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也许吧”荀彧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带着不曾有过的洒脱。
“为父,这一生,说来还真是无趣啊,自负才华,自认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能够报答汉室对于我荀氏一门的恩遇,毕竟你父,以及父祖辈,却都是列位于衮衮朝臣之中,得享荣禄”
“汉室于我等一门,却是相待极厚,所谓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然而倾心而报却换来的是汉室更见欺凌,而当时,为父我却已经有心无力了想当初,崔琰公,不过一句,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便为人不幸,为父到了如今,这才有如此境遇,却也应该知足了”
“父亲,你这么说,实在让我无所适从天子还在啊”
“天子自是依然在,然而为父却已经有些心灰意懒”
“可是……”
“用不着说那么多了,今后,你还是要好好的过活下去啊,切不可做什么糊涂事,长兄如父,你的几个弟弟,还要仰仗你这个当兄长的照顾呢”
虽然最终从荀彧的口中得知了父亲的心思,不过荀恽却是始终,在心中过不去那道坎,他当然也知道,如今丞相大人意欲称王的心思,已经十分的炽烈,而且朝中的劝进之势,已经是大势所趋,不过可是自己的父亲,实在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看着那每日在府门附近逡巡的市井百姓,荀恽未尝没有想过挟民愿以自重的心思,不过他却也知道,若是那般做了之后,或许他的父亲会死的更加的痛快了,而且那样对于父亲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了维护父亲的性命而伤了他的名望,荀恽却也知道父亲定然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他也曾想到去求教于郭嘉,似乎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一个郭嘉,能够帮得上忙了,不过,郭嘉于丞相曹操的关系,这两年似乎也不是那么密切了,毕竟从雍州一战之后,曹操对于郭嘉在那一场战事中的出谋划策,以及诸般计较都有不少的失望之处。因为一己的原因,而使得自己的好友因此而牵连其中,不难想象,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让荀彧答应的。
至于自己的那位表兄,想来以荀攸和荀彧这一对叔侄两人相差不大的心境,或许两人的命运也是响彻不大的。再说道曹植,虽说是曹操的儿子,不过这位公司向来就缺乏那种勇于担当的心性,而且若是在这样的时段,做了这样的事情,曹植还会担心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胜算就会变得摇摇欲坠了。
想来想去,似乎在朝的诸公,却是没有一个人会给他的父亲说话的。这个时候的荀恽却是难免对于父亲的秉性有些悲愤,做个好人还真是难,做个好臣子,更是难,尤其是夹在天子和权臣之间的荀彧岂不是更难。
荀恽遍思朝野之间,却是已经没有了半分希望,可以让他的父亲保的性命。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的朝廷,终于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曾经为了朝廷的回复,曹操能够拥有如今的势力献出了自己全部心血的老臣,病情缠绵日久,下达了派遣使者前来探望的旨意。
不过对于这样的旨意,在荀恽听来自是像是前来催命的恶咒。
想郭嘉等人却也在许都城中这样的奇怪气氛中,也能多少把握其间的几分奥妙,尽管这些年中,也是屡次见到了形如孔融,崔琰这类人的纷纷入狱,然而不幸而去,郭嘉还是能够有几分平静,毕竟如今的情势不同,他们也知道,所谓伴君如伴虎的危险。
可是如今要牵扯到这样一些事情中的,乃是他如父如友一样的荀彧,郭嘉却是不能静观不动,毕竟若没有荀彧的举荐,他郭嘉又如何能够有如今的风光,他自是知道,这些年中,曹操自从登上了丞相的宝座,已经和当初有了太多的变化,而他的至交好友的荀彧的心思,郭嘉又岂会不知。当然郭嘉多少也明白,或许荀彧到如今都没有糟了什么人的毒手,只是被幽禁在自己的府邸之中,或许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不过现下,曹操却是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他的年纪如今却已不小了,对于身后的事情也该有所交代和准备,曹氏能够有了今天的局面,自然不会让眼下这等局面一直这么尴尬下去,既然决定了要进一步,以郭嘉了解的曹操的秉性自然是当机立断,便会实行的。
可是即便如此,郭嘉还是入丞相府去寄希望于万一,看能不能有所改变。不过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尽管郭嘉也知道这两年,曹操之所以冷落于他,并不是不看重他,而是要让郭嘉在可能的种种纷乱中,避出在外,不牵扯到任何的纷乱漩涡之中,就像当初曹操所言的,郭嘉是能够让曹氏一族成就大事的人物。
就是这样在曹操的心中的重要之人,却也没有在曹操那里得到什么可以的进展,故而郭嘉却是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到荀府拜访,毕竟他要是那么做了,更是会让世人认为荀彧有病了。这样的情况下,却是更可能坐实了荀彧的病情,而让荀彧的更陷于不安的境地。
然而时到今日,不管是荀恽或者郭嘉,又或者是荀攸愿意不愿意,他们却都是听到了天子下旨,让侍者前来探望荀彧的消息。
虽然开门迎接圣旨的时候,荀恽自是看到了在府门外停驻的那些个百姓的脸上露出的喜意,毕竟在他们看来,天子还有丞相都没有忘记如今赋闲在家的荀大人,竟让宫中的使者都来探视,那荀大人的病情,自然会很快就会有所转变的。
不过若是让这些百姓知道了这其中的后果之后,这些百姓淳朴的笑容是不是还能继续保持下去。
此时的荀恽看到这些人的笑脸,尽管心中密布着悲苦,不过也为荀彧能够有这么多的百姓为他真心的悲喜而感到心安。
天子的旨意,自然还是丞相府的意思,毕竟如今的天子虽然在恢复中,可是毕竟没有恢复好,虽然表现的接近了正常,仍然没有得到丞相府的允许,让天子再次临朝听政,即便是天子的临朝听政早就是个摆设了,可是这样的摆设,对于如今已经习惯了在朝堂之上独自面南而坐的丞相,却是不会习惯在自己的身后在放上一个会说话的傀儡的。
似乎曹操也只是单单的拍了个使者,来探视一下荀彧的病情,而且看那位使者的神情也没有什么让人觉得诧异的地方。
那使者先是和颜悦色的探问了一番荀彧的身体状况,而且代表天子封荀彧为光禄大夫的职位,更在名义上让荀彧持节参谋丞相府军事,随后又和荀恽略作交谈了一番,初次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本来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出现,使得荀恽一时之间有些迷惑,不过在那个使者走后,荀恽却是没有从荀彧的脸上看到什么喜意,倒是在荀彧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失落。
虽然都会有一死,然而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见到了自己父亲这个样子,荀恽的迷惑却是顷刻间消散了,虽然旨意上又给荀彧不小的官职,更在待遇上给了他很大的重视,然而这一切却都是演给世人看的,曹操却也会顾虑自己的名望,毕竟他如今想要动手的可是跟着他一起多年征战的老友。
不过如今这位“知己”,却是已经不会再相助于曹氏大业的建立,这当然是曹操的心里所想的,既然如此,那便用不着说那么多了
韦晃,却是此时的丞相府的司直,平日里也就是干些监察丞相府中诸人的实务,对于外面的朝政之事,韦晃却也是少有接触,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也能得知如今天下的形势,以及许都城中的情势变化。
如今天子为病魔所缠身,然而有丞相曹操的支撑倒也让天下间没有什么大的变故的发生,毕竟丞相辅助天子治理天下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而且在许都城中,知道丞相曹操的人可是要比知道天子的人更为多。
当然近来的城中传言,却也让更多的人,见识到了即便是那位荀令君,荀文若大人已经多少年不在朝廷,以及百姓间都不怎么得闻,可是但有片言只语有关于他的消息,还是有那么多人的关注,可见斯人之魅力,却不是他这种丞相府的撮而小吏能够与之相比的。
不过韦晃,却也知道,这位荀大人当年在为尚书令的时候,自是于许都城中的百姓多有恩惠,而且这位大人对于天子在平日里却也很是敬重的,故而这个时候的韦晃对于荀彧还是多少有些感佩的,只是因为韦晃本人却也是对于天子也很是敬重的,对于大汉,还很是有几分忠心的。
而今眼见得朝廷上下对于丞相晋位为魏王的事情,说来,韦晃,虽然也有些反感,不过想着这些年,曹操对于大汉所付出的那些功劳却也非凡,倒也能够茶香仿佛,不过就是那些逢迎的人中,居然要让曹操加九锡,连带着用天子的仪仗规制,这却是让韦晃很为之反感不已。毕竟要真是让曹操这般做了,却是让曹操如何自处,而又要让天子如何继续临朝听政。
毕竟那样的话,在朝堂之上,却是便有了两幅天子的仪仗,要知道就是市井小民都知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道理,那一个朝堂之上,有两幅天子的仪仗,岂不是君不君臣不臣,会让朝纲大乱的。
韦晃自是这般,有些愁思不属的,不过直到那一天,在和丞相府的长史王必喝酒一场之后,却是从长史王必那里听到了另外一种说法。
“韦司直,还真是脑筋简单,也就只能当个直人”却是那王必有些喝的高了,或许是酒后吐真言,反正在平日的时候,王必一直在巴结着曹丕,这位曹操身下的嫡长子,对于其他同僚也只是爱答不理的,自然和韦晃这样的人物,少有往来,更别说会有什么心腹语相告。
“莫非还有什么内中情由,不是我这等人能够知道的吗?”鬼使神差下的韦晃,却是破天荒的问出来这么一句,毕竟往日的韦晃,也是个沉默人,既不怎么和人有太多的交结,却也少与人交谈,毕竟他所作的事情,放在朝堂之上就相当于御史,这样的言官,自然是许多人都很是忌讳的角色,当然就少有人和他交往了。
“呵呵,今天我高兴,要不然你就别想听到这些事情了”
“那是自然,这两天倒是见到王长史很得丕公子的赏识,多次传召,看来定时有什么好事近了”
“呵呵,借您吉言了韦司直,今天咱兄弟两个也是一见如故,我这就和你说几句机密的事情,不过你可千万要保守住这样的秘密,若是不然,你我的性命还是事小,若是让丕公子知道了的话,说不得就是灭门的大祸事”
看王必说得严肃,而且语气沉重,本来以为不过是王必本人什么吹嘘之词的韦晃,自然也多了几分凝重,“小弟,这点轻重还是分的轻的,还请王兄不吝赐教了”
那王必见韦晃如此说,却是才点头,继而凑到韦晃的耳朵旁说道,“韦贤弟,切莫要声张,别看那许都城中这两天,荀彧又为人传的声名渐现,不过那是因为他的死期到了”
“哦怎么回事?”
“呵呵,还不是因为那厮的名望太高,而他又不是和丞相一心的,丞相当年要称公,荀彧阻止了,说什么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这不是找自己的不自在么,丞相虽然当时没有称公,不过却也因此就让荀彧回去读书去了,而今朝中大臣都想让丞相直接称王,你想哪荀彧又怎么会同意呢”
“可是荀彧不是已经这么多年不在朝中了,何必还要牵连到他呢”
“你呀,就是太老实,称公,称王,若是没有丞相的同意,谁又敢随便的提头呢,想当年,丞相给了荀彧一次面子,不称公,可是如今丞相要称王了,而他在许都城中又闹出这么多风雨,还让那么多的市井小民到他的门前停驻,其意若何呢?”
“若何?”韦晃倒是很给力的捧哏道。
“还不是,想告诉大家,别看他已经退隐在家中,却也仍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称公,称王,却都是一样,他不会同意的”
“哦,那又如何?”
“那还用说,自然是想着挟民愿以自重,让丞相大人的称王不成呗”
“可是,这些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那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反正这可是吴质,吴季重大人分析之后,亲口告诉我的”说道这里王必却是有几分得色,看相韦晃的眼神中都表明着,看我在曹丕公子那里有多少分量,吴质可是公子的心腹,他还要亲口向我说这些呢
韦晃此时倒也有几分灵性,“王兄,果然背景深厚,与吴质先生也有份交情在啊,若是日后有什么好交待,还请王兄多多提点一下小弟啊”
“凭你我兄弟的交情,那还用说,自然是彼此互相关照就是了”王必却是也笑道,毕竟韦晃身为丞相府的司直,却也是相当重要的地方,监察丞相府内上下的诸人的品行操守,若是他歪一歪嘴,便也会有不知道谁会倒霉的。
“可是即便那荀彧果如,王兄所言,死期到了,可是,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吧”韦晃又向王必敬酒一番后问道。
“呵呵,仅听兄弟你这一问,便能看出,你小子平常也并不像那些人说的那般无趣,却都是内秀其中啊”
“那里,不过是顺着王兄所说的思路,自然而然想来的,还不是因为有你的引路么,啊,哈”韦晃说道。
“好了,既然兄弟你想知道,老哥也就不卖关子了,这还不是丕公子为了给丞相那里多得些印象,毕竟如今丞相年事已高,这眼看着,几个公子都长大了,若是丞相大人称了魏王,那么这紧接着就该考虑的事情,就是谁会成为王世子这等大事了,如今几个公子,可都不是善茬儿,那个不想着争那个位置啊”
“故而这个时候,曹丕公子,却是才想着看能不能将丞相眼中的那个眼中钉,肉中刺给拔出了,这么一来,还不就是说那荀彧的死期到了么”
“果然如此啊”韦晃说道,“王兄却是分析的极为精到啊”
“那是自然,这些东西中,当然之前的那些事情是吴质先生亲口告诉我的,而后面的这些事情,却都是老兄我自己想到的”
“呵呵,看来今后,我定要好好的跟紧王兄,唯王兄马首是瞻了”
“客气了,客气了”
“我以前也是太过闭塞了,实在是不如王兄多矣近来若是有什么好事的话,还请王兄多多在吴先生,以及丕公子那里多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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