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在听到这种话后,可以无动于衷,“高主任,咱们是不是把话题扯远了?”
高铭回头,一脸的阴险深沉,“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咱们所里,有人要整你呢?”
整……
谁?为什么?
程诺茫然,她真不觉得自己得罪过谁。
高铭不介意她此时的沉默,因为,他也相信,她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出来。“程诺,知道事业单位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设问,高铭自己的问题,他自己会回答,“人言和竞争。……这两点是很可怕的东西,可是,你却把这两点都占了。”
程诺已经有几分明白,因为明白,她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冰凉起来,一直以来,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有着一股向上的冲劲,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也想着凭自己的实力去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学校和社会,毕竟不同。
在社会上打拼,所涉及的元素太多,或许,在学生时代,自己只要凡事在不侵害别人利益的情况下争取了,就算最后得不到,也不会后悔。
可是现在不同,有些东西,就算是挤破头,最后也可能一无所获。——对此,程诺已经有了两次经历。
而她更加错看的,是人的狭隘和私心。
在可以说得上是“官官相护”的质检所,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不放过任何机会的求上进,同级的同事有意见,她想象的到,只是,她想不到的是,是领导们的心思。
高铭算是个领导,哪怕只是个小领导,所以,他的话,多少也代表了所里,甚至是局里那些大领导们的心思。“不说别的,就拿上次要去局里帮忙的那件事吧,如果你不是抢先机,这事恐怕就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谈资出来,更不会这么仓促地决定,而是会按部就班地,且很平静地落在了小汪的身上,可被你这个政治敏感的女人一搅和,局里被迫更改了人事下达的速度,而且,结果出来后,小汪还遭来了不少闲言碎语,这一切,也多少是拜你所赐吧,程诺。”
程诺生气,她气得不仅仅是高铭的话,更气得是,高铭所说的都是事实。
其实,在几次事业上的受挫后,她也曾想过:自己这种人,没钱没背景没关系的,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在质检所这样的单位混?可是,她又不甘心,她是真的肚子里有货,偶尔出去当专家,开评审,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工程师,都称赞她有一双利眼,看问题直中要害。
她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却获得人生事业上的巅峰,如果让她当个温水青蛙,她觉得那根本就是辜负了父母二十多年地栽培,再说句不好听的话:国家拿出那么多钱,义务教育地培养他们干吗?
人生时刻充满矛盾,程诺明知道前路荆棘,但是却已无从回头,也不想回头。
“那照你的意思是说,我明知道有那么个机会存在,也不抱希望去争取?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领导们委派任务,每天过得安逸而没有任何挑战和激情?”
高铭再次笑出了声,程诺听出来了,这一次,他分明地就是在讽刺。
“程诺,你的性格,适合做女强人,可惜……,你没有做女强人的命。我听说,你爸妈以前和人一起合伙办厂子的,还是风力发电厂来着,后来因为合伙人的身体问题,后来不做了,你父母才成了那电厂的董事长和总经理?”
程诺佩服,这男人,在她身上,还真是做了不少工作,“所以呢?”
“能够在B市办厂子,肯定是政府里有靠山的,不过,那电厂的靠山,主要还是在合伙人身上吧,那电厂的主要股份,应该也是属于那合伙人的吧,他占了多少来着?百分之五十一?换句话说,你们家可能有钱,但是绝对没有过硬的关系。”
这种堪称机密的问题,从高铭嘴里,这么轻易地就吐了出来。
程诺连连摇头,“高铭,今儿我才真是佩服你。”
高铭将这恭维照单全收,“谢谢,不过就是我爸爸在发改委认识几个人,我也跟着一起吃过饭,某次饭局上,认识了你父母的合伙人而已。——怎样,程诺,这世界是不是真的很小?”
程诺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这个男人,从自己的事业问题,再到她家里的事业问题,全都清楚,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她也知道,小的不是什么世界,而是这社会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不知道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世界上任意两个人,都可以通过十个人的搭线,而扯上关系。
她信了。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高铭的一字一句,都充分表达着一个思想:他的背景是深不可测的,她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菜鸟错过他,那是要后悔一生的事。
程诺不想谈父母,她把话题扯回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没有什么资格去争上位,是不是?”
“你不能争,只能等。”
“等着天上掉馅饼?”
“可以这么说。”
程诺冷笑:这是什么世界!
高铭回头看她,“觉得憋屈?那就不要在机关或事业单位里混。程诺,如果你没有大志向,做个贤惠的小女人,将来持家生儿育女的话,质检所是你很好的归宿;可如果你真想做出点什么的话,那你最好去私企,可是以你的性格,这么轻易的跳槽,又不太可能,所以,你还是会继续留在质检所混,哪怕混得感觉窒息,你也会留下,既然你不得不留下,就要彻底接受这里的游戏规则。……至于游戏规则是什么,相信不用我说,你看得同样明白。”
话题终于兜回到最初,程诺接口,“游戏规则,就是要绝对听从领导的安排,就今天而言,便是要给安逸涂料放水。”
高铭给她一个赞赏的眼光,“现在,接受起来,不会那么难了吧。”“呵。”程诺不想说话了,此时此刻,她真的有种冲动,跳下高铭的车,从此从质检所辞职,真就找一家私企去发展,找到自己的价值。
可是……
可是,杜决才被医院里停职查看,甚至可能被开除,在这种情况下,她和他不能两个人同时面临失业问题。
这样,最着急的,还是父母他们。
哪怕她再冲动,也要忍过这一时。
于是,程诺一脸不屑地点点头,“好,受教了,你今天所说的一切,真让我获益匪浅。”
高铭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真想感谢的话,就把你晚上司机的任务做好。”
……
程诺也不是傻子,在质检所混了三年,推卸责任的这种事,也快成为一种本能了。
虽然高铭那厮把坏人的角色留给她演,可她也会将计就计地把罪魁的帽子丢回给高铭,谁叫去现场检查的时候,高铭没有陪同一起呢。
人家是领导,在程诺顶着大太阳在环境恶劣的现场检查的时候,高领导正在企业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喝着功夫茶呢。
“这是我们部门副主任高主任的要求。”程诺才传达完意思,就把高铭的名字给抖出来了,“李教授、王总,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二位一起现场检查了,一直以来,跟两位老师学到了不少东西,其实,我挺看不惯企业明明搞得乱七八糟、质量不过关,却非要为了领到那个合格证,而动用我们领导的这种事了,可是没办法,我就一说不上话的打工的,只能上头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李教授和王副总也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其中猫腻,而且,一般来说,企业若是打通了质监局上层关系的话,那么这些所谓的检查、评审汇报等等,全都相当于是形同虚设的东西。
“唉,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打假、打假,越打越假。”
程诺看得出,两位老油条,应该是已经决定放水了,本来么,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了。可是,这一次,却是高铭的私人关系,她相信,高铭应该没有将这事上报才对,她可不想让这事就这么轻易地结了。
“其实吧,这事是高主任临时通知我的,可至于让咱们到底松到什么程度,他好像也不清楚,可能是上头没明确指示,李教授,我是不方便越权去问我们大领导的,高主任又态度模糊,要是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跟我们大领导沟通一下,怎么说,您也是我们所的御用专家。”
挑上李教授去搅浑这池水,是因为程诺知道,相比较王副总,李教授这个做科研的,更为谨慎一些。
其实,她也不过是赌一把,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李教授想了想,果然拿出了手机,“我知道负责出证的,是你们所的韦副所,一般有企业打通关系的话,基本上都要经过他,我问问吧,到底是要怎么个松法,小程说的对啊,这事还是弄明确点好。”
看着李教授拨通了某个电话,程诺站立一旁,似有若无地笑了。
高铭说对了,要在质检所混,是要靠关系、靠人脉,他不是后台硬么,那么她可要看看了,他的后台,到底硬到什么程度,硬到真的可以将质检所当做是他自己的,为所欲为了?不多会,李教授便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好像挺糊涂的样子。
王副总见状,失笑道,“怎么回事啊,李教授?”
李教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程诺,“糊里糊涂的,韦所长好像不知道这事?”
“啊,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来的路上,高主任亲口向我传达的‘精神’啊。”程诺的表情很无辜,任谁在那猜啊忌啊,都别来找她,她只是个传话的。
“是啊,我跟韦所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他才说,既然是高主任提了,那就按高主任说的来吧。”
王副总无不讥讽地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来呗,小程啊,我觉得,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们所派你一个人来当专家就好了,让我和李教授来,还不就是晃一圈,拿几千块钱的专家费?浪费嘛,我听说,这评审会的专家费,可是你们质检所出钱。”
“是这么回事,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企业的报批费的零头,都够用了。”程诺微笑附和,心里却想着:所里的副所长都是在卖高铭的人情了,难怪他这么嚣张,真的是有几把厉害刷子啊。
【V025】撕破脸
因为高铭的关系,程诺当晚真是吃了顿大餐。殢殩獍晓
李教授和王副总在参加完评审会后,领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评审费后,各自回去了。
程诺还有着充当司机的重任,只能留下来陪着高铭和安逸涂料的老板聚餐。
这段时间,正值荔枝成熟的时候,B市稍距离郊区的地方,一些私人企业都喜欢在厂里种植荔枝树,荔枝成熟时,绿色枝桠中的点点艳红,确实有纯自然的观赏价值。
这次的大餐,程诺瞅着那点菜清单,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张点菜纸,而参加吃饭的,不过五个人,除了程诺、高铭和安逸涂料的老板外,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安逸涂料老板的司机,另外一个,则是负责整改的技术人员,说白了,就是为了免除程诺尴尬,临时拉来一个可以跟程诺对得上话的人。
开饭前,饭桌上沏上一壶菊花茶,正中摆放的便是一大盘荔枝。
虽说是高铭叔叔辈的人,可现在他们的地位是,一个是官,一个是民,程诺沾了高铭的光,也彻头彻尾地当了一把爷,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一脸恭敬地给她倒茶,而后抓起一把色泽水灵的荔枝摆她面前,“我们厂自己种的,绝对没用过农药。”
程诺微笑,拿起一颗,心里却想着:没有用农药,可是说不准地沾上了涂料。当然,这话她没说,只是嘴边客气地寒暄一句,“嗯,瞧着很新鲜。”
这时,高铭插过话来,“你喜欢吃这玩意?”说着,他也拿起一颗,剥了起来。
程诺没抬头,“还行吧,水果之类的,我都很喜欢。”
“嗯,女人多吃点荔枝是很好,荔枝、荔枝,谐音就是丽质,别的例子咱不说,杨贵妃你知道吧,人家那风姿多少就是荔枝养的。”高铭似笑非笑地说完,竟然将他手里剥好的荔枝,送到程诺的嘴边。
程诺忍着一种莫名的反胃感,那荔枝肉都是经过高铭的手摸过的,倒不是她多么有洁癖,只不过,这种行为,应该是极为亲密的人才能做得出来吧。
一时间,桌上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程诺的身上,等着她吞下那颗就在嘴边的荔枝。
如果她拒绝,那么高铭颜面无存;如果她接受……
这可能程诺想都不敢想,她干笑地举着自己手里的一颗,“我有。”说完,将自己手里的那颗荔枝塞进嘴里,鼓鼓囊囊的樱唇,再也塞不下其他的东西。
高铭坚持,似乎不怕别人的目光,就那么把荔枝放在她的唇边不远处,等着,等着程诺把她自己嘴里的那颗吞下。
安逸涂料的老板露出暧昧的笑容。程诺知道,这个时候,她可不能犯糊涂,因为如果她真是纵容了高才子的某种行为,那么今天埋下的隐患,将来会惹出什么样的祸端,她可想象不出,毕竟,流言的威力是无穷的。
程诺拿着勺子,放到高铭的手下,示意他将剥好的荔枝放在勺子里。
高铭眯起眼眸,程诺都已经做出这种举动了,他再坚持,那么丢人的就是他了,噙着一抹冷笑,那颗不受青睐的荔枝被丢进了程诺的瓷勺里,放进了茶盘,整晚,程诺都没有再碰那瓷勺一下。
当然,这后面程姑娘的举动,已经不被外人关注了。
安逸涂料的老板估计心里已经定位了程诺是高铭带来的情人、小秘之类的角色,这种时候,女人的能力往往被忽视,男人们更加好奇的,是这个女人的姿色与背景。
程诺明白,因为明白,她也不再像以往自己出去打拼时那样,热烈地攀谈、偶尔主动地跟企业的大老板敬酒,今天的她,决定彻底做个吃货,毕竟,这场子现在是高铭的了。
高铭喝了不少。
男人们之间喝酒,那就是不把你灌倒、灌死就决不罢休的。
期间,安逸涂料的人对程诺敬酒,都被程诺用最有效的理由给驳回了,“晚上我们高主任还要去Z市,我要当司机,不能喝酒。”
于是,没人再招呼程诺了,统统把火力对准了高铭。程诺也看得出,她这个女司机的身份暴露后,安逸企业的人,看她的眼神越发暧昧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程诺也曾坏心思地想过,如果她喝了酒,那么就当不了高铭的夜车司机,也就不用大晚上地出差Z市,怎么说,这里是高铭关系户的地盘,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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