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全心全力四肢攀爬。
好在偶尔会遇到其他登山者,驴友大多热情开朗,从顶上下来的人会好心地告诉我们大约还有多久能到,并鼓励一句“加油,无限风光在顶峰”。
连我都觉得痛苦,同事们就更不消说了。大约不少人都心生怨言,却也不好直接责怪我,便半开玩笑旁敲侧击地暗示:“唉,芷昕,你果然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不知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疾苦啊……”
“唔唔,大学生真是精力充沛,没法比喽!”
“我先前还想着出来一趟能治治我的颈椎,得,这会儿又得操心别把腰闪了腿扭了——不过要真那样也好了,正好休一段时间假,好好在床上躺着!”
“是啊,我现在也满心里光想在床上躺着了……”
大家都是嘻嘻哈哈的口气,并无恶意,可我个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哪有这个脸皮和心理承受力呀?当即就觉得压力山大了。
替我解了围的是一对不知哪个国家来的白人老太太。
以前就知道西方人彪悍,七八十岁还环游世界,甚至坐过山车继续玩心跳,可我一直都以为他们也就是去去那些充分开发设施完善的著名景点而已,没想到会来这么高难度的地方。这对老太太看起来不但年老,而且体弱,因而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被我们赶上的时候,她们正在一处落差较大的地方无所适从,却也不着急,见我们一行人过来,便一脸从容淡定地微笑着让到一旁,等着看我们示范如何爬上那块岩石。
这下我也振奋起来,而且有说辞了,精神抖擞地对那些刚才还七嘴八舌这会儿就哑巴了的人大声道:“你们看,人老太太都行,你们怎么会有问题呢?同志们,上!”
那天登顶时已是下午三点多,算起来是用掉了大半天的时间,不过下山速度总归会快一点,所以并不会影响我们当日往返的计划。尤其是到后来终于重又回到泥土路上的时候,我们的速度大大提升,再也没有一丝一毫下山难的感觉,只觉得怎么走怎么轻松。待到终于看到山脚的平地时,那种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的充实与狂喜,令大家都举着登山拐杖高声欢呼起来。
在山脚的农家乐吃过一顿香得无法形容的晚餐之后,重新坐上大巴,每个人都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瘫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了,而天色正在迅速地黑下来,来路上大家谈笑风生甚至高声拉歌的热闹景象不再出现,不少人甚至睡了过去。
于是车子里只回荡着引擎时高时低的轰鸣,以及低低的音乐声。音量虽低,却因为四周很静而能够让人把每一句歌词、每一个细节的音效处理都听得格外清晰。
这些音乐的挑选者不是司机就是我们公司哪个头儿,这些人都是70后,所以放的这些歌大多是我上中学以前听过的。刚开始觉得有些土有些腻,不过有的歌还是很经典的,在这心绪慵懒的时候听起来,别有一种怀旧的温柔意味。
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响起来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想笑,因为一直以来不都是用这句话来调侃的么?
可听着听着,我就再也不想笑了。
这才发现,这竟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听到他在唱什么,而这首歌哪里好笑?分明是那么的真挚,甚至那么的……催人泪下——
我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有人陪着我?
我难过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安慰我?
我想说话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了解我?
我忘不了你的时候,你会不会来疼我???
突如其来地,我想起了那个大男生,为了一份连我都不大能理解的苦苦执著的爱情而留守在那套大到足以装下耗不完的寂寞的房子里。有时候,他不得不终日开着电视机,只为了听到人的说话声;有时候,他将家里的座机改成女朋友的名字,然后打自己的手机,假装她终于肯主动给他打电话;有时候,他骑着车在寒风里疾行上一个小时,赶到那残忍而陌生的写字楼下,去对那拒绝了他无数次的女朋友苦苦哀求:“小海豚,回家吧,陪陪我,好吗?我骑了车来带你的,不会让你晕车的……”
而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却直到这么久以后,才在这片正往荒野间无边无际倾轧而来的夜色中,明白了在这样一个春天里,她让这个世界上最在乎自己的人,直等到花儿也谢了。
突然之间,饱满的泪意向我的鼻端发疯地冲了上来,如同我忽然发疯地想念孙启晟,想要马上见到他,尽管假如真的马上见到他,我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去告诉他——
我想我终于谙尽了他对我全部的爱,而这番领悟,让我如此如此地,深深心痛。
☆、17
就这么着,我嫁给了孙启晟。
那天晚上,车子驶进城区的时候,我拨通了孙启晟的电话:“你在家呢吗?”
他听起来颇为意外:“在学校呢。你们回来了?到哪儿了?”
我没回答:“我一会儿让司机把我放在咱们家附近,你回家吧。”
他喜出望外:“嗯!你们刚进城吗?那我赶得及,你让司机把你放在百盛门口,那儿好停车,我上那儿接你去!”
四十分钟之后,我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孙启晟,旁边支着他那辆在夜色里也显得有些疲倦的自行车。
我是直接从车梯上蹦下来的,也不管车上的同事上司们有没有在看,一个熊抱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孙启晟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接住我的动作有些手忙脚乱:“怎么了这是?”
我不答,只用力勾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用力嗅着他身上熟悉而好闻的气味,一心只觉得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他不由有些紧张:“怎么了小海豚?出什么事了?”
他用力把我扒拉开一点儿,仔细打量着我:“你没受伤吧?受委屈了?有人欺负你了?”
我使劲摇头,为了掩饰激动的情绪而拼命对他笑,可眼泪还是被簌簌摇落。
他急坏了:“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呀!快说!”
我撅着嘴将脸埋到他怀里,因为不得不出口的表白而略略尴尬又委屈:“就是想你了……就是觉得你特别特别好……”
他一下子松弛下来,却又立即提起了胸口的肌肉,急速喘息了几下,声音发起了抖:“小乖乖……宝贝儿,我不去美国了!”
我吃了一惊:“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呀?”
他焦急地低头亲我,仿佛生怕不赶紧说就要错过什么似的:“你现在这样……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怎么受得了跟你分开那么远那么久?”
我赶紧劝他:“不要……我不要当拖你后腿的祸水……”我抬手捂住他急急张开的嘴,不给他说话的权利,“你也不许没出息,没出息的男人我可不喜欢!”
他无奈地望着我叹气,颓然抵住我的额:“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用鼻尖擦了擦他的鼻子:“凉拌呗!”
他仍然叹气,抱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像是打了剂强心针般振作起来:“那,我们马上结婚!”
孙启晟的意思是,我们先把名分定了,他才能安心到美国去。
就冲我那天晚上又软弱又冲动的劲儿,自然是没让他太费吹灰之力就答应了。
于是转过天的周一,我就去系里行政办公室打了报告,要把我的户口领出来。
虽然大学生已经开放可以结婚,可一般大家都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说是要结婚,我就说是五一公司组织港澳游,要拿户口去办港澳通行证。
行政办公室慈眉善目的老阿姨二话没说就笑眯眯地给办了,第二天一大早打电话通知我去领户籍证。
因为次日我就要论文答辩,那几天我都不用去上班。孙启晟陪我去领了户口出来,直接就把我往校门口拉:“走,民政局登记去!”
我吓了一大跳:“不要吧?明天我论文答辩耶,你好歹也等我答辩完吧?”
他死活不干:“不行,夜长梦多啊,必须马上把这头等大事儿给办喽!”
就这么着,我嫁给了孙启晟。
而之前我找的那个领出户口的借口也被我们付诸实践了。登记完之后,我们真的跑去办了港澳通行证,孙启晟说正好,度蜜月的地儿也不用多想了,就港澳一周游吧。
于是后来趁公司又给了我半个月的毕业假,我们去度了蜜月。
澳门没什么可说的,到处都是**,就连不大的机场里也每走几步就是一片五彩缤纷的**,大广播里一刻不停地播着各种各样的广告,恨不得直接堵你耳朵眼儿里大喊:快去赌吧!不许把时间浪费在吃饭睡觉上!不许不许!
当时孙启晟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找我确认:“不是吧?那不会是**吧?”
我耸耸肩:“怎么不是?这有啥奇怪的,这儿可是澳门,赌城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我这话绝对没错,因为不但机场有**,就连租车中心、商场、以及大一点的饭店,也都地尽其用地摆了一堆**,更别说那些以**为生的宾馆酒店了。许多地方不分昼夜地放着各种各样活泼欢快的歌曲,就算是夜半时分,假如你在外面游荡,也总能看到一两个不睡觉的老爷爷老奶奶在把**玩得叮当直响,不知是在挣回自己的养老金,还是在赔上自己的养老金。
我们俩既不好赌,也没钱赌,因而在澳门也就是走走逛逛参观一番了事,香港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来到香港,自然不能错过迪斯尼乐园和环球影城。我们买的票都是可以管两天那种,第一站去的是环球影城。
进去之后,我们第一个遇到的就是鬼屋,我马上激动地拉着孙启晟的手又蹦又跳:“咱们进去吧咱们进去吧!”
孙启晟怀疑地看着我:“你确定你有这个胆量?”
我不高兴了:“瞧不起人是吧你?”
所谓不自量力,说的就是我这种人。进鬼屋之前把话说得那么横,可事实上一进去我的腿就软了。
刚进门的时候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看到,可一旦置身于那黑咕隆咚的氛围里,我立马就想起来了,头一天在网上查看这个项目的视频时,看到了好多超级恐怖的镜头啊,其中还有人一不留神就从高处掉进某个鬼窟里这么夸张的情节,也不知道这里是真有这种内容呢,还是只是被夸大了的广告。
不管是什么,效果都一样,那就是——
我吓坏了。
吓坏了的我完全没了平常的刁蛮劲儿,只知道没出息地两条手臂一起上,紧紧圈住孙启晟的腰,脑袋和身体都牢牢藏在他的腋窝下,浑然忘了我一直以来都是怎么把他鄙视为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小白脸儿的了。
孙启晟也被吓着了——是被我吓着的。他搂紧我,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连声问:“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啊?怎么抖得跟抽风似的?”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被堵得闷闷的:“我害怕……我好害怕……”
他又问:“那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咱们还是出去吧?”
其实我一进来就这么想了,就是不好意思提出来而已,此时既然他替我说了出来,我赶紧得救般地用力点头。
就这么着,他把我夹在臂弯里往回走,一路把后面的人吓得惊叫连连。估计谁都没想到单行的路线上还有逆行者,肯定都把我们当鬼啦。
而一旦进来之后就无法再从入口出去了,只能一口气走到出口或者从紧急出口出去。因为我们是半途退出,自然只能走紧急出口了,可当我们终于看见象征着安全的阳光时,却发现自己居然跑到公园外面去了!
我崩溃了:“啊?怎么跑这儿来了呀?”
孙启晟也一万个没想到:“是啊……我还以为出来就是离开鬼屋呢,怎么是离开环球影城啊?”
我们赶紧回到影城入口,难为情地陪着笑脸一番解释。和颜悦色的工作人员对我们的糗境笑而不语,只示意我们出示离园时盖在手上的戳,凭那个可以一天之内中途出园再回去。
可我们哪里有啊?
工作人员想了想,提了个妥协的提议:“那你们有没有刚刚拍的照片?证明你们刚才的确是在园里?”
这个我们也没有啊,刚才一进去就兴高采烈地直奔鬼屋而去了,哪儿来得及照相啊?
既然这样,工作人员也爱莫能助了,只能一脸同情地对我们摊摊手:“那就只好对不起了……你们明天再来吧,早点进来,抓紧时间多玩几个项目好了。”
这么一来,两天的票等于被浪费掉了一半,而据说环球影城非常大,项目也特别多,一天根本就玩不完的。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越想越沮丧,耷拉着脸垂头丧气。一如既往地,孙启晟不但没有责怪我,反而安慰我道:“好了好了,没事的,虽然里面项目多,可也未必每一个都好玩嘛,对不对?说不定明天咱们进去一看,发现全都没意思透了,连一天的时间都花不了,更别说两天了,是吧?”
我摇摇头,嘟着嘴自怨自艾:“不可能的,大家都说好玩……都怪我,那么没用……”
他笑起来,仿佛这点事完全不算什么:“没有啦!再说就算你没用,也不是就你一个人没用啊,你看看咱们出来时遇到的那些人,不也都吓成那个样子?而且还是被咱们这样的俊男美女吓成那样的,你说他们要真见到鬼得变成啥样啊?所以肯定也有很多人是中途退出的,咱们绝对不是唯一倒霉的两个!”
他就这么一路安慰着我,临时改了这天的计划,把原本放到临走前才进行的逛街购物活动提前,才总算让我在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宾馆时笑逐颜开。
☆、18
这是孙启晟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跟我说话,而我对此全无经验。
为了弥补第一天的损失,我们采纳了环球影城工作人员的建议,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在一开园门的点儿就冲到了门口。
说是甫开园门,这里却已是人山人海热热闹闹,根本就像是已经营业了好半天的样子。不少身着各种角色服装的人在陪游客拍照,我立马就也想去凑热闹了,于是摇了摇孙启晟的手:“咱们也跟他们照相去吧?”
孙启晟百年难遇地拒绝了我一次:“进去再照吧,里面肯定也有的,应该还有更多吧。”
因为头一天真的没在园子里待几分钟,我完全不记得有看到里面有陪人照相的,生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撅着嘴就磨起来了。而此时也正好有一位穿着高高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