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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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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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入行25周年的party上,汪陶生致辞时说过,vincent是lw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vincent是殿堂级的,vincent对lw来说,是不可替代的。

是的,vincent是传奇的lw皇冠上的蓝宝石。汪陶生在vincent落魄的时候给他机会,并且在二十五年中,始终相信vincent;而vincent对她的回报,就是忠诚,还有年复一年的辉煌业绩。

但是这两年公司的派系斗争越来越激烈。vincent与汪陶生的妹妹josephina几乎水火不容……

susan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车钥匙和一个大大的袋子来给屹湘,“vincent说你用的到。”

屹湘接住,急匆匆的走了。

susan回身,看到vincent抄着手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疲惫,眼中却有怒火的余烬,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他霉头,她仍然问道:“她可以吗?”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 (十一)

此时郗屹湘正在按电梯键。

走廊空阔,显得她越加的纤小而柔弱,也就更微不足道。

vincent摸了一下光光的下巴,只说:“48小时后见分晓。”

……

屹湘回去拿了自己的工具箱直奔第五街的lw中心大厦。这里不但有lw的衣仓,还有lw在北美最大的精品店,而两天后的2011年lw秋冬时装发布会,也会在这里的会场内举行。负责布展的,则是她的老同学,苗得雨。

从公司赶过来,不过五六分钟,得雨却已经打过两个电话来催她。还告诉她要走后门。

“我干嘛要走后门?”她下车,不耐烦的问。

得雨说正门有人示威。示威的组织者是北美有名的保护动物极端分子。这两天我们有两家店已经被泼了血浆……屹湘听到这里便果断绕道,往大厦后门方向去了。一边走,仍隐约听到喧闹的人声,这示威的规模想必不小。每当秋冬季节时装发布会进行的时候,反对使用动物皮毛的示威者总要在各大时装品牌公司前集会……此时后门也有小规模人在聚集。

“湘湘!”

屹湘一看,得雨果然亲自出来接她了。见到她,冲出人群,也不管她浑身湿漉漉的,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拖着她快走穿过人群,进了大厦。

“状况很坏吗?”一入电梯,屹湘问。

苗得雨摇头,只说:“你见了就知道。”

两人说着话,电梯一路上行,没有停。

正在七号仓库外面等候着另外几位同事。

待得雨发话,他们分别用自己掌握的密钥来开库门。一共四道程序,苗得雨是第二个输入密钥的。但进门的时候,他们让得雨先进,得雨却郑重地请屹湘走在前面。

照规矩,即将要展出的服装必须运送到指定的仓库中保存起来。在正式展出之前,只有少数几个人能接触到这些服装。按说lw自己的安保系统相当的够级数,只可惜这次出事的“桂冠”特别不走运,是在机场交接的时候出的纰漏。

仓库很阔大,充满了衣仓特有的味道,浓郁的、

屹湘来不及想太多,直接面对了被放置在仓库中央的那件礼服。

这无疑是件极漂亮的裙子。

长长纱裙,如云似雾,几乎要腾了起来似的;从胸线往下,一层精美的蕾丝罩着那云雾,像是张开双手捧住了云……屹湘绕着纱裙后方——后腰处垂下一簇蕾丝被生生扯断,长达十几米的蕾丝,乱成一窝。原先像星星洒在夜空上似的点点碎钻,无影无踪。

vincent说的对,这件礼服现在是垃圾。昂贵的垃圾。

她小心翼翼的将蕾丝托在手上。

“怎么样?”得雨忧心忡忡的问。

屹湘摇了下头,说:“来不及的……这种手工蕾丝,单单钉缀已经很麻烦。问题是现在还要要重新编!就这种用量,至少得提前一年开始准备,现在靠我一个人根本不成。”

“那你要怎么办?”

“没办法。”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 (十二)

“你敢说你没办法!”得雨叫起来。她又高又壮,声音一大,真若洪钟。

“别说我没办法,就是现在有十个八个老裁缝排排坐在这里,这件裙子照样赶不及后天上场。更何况现在会编这种蕾丝的,有几个?”屹湘一巴掌伸出来,“算上老的都不肯坐飞机的,五个都不到,苗得雨!”

得雨也是一巴掌过来,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招儿!”得雨从同事手里一把抓过那个装满了钻石的深蓝色天鹅绒的袋子,扯开金色丝绦,将钻石抄了一把出来,“你要是想不出办法,我就把这些塞到你嘴巴里去!”

“你就是塞到我肚子里来,我也还是没办法。”屹湘揉揉被得雨打的红红的手背。

“郗屹湘!”得雨跺脚,“你人都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上面的彩排一场接一场,到时候让模特光着上啊?”

屹湘当然知道如果不能尽快动手修复这件礼服,今年的发布会,怕是“不得善终”。

苗得雨盯着屹湘,听到身后同事窃窃私议,心急如焚。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

屹湘忽然一撑手臂,说:“豁出去了。”她拿出工具包来,解开皮绳,展开,抽出一把剪刀拿在手里。剪刃“嚓嚓”作响,划破了几乎凝结的空气。

苗得雨眼看着屹湘手里的剪刀对准礼服劈杀过去,迅速出手抓住了屹湘的手腕子,问:“你要干么?你要动剪刀?”苗得雨调门儿都变了,“这是jose的设计,只能修!”

“得雨,这东西现在已经是垃圾了。”屹湘冷静的说。

苗得雨脸色很不好看。

屹湘动下手指头,剪刀在她手指间又“咔嚓咔嚓”响了两声。

得雨松了手。

她只见屹湘走到礼服跟前,上下的打量了一会儿,一揸两揸的测着尺寸……连尺子都不带用的!得雨简直要跳脚了……

屹湘手腕翻飞,只一会儿,大片蕾丝落地。落成厚厚的一堆。

得雨眼见着屹湘手起剪落,蕾丝完好的部分,也在不停的削减……得雨口干舌燥……作孽啊!

她心一横,转身对着同事们挥手示意清场。

屹湘集中精神,完全不理他们来去。

得雨待仓库门合拢,仍站在那里好久。此时真有些心乱如麻,想想前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在等着处理,却全不如门内这一件来的紧要似的。

她一回身,便愣了一下,“vincent?”

眼前的vincent对着在仓库里大展拳脚的郗屹湘的方向负手而立。只不过他一副黑超遮住半边脸,看不清他眼神里究竟都有些什么。

……

屹湘沿着蕾丝钉缀的纹路,修修剪剪。细碎的蕾丝屑不时的在剪刃绞合的瞬间崩开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甚至有些会崩到她的睫毛上,痒痒的。她眨眨眼,扑落那蕾丝屑。像是抖落片片雪花。

每一剪下去,她都觉得是剪刀了谁的皮肉,额外得小心些。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 (十三)

渐渐的将那一层蕾丝剪出了形状,她端详片刻,放下剪刀,寻了丝线来,飞针走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颈子酸麻到疼痛,她才抬起头来活动下。看看时间,已经清晨六点多钟。仓库密闭,不知外头昼夜更替。身边的操作台上有食物,银色的保温罩上贴了便利贴——屹湘见到食物才觉得饥肠辘辘,她把便利贴撕下来丢在一边,抽了湿纸巾擦手。

餐盘里是她喜欢的芙蓉蛋卷儿。

屹湘倚在衣架上,身后是价值不知几何的各色礼服,眼里却只有这件正在被她改造的这件。

仓库门嘀嘀作响,巨大厚重的门缓缓移开,苗得雨才进来,见屹湘正在休息,问道:“怎么样了?”

屹湘对着礼服做了个手势。把最后一块蛋皮塞进嘴里。去洗过手,回来继续工作。

“昨晚我态度不好。”得雨赧然。过来看屹湘钉缀蕾丝。每隔一英寸,还要编织几针,再钉缀。真真是需要十二分的耐心。

过了一会儿,屹湘才说:“别光看,给我纫针。”

得雨学屹湘席地而坐。

屹湘仔细的看着刚刚钉缀好的蕾丝,手指抚弄一下。

得雨见屹湘那根线用完,递上一个去,“最近还好?”

“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

“给我把灯光调一下。”她眼睛有些酸涩感。

得雨给她把伸展灯推近些,看着她凝神专心的对付那一朵蕾丝花,针走的飞快,一深一浅,走一圈,抽紧……她的手指纤长,十分的美。

屹湘问:“josephina还不知道吧?”

“只通知她礼服出了问题。她原本今天应该赶到的,临时改了行程。”得雨以为屹湘是在担心jose的反应,说:“你放心,jose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吃了你的。”说。她在josephina身边工作过两年,深知jose的性格。

屹湘说苗得雨你要是说废话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她岂是怕事的人。

得雨笑。她有很久没有听屹湘用正经的京腔儿“骂”她了——她的普通话水平,还是亏了那几年跟屹湘同窗,才有机会“普通”起来——她过了一会儿才问:“你还记得那年?暑假我们去旅行,一群人玩儿的都癫了;偏偏最爱玩儿的你,反而独个儿窝在房间里画图,跟我说要寄出去参赛,都当你是心血来潮,谁知道九月里就获了大奖。你还说,有机会就去hawkshead定居。fanny说那儿只适合养老。你却说,hawkshead让你心里安宁,很少地方让你真正觉得安宁。”

“都多少年了,我说的那些,你还想着呢。”屹湘淡淡的说。

“你都忘了?”得雨问。

“没忘。”屹湘笑了下。便是记得,也……“也没什么。”

“还没什么?就算别的忘了,nicolas-Brown设计大奖是谁都随便能拿的?nB啊、nB!”得雨怪叫。

屹湘“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 (十四)

“你笑什么笑?”

屹湘摇头。

得雨不会知道她在笑什么。

“nicolas-Brown-prize那是什么,时尚界的普利策哇!19岁零5个月,这个最年轻获奖者的记录,一直是你保持的呀!我说,你还敢笑……老师们都说你是我们中最性灵、最有才华的一个!”

“你可以继续夸,我都笑纳。”屹湘拖了长音,微笑。她下巴右侧有一颗蓝微微的痣,随着那微笑轻轻颤,就好像一朵闲花飘摇摇在风中似落非落,牵的人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得雨不禁发了呆,“湘湘啊……”她是女人,也觉得不能久看郗屹湘。但就是忍不住。一眼接一眼看下去……

“嗯?”屹湘头低下去,那颗蓝痣被遮住了。得雨的眼睛这才得了闲。

“你母亲怎么能容得你一而再的……”得雨停住。印象中屹湘那位资深外交官的母亲,对屹湘要求之严格乃至苛刻。

“自甘堕落?”一针扎在了指尖。初时屹湘并不觉得痛。但刺的深,沿着那针痕,终凝成一颗绿豆大的血珠子,她吮了一下。嘴里顿时溢满血腥味。按住伤口,等血凝固。

得雨叹了口气,好半晌才小声说:“我只觉得可惜。”

“这次我若是过劳死,你再可惜不迟。”屹湘说。

“胡说。”苗得雨把针线递到屹湘手边去,“我不是来给你送午饭了?都是你爱吃的……”

“哎呀糟了!”屹湘忽然叫道。

苗得雨吓一跳,“姑奶奶,你千万别弄坏了……”

屹湘将针线往腕上一别,胡乱的从自己的包里掏摸着手机。

“得雨你有没有66的电话?”她看向苗得雨。

“你不会拨查号台?”

“我英文不好不是?”屹湘瞪她。

得雨给她报出号码。屹湘忙拨过去,告诉餐厅说麻烦通知叶小姐,郗屹湘有急事不能赴约了十分抱歉……

得雨趁她挂了电话,问:“谁的约会,你这么紧张。”

“我哪儿有紧张。”屹湘重新拾起针线。

“还是有一点的。”得雨微笑。

“我未来的……嫂子。”屹湘说。不想让得雨猜。

“你哥终于要结婚了?”得雨拍手,“我还记得他的样子……”得雨絮絮的说起了往事。屹湘听着,只觉得那些,真是遥远,远到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

……

66餐厅的领班过来向叶崇磬转达屹湘不能赴约的讯息的时候,叶崇碧也还没有到。叶崇磬听完了,微笑点头,继续翻着杂志。

餐厅里满堂食客,却甚是安静,连音乐声都没有。

这点儿又让叶崇磬觉得格外满意些。他顶讨厌嘈杂。

他是到了哪里,都爱捧中餐的场。见客户、约朋友,乐得图个熟悉自在。纽约不难见中餐厅,却也再难得这样好的,偏偏又是美国佬经营的。这就不能不说人家功夫用到了实处,让他这个吃主儿也吃的服了。

餐厅的主人菲尔?苏亚雷斯听说他来了,特地过来同他寒暄。

第一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 (十五)

叶崇磬笑,说他们在沪上的餐厅他常去。

菲尔微笑着说他有听分店经理提起,还得多谢叶先生捧场,强调了一下:“叶先生多给意见。”

“菲尔,你最会讲话。”是清脆的女声,叶崇磬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来了。他对翩然而至的叶崇碧笑了下。菲尔侧身笑道:“叶小姐。”替叶崇碧移开座椅。

叶崇碧笑着坐下来。仍在和菲尔讨论,说前天晚上的蒸蛋卷,蛋皮还是老了一分,咬劲儿是够了,蛋鲜味却少了……

叶崇磬却笑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偏最会从鸡蛋里往外挑骨头。”

“幸亏如今我们这些人有个好名儿,‘美食家’。”崇碧也笑着说。

菲尔听着这兄妹二人互相打趣,说他去忙些别的,适时的离开了。

“今儿不忙了?”叶崇磬将杂志推到一边,“约你,你推三阻四、支支吾吾,人家一句‘可以’你就立刻抽出午餐时间,还说这样的话?”

“什么啊,自己也忙的要死,我有时间见你,你都未必有时间出来。而且你知道我最讨厌跟谁谁谁的秘书打交道,个个儿都有权利过滤电话,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比正主儿还大牌。”崇碧腮上梨涡微沉。

“强词夺理。”

“本来就是嘛。”崇碧眼珠一转,语气缓和了一下。

叶崇磬打量着妹妹。

崇碧虽不是倾城佳人,但五官精致而落落大方,更胜在气度雍容。尤其是那对大大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让她的脸显得明丽生动。所谓见之忘俗,便是这样的一副模样了——和他不同,崇碧长的更像他们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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