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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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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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知道她在想事儿,就坐着陪她想。

“叶哥什么时候说这话来着?”过了好久,芳菲才问。她眼直直的盯着落着地上的团扇。扇上的兰花细巧精致。

“就刚刚。”金戈说着,想了想,“他说约了你,我本来不想过来。人多还是招摇。想想还是来了。好多天没见你,不放心。”他自顾自的说着,也知道芳菲大概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她脑筋现在跟拧麻花儿似的了吧?要不也不会两个人都靠的这么近了,她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他歪着头仔细看着芳菲的眼睛。对着光线看,芳菲的眼睛是褐色的,深深的琥珀色。他正看的入神,冷不丁的芳菲斗了下手腕子,看看时间几乎惊叫,说:“糟了,我忘了约了律师······你干嘛啊?”芳菲这才发现,两人仍然保持着那么一个暧昧的姿势,脸便红了。

佟金戈也不说话,尽力的将芳菲拥紧,芳菲的脸是越来越红,他想他自己也是。因为脸上和身上的温度都在上升。

芳菲不敢动了。

“哦,有个东西要给你。”金戈像是忽然想起来。他这才松开手臂,在口袋里掏着。

芳菲乘机往旁边撤了下身子,金戈看到,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她也不管,先把包背起来,皱着眉问:“什么东西啊?非得现在给我吗?我着急走······马上时间到了·····佟金戈?”

金戈被她催着,左摸右摸,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摸遍了,仍然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有些发急。

芳菲就说:“我不等了,你这个······”她甩手要走,被金戈拉住手,有些懊恼的劈头就骂,“我说你作死吧你还·····”

眼前亮晶晶的是一个镶了不大不小的水滴型黄油砖的戒指。

佟金戈轻吐一口气,说:“还好没丢。”

“你什么意思?”芳菲轻声问。盯着戒指,戒指后面近在咫尺的佟金戈的瘦瘦的脸、大大的眼反而有些模糊了。

“给你的,拿着。”佟金戈把戒指往芳菲面前凑近了些。

芳菲差点儿给弄成斗鸡眼,急忙的往后一退。金戈又及时的把她拉回来,戒指便放在了她的手中。

“不是你上回说人那鸽子蛋什么的忒俗忒扎眼,这样的可以吧?”

“我问你,你什么意思啊这是?”芳菲捏着钻戒。

“求婚。”佟金戈干脆的说。

芳菲将戒指照准了金戈的胸口掷过去,转身便走,说:“我没空跟你扯淡。”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答应·····你好歹收下先·····”金戈看着芳菲那青灰色的裙摆旋出来一朵大大的好看的花儿,弯身从地上捡戒指,嘴里还在说:“你什么脾气啊,真·····”那朵青灰色的花回到了他脚边,他停了停,慢慢的直起身来。

芳菲眯着眼,深琥珀色的眸子便藏了起来,她恶狠狠的说:“你给我闭嘴。”说着,抬手将佟金戈的领带扯住。佟金戈又要张口说话,芳菲的嘴唇便印在他唇上·····佟金戈手一松,戒指重新掉在地上。他正想得寸进尺,芳菲一把将他推远,说:“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的。求婚·····亏你想的出来。”

芳菲转了身,软鞋底踩到了什么,硌的脚底板微疼。

唇上微疼,心里也微疼。

走到天井里的说话她仰头看了看天,她以为这样眼睛里的液体便不会落下来。可是一转眼,眼泪就滚下来了,说也奇怪,身上的负重好像轻了些似的······

*********************

“吱”的一声短促蝉鸣,从高高的枝头落下来,庭院里片刻寂静之后,便是悠长的蝉鸣声。

“今夏的第一声蝉鸣。”邱亚非声音低沉。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铅笔随手一勾。

“是啊,天儿要热喽。”郗广舒坐在他身边,两人坐的藤编沙发并排摆在后廊下。她看着蜻蜓落在初开的荷花上······成群的蜻蜓,轻盈的飞着。天气有些闷热。。她说:“要下雨了吧。”

“嗯。”邱亚非点点头,“湘湘呢?”

“后面给亚拉收拾屋子呢,说是老闻着屋里有股子霉味。老房子有时候就这点儿不好,时间久了不住人,返潮。入夏以来雨又多了些······亚拉总算要出院了。”郗广舒说着,听到有脚步声,转头看看呢,游廊尽头的六角门内,邱亚非的秘书来了。她提醒了下邱亚非,自己便说要到前面去看看湘湘收拾的怎么样了。

邱亚非合上文件,说:“你等等,听听小李怎么说。”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十七)

郗广舒做回沙发上,微笑着朝被邱亚非称作小李事实上岁数已经不轻的李少华点了点头。

邱亚非先将手边那两份文件整理了下,交到李少华手上去,说:“我想你也该过来了。”他说着站起来,在廊下踱了几步,对着这一片碧澄澄的水。

李少华细心的查看着文件,简明扼要的汇报着事情,说:“······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今天的会估计会开的时间很长,刚刚在外面遇到张医生,他让提醒您打针。”

“不着急。”邱亚非背着手。清风吹过荷塘,阵阵情绪扑鼻。“还有事嘛?没事你先去休息下。等我换换衣服就出门。”

“还有,”李少华看着邱亚非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臂,转头看着自己,眼神平和,不见一丝锋芒。他缓了缓才开口道:“董其勇死了。”

邱亚非的手臂在半空中稍稍停了下,像荷花上短暂停留的蜻蜓似的,非常轻、非常短暂的,他接着便继续挥动着手臂,没有回身——而郗广舒则端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虽然李少华正在汇报的事,不吝是给原本风平浪静的池塘中丢了一块大石下去。

李少华继续说:“时间大概是两个小时前。是在提讯的时候,趁提讯人员不备,用钢笔刺穿喉管。非常的快,急救人员到达,已经来不及了·····在他自杀之前,承认了绝大部分的罪行·····”他说话比平时要慢上许多,仿佛要一个字一个字的交代清楚。其实只有短短几段话而已,他却汇报的出了一身透汗。而他面对的这个沉稳的背影的主人,在他叙述的过程中,既没有明显反应,也没有打断他,更没有提问。以至于他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之后,站在那里有好久,觉得时间似乎停滞了。

此时竟一丝风也没有了。偏僻寂静的小后花园里,就像是个密闭的罐子,空气抽离了些,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知道了。”邱亚非终于说。他背着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反复几次,“我等下就来。”

李少华将文件夹拿好,转身走了。他脚步在离开的时候更轻了些。郗广舒目送他离开,走到邱亚非身边去。两人并立在池塘边,目光一同的落在面前这小小的一片水域中。偶尔有枯黄的柳叶打着旋儿垂直的落在荷叶上,再滚到水中去。

“你不是要去看湘湘?”邱亚非转头。妻子比他矮不了几分,因此她头上半白的发便总满满的看在眼中。他有好久不曾仔细的看过她,他想,她也是如此。

郗广舒脸上有薄薄的汗,镜框滑下来,鼻梁都不堪重负了似的。她托了下镜框,看着丈夫,问:“这就去吗?”她问的是他要出门的事。这些日子他太忙,像今天这样让他们静下来一起坐一坐,多说几句话的机会极少。不过过了今天,也许会好一些。但她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并没有半丝轻松——当她看着丈夫的眼睛,她知道他也是如此。于是她像往常一样,从容不迫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衣领,说:“去吧。我去看看湘湘和多多。也许等下一起出门买点东西,如果天好的话。”

邱亚非说:“你先去,我自己呆一会儿。”

郗广舒已经走到了月洞门处,回头。

“湘湘要是问起来,照实告诉她。”邱亚非做下去,人隐在沙发里。

“好的。”郗广舒穿过月洞门。走了一段不近的小路,才绕到邱亚拉住的后院。

院子里从东到西拉了几条绳索,晒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下面撑着的晾衣架晒着被子,有厚厚的冬被也有凉被。

郗广舒看看这天气,心想屹湘这个傻丫头,空气湿度这么大,难道她没留意到?她不禁叹了口气,随手翻着被子。正忙着,就听房门“嘭”的一下被推开,一个灵巧的小小的身影从屋子里钻出来,刚跑出来便看到她,用清脆稚嫩的声音叫她:“舅妈!”

郗广舒停下手。也已经听了很久Allen这样叫她,总时不时的她会有些失神,继而心跳便在疼痛中会有瞬间的停滞。她回过身来看着Allen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了慈祥的微笑,说:“你又乱跑。”

Allen跑过来,仰着脸看她,说:“我在里面看到你。”

郗广舒握住他的小手,一起往屋子里走,她轻声细语的问:“湘湘呢?”

“在找万金油。”Allen说。眼神里有一丝狡黠。郗广舒看到,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儿。“她说家里有,可是翻不出来,自己在着急呢。”

郗广舒无声的笑着。找不到东西乱发急,还真是湘湘。

他们进了门,并不见屹湘。

郗广舒看看Allen,问:“人呢?”

Allen耸耸肩,说:“刚刚还在这里。”他拉着郗广舒往里间走。

屋子里显得有些杂乱,屹湘正蹲在地上,从一个取出来的抽屉里翻捡着东西,先听到母亲和Allen在说话,她抬起头来说:“在这儿呢。”她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是个红色的小盒子。亮亮的。

“真找到万金油了。”郗广舒微笑着。屹湘从纽约回来后的这些天几乎吃住都在医院,回家不过是洗澡换衣服,母女俩即使见面也是匆匆的。也许下意识的都在回避见面。

“嗯,我记得家里有。”屹湘仍蹲在地上,对Allen招招手。细细的指甲将纽扣大小的铁盒打开,清凉的味道扑鼻而来。Allen凑过去,伸手指摁在滑腻的膏体上,热乎乎的手指头很快摁融了油膏。他嗅了嗅。屹湘说:“你试试·····涂在这里、这里·····很清凉是不是?哎呦别弄到眼睛里·····”

Allen点点头。

他清晰的眉眼如图如画。屹湘看着,便将他抱了抱。

Allen从她怀里挣脱,拿着刚刚那个闯祸的小铁盒就继续研究去了。

屹湘松口气,跟郗广舒一起坐在那里看着Allen自顾自的玩儿着,研究好了清凉油便研究那抽屉里的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我小时候最喜欢拉开家里的抽屉玩。每发现一样好玩儿的东西都会特高兴······”

“嗯。外公常说,你就跟个小耗子似的,专门在家打洞。”郗广舒摸摸屹湘的发脚,很温柔的。

屹湘靠了一下母亲。

这时候Allen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来,从里面掏出什么,回身叫道:“珠宝!”

“什么珠宝?”郗广舒招手。

Allen一手拿着一只布袋子,另一只手里握着什么,放到郗广舒的手掌心里。郗广舒托着给屹湘看,笑道:“是珍珠。这是哪儿来的?”她手掌略动,十来颗大小形状不一的珍珠在她手心里滚动着,宛若荷叶上的露珠——只是也许时间久了,也没有好好琢磨的缘故,这些珍珠看上去有些光泽暗淡·····郗广舒看了屹湘一眼,见她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手掌心,便将她的手拉过来,依样把珍珠一颗不剩的放到屹湘的手心里去。

屹湘的手掌很湿。珍珠落在掌心,黏住似的并不滚动。

Allen抠这布袋子,里面还有几颗大珍珠。他逐一的取出来,也都放在屹湘的手中,然后抖了抖布袋,表示没有了。

“挺好的东西。”郗广舒见屹湘沉默不语,料着也许有些缘故。于是她转头问Allen饿不饿,“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中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Allen说好。他看看屹湘,便拉着郗广舒走。

“我等下再去。”屹湘说。

郗广舒摸摸她的头,带着Allen一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一边就走出了屋子。

屹湘握起手来,一把珍珠团在一处,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有那么两颗,漏出去,落在地毯上。她听到母亲在跟Allen解释,说“·····有异物进入珠蚌的时候,这种敏感的软体动物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会分泌一种叫‘珍珠质'东西,把沙砾呀什么的一层一层的包裹住,时间就了就成了珍珠·····”还听到Allen在问“不会疼吗”·····他们走的远了,母亲怎么回答Allen的她听不清了。但是手心里形状并不规则的珍珠在她的紧握下慢慢滚动着,她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两颗椭圆的大珍珠——像两滴眼泪·····她是说过的,在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说:“像眼泪。”

他是跟着他外公到南方视察,在人家的珍珠养殖基地,亲眼看着珍珠怎么被“剖腹取珠”的,回来跟她说:“真残忍。”

是有些残忍。她想象着那样的“杀戮”,于心不忍。于是拿出绝招来狠狠的掐他,说:“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指的是这一小袋大大小小的珍珠。原始的、漂亮的、不叫琢磨和雕饰的珍珠。数一数,总共18颗。

“这不是通过动手术把珠核放入育珠蚌里速成的珍珠,是自然生长的。长了很多年了·····我亲手······”他拿着一颗最大的珍珠在手里,圆嘟嘟的,比他的拇指指甲盖还要大些的珍珠,是淡淡的粉色,还有一层彩虹般的光。他似乎有些紧张,说:“打开的。刚刚好18颗。我就想,怎么这么巧,你今年,不是刚好·····18岁吗?”

她不知道这样一些色彩各异的珍珠到底是经过了多久的研磨才在那倒霉的蚌里生产了如此璀璨的摸样,但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里要有东西往下落,说不出的伤感。

他说:“其实我也不晓得给你这些好干嘛······就是想给你。没别的念头。”他说着,将布袋口抽紧。布袋上的带子打了个结儿,挂在她的手指上,“不喜欢啊,不喜欢就丢了吧。”

她在秋千上坐着。听他的话有些赌气了。也不吭声,手指勾紧了布袋,说:“喜欢的。”

他的手推了下她的背,秋千轻轻的晃着、晃着,她似乎听到了布袋里珍珠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其实是没有的,不过是幻觉。但像音乐一样美妙,又有些让人说不出的痛苦······

屹湘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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