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乐沉默下来,固执地看着周嘉年,眼神坚定。周嘉年败下阵来,退了一步说道:“你难道不想以后每天和安安一起吃吃午饭聊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多好,我听说你身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
阮小乐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嘉年,仿佛他在说着天大的笑话,继而笑开了:“看你们这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和我说清楚了,也好,那就说清楚吧。这报纸上的事情,是你们可以引导的,我说的没错吧!”
周嘉年看了眼安然,她现在已经脸色苍白了下来。门后响起一个声音,是林跃清冷醇厚的嗓音:“和安安无关,她并没有说什么,她还是很在乎你这个朋友的!”
阮小乐回头,林跃和李孟菲正推门走进来,很快便越过她,一个走到安然身边,一个走到周嘉年身边。他们的样子深深地刺激到了阮小乐,她好像一个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负偶顽抗。何况那几个人里面,还有她曾经最爱的周嘉年和那么信任的安然。
“是啊,她并没有说什么。但这件事她不可能提前不知道吧?你和周嘉年关系那么好,他要做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不管你有没有告诉过安然,不管她事先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既然选择了沉默,就代表着默认你们把他推出去。”阮小乐空前地冷静,甚至可以说,这些年,阮小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冷静。
安然被她说的脸红,沉默地依偎在林跃身边。阮小乐说的没错,他们事先都是知道的,还自顾自地以为阮小乐知道她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的时候会选择原谅她。事实上,他们有什么理由让阮小乐原谅呢?
最先选择放弃阮小乐而保住李孟菲的是他们,现在说什么都变得更加虚伪起来。
阮小乐是彻底豁出去了,既然大家要把话说开,那就把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好了,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周嘉年,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是自己愧对于你,我也一直相信,只有你回来,只有你还在,我们就一定可以在一起。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周嘉年,我是阮小乐。”
阮小乐说完,忽然沉默下来,所有的话都闷在心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个时刻说着这样的话,多么让人难过。原来时光闷声不响地走过了那么多年,原来他们都再也不是当初纯粹相爱的少年了。
就像从前笃定地相爱,现在这么笃定地伤害。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是周嘉年,而她是阮小乐。她相信不管怎么样,周嘉年一定会回来,因为在这里还有她舍不得。周嘉年也始终相信,不管他怎么伤害,阮小乐一定不会走开。
可现在的他们,怎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再也回不去,竟是这么残忍的一句话。
阮小乐忽生不忍,周嘉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甚至她往前两步就可以够到他的手掌,可她依旧觉得他那么远。比起前六年,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还有遥远。
周嘉年,既然现在的我们在一起注定只能互相伤害,那么我放你自由,可好?从此我不会在你身上贴上我的标签,那么我就会把你的这些伤害看的更加理所当然,那么说不定我可以更加轻易地原谅和遗忘。
无声的交流,阮小乐只是看着周嘉年什么都不说,她相信周嘉年一定懂,这样的话,他一定懂。
他是周嘉年,她是阮小乐。
周嘉年痛苦地闭上眼,他懂。他确实懂了,阮小乐这次是下定决定要离开了,也许以后再也回不来。她终于亲手毁了他最舍不得的人的信任和爱。
高中的时候,阮小乐总爱逃课,偏偏还要拉着周嘉年一道。周嘉拗不过她,看着阮小乐笑容清甜,所有阻止的话都咽回肚子里。有一次,阮小乐寻到一棵合欢树,非要爬上树干坐着,周嘉年无奈,只好顺她的意思,扶她爬了上去,他自己却在树下看书。
风吹过的时候,嫩粉色花瓣飘飘洒洒,阮小乐就爱在树上看着周嘉年脸上的光影,恍惚如梦。后来渐渐地睡着了,醒来树下却不见了周嘉年,阮小乐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直到傍晚的时候,周嘉年才匆忙赶来,合欢树的花都合上了,周嘉年满脸愧疚,说话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小乐,我被老师叫去了,忘记了你在上面!”
阮小乐有些哭笑不得,看出了周嘉年的窘迫,也不开口责备,而是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呀,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所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周嘉年看着阮小乐确定的样子,出声询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阮小乐当时只是眯着眼睛笑:“因为你是周嘉年,我是阮小乐啊,阮小乐不会丢下周嘉年,永远都不会。除非你有一天不要我了,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是我再怎么不要脸,也肯定不会死乞白赖地阻挡你的幸福的。”
那天漫天的粉色花瓣,记忆中女生甜美无忧的笑脸,还有清甜干净的吻。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昨天,可是现在的他们,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轻轻的一句话,阮小乐说出来就像是叹息,却像是锤子般敲在周嘉年和安然几个人的心上。电话响起,及时地给了阮小乐一个退路。
“小乐,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你上来接我吧。”
周嘉年深知阮小乐这一走,他们也许这一生都注定要错过了。想要上前,手臂却被人挽住,回头,是李孟菲惊慌失措的神情。
“嘉年哥,你们怎么了?”李孟菲有些躲闪地问。安然他们几个人为了她也可谓是费尽了心力,外面的世界闹得纷纷扬扬,李孟菲依旧很好地待在他们编制的保护栏里,安然无恙。
阮小乐不想承认,但这一幕确确实实的刺痛了她的眼睛,阮小乐几欲落泪。
一串焦急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陆修远好听的嗓音:“小乐,他们欺负你了?”
阮小乐摇头,而后又点头,说道:“他们没有欺负我,只是辜负了我。”
辜负,可大可小的词,阮小乐用在这里万般沉重。安然怔住,周嘉年沉默,他们不知道还要在说些什么。
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阮小乐转身:“再见的时候,希望你们可以听到我和阿远的好消息。”
余光看到安然错愕的脸和周嘉年握紧的双拳,阮小乐有种报复的快感。许是她沉默了太久,才会让他们以为自己早就没了那些利牙。其实若不是他们,自己又哪里能到这样任人宰割的境地?
周嘉年,你终于还是放不下我的吗?那为什么之前要那么挥霍我对你的爱和信任。你可知道,我现在看到你这么忧伤的脸,还是想要上前抚慰。你于我而言,是一种致命的毒,离了你便没了解药。但从此之后,行尸走肉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好,我再也与你无关。
“你不怕陆老爷子不肯接受你?毕竟你现在……”周嘉年慌了,有些口不择言。
陆修远脸色又黑了几分,阮小乐倒是真的平静,扬声说道:“就算他不是陆少,不是陆家公子,也会是我的阿远。”
阮小乐的话跨越时光而来,陆修远竟然有些想要喜极而泣。这些天阮小乐的犹豫和不确定,他一直看在心里,闷声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得,可越是懂得,越是只能等待。
幸好,幸好阮小乐终于确定了,他开始有些感激周嘉年了,若不是他,也不会逼得阮小乐断了对他的念想。
林素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阮小乐辞职的消息,软硬兼施地逼着阮小乐妥协,要带她一起回家住,最后收拾大包行李回了家。林素倒是欢喜的,从前只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偶尔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走动走动,日子无聊的厉害。
阮小乐有些叫苦不迭,回家了就表示再也不能肆意妄为地睡到自然醒,甚至还需要忍受林素堆积了许多日子的唠叨。必要的时候,还要把自己打扮成淑女的样子,陪着林素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听着大家虚伪的夸赞,看着林素理所当然的得意神色。
若不是因为林素是她妈妈,她发誓她一定会甩开林素,转身走掉。
踌躇交错的场景,阮小乐终究还是不习惯,只好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酒,不时地和朝她这边看过来的人隔空举下杯子,轻轻地抿一口,仪态大方得体。林素在不远处看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油然而生。
“怎么,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怎么还来了?”清洌的男声响起。
阮小乐愣在原地,因为根本就是被林素逼迫着来的,所以阮小乐不上心,也没有问过都有谁会来。在这里除了见到一些陆修远的朋友,并没有其他熟人,阮小乐也放松了不少。
只是,为什么周嘉年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阮小乐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小脸:“周总经理,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嘉年挑眉,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不少:“这个宴会的主人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不好推辞。”
周嘉年没有说出口的是,原本他是打算来了就直接走的。这个宴会确实很重要,关乎城外的那片土地,那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李孟菲的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对那块地心心念念,要他想办法弄到手。但后来他看到名单上面有林素的时候,他就犹豫了。
直到他打听到阮小乐会和林素一起来,周嘉年才决定要留下来的。
“哦。”阮小乐感觉自己已经笑得快要僵硬了,偏偏眼前的周嘉年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清净的角落,现在估计得送出去了。
“那祝你今晚玩得开心啊,我去找我妈了!”阮小乐点了点头,想要从他身边错开。
周建年一把拉住阮小乐的手臂,把她扯到自己胸前,眼神凌厉地看着阮小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阮小乐低头沉默着,周嘉年拉着她的力气大了起来,阮小乐咬着下唇,忍着没有叫出声。周嘉年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悲伤起来,看着阮小乐的样子,让阮小乐浑身针刺般不自在。
“小乐,你不是说只有我回来,你一直都会在的吗?为什么要躲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周嘉年凑近来,呼吸间,热气打在阮小乐脸上,阮小乐有些不堪地别过脸去,眼睛里积蓄起水汽,随时可以落下泪来。
“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周嘉年一字一顿,说的很轻,可这句话听在阮小乐耳朵里面,仿似一道惊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周嘉年的表情那么认真,他身后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出迷离的光,衬得周嘉年的表情越发朦胧起来。
阮小乐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掉下来,打在地毯上,迅速的消失。从上次在周嘉年的办公室说完那些话之后,阮小乐就再也没有哭过了,她的人生表情,好像就只剩下了笑容。
微笑,大笑,露齿的,不露齿的。那么多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阮小乐都习惯笑着。
没有经历的人,永远不会懂得,当她决定要把周嘉年从她的生命里面连根拔起的时候,那种疼痛,让她的生命里不再有眼泪。
她素来是个固执的人,因为固执,所以在见着周嘉年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周嘉年。从此那么多年,身边风云变幻,唯独她守着过去不肯醒来。后来遇到了陆修远,阮小乐的动摇,不是源自对周嘉年的放弃,而是她懂得,唯有她放弃,周嘉年和她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那么多的身份,她唯独不肯成为让周嘉年不开心的那个。
她其实也在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天看到周嘉年和李孟菲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面目可憎,这会让阮小乐在周嘉年面前无地自容。
“周嘉年,不是我不要你了,是我要不起你了,要不起你了啊!”阮小乐几乎是在周嘉年的怀里,痛哭失声。
周嘉年面色痛苦,拍着阮小乐后背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这样难过的阮小乐,他何尝想要伤害?可每次他想到那些过去和这六年的生活,他总是会怨恨。
这样的怨恨,终究还是毁了他们的爱情吗?
“嘉年,就当是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好不好?你有孟菲,我有阿远,以后见面,我们只是别人的爱人,不好吗?”阮小乐伏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有他气味的空气。
不过几天不见,他却觉得自己已过尽千帆。
“小乐,你怎么了?”林素担忧的声音在周嘉年背后响起。
阮小乐迅速从周嘉年怀里离开,背过身去擦掉脸上的眼泪,心里庆幸自己来之前没有听林素的话,没在脸上抹得太厚,现在倒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只是眼睛上的红肿,还是可以轻易地被看出哭过的痕迹。
伸手把两边的嘴角往上推了推,确定自己这个状态可以见人了,阮小乐才转回身来:“妈,怎么不和秦阿姨他们聊了?”
“我过来看看你,你眼睛怎么了,又红又肿的?”
阮小乐笑容灿烂,已不见刚刚痛苦的影子,软声回答道:“刚刚有东西掉到眼睛里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林素不太相信,但也清楚阮小乐的性子,只好把目光转到站在一旁的人身上。不仔细看倒没什么,现在一眼看过去,林素脸色顿时惨白了下来,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愧疚。这么多年,林素始终觉得自己欠了周嘉年的,那个傍晚,少年充血的双眼,还有眼里的憎恨,让林素在许多噩梦的晚上,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冷汗涔涔。
“嘉年,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素说出口的话有些颤抖。
阮小乐站到林素身边,林素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不好,像是随时可能会晕倒的样子。阮小乐忽然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她为了自己,就自私地隐瞒着自己的母亲。明知道周嘉年是林素这么多年来的噩梦,可她还是因为自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也许她心里也是有些怨恨林素的吧,若不是她,她和周嘉年现在说不定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这个“若”字,便代表了过去那么多的话,都是假的。
有些难看地背过脸,这样的场面,一个是她所爱的,一个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相亲的,他们永不会和平相处。
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难过的吗?如果问阮小乐这句话,她一定会回答有的。更难过的是,从此之后她再也不能爱周嘉年了,连爱都不被允许了。
他们几个人仿佛隔离在这场宴会之外了,周围依旧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景色,可是阮小乐只觉得浑身冰凉。
周嘉年,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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