,过了半晌,柳依依和天然呆、雪凝还有张玉出来,除了没有什么好脸色之外,如玉倒也没有怎么样,她原是打算吃完年夜饭再来发作的。(未完待续。。)
ps: 到底丁一这年饭是不是会象广东人说的“背脊骨落”呢?真是替他捏一把汗啊。
第二章 远航(七)
丁家除了天然呆这明显胸大无脑的之外,不论对于柳依依还是雪凝、张玉,丁如玉都是极为敌视,而张玉是要排在头一位,如玉认为她抢走丁一的心;柳依依次之,却是夺走了正妻的名份;对于雪凝,毕竟和她在淡马锡相处过一段时间,谈不上亲近,却也还好了。
至于天然呆,丁如玉就真的很难对她生出什么敌意来,因为她真的很呆,呆到让人无法对她生出什么气来,例如这上桌吃饭,她才突然醒起:“姑奶奶!你从关外回来了啊?”这人都带着两百甲士在正堂摆了一个多时辰的谱,吓得柳依依扯着张玉和雪凝,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出来的,天然呆倒好,到这时才想起,然后接着她又说道,“关外可有什么成名的英雄好汉?姑奶奶,你手底下这么硬朗,想来一把剑,挑遍关外群豪吧?”要是街坊市井这么说倒也罢了,好歹这天然呆还是领着诰命的人,丁家不论丁一还是丁如玉,都是大明此时军方有名的凶人,她怎么就问得出这话?
而且还跟她生不了气,因着她一脸的期待,一脸的向往,任谁都看得出,她的江湖梦还在心间,侠客魂犹在胸腑。丁如玉也只能强笑着道:“打起仗,没闲去理会这些,通常都是军阵厮杀……狄夷也是有些好手,不过都教少爷杀尽了,你还是问少爷好了。”她是扛不住天然呆那劲头,祸水东引到丁一这边来。
“打住。食不言。”正在默默望着那佳人侧脸的丁一,听着马上对天然呆这么说道,他是见识过的。让后者再说下去,她能在饭桌上,炫耀起在战地医院,如何开膛破肚、清创缝合,又是如果截肢输血,如何用丁一给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