岢觯華llen出院之后,他们马上回美国去,她也就同意了。
最要紧的是,Allen也该回去上学了。
屹湘将Allen看的紧,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太多,不知哪种是过敏源,不让Allen出去。
邱亚拉当然也不愿意Allen多露面。屹湘不在的时候,她也想着法子让Allen留在病房里。
屹湘这天早上要回家去拿两套换洗的衣服,走之前还拜托护士帮忙看着些Allen。
Allen却早就憋不住了。
瞅准邱亚拉去卫生间的工夫儿,偷偷的从病房跑了出去。
他个子小小的,很好躲避。楼下的卫士倒是看到他了,只是在这戒备森严的特别病区,这小娃娃自然是跑不了多远的,也就没有拦着他。虫
Allen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一路往后走。他倒不是贪看园中花草,在病房里的时候,就时常看到树上不时的有松鼠在跳跃,此时他在松树下窜来窜去,看那白肚皮黑背毛的大尾巴松鼠在草地上蹦着、被他惊动,灵活的窜上树,从这个树枝到那个树枝上跳着,活泼泼的,好玩儿极了。
树干上钉着小巧的木头房子,是松鼠窝。
Allen仰头看了半天,决定上去看看。他把拖鞋脱在树下,慢慢的爬到树上去。松树枝桠粗壮,负担他的重量绰绰有余,只是树皮粗糙,磨的手疼,他坐到树枝上,看了看手掌,刺儿扎进原先的伤口里,出血了,还蹭了一层灰,小手在衣襟上抹了下。
“小朋友,快下来。”
Allen往下看。
树下站了个白胡子老头儿,跟他一样穿着病服,只是外面多罩了件背心,正拄着拐棍对他招手,说:“下来,快下来,爬那么高多危险……”
Allen把着树枝,一声不吭。
松鼠窝再往上一点,触手可得。他想只要站起来就能看到里面什么样子了……
这位老者正是资景行。
他见天气好,自己便走出来散散步。不曾料到在这里遇到这么个精灵一样的小男孩,坐在树枝上,就像个小猴子似的灵巧可爱,他只觉得看了欢喜,再招手,和颜悦色的说:“小朋友也不可以欺负小动物。小心一点,下来吧。”
松树枝杈繁密,上去容易,下来难一点,但孩子身形小巧,顺原路返回,也应该不难。
资景行虽然是这么想,还是穿过草地走过来,他倒后悔没让人跟着,平时片刻不离身的卫士竟然也不在。走近了看着,越发有些担心,他说:“你还是先别动,我让人来抱你下来。”
Allen摇头。
他翻了个身,就要爬下来,哪儿知道这个身一翻,宽大的病服被小枝杈钩住,他一着急,便伏在了树枝上——树枝担着他的小肚皮,全身随着树枝剧烈的摇晃……
资景行眼看着他差点儿掉下来,下意识的便喊了句“小心”、丢了拐棍便要接住他。
董亚宁正顺了小路过来找外祖父回房间吃药,看到这个情形大惊,他几步跨到跟前去——草地积了水,正湿滑,别说老爷子了,连他都险些滑倒,好在老爷子自己也够警觉,一把扶住了树干,顺势的倚住——两人都喘着粗气。
董亚宁就觉得自己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立时便忍不住了,说:“您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摔一跤可怎么办啊。”他牢牢的扶着资景行,后边护士和警卫也来了。
资景行接了拐棍,对着董亚宁示意快些,“快快!快把孩子弄下来。”
董亚宁这才顾得上抬头。
他个子高,站的位置又正,Allen光着的小脚丫子,随着树枝摆动上下的晃,险些打到他的头。他一伸手便托住了Allen的身子。
树枝有了支撑,渐渐稳住不再晃动,董亚宁倒不着急立刻把Allen弄下来了。
资景行已经坐到了轮椅上,见亚宁这样,催促他:“还不快点儿?”
董亚宁转了下身,原本是倒着看Allen那涨的红彤彤的小脸的,这一旦一看清楚,不禁眉一扬——紧紧抿着的小嘴巴、虽然着急却并不慌张的神色、乌溜溜的一对眸子……粉团团的脸,还带着婴儿肥。长的还真好看。就是看着样子,就是个又激灵又胆大又倔脾气的小家伙。
Allen蹬了下腿。
董亚宁板着脸,瞪他。
Allen唇抿的更紧,过一会儿说:“我会下来。”
董亚宁松了手,抱着手臂在下面看他。
Allen扭了两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哪儿被挂住了,身子一动,便失去平衡,险些掉下来,只好又抓住树干,这一来一去的,急忙慌促间又看到董亚宁微微仰着脸好整以暇看消化儿似的看他,便急的脸上冒了汗。
董亚宁莞尔。
警卫搬来了人字梯,董亚宁觉得逗这小孩子也算可以了,果然就听外祖父都骂他了,他就上几阶,很轻松的将Allen抱住扛在肩上,下了梯子。弯身拿了Allen那对小拖鞋在手里,扛着Allen走到外祖父面前。
这小而软的小身子在肩上负着,热乎乎的,他忽然有些舍不得立即放下他。
资景行说:“快看看伤着哪儿没有。”
Allen挣了一下要下去,董亚宁没理他,很容易的将他抱在怀里,打量了一下才说:“没事儿,好着呢。”说着才放下来。
资景行便问:“这是谁家的小孩?听说谁家孩子在这住院了嘛?”
第二十一章紫陌红尘的凹陷( 二)
资景行看着Allen。这孩子眉眼之间似乎有些像谁,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身后的工作人员都说不知道,只有一位想了想才说:“听说前天急诊部转过来一个小病人,可能床位紧张给安排到这儿了……住在哪一栋就不知道了。”懒
“是吗?床位再紧张,送到这儿来的可能性也不大。小皮蛋,你家大人呢?”董亚宁见Allen低着头,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Allen护着头,迅速的穿好了拖鞋,接着头也不抬的对着他微微一鞠躬,又转身对着轮椅的方向一鞠躬,开口便说:“谢谢老爷爷。”董亚宁就觉得这孩子口音有点奇怪,却没来由的让他听着入耳。他见Allen要跑,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领。
Allen气恼的回头瞪了董亚宁一眼。
董亚宁哈哈一笑,手上是揪着Allen不松,说:“姥爷,这小皮蛋还挺好玩儿。”
资景行笑着,说:“看样子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真离不了人看着。你带过去吧,找不找他家里也该着急了。”
“行。”董亚宁交待人送老爷子回去,自己带着Allen往外走。拉着Allen的手,摸到他手掌的痂痕,翻过来看看,撇了下嘴。
Allen被董亚宁扯着手,觉得很是别扭。想尽办法挣脱,都没得逞。董亚宁走的并不快。而这孩子小小的,他得矮一点身子才能适应了他的高度。温度渐渐的升起来,折腾了这么一大会子,董亚宁也觉得浑身出汗,低头看看这个小男孩,额头鬓角渗了汗。头顶有两个旋儿……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柔发暖乎乎湿乎乎的。虫
Allen抬头瞪他一眼。
看样子一点儿也不感谢他这个“救命恩人”。
“你刚刚爬树上去干嘛呢?”董亚宁没话找话的。
Allen扭了下手腕子。
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Allen”,他一着急,就要挣脱。
董亚宁也听到,便问:“是家里人找你了?”他说着,立刻将Allen抱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邱亚拉正四处寻Allen,就一眨眼的工夫,她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又吃了药,这孩子就不见了。她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回来,就开始担心。下楼来先看了前半区,才往后走。越走越觉得心里不安。密密的树木花丛遮蔽了天日似的,让人胸口发闷。待看到Allen是被董亚宁抱着出来的,她整个人简直跟突然滚了一身刺似的,顿时便想要爆发。
“Mummy!”Allen手臂抵着董亚宁的肩膀,挣着叫邱亚拉——被这个怪叔叔抱着,他很不习惯。
董亚宁看到穿过花木走来的是邱亚拉。在这里遇到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抱着的这个孩子,竟然叫邱亚拉妈妈。他将Allen放下来,问:“是你妈妈?”
Allen点点头,朝着邱亚拉就跑过去了。
邱亚拉早就站住了,Allen跑到她身边,她先忙着看看他。
“看看你这一身的泥巴……你这是去哪儿了?不是说了不要乱跑?病还没好利索,再重了可要怎么办?”她说着牵起Allen的手,看看他手掌又渗血,心疼的直皱眉,“你这孩子!”说着就在Allen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Allen却趁机攀着她的脖子亲了一下。
邱亚拉怔了怔,微笑,说:“来,我们回去……等下Vanessa回来知道你跑出来,该不高兴了。”
“不告诉她不行吗?”Allen问。
“撒谎?”邱亚拉眉一立。
Allen不出声了。他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那里的董亚宁,回身对着他弯了弯身。
邱亚拉也看了眼董亚宁。
她不知道为什么Allen会跟他在一起,想必在后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既不预备问也不预备跟董亚宁说话,就算是董亚宁在这个时候叫了声“阿姨”,而且Allen在听到这声称呼后,仰起小脸看着她,她也板着面孔,如同没听到,拉着Allen就往回走。
董亚宁被邱亚拉冷箭一般的目光钉在了那里,待他们走开,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前走……
屹湘拎着两个大袋子从外面回来,一抬头便看到了姑姑和Allen。她想要叫住他们俩,忽然发现不远处,树影下立着的人。
他也在同时看到了她。
屹湘紧攥着纸袋,在花径间转了弯,追上姑姑和Allen。
她没有再回头,跟姑姑和Allen讲话也极其自然。
自觉做了错事的Allen从她手里抢了袋子,噔噔噔的先跑进楼里去了。
邱亚拉审视屹湘。
屹湘默默的挽着邱亚拉。
邱亚拉轻轻的拍了下屹湘搭在她手臂上的手。
两人慢慢的好像散步的样子,一阶一阶的上了台阶……
资景行回到病房餐厅,看到桌子上摆了各式各样的小菜和清粥,坐下来等亚宁回来。
等了好久才听见脚步声,他笑问:“那是广寒宫的玉兔你还得上天送还给嫦娥?怎么去那么久?”
董亚宁进门换了鞋,洗了手过来坐下,陪着老爷子吃饭。
资景行边吃边赞,说:“要说粥,还得是四季。难为他们就算是一碗白粥也做的精细。”
董亚宁坐在椅子上,半天都那一个姿势没动,资景行说什么,他都“嗯”。桌上六样小菜,都是他托四季斋的老板提前做好,起了个大早过去拿了来的。
“吃几天白粥也该换换花样。”他说。
“吃几天也该回家了,回家怎么换不行?你也吃点儿。”资景行一碗白粥吃下去,见亚宁没动,便催。
董亚宁只将白粥吃了,碗放下,仍旧出神。
“怎么魂不守舍的?”资景行问。
“没有。”亚宁笑了笑。
“没有才怪。我看你这些日子,也是累了,也是烦了,不如放个假。”资景行说着站起来。
“我呀,陪着您就是放假了。”亚宁忙起身扶着,资景行笑着说“油嘴滑舌”去了卫生间。亚宁站在外面,倚着墙负手而立。
“那孩子怪好玩儿的。”资景行擦干手,出来,在房间里慢慢的活动着消食。想起刚刚那个小孩,说。
董亚宁正在翻着外祖父新近看的书,听到这儿,含糊的应了一声。
第二十一章紫陌红尘的凹陷(三)
资景行说:“我如今也老了,看着小孩子倒欢喜。我越来越能理解你爷爷的心思。先前,听着他催促你,我总觉得不妥。你和芳菲,谁也不着急结婚,家里人丁本来就单薄,我整日看着的就只有几个大人。看来看去,我觉得无趣,你们日子过的也无趣……”懒
“怎么会,不知道多有滋有味。”董亚宁说。
资景行踱着步子到窗前,停下来,远远的望着院子中的松树,那个挂在树上的小猴子一样的孩子,仿佛还在那里。他不禁微笑,看看亚宁拿着一本书翻到了夹书签的地方,皱眉道:“你从小就是个不爱读书的,这会儿装模作样干什么?我的话你倒是听见没有?”
董亚宁丢了书,笑道:“听见啦,一个字儿没漏。”
“既然是听见了,也给我听到心里去。我也不耐烦总唠叨你。也知道你必然是不爱听这些的。可你实在也到了该考虑把个人问题解决了的年纪。男人,立业成家,都是正事。”
“知道。”董亚宁回答。
资景行捶着腰,踱了两步,见亚宁恭敬的样子,莫名的心里有些感触,依旧转过身去。
好久,祖孙俩都不说一句话。
董亚宁望着外祖父的背影,心里也仿佛是有些什么,只是说不出。他就说:“姥爷,我出去抽根烟。”
“去吧。”资景行头也不回的说。虫
脚步声渐远。
资景行捶腰的动作停了停。
刚刚那个小孩,不过五六岁年纪……漂亮可爱的孩子不是没见过,却总觉得这个小孩投缘。尤其那对灵活的眼睛,宝光四溢的,能瞅到人心里来。真真儿的让人看不够——若是有这么个小东西,时常抱在膝头,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董家爷爷这次进京,同他一共就坐了片刻,却唠叨了两回亚宁的婚事。董爷爷不是重男轻女,实实在在的,亚宁是他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他一日不落稳当,董爷爷是一日不得安生。
其实,又何止是董爷爷呢?
他自己每每想起亚宁,不也是这样?所谓情同一理,便是这样的了。
芳菲是女孩子,迟早要嫁出去的,不能时时看着;亚宁不一样,他是男孩子,什么时候能认认真真的领回家来一个,不是那种总闹花边新闻的女人,总有一天,不管男女,让他也抱上一回小娃娃……几十年没抱过自家的婴儿了,那是什么样的感受,都快忘了。
“果真老喽!”他自言自语的说,颇有些落寞的。
只是忽然之间,脑中若电光石火一般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那个孩子在,比起这个小孩来,恐怕要大了……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手扶在了窗台上。
外面的阳光不知何时暗了。他的眼前也一阵发黑,喘息便急了。
他急忙按住胸口。
“首长,该吃药了。”护士进来。
资景行慢慢的转身。
大概是脸色很不好,护士看到,扶着他坐好了,悄悄摁了铃叫医生来。让他吃了药,又给他测量血压。
资景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