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丁一只要肯背下这桩差事,以他的信誉,说出来的交代,便能使各方势力信服不再闹腾。不然此时英国公那一脉,是亲储君的,又掌着京师兵权,和那些勋贵,不知在密谋着什么,钱皇后这一边的勋贵外戚,也隐隐于这两日不住串联,眼看这事平息不下来,只怕京师又要面临一次勋贵的角力,相涉之下,还有军中中下层的大清洗之类,也是难免的;双方所涉的门人官员,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绝对不是文官系统所愿意见到的事。
“素庵,你去天津,若是如晋到了,将此事相托,看看他意思如何。”李贤直接派了商辂去天津,因为现时丁一是完全可以不理会这档事的,也只能以兄弟之情来相托了,若换个人去,指不准丁一见都不见,又不是傻瓜,丁一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揽事上身?
商辂也不推辞,点了点头便辞了出去。
而东宫之中,万贞儿也是愁眉紧锁,她本就脾气不好,这两日,已有七八个宫人被她打了棍子。她有种直觉,下手的人就是东宫的宫人,不然怎么知道,这时节朱见深好喝银耳汤?要不是那天朱见深说了一句:“是谁这般机巧?这银耳汤倒是送得及时!”使得万贞儿起了警觉之心,方才查出朱见深根本没有传膳,这碗银耳汤不知是谁端上来的,若喝了,那朱见深就玩完了。
朱见深倒是没有手足无措,他对万贞儿说道:“不要怕,三叔就快到京师了,只待三叔一到,群丑必将现形!”(未完待续。。)
第三章 立储(五)
王毅大抵是天下最低霉的货了,他是与商辂同时赶到天津守备处的。商辂劝他留在天津营盘之中,等丁一起了水,再一同进京便是。因为不论是设在天津的户部分司,还是天津左卫、天津右卫都好,因为天津港口这一带,事实上就是严重被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控制。
甚至天津卫城之内,也尽布守备处耳目,因为丁一门下弟子厉剑南,也就是十年前在密云前卫的军余肥球,被调到天津守备处之后,他是和朱永一起搞人武工作出身的,所以一到天津,就开始抓后备役。
几乎让天津左卫、天津右卫不敢置信的是,响应厉剑南的后备役征召令的青壮,真是如潮而涌!让卫所的军官都在骂娘:“操他娘的,这是出役啊!出役的事,不是能躲就躲么?这他娘的怎么跟抢钱一样了?”
这可不是十年前的广西,大明新军,特别是第一、二、三、四师,可不是以前的军户来的,第二师拱卫京师为天子亲军,就不必说了;第三师在关外也是赫赫威名,退役回来的伤残老兵,别看缺臂膀少腿,把眼一翻,吼一声:“操他妈,你要是鞑子,老子现就送你见阎王!”一般泼皮混混,三五人真不敢近前,那是一身的杀气啊!而且谁真去动了这些退役的伤残老兵,衙门那边就来找事了,不找事不行,一会闹到四海大都督府那边去,派军事调查官下来,要是伤残老兵不占理也罢。若是占理,这地方官算玩完了。
华夏人。特别是青壮,向来就好个面子。
这能沾上新军的边。那不是一般有面子的事,问题是这新军不许民间仿制军服,也禁止非新军者,穿戴新军服饰,各地都办了好几起这样的事,全是流徒和苦役,要不然只怕那些青壮都得以穿旧军装为时尚了。
据说还有大明第七师的营长,出外公干,在济南遇见第四师的连长。结果那连长给这第七师的营长敬礼,对方回礼动作不标准,又问了几句军中行话,应答得不够规范,于是被被认为假冒军人,直接扭送有司,这事闹得蛮大,弄到第七师的参谋长去出面,后军都督府派了个副都督。才把人领出来。现在除了第一、二、三、四师之外,其他六个师的官兵,都基本很少穿着军服外出了。
去服预备役训练,只要能评上训练标兵。就可以被授予列兵或是上等兵的军衔,自然也就可以穿新军的军常服了。这是什么概念?这比在身上纹虎纹龙强一百倍啊,这是说明:此人在各项训练中。实力强劲名列前茅!
这是比什么鸟江湖排名都牛逼的事,而且只要一能穿上军服。就意味着,一旦有冲突。只要占理,四海大都督府就会给自己撑腰;进了衙门也不用跪!那本来是秀才这种有功名的人,才有的资格啊!
“公公不用赶了,天津卫城风吹草动,只管问小厉就知晓。”商辂笑着指着肥球,对王毅这般说道。
肥球笑着给商辂行了礼:“师伯抬举肥球了,不过欲是先生舰队到来,肥球还不知晓,那倒是失职。”又对王毅说道,“王公公,二师伯说得对,大海茫茫,你便是出海,也不会遇着先生啊,还是在天津候着就是。”
王毅好不容易得了这天子亲派的使差,那是一心要做出成绩的,怎么劝也听不下:“咱家心意已决,还请守备处派上一条大船,咱家一定要马上出海,去寻靖海郡王才是!圣命在身,刻不容缓!”
话说到这里,厉剑南和商辂也不好再劝,只好拔了一条中号福船给他,王毅问着船长,听知正是侧风,可以航行,不顾日已西斜,拍出一枚玉佩到那船长手里,又挥手让跟着的几个小伙者抬出一个银箱打开了:“向来只有宫中人敛财的,今日咱家就破个例,只要连夜南下,这里的银子,就给船上大副、水手、其他军兵分了!”
商辂颇有点不解,为什么要连夜出海?王毅是这般说的:“夜航总要点灯,现时又有千里眼,看着夜灯,便更好找一些!”肥球和商辂都一时失语,这是疯了么?大海是小湖么?别说起雾了,就万里睛空的夜里,地球是有曲率的,拿个千里眼,就能找到不知在哪的舰队灯火?
但都疯到这地步,哪里劝得听?船长和水手一看银子,都是跑老了船的人,夜里出海也无不可,便来向肥球请示,后者无奈挥了挥手教他们自己决定,要是不介意夜航,就出发吧!能怎么劝?人家王毅的确是有圣意在身的啊!人这么忠心王事,能说啥?
第二天一早,丁一的广西号,还有广州航海学校两条训练用的巡洋舰,和若干补给船,就到了天津港口。厉剑南见着丁一,便翻身拜倒磕头不提。到了商辂出来迎,丁一抢先长揖及地,口中称道:“一见过二兄!”
“如晋!”商辂把着丁一的小臂,也颇有些激动。
述了几句别来之思,商辂就问:“王公公昨日傍晚,驾了条船出海,说要南下寻你,可遇着一同回航?”
“不曾见着。”丁一也很莫名其妙。
商辂真是苦笑不已,把事与丁一说了,后者听了也是无语,人倒霉到王毅这份上,也是难能可贵了。
“这事内阁的意思,是看如晋能不能挺身而出。”商辂对丁一如此说道,却对肥球扫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便对丁一说是守备处还有事体要忙,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先去安排一下,并且广州府两艘训练用的巡洋舰,返航事宜也要安排等等。
丁一点了点,教肥球自行下去办事,对商辂问道:“二兄何教于我?”
商辂取了茶水,喝了一口方才道:“大兄处事最公,再说现是首辅,不开口总是不行的,自然是希望如晋为国家社稷着想,把这担子挑上。不过,我与大兄颇为担心,如晋征抚七海,看军报方才定了埃及,又封了以色列国和马木留克两个藩国,又是万里远渡,如若见着于少保病容,只怕悲从中来,不支昏厥过去,却就不能视事,强把这重负安置到如晋身上,只怕于国家、于如晋,都不是妥当的事。”
换句话说,就是李贤天天喷这个喷那个,皇帝也照喷,总不能到了这关节,就缩卵了吧?
问题是喷子也分层次,李贤又不是李秉那种不知道进退的死喷子,所以他当然是不好不点丁一的名,不过派商辂过来,就是暗示丁一,这水太深,不要去趟,反正来京师就是应于谦所请,去看于谦之后,就借故病倒,不要掺入这宫中投毒案了。
这绝对不是个好差事啊!
丁一如果去办,不管办成什么样,的确他开了口,能息八方之议,但也就意味着,丁一把这事担下,日后如果有人质疑这事的侦查结果,到时只怕就是说不清的了,再说,涉及储君的事,哪有什么好事?
“投毒只恐不是其目的所在,依愚兄看,这只是个幌子,背后那人,却是要逼如晋出手!三弟,你给太子的援助,着实已是极多了。”商辂看着丁一没有开口,按着丁一的手,低声道,“再涉此案,若是有心人煽动之下,诬太子有唐太宗之英姿,如晋当何自处?”
丁一闻之,也不禁神色为之一凛。
唐太宗,天可汗,留芳千古。
但用在储君身上,却就是大大不妙,玄武门手足相残,把兄弟杀了,再逼得他老爹李渊退位,这样的储君,哪个皇帝愿意接受?
所以商辂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才会暗示丁一不要再插手了。
前些年,英宗问丁一立储之事,就是想要废了太子,另立储君。
结果丁一给他讲了个故事,好悬算是保住了朱见深的储君位子,这会再来查投毒案,查将出来,再为朱见深清理掉一大批敌人,所谓此消彼长,这样之下,朱见深这一系的文武,必定就会愈加势大,若是有人进言,说朱见深有唐太宗英姿,英宗会做如何想?
丁一无言地点了点头,却是对着商辂苦笑道:“这京师首善之地,直比埃及更为凶险!”
再怎么朋友都好,老是一味插手人家的家务事,真的也不是太妥当啊,何况这位还是大明的天子!所以丁一也没有倔着硬要去弄,和商辂述了几句,便依着商辂的暗示,带了文胖子领着的警卫,奔京师去了。
毕竟他入京,就是为着这事,实也无可非议的。
但还没抵达京师,便有三骑奔来,文胖子领人喊止了,验证了暗号切口无误,取着情报看过,方才回禀丁一:“少爷,只怕仪仗要收起来为好。”这是一封守卫东华门的龙骑卫,送出来的情报,上面只有一句话:
东宫得悉先生至天津,已请圣命,代天子出城相迎。
也就是朱见深得了英宗的许可,代表英宗,出来迎接丁一。
丁一征平七海,定埃及,封以色列,抚马木留克,的确回京当有如此殊荣。
只是朱见深来迎,若是他开口相求,投毒案一事,丁一就很难推却了。(未完待续。。)
ps: 明天家乡的老舅有恙要出来广州检查,一早得去南站接站,然后接下来几天估计得奔波于医院,我尽量保持每天一更吧,情况稳定下来就恢复,各位见谅。
第三章 立储(六)
收了仪仗再化装一下,以丁一在京师各处的能量,足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而只要丁一到达于谦的的宅子里,就是皇帝也不好意思下旨让丁一入宫奏对的。毕竟这个年代,亲传弟子是要继承衣钵的,自然也是要给老师送终,于谦都看着随时要撒手西去的人,怎么可能在这当口,还不让他们师徒把一些私事交代一下?
“不,迎上去。”丁一止住了文胖子要让警卫员换装的举动,摇了摇头道,“不需要这么做,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而且,现在,我也可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不介意和可以不介意,这是两个概念。
文胖子点头应了,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
毕竟在东厂当过颗管事的人,这官场的凶险,文胖子自然是清楚。
很多时候虽然可以不必介意别人怎么看,但人言可畏啊!何必留给他人一个把柄?
如果遇着储君,而储君又开口来求丁一,推却不从,传了出来,必定就是说丁一也非正直无私,也是为了自保而不敢任事嘛。士大夫阶层,要抹黑一个人,一顿饭吃八只羊都张口就来的,别说还真有这么个事让他们去发挥。
朱见深却很高兴,因为丁一来了,在他的心里,下意识地感觉,只要丁一来了,所有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甚至在城外迎着丁一之际,他直接张嘴就来:“三叔!您回来可就好了!”那是当真如释重负的笑容。
丁一把着他的小臂,突然发觉。不知道怎么开口去拒绝,甚至朱见深还没提出请求。丁一就已无法拒绝。因为这太子对他有一种感情,亲情。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声三叔,是朱见深发自内心的,绝对不是客套或为了拉近距离的称呼。
再锋利的刀刃,丁一也不会屈服,但这真挚的亲情,却就让他无法硬起心肠来。
“有人要害你?”丁一甚至在朱见深还没提起这事时,就主要提出了这个问题。
倒是朱见深懂事:“三叔,您坐镇在京师里。那些宵小,就不敢妄动了!至于这投毒案,让宫里慢慢去查便是,您还是赶紧去看少保吧!侄儿昨天偷偷溜过去看了,似乎是不太妥当的,三叔还是不要耽搁为好。”
“好。”丁一拍了拍朱见深的肩膀,点头对他道,“叫丁君玥过来见我。”
这边迎完丁一,入了京师之后。仪式完毕,太子自然要回宫复命。
英国公张懋过来给丁一磕了头,却就笑道:“丁君玥家里的公爹和婆婆,只怕要向先生告状了。这恶婆娘,去到哪都不得消停的!”
丁君玥从倭国回来之后,倒是成亲了。
张玉给她定下的婆家。直隶的官宦世家,夫婿是上一科的二甲进士。还没有三十,也算是颇有前途的了。丁君玥嫁过去是正妻。张玉身体不好,是柳依依和丁如玉上京来充当娘家人的。靖海郡王府以嫁女的排场操办的,一时也弄得颇为轰动。
“夫家对她不好?”丁一听着就扬起眉了,他这人向来极护短的,虽说不是亲生女儿,但丁君玥随他打了这么多仗,跟着沙场百战这么多年,和亲女儿的感情也没太大区别,要是让夫家欺负了,丁一却不打算作罢。
张懋就掩嘴笑了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冲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天子圣明啊!”
“噢?皇帝弄出来的事体?”丁一就有些不明白了。
张懋便择简要的,与丁一述说了:
因为丁君玥的公爹是吏部的主事,正六品的官职;
丁君玥别看从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